“‘大光明剑’寺光南?”黎斯站在另一边,望着出现的白衣白剑男子,发问道。
“呵呵,你认识我?”寺光南笑得很是爽朗,而目光却最终停在了黎斯手中的“瘦刀”之上,“但我却并不是认识你。”
“我本就是个不出名的人。”黎斯淡淡回道。
“可以出名却不肯出名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寺光南依旧面带笑容,但已经走到黎斯近前不远,目光还凝在黎斯刀上,“因为没有人了解他们真正的实力。”
“哦,是吗?”黎斯冷冷道,“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我从不说谎话。”寺光南笑道,举剑前胸,“也绝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黎斯也是随着笑笑,望着寺光南,似是在面前人身上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请了。”寺光南一声喝,手中白剑舞成一圈,越来越快,面前白剑持续而成的白光也是越来越大,步步向黎斯逼来。
黎斯心中不由暗暗惊叹一声,果然好剑法,一套“大光明剑法”竟是毫无破绽可击。黎斯只得被动地退后。寺光南面色依然安静,在控制大局的情况下,只是一步步缓缓地逼进黎斯,并不急攻。
黎斯再退一步,依旧无法找到任何一个机会可以穿过眼前白色的剑圈。突然,背后一冷,竟是已经退到了角落,后面就是塔壁,再无退路。而寺光南的大光明剑所控制的范围正在慢慢变大,此刻剑势已经完全发挥!
突然黎斯脑中灵光一现,跟着踏上一步,手中的“瘦刀”竟是不管不顾迎着无可挑剔的光明剑刺去。微微一碰,黎斯手中剧烈一震,“瘦刀”被白色剑网弹开的同时,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寺光南踏上一步,剑气凛冽,黎斯无可抑制,向一边跌了下去。
虽然身下是柔软的黄土,但守势一失,再想挽回已是不可能了。寺光南平静的脸上现出了胜利的笑容。可就在这时,寺光南突然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从脚下升起,他猛地下望,黎斯的“瘦刀”竟是穿越了黄土,而后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扭曲,在不远处对寺光南脚下倏然击出。
寺光南脚下一个蹒跚向后大步撤去,而本已逼至黎斯面前的弧形剑式也瞬间消失不见了。等到寺光南再次稳住脚步时,胸口冰冷,黎斯的“瘦刀”抵住了他的胸口。
寺光南铁青着一张脸,半晌道出三个字,“我输了。”
黎斯淡然道,“你可知道你为何会输?”
寺光南眼里神光一现,随即暗淡,摇摇头。
“你的大光明剑式可谓是少有的集攻守于一体的绝妙剑式,再配合着你沉稳老练的经验,几乎无懈可击,堪称完美。”说到这里,黎斯突然压低声音,顿一下,再道,“可就因为它太完美,太无懈可击了。所以你从未想过变化它,就如同拥有最美妙歌喉的黄莺鸟,它可以唱出一支特别动听的歌曲,但如果你永远只让它唱这一支歌,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总有一天,黄莺会忘记它美妙的歌喉,它所能记住的只有这一首歌曲而已。剑也如是,本是兵器中最具灵性的一种,但永远固定于一式,无法求变,便永无再变。而等你遇到更加诡秘难测的对手时,这就是最大的弊端。”
寺光南听着黎斯说了许久,目光静静地望着自己手中白色的大光明剑,突然大笑起来,脸上铁青速退,换上一种兴奋的红色,“想不到竟在这种境地让我寺光南遇到一个剑中知己。你说得没错,十几年的江湖无敌手让我忘记了进取,只是一味地沉溺于胜利,我的确应有此败。”
寺光南苦笑了一下,又点点头无奈道,“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缺点,竟是在此种形势下,被我的对手一语道破!罢了,既然难为知己难为敌,死在你手中,我寺光南可谓无悔了!你,来吧!”
黎斯笑笑,突然将抵在寺光南胸口的“瘦刀”收了回去,道:“我并未要杀你,也没有理由杀你。”
寺光南面露诧异,问道:“我是你的敌人,是要你命的人,你不杀我吗?”
“天底下要我命的人绝对不止一百两百,若是都杀来,估计要杀个十年了。”黎斯淡然一笑,本是残酷冰冷的笑靥在这一刻竟有了些许温度,“但天底下可当我做知己的人却不过一人,如此杀掉,我定会后悔终生!”
寺光南静静地望着面前本是对手,方才更是生死敌人的黎斯,无奈地笑着摇头道:“若非此时,若非此境,你我可能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就是此时,就是此境,你我二人为何就不能成为朋友?”黎斯淡然的笑容里露出了朋友的友善。
“你……”寺光南忽地大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啊!不想我寺光南白活四十年,竟没有你这个年轻人来得洒脱。惭愧,惭愧!”
两人正自谈得兴起,黎斯身后一口大棺材突然开启了一个小口,一个瘦弱身影跳了出来,如电一样冲向黎斯背后,破空而来!
黎斯虽然望着面前的寺光南,但一双耳朵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异响。待冲击声来到自己近前,猛地一个纵越转身,身后扑来的却依旧是一个失去了一颗眼珠,拖拉着半截舌头,面色惨白的死尸。只是这具死尸更为迅速,就在黎斯回身工夫就奔至眼前,张着血盆腥臭的一张嘴就要咬向黎斯脖颈。黎斯大骇,一个踢身,将自己飞起,手中“瘦刀”同时破空,斩在死尸头顶虚无之处。但这次死尸竟是没有倒下,更未出现银白色断点。黎斯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再看死尸面目时,那扭曲狰狞的面上竟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黎斯只觉得胸前一麻,死尸迅速出手,点中了黎斯的穴道。
一击得手后,惨白色死尸倒退着重新飞入棺材中,在落入的同时喝出一声:“寺光南,杀了他!杀了他!”
黎斯目光从远处移回时,胸前一冷,白色的大光明剑已经抵在了自己胸口。寺光南笑笑道:“没想到,只是片刻,情势却完全变化,此刻控制生死的已经不是你,而是我了!”
“你从来不说谎话!”黎斯道。
“抱歉,我真的不能成为一个如你洒脱的人,相对于这些,我更看重结果!”寺光南面色突然一肃,“我不能接受一个失败的结局,所以,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白光剑划出一道明亮的尾线落下,黎斯眼睛禁不住闭上,他甚至感觉到了光明剑擦过自己耳朵时那隐秘的杀意!但就是如此,黎斯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笑容,嘴角依旧轻轻拢起,微微上扬。
而后,黎斯听到寺光南的笑声,“你似乎算定我不会杀你!”
黎斯睁开眼睛的同时,寺光南白色的大光明剑竟是越过了黎斯,远远击落在那口跳出死尸的棺材上,将棺材击得粉碎,而后白剑插入地下三尺。
“因为我知道一个从不说谎话的人决计不会是一个小人!”黎斯淡淡地道。
“哈哈!你说得没错,我寺光南游荡江湖几十年,并不是输不起的人。寺光南可以输,但绝对不会做卑鄙的小人!”寺光南大笑着。
“看来吕千千似乎并不了解你。”黎斯道。
寺光南面色一暗,“我只是他手中的一粒棋子,与地上这些支离破碎的死人没什么两样,都是被吕千千控制的。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死尸是被银线所控;而我,则是被一根看不见,斩不断的线牢牢地锁住!”
黎斯望着寺光南,似要说些安慰的话,可话还未开口,两人脚下突然传来轰然的巨响!
寺光南突然残酷地一笑,道:“果然,他还是做了。”
“什么?”黎斯不明白地问道。
寺光南转了目光望着黎斯,有些失望道:“吕千千启动了机关,此刻隔在低层的大火和我们之间隔绝火焰的黑土已经被撤走,用不了多时,你我就会葬身这火海高塔之中!”
黎斯听得也是面色一凝,突又问道:“火之优昙呢?吕千千难道放弃了火之优昙吗?”
“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火之优昙此刻还在这塔中吗?”寺光南道,“火之优昙早已经被吕千千转移了出去,藏在了连我这个二门主都不知道的地方,而这个高塔则是为你准备的死地!”
黎斯望着自己脚下,黄土似是受热,“吕千千呢?方才偷袭我的死尸定是吕千千假扮的,他也在此处,难道不怕也被烧死吗?”
“吕千千号称‘千面神’可遁形于无影无踪的地步,而且这高塔本就是他所设计,其中机关也只有他一人最为清楚。此刻想来,他应该早已经逃到外面去了。”寺光南缓缓走到方才蹦出死尸的地方,果然只有一把大光明剑还有满地的棺材碎片中,而其中根本没有死尸。
黎斯不说话了,脚下又是猛烈一震,想来是大火烧毁了下面一层的塔楼,周围的气息越来越热。两人面面相视,头上汗水如连线的珍珠般滴落而下,碎在地上,只一瞬间,就腾起一小团白汽,而后消失不见。
“我与他几年朋友,更是为他流血流汗,没想到最后他舍我时,竟没有一丝迟疑。”寺光南紧紧握着自己的大光明白剑,一张本是威武的面孔此刻因为热息,竟是通红。
黎斯突然道:“我们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寺光南摇摇头,“一旦机关开启,所有出路都会被大石封起,而这塔壁内还有一层铁壁,想要击破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寺光南说着,不由长长叹息,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愿亲眼看到最后一幕的来临。
黎斯的目光这一刻游走不定,心中一个声音反复地问着自己:黎斯,难道你真的要死在这里吗?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黎斯目光扫处,突然瞥见了方才被击碎的棺材碎片,不由将目光望去。
“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听到黎斯突然说出的一句话,寺光南不由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黎斯,“什么生机?”
黎斯指了指地上的棺材碎片,道:“看到这些了吗?”
“这些……什么意思?”寺光南还是不明白,目光紧紧地望着黎斯,等待答复。
“我们现在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黎斯说得字字有力,而后指向不远处的两口大些的石棺。
“你不会是要……跳下火海去?”寺光南无法相信自己所想到的,口气迟疑着道。
“为什么不呢?”黎斯走到其中一口石棺前,推开棺门,开始向里面填埋黄土,然后接着道,“此刻已经没有其它出路,而火下定有提供燃料的通道,只要找到运送燃料的通路,我们就还有希望。”
“话是如此,但这太过危险了。”寺光南似是无法接受,摇头道。
“可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虽然危险很大,但我有信心一试。”黎斯说着,已经将一口棺材中填了十之八九的黄土,然后从棺中黄土里抠出一个形状,大抵可让一人躺在里面。
寺光南望着黎斯,一时间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受。自己几十年的江湖生涯中再无一人像黎斯这般令他折服——他可以随便说出你招数中最大的破绽,然后从敌人成为你的朋友;而后在面临生死抉择时,又能表现出过人的镇定、机智和决心。想到这里,寺光南点点头,真诚地说道:“不错,你说得对。虽然危险,但值得一试。”
黎斯又走到另一口石棺材前,往里面填土。寺光南好奇地道。“你不停地填土,为了什么?”
“如你说的,等不多久塔下大火冲上来时,压抑在一定空间的火焰温度,会在很短时间内爆发到极点,但就在这爆发前的一瞬间,它的温度会有短暂降低,因为空间变大,它的热量流失,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但即便如此,透过石棺渗透来的温度也是我们很难支撑的,所以我们要在石棺与我们之间再做一层保护,而黄土就是不错的选择。”黎斯一边说着,手中丝毫不停,转眼就将另一口石棺填好。
寺光南望着黎斯,笑着道:“你似乎总是让我很吃惊,为什么?”
黎斯笑笑,“因为我本就是个让人吃惊的人。”
两人相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真正的英雄和朋友在面临死亡前的那份淡然和笃定,不是因为他们不害怕死亡,而是因为他们始终相信有比死亡更加强大的东西,那就是人类才有的智慧、勇敢,还有真情!有了这些,死亡就不是那么可怕和无法战胜的了。
黎斯最后望一眼寺光南,两人彼此微笑,而身下大火终于突破了束缚爆发出来,而就在爆发之前的刹那,黎斯大喝一声:“走!”
两人用出平生百分之二百的功力,将原本不容易击碎但此刻因受热过度而变得硬脆许多的塔层石板和黄土震得粉碎,而后在大火吞噬一切前,两只石棺一同跌落到塔下红色蔓延的世界中!
黎斯感觉周身似要燃烧起来,而身体周围的黄土也像要融化般流动起来。黎斯口干舌燥,眼前一片恍惚,再也无法集中精神,终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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