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们都在静静地听着史朗讲述跟言小曼从认识到交往的过程，期间，他们谁也没有插话，李若曦就算是心中有很多疑问，在史朗讲述的过程中，也没有去打断他。现在，史朗已经把他们和言小曼的故事说完了，李若曦又憋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再吱声了，他这才发话。
“当时，小曼是被撞得滚下了火车站出口的台阶了，摔得不轻。”史朗为言小曼辩解道。
“你那一撞，真是撞出了个天大的缘分来……”李若曦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什么？”戚圆圆没有听清李若曦在嘀咕什么，忙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李若曦掩饰道。
他看了看正在蹙着眉头，仍不说话的言小曼问道：“言小曼，你在来这儿之前，是不是就已经失忆了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是不是在被史朗撞下站台以前，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言小曼若有所思地说。“要不然，我怎么会从哪儿来的都不记得了呢？”
“当时言小曼的身上，真的就没有一点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李若曦继续问道。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没有，一点都没有。当时小曼的身上，的确没有什么能证明她的身份的东西，要是有这种东西，我们早就知道她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现在也用不着跟你讲这些，请你来帮忙了。”史朗有些不满。
“是啊，当时小曼身上只有一个背袋，背袋里面也只有两本书和一些换洗的衣物，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瘦猴在一旁证实。
“你说那两本书里的扉页都写着‘顾心怡’这个名字？”李若曦不理睬史朗的不满，继续追问。
“是啊，当时我和瘦猴拿着那两本书，问遍了江城的大大小小院校，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戚圆圆沮丧地说。“我们都怀疑，那包不是言小曼的。”
“那包不是言小曼的？有什么证据？难不成言小曼是小偷，把别人的包给偷了来？”李若曦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言小曼脸一红，想要辩解，可又不知如何辩解，她只得尴尬地使劲搓揉掌心。
戚圆圆却发嗔了，她眼睛一瞪，紧盯着李若曦那张俊脸，毫不留情地反驳：“你才是小偷！小曼当时就曾经告诉过我们，那个包可能不是她的。她要是小偷，会老老实实地告诉别人，她偷来的东西是赃物吗？”
“那你为什么断定那包不是她的呢？”
“笨啊！当时小曼身上穿的那一条裙子，跟那包里面的所有衣物，都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档次的级别差很大。”戚圆圆语气肯定地说。
“就冲这一点就判断那包不是她的吗？要是言小曼是个虚荣心极重的人，她明明没钱，可还是咬着牙，跺着脚，买了一身装门面的行头，其余的，便还是她的本色呢？”
李若曦的这个推理让所有的人都哑言。
“小曼……小曼不是这样的人！”好一会，戚圆圆才梗着脖子强辩道。
“喔，我当然知道言小曼不是这样的人。”这一次，李若曦并没有反驳戚圆圆。
言小曼颇感意外，她不由得深深地看了李若曦一眼。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史朗也不明白李若曦的用意。
李若曦没有理睬他们，他继续着他的思路：“刚才你说过，当时卓杰告诉你们，在言小曼的大脑颞叶处，有一个小小的节点，这个小节点，就是让她的记忆暂时丧失的症结所在。可今天早上你们又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证明言小曼脑子里面的那个什么结节已经消失了，按理说，她的记忆应该是恢复了，可是现在，对于她的过去，她仍然什么也记不得。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看来，李若曦果真是听得仔细，他连什么大脑颞叶处有一个小节点这种细节都没有放过，而且还清楚地记下来了。
“这个，卓杰也没能弄得太清楚，小曼现在只是模模糊糊地记起一些过往的片段，这些片段是真实发生过了的，还是小曼一时的幻觉，这，谁也说不清楚。他估计，要想让小曼的记忆全部恢复过来，还得排除一些心理因素。可是……”史朗看着言小曼，没有再往下说。
“你别担心，我现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的过去既然存在过，那些过往就是再让人惶恐痛苦，再让人觉得羞耻屈辱，我……我也要把它记起。我不想……不想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更不愿意永远记不起我的家人，失去我的家人……”言小曼说得很坚决，表面上也显得很平静，但从她紧紧握着的，一直没有松开的拳头那泛白的骨节上，大家都可以看出她内心的紧张。
“小曼，你别担心，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以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姐妹，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戚圆圆搂着言小曼的肩，柔声安慰道。
言小曼心头一暖，她轻轻地拍了拍戚圆圆圈着她肩头的手臂，没有说什么，可她的眼睛有些红红的了。
“是啊，小曼，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儿，我们给你扛着。”瘦猴说着，也想紧挨着言小曼坐下。
戚圆圆把他一推：“去，一边去！”
“你——”瘦猴瞪着戚圆圆，戚圆圆却不理睬他。
“言小曼，你还能记得你是从哪儿上车的吗？”李若曦继续刚才的问题。
言小曼蹙了一下眉头。刺眼的阳光，寂静的道路，喧嚣的人群，还有火车站里，那个笑眯眯的男人的脸庞，这一切，又在她的眼前晃动……
言小曼在极力地回忆着：“我只记得……我只记得那天天上的太阳很大，阳光很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我像是喝醉了酒，晕晕乎乎的，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我很累了，可又不知道哪儿能有地方歇歇。看到很多人往火车站里走，我便也跟着进了火车站。火车站里，候车室坐满了人……人在吵，广播在喊……我好不容易看到有一处空位，便坐了下去，在我的身边，有一个背囊……当时我的头好疼啊！我低着头，没有理睬任何人，也没有人理睬我……广播又响起来了，我不知道广播在说什么。这时，有一个男人走过来，男人在我的面前站了一会……对，他是在我的面前站了一会，我低着头，看到了他的脚，那双穿着黑色帆布面子布鞋的脚……广播还在哇哇地喊，那男人推了我一下，我抬起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推我……那男人好像是在问我是不是该上车了。我摇摇头，不知道。他指着我身边的那个背囊，好像是让我拿票来看看。我把背囊拿过来，拉开拉链，里面真的有一张火车票。那男人一看，马上就催着我上车。我看着他，他笑眯眯的，不像是个坏人，我听了他的话，进了检票口，上了火车。哦，当时那男人好像还说了一句话，他说：‘这姑娘好像有病。’”
言小曼一面回忆，一面缓缓地说着，这一次，她一直把上车的那个场景说完全了，也没有喊头疼。
“你还记不记得，那广播里嚷嚷的是从哪儿到哪儿的车次呢？”李若曦见言小曼停下来了，忙又问道。
言小曼的眉头又纠结在一起了：“当时我好像听不清那广播在嚷嚷什么，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很吵，都让人心烦……”
“车票呢？那张车票上应该有从哪儿到哪儿去啊！”李若曦还是在追问言小曼是从哪儿来的。看来，他是想从言小曼来的那个城市着手调查了。
史朗和瘦猴听了，心里暗暗佩服李若曦的精细，当时他们怎么就没想得这么细致，没问得这么细致呢？
“我好像没注意看那张票，我依稀记得有个‘广’字……”言小曼轻轻地拍了拍前额，不敢肯定。
“难道是广州？”史朗问道。
“宁语生原先在内地的总部就设在广州。”李若曦淡淡地说。
“什么？”戚圆圆、史朗、瘦猴都吃惊了。
“他在内地设的总部不是在上海吗？”言小曼不解地问道。
“上海这一处是后来搬迁过来的。”李若曦看着言小曼，解释道。
“你是怀疑，小曼真的跟宁语生有瓜葛？”史朗和瘦猴互相看了一眼，小心地问道。
李若曦没有回答，他突然在言小曼白嫩的脸上用力揪了一下。言小曼没有防备，被他揪得大叫一声：“哎哟！你在干什么呀？”
“李若曦，你疯啦！”史朗见言小曼无缘无故地被李若曦揪疼，不由得气恼地大声嚷嚷道。他站起身来，去查看言小曼的脸。在言小曼白净的脸颊上，一道明显的红痕印记清晰地摆在那儿。他心疼地想用手去抚摸，却被言小曼挡开了。
戚圆圆也凑上前去看，还伸手摸了摸，她这才转头对李若曦说：“李若曦，你以为言小曼是鬼吗？她是人呢，一个活脱脱的大活人呢！”
“是啊，言小曼是个大活人啊，宁语生的老婆言小曼已经是个死翘翘的人啊，这个事实摆在那儿，我还能怀疑这个言小曼是那个言小曼吗？”李若曦把言小曼的脸揪红了，他却毫无愧意。
李若曦见大伙儿不解地望着他，他又坦诚地说：“老实告诉你们吧，那次我带言小曼去参加江城市委为宁语生举办的招商晚宴，宁语生不寻常的举动就让我对她产生了怀疑。回来以后，我就委托朋友去调查宁语生的老婆。调查的结果虽然有很多地方都让人费解，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宁语生的老婆言小曼确实死了，殡仪馆、火葬场，还有医院，都给出了死亡证明。”
史朗看了一眼言小曼，又看了看戚圆圆和瘦猴，这才说：“其实那次小曼去参加了那次晚宴回来，她也跟我们讲了宁语生的怪异表现。我们为了帮小曼查明身世，在网上也查了不少资料，那些资料里确实也都是说言小曼已经死了。只是有一点我们想不明白，既然言小曼是宁语生的正式妻子，还为他生下宁紫馨，可在宁氏的族谱里，却查不到言小曼的名字。要知道，在宁氏的族谱里面，赫然写着宁紫馨的名字，但在宁语生妻子的那一栏，却被空着。”
“哼，这还不好理解，一定是因为言小曼出生贫寒，又没得到宁家长辈的认可，所以，她根本还算不上宁氏正儿八经的媳妇儿呗。”李若曦说得倒是轻描淡写。
“这些豪门，真是太冷漠了！再怎么门不当，户不对，可人家姑娘为他家生了孩子了啊，那个名分，也该给人家了吧？”戚圆圆有些愤愤不平。
“嘿，你得了吧，为豪门生下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有的女人，还不只为那些公子哥们儿生下一个呢！可到头来，还不是入不了豪门，搏不来一个名分！”李若曦还是用那种调儿说话。
“李若曦，你会像那些公子哥儿一样，弄大人家女人的肚子，却又不肯给名分给人家吗？”
戚圆圆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难为情，倒是言小曼，脸刷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圆圆……”
“嘿嘿，这有什么，我是在提醒李若曦，让他不要做那种损德的事儿。”戚圆圆大大咧咧地说。
李若曦横了戚圆圆一眼，他把胸脯拍得天响：“你也太小瞧人了，本大爷是那种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吗？只要是我喜欢的女人，她跟了我，我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哈，鬼才相信！”戚圆圆故意气他。
“谁要你相信了？”李若曦朝戚圆圆翻了一个白眼，“我只要一个人相信就行啦……”
李若曦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言小曼。言小曼将头扭过一边，装没看到。
“别扯那些无聊的事情了，我们还是来说说小曼的事儿吧。既然我们这个小曼不是宁语生死去的那个小曼，那我们这个小曼是谁？”史朗不愿意戚圆圆和李若曦扯那个问题，他忙把话题又引了回来。
“得，这个问题绕来绕去，又给绕回来了——可还是没办法知道真相。”瘦猴双手一摊，无奈地说。
“不，起码有一点不同，我们可以从小曼来的城市着手调查。”史朗说。
“对，城市名字里带‘广’字的毕竟不多，要是再除去没有火车站的，那范围就更窄了。”李若曦赞同地点了点头。
言小曼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言小曼，大家都在帮忙出着主意，你怎么皱着个眉头，老大不愿意的模样啊！”李若曦看着言小曼情绪低落，老大的不愿意。
“要是照你的主意查下去，耗费的人力和财力肯定不会少，我不愿意你们为了我费那么多的心思。”
言小曼说着，又侧过脸来，看着史朗道：“史朗，你跟卓杰讲讲吧，让他早点安排我去接受心理治疗，就是去他朋友那儿接受催眠我也愿意。”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史朗问道。
“嗯，决心定了。”言小曼平静地说。
这一次，她的拳头没有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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