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庆章很惊讶，儿子，咋的了？这几天我正要去看你。
郝连科说，现在京城很混乱，上个月京郊出现了卢沟桥事件，日本军人同中国军人交了火，中日战争将不可避免。日本想在几年内把中国变成它的殖民地，我们这些中国学生决不能袖手旁观。我们学校的很多学生都离开了学校，加入到抗日的队伍中去了。昨天下午，我和我的两个同学在颐和园旁边杀死了一个日本人，因为这个日本人正在强暴我们的女同学。我回来是想躲几天。过几天我要和我的两个同学去哈尔滨，去投奔东北人民革命军的长官杨靖宇。杨将军组建了东北抗日联军，我们的教务长和杨将军是朋友，他给我们写了信……
郝庆章的脸色很不好看，说道，你哪儿也不能去。咱们郝家就你这一个独子，你要守住咱们的家业。
郝连科半天不说话。
郝庆章说，咱家现在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也能让你娶上媳妇，能让你成家立业。眼看这天下就要兵荒马乱，咱郝家人不想出风头，你爷活着的时候就说过，乱世出英雄，但乱世的英雄都没有好下场。人要活着，就得要学会经商，无论什么时候，商人不会被饿死。当初我把你送到京城去学习，是想让你学得一门手艺，将来靠你的手艺挣家业……
郝连科笑了，父亲说得对，那我就听你的。
郝庆章也兴奋地说，既然兵荒马乱的，咱就不再去京城求学了，咱家现在这个粥铺还算不错，等粥铺经营出多余的钱来，咱再慢慢地把济生药堂做起来。做济生药堂没有大本钱是做不起来的。
郝连科说，要想把济生药堂做起来，那得赶早不赶晚，灾年柴米贵，乱世医药缺，现在不正是好时候？说咱家没有大本钱，别人也不信，咱家不还有那么多化石吗……
郝庆章急忙阻止他，不让他大声说话。他小声对郝连科说，儿子，你爹还真有几个好物，咱家有两块化石应该是天下奇物：一块三羽鸟化石，能值十万两银子，还有一块狼鱼化石，能值二十万两银子，如果把这两块石头卖了，就是开十个济生药堂也开得起。不过，现在我要是把这两块石头出手，那我才是真正的傻瓜。现在没人能出得起银子，现在流通的袁大头和绵羊票子，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废物。玩家有一句诤言：乱世不卖家宝。将来天下稳定了，我这两块化石就会成为无价之宝。
郝连科也小声说，爹说得对，不过，这两件好东西得藏好。
郝庆章又压低了声音，说，咱家后院的枣树下面就是个地道，那两块石头用水牛皮包着，就在那个地道里。地道的入口在咱家柴禾垛的下面。
郝连科叮嘱说，爹，可千万把这些宝贝看住，不能把它丢了……
郝连科在家呆了三天，第四天的半夜他忽然走了。当然，他不是空手走的，他拿走了那块狼鱼化石。
郝庆章知道儿子走了，是去了哈尔滨，儿子参加抗日队伍心切，拦是拦不住的。半个月以后，郝庆章到地道里看他的宝物，发现那块狼鱼化石没了，还发现儿子写给他的一张字条：父亲，国难当头，这宝物我拿走了，我得把它卖了。现在我是抗日联军十八团的团长，眼瞅要过冬了，我的一千二百多名战士还没有过冬的衣服，本来我这次回来是想跟你借钱，儿看出爹的手头也不宽绰，没有办法，我就只有把这块石头拿去卖了。不过，您放心，这块石头我不会卖低价的。
郝庆章爬出地窖的时候，望着东边，叹道，连科啊，你真是个逆子！
第三天的晚上，郝连科回到了哈尔滨。
其实郝连科在燕京大学读了七个月的书就和他的同学去了哈尔滨，参加了杨靖宇领导的东北人民革命军。去年2月20日，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兼政委、中共党员杨靖宇等人联名发表《东北抗日联军统一军队建制宣言》，宣布将东北人民革命军、东北反日联合军、东北抗日同盟军以及各反日游击队，一律改称东北抗日联军，实行统一建制。郝连科就担任了抗日联军十八团的团长。十八团大部分都是东三省积极参加抗日战争的在校学生，他们当然不能打仗，但他们在抗日战争中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他们集中在哈尔滨北巴彦县境内的曹家油坊，白天他们是油坊的工人，晚上就是抗日联军军工厂的工人，他们研制手榴弹和地雷。松花江北的两个师的抗日联军使用的都是他们生产的武器弹药。郝连科虽然是团长，其实应该是这个兵工厂的厂长兼总工程师，副团长和参谋长是清华大学物理系的学生和东北大学工业系的学生。东北抗日联军资金短缺，杨靖宇将军曾经接见郝连科，对他说，我只能给你有限的资金，而大部分资金都要靠你们自己筹备。郝连科向杨将军表示，我们会尽力筹备资金。兵工厂建厂不到半年，已有二十多个战士回家筹到了大笔资金，当然，这些战士的家都是当地的大地主，或者是哈尔滨市的商人，尽管如此，兵工厂仍然有大笔的资金缺口。不久前他们从苏联拿到了新式手雷武器的研制方案，首批手雷已经研制成功，现在要进行大批生产，而生产炸药的资金出现严重短缺……
郝连科除了要在军工厂指挥生产，他的主要精力还是到哈尔滨筹措资金，他几乎每个月要在哈尔滨呆上十几天，五行八作地痞流氓都要接触，其目的就是要通过各种方式筹到资金。
在这半年里，郝连科在果戈里大街的马迭尔俱乐部认识了哈尔滨几个重要人物。其中一个是黑龙镖局的丁国翼，也叫丁大刀，他在马迭尔俱乐部有股份。他虽然是哈尔滨的黑道人物，但他的弟弟丁国强又是抗日联军第四师的少校军医，也是杨靖宇将军的朋友。丁国翼虽然也干着一些黑道生意，但暗中也在支持抗日联军。郝连科到马迭尔俱乐部赌钱，丁大刀也多次暗中帮忙，虽然他不知道郝连科真正的身份，但他能够看出来郝连科是抗联的人。另一个是哈尔滨第一玩家葛树理，他到马迭尔俱乐部不是为了赌，而是为了嫖。马迭尔俱乐部有十几个俄国妓女，也有十几个朝鲜妓女。葛树理每次在马迭尔嫖完以后，总要到马迭尔西餐厅吃西餐，他吃西餐的目的就是为了认识哈尔滨的上层人物，以这个为契机，兜售或交换他的古玩。他认准了郝连科就是个玩家，因为有一次他和郝连科在一个桌子上吃西餐，无意间他提到了收藏，郝连科就说起了辽西福城的两大藏品：镜子和灯。这也是郝连科小时候在福城人群中听到的朱秀元和何百堂藏有的绝世藏品。葛树理想和郝连科做朋友，郝连科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就没有和他再接触。还有一个人物是马迭尔俱乐部的琴师，混血小提琴师伊凡。伊凡的父亲是俄国商人，二十年前就在哈尔滨开了西餐厅。伊凡的母亲是哈尔滨烟草行掌柜白相麟的女儿。十多年前，伊凡的父亲在一个赌场被他的同胞，一个叫鲍列的人给杀了，后来白相麟掌柜也破落了。现在伊凡和母亲在一起生活，靠在马迭尔拉琴挣钱。虽然伊凡是一个小提琴师，但他又是一个交际场上的奇人，几乎所有来马迭尔俱乐部的人他都认识，而且都能说出他们的姓名，了解他们的身世和背景。他的绝招是每来一个生人，他都要到他跟前拉上一段曲子，他会通过眼神看出新来的客人喜欢听什么样的音乐。那天，郝连科来到马迭尔的时候，他打量了一会儿郝连科，就拉了一段西伯利亚民间小调《姑娘，你出嫁的时候还需要钱》，这让郝连科感到，眼前这个混血小提琴师是如此精明。
郝连科有了一块狼鱼化石，想把它销售出去，觉得只有在马迭尔俱乐部才能更保险。
郝连科决定在哈尔滨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晚上再去马迭尔俱乐部。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