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棺奇案-明月夜柳三郎被杀访刘家胡府堂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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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天上明月如钩,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酣然入梦,街面上死一般沉静。突然,从一条胡同中闪过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轻车熟路,轻轻跃过冯东阳家的院墙,向屋子里窥探。

    屋子里点着蜡烛,门开着,雯梅还没有睡,好像在等什么人。黑衣人没有直接进去,轻轻拍打门环道:“雯梅,是我呀!”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黑衣人正待迈步进去,忽听身后脚步声响,紧接着脑袋被重重地击了一下,他捂着脑袋,本能地一回头,雯梅正站在他身后怔怔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雯梅惊惶失措地喊道。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疼痛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冯家的院门开了,打外头闯进两个彪形大汉。这两个汉子正是捕头石震和马远。今天晚上,二人奉胡文光之命来此守候,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老相识,在酒馆里喝了一顿酒后,这才来冯家监视,正撞上黑衣人扶着门框指着雯梅。二人不及细想,就闯了进来。

    黑衣人此时已气若游丝,浑身上下淌满了鲜血,他指了指雯梅,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雯梅……我……你……”

    黑衣人话没说完,就扑倒在地。马远一试鼻息,已经气绝身亡。

    石震冷冷地说道:“雯梅,你手中又有一条人命,你还有何话说?马远,将这妇人锁上,然后快请胡大人前来勘验现场。”

    马远一抖锁链就要往雯梅身上套,雯梅头低着,也不挣扎,任凭马远处置。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胡文光率众衙役仵作等人骑马赶到,胡文光借灯光一看,死者二十七八岁,身材挺拔,长相英俊,脑壳开裂,血污狼藉。门框和窗纸上溅满了鲜血,让人看起来不寒而栗。雯梅被押在一旁,低头啜泣。

    胡文光遂命仵作验尸。死者双手粗糙,体格健壮,又穿着粗布衣裳,看样子是种田的庄稼人,因猝受狙击,颅脑开裂而死,凶器应当是斧子一类的利器。不一会儿,仵作呈上验尸格目,胡文光看了,走到雯梅面前大声喝问道:“雯梅,我来问你,这个人是谁?你为什么杀死他?”

    “这个人是……是民女的表兄柳三郎……”雯梅嗫嚅着说道。

    邻居凌得昌见雯梅家出事急忙赶来,见冯家院子里围满了衙门里的公差,挤进去一看,雯梅已被衙役们锁住,屋门前的石阶下躺着一个人,地上淌着一大滩子血。凌得昌仔细一看,死者是雯梅的表兄柳三郎。因为柳三郎常来冯家帮忙,故而相熟。

    胡文光问道:“凌得昌,你可认得此人?”

    凌得昌躬身道:“大人,这人是雯梅的姑表兄柳三郎,家住城外五柳庄,此人精明强干,性情耿直,是个种田好手,常来冯家帮忙。柳三郎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又无妻室儿女,如今惨遭毒手,真是凄惨呀!”

    胡文光道:“凌得昌,本堂问你,柳三郎最近有没有来过冯家?你最近一次看他来冯家是什么时候?”

    凌得昌想了想道:“只是冯家有活儿时前来帮忙,平常没事时倒不见来。最近冯家的农田里没什么活计,他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过了。”

    这时,一名衙役在屋下的一个阴暗处发现了一把带血的斧头,胡文光见状冷笑道:“大胆刁妇,明明有人亲眼目睹你杀人行凶,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一个单身女人,这么晚还点着灯开着门干什么?本堂所料不差,果然是勾引奸夫杀害亲夫,今见事情败露,又想杀人灭口,好一个心如蛇蝎的阴毒女人。来人呀,将刘雯梅押入衙中,打入死牢。”

    雯梅哭道:“大人,人是我杀的,民女没有别的要求,只求速死。”

    “那本堂问你,你因何杀了柳三郎?”

    “……”雯梅一时语塞,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本堂问你,你丈夫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出乎意料的是,雯梅居然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对你丈夫下此毒手?”

    “……”雯梅依然没有说话。

    “你丈夫的尸体被你藏到哪儿去了?”

    “大人……小女不知……”

    胡文光道:“雯梅,人命关天岂能儿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可要好自为之。如你真有冤屈,本堂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你澄清冤屈。”

    雯梅道:“大人,民女有何胆量竟敢欺骗大人?民女所说句句是实,还望大人明察。”

    胡文光吩咐衙役王虎道:“你去通知雯梅的娘家,就说柳三郎已被刘雯梅谋杀在冯家院子里。”

    王虎领命而去,胡文光这才来到冯东阳家的室内察看。冯家的日子虽不算富裕,但也算是小康人家。冯东阳的房舍分里外两间,外间是书斋,里间是卧室,也是冯东阳死时的房间;书斋临窗内是一张桃木书桌,桌前摆放着藤椅,右边是一个斑竹香妃榻;壁上有一架古琴,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收拾得纤尘不染。桌角两叠青紫色的书函,并未打开。胡文光打开书帙和信函,里面都是些艳体诗词和同窗学友间普通的问候之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衙役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刘家的老仆刘福,主人刘元良并没有来。

    胡文光遂问衙役王虎:“你去刘家报信,刘家的人有何反应?”

    王虎道:“回大人,刘家的人好像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最后还是刘夫人委派老仆刘福前来代为办理。”

    胡文光暗忖,这就怪了,这么大的事情,刘家只让一个老仆前来,难道这里头还有别的隐情?于是问道:“刘福,本堂问你,你家老爷为何不来?”

    刘福躬身施礼小心翼翼道:“回大人话,我家老爷怕受不了这刺激场面,加之昨日又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故而没来。”

    胡文光道:“本堂问你,柳三郎近日可到过你家?”

    刘福道:“前日三郎曾来过我家帮忙干些杂活,正赶上小姐也回了娘家,小姐当时还说过夜间害怕的话,谁想到柳三郎竟然被人害死了。”

    “那本堂再来问你,你家小姐和柳三郎的关系如何?”

    “小姐和三郎是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无论冯家有什么事,三郎都来帮忙,他和小姐的关系融洽着哩。昨天他还说过要让小姐回娘家,然后他帮小姐看家呢!”

    胡文光见从刘福嘴里问不出什么,就说:“刘福,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儿我们再通知你。”

    刘福哭着和雯梅道别走了。胡文光于是令衙役将冯家贴上封条,将雯梅押往衙中细审,又叮嘱石震在冯家四周设伏,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便当即擒拿。

    回到衙中已是午夜,胡文光和杜师爷、马远谈及今天晚上发生的案子。胡文光呷了口茶道:“诸位,对今天晚上发生的案子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马远道:“这还不简单?一定是雯梅与柳三郎合伙毒死了她的丈夫冯东阳,又怕尸体被官府发现验出死因,因此盗尸他处;宝儿丢失,这或许是歹人见她一个妇道人家起了歹念;至于柳三郎的死,一定是雯梅怕事情败露,杀柳三郎来灭口,还没等移尸他处,就被我们发现了。”

    杜师爷道:“大人,依卑职看来,这雯梅未必就是杀死柳三郎的凶手。大人您想,这门框上和窗纸上都溅满了鲜血,为什么雯梅的孝服上连个血点也没有?我看,凶手另有其人,只不过是凶手行动迅速,马远和石震没有遇上而已。”

    马远道:“大人,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刘元良为什么没有出面?我看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胡文光捋须沉吟道:“你二人分析得都有道理,这案子到现在,越发变得扑朔迷离了。要想使案情真相大白,还须明察暗访。马远,你明日可到一些酒馆、黑市等地探察,看看有没有拐卖儿童之事。杜师爷,明日随我去西城雯梅的娘家探访一下柳三郎和雯梅倒底是一层什么样的关系。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安歇吧。”

    众人散去后,胡文光仍没有睡意。他一直在想,这刘雯梅看起来温柔端正,不像是那种淫荡阴辣之人,可冯东阳和柳三郎的死她明明又在现场,她对她杀了丈夫和柳三郎供认不讳,可问她为何杀害柳三郎,她又缄口不说,难道这里面另有隐衷?凶手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却说石震领着五名衙役隐在冯家对面的树丛中,冷月下,远远地望见,附近一片灌木丛里匆匆闪过一个白影,瞬间就不见了。

    石震道:“真是怪了,明明刚才看见一个白影,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一衙役战战兢兢道:“石爷,听说狐仙庙里的狐仙常常出来显灵,我们刚才看到的,说不定就是狐仙娘娘的法身哩。”

    “休要胡言乱语,这世上哪儿有什么鬼狐?”石震拔出腰刀,顺着灌木丛中的小道追寻下去。可是左寻右找,除了只听见几声夜莺的鸣叫外,哪儿还有白影的踪迹?

    “真他娘的怪事,怎么一眨眼就没了呢?”石震叫嚷道。

    第二天一早,胡文光和杜师爷分坐两顶软轿,带了几名衙役到了西城雯梅的娘家刘元良家中。刘元良家门楼高大,磨砖对缝,飞檐斗拱,绿瓦红墙,掩映在绿柳丛中。

    胡文光叹道:“好一个清静之所,世外桃源。若在此修身养性,早晚弹一曲素琴,品一两卷《黄庭》,方不负人生一场。”

    刘元良闻讯后亲自出迎。

    胡文光抬头一看,这刘元良五十多岁,花白胡须,头戴万字方巾,身穿素净葛袍,气质儒雅,绝非一般浅薄之士。

    刘元良趋步躬身施礼道:“小民刘元良不知胡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胡文光道:“刘老先生客气了,胡某今日造访是为昨晚之事而来。此案关系令爱生死,刘老先生大可不必多虑。”

    来到客厅,分宾主落座。刘元良长叹道:“胡老爷,出此逆女,实是家门不幸,胡老爷有何话问,就请直说便是。”

    胡文光道:“刘老爷的确是爽快之人,那胡某就直言不逊了。刘老先生,我很想了解一下令爱和死者柳三郎之间的一些事情。”

    刘元良道:“小女和三郎乃是姑表亲,三郎自幼父母双亡,是我把他拉扯大的。他和小女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感情深厚。昨日小女回家哭述说晚上害怕,我便叫三郎晚上过去帮她壮胆,谁想到却出了意外。唉,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呀!”

    胡文光暗忖:这刘元良话里话外似乎有意遮掩一些事情的真实本末,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想到这儿,胡文光道:“刘老先生,胡某很想知道,这柳三郎相貌堂堂,因何迟迟没有成家?难道仅仅是因为家贫?”

    刘元良道:“三郎这孩子心性好强,本来,我是准备为他娶一房媳妇的,可三郎见我拉扯他这么多年,家境也不大好,就谢绝了我的好意,说是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办。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不过,小民却不认为小女是杀人凶手,我想凶手一定另有其人。老爷您想,小女平素连只鸡都不敢杀,又怎么能杀一个人呢?况且这个人又是她的表兄。前几日,女婿之死就已经让老夫失魂落魄,如今内侄又惨遭毒手,唉……真是家门不幸呀……”

    胡文光道:“可是令爱却承认了是她亲手杀害柳三郎的。”

    “这、这不可能!”刘元良一下子跪倒在胡文光面前哭泣道,“胡老爷,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小老儿就这一个女儿,请胡老爷明察,缉出真凶,救小女一命。”

    “可人证物证俱在,恐对令爱不利。”胡文光将刘元良搀扶起来道,“本堂曾经审问过令爱,令爱对杀害柳三郎之事供认不讳,刘老先生,事到如今,人命关天,本堂一定会明察细审,秉公执法,还刘老先生一个明白的。”

    刘元良谢道:“多谢胡老爷,小民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刘元良话音刚落,就听里面有人说道:“老爷,要不是你,怎么会发生如此变故?”

    胡文光一看,打屏风后头走出一位雍荣华贵的妇人来。刘元良忙介绍道:“胡老爷,这是贱荆柳氏。”

    柳氏来到胡文光面前道了个万福垂泪道:“胡老爷,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以实言相告了。小女与三郎自幼在一块长大,渐渐地俩人产生了感情。可我家老爷事先已将小女和冯家订下了娃娃亲,小女只好嫁到了冯家。因此,三郎发誓终生不娶,小女婚后过得也并不快乐。不过,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她绝不会杀害她的丈夫,更不会下手杀了她的表兄。胡老爷,于情于理,这都说不过去。另外,侄儿憨厚老实,他和小女之间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女婿死后七天祭日那天晚上,小女见过一个白影后,宝儿就神秘地失踪了。小女亡夫丢子,伤心至极,回到家中,恰巧三郎也在,知道小女害怕胆小,就决定晚上为小女壮胆。小女刚开始还有些顾虑,毕竟男女同在一院,有些不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小妇人想,既是表兄妹,三郎也是好心,就让三郎去了。谁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儿。胡老爷,这里面定另有蹊跷,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还小女一个清白。”

    柳氏说到这儿早已泣不成声。

    胡文光劝慰柳氏一番,暗忖:柳氏刚才所言恰是刘元良遮掩之处,这雯梅和柳三郎之间果然有过一段难忘的往事,可柳氏刚才所说的也不无道理,退一步想,即便是雯梅和柳三郎旧情未泯,勾结一起杀了冯东阳,可她为什么又要杀死自己深深爱着的表兄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杀人灭口?冯东阳的尸体下葬不久后不翼而飞,这又说明了什么呢?移尸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防备官府勘验?可雯梅既已承认她亲手杀害了亲夫,却为什么又说不出冯东阳的尸体究竟被移何处?宝儿不明不白地丢失又说明了什么呢?难道,凶手真的另有他人?那么,雯梅为什么对杀害柳三郎和冯东阳之事供认不讳呢?

    胡文光隐隐约约感觉到,冯东阳和宝儿并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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