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桐情事-不可思议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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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声音那样好听,语气里有种淡淡的笑意,那种笑意竟端的让人生出一种不着边际不可思议的甜蜜。』

    小年夜的时候终于放了假,公司里的一群人都理了东西欢腾不已地下班。

    陈天南同往年一样地等在王子扬公司楼下同她告别:先表达恋恋之情,然后问起他多年来的心思可否得到回应,接着预祝新年快乐,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但今时他激动于往年,忍不住问:“子扬你那天说的话可当真,可是真愿与我试一试。”

    王子扬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我只是在尝试接受你,至于试一试什么的,还要留到往后再说。”

    陈天南低头憨憨地笑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明天就回南江了,等假期过了再回来。”

    王子扬抬头看他,察觉出他眼中一点亮闪闪的希冀,又思及他这么多年待在自己身侧,将她方方面面都照料得那般妥帖,她忽然就有些难过:愧疚耽搁他那么长那么美的青春,也唯恐给不了他肯定的答案徒惹他心伤。她于伤感之中沉默。

    陈天南还在念念叨叨说一日三餐记得要及时吃,咖啡少喝一点,过节的时候要注意饮食,新年快乐,来年的人生一定更美好……

    王子扬很耐心地听他说完,最后笑着提醒他:“喏,除了祝你新年快乐以外,还要提醒你,你爸妈要是让你去相亲什么的你可别死犟着不去惹他们生气。”她像是有些叹气,“上次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陈天南默然。

    王子扬还谆谆教导:“你可得记住了啊,百善孝为先。”

    陈天南无奈:“是,明白。”随后从车里拿了包装好的盒子来,“喏,新年礼物。”

    王子扬狐疑地接过:“今年怎么送得这么早,给你的礼物我都还没有准备好。”往年都是过了年正月再见的时候才送的礼物,多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似乎朋友圈里都有这样的习惯,在一年开始的时候交换礼物以证明彼此友谊尚存,情意不忘。

    “不急,你等过了年再送也是一样的,我也就是刚好看见就随手买了下来。”陈天南说着便笑,拉了车门作势要坐进去,“你回去再拆吧。我也不送你了,今天还得回南江呢,你也早点回家。”

    “哎。路上小心。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天南关上车门调转方向,临走之前还摇下车窗对王子扬挥手,得到回应之后才恋恋离去。

    王子扬坐公交回郊区镇上的时候已经万家灯火,小镇的宽阔水泥路两旁有规律地种着小小的香樟树,即便是冬日它的树叶也依旧有种活力而清爽的绿意。路边偶尔有几辆大众和现代停靠着,想来是外出的孩子们终于在父母一年的期盼中归来了,也有人家依旧维持了千百年的习俗在门前挂了周正红灯笼,那点喜气洋洋的红色倒映在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河水中就连夜色都显得活泼了起来。家家户户都热闹异常,随处可从路边人家大开着的门里瞧见一大家子脸上飞扬的神采,笑声爽朗,觥筹交错,连空气里都似乎荡漾着菜肴的香味和团聚的蜜意。

    王子扬脸上带笑,归心似箭,背着提包就一路小跑。

    还没进家门就闻见各式的佳肴味混杂在一起,有种醉人的香味。她笑眯眯地站在门前大喊一声:“我回来啦!”

    家里的人纷纷迎出来,王妈妈穿着围裙举着铲子笑:“回来啦。”

    王爸爸在里间摆餐具:“快去洗手,马上吃饭,就等你了。”

    姑妈也亲切地上前来:“扬扬今天累了吧?”

    “还好还好。”她边说话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小表弟一下就跳上来,“王子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王子扬朝他挥手:“去去去,哪有吃的。什么小孩,一点礼貌也没有。”

    小表弟眯着眼笑,瞧着柜子上包装好的大盒子,“哟,不是吃的啊。那王子扬,这是男生送你的新年礼物么?”这表弟整整小她十一岁,按理说应该和王子扬隔了好几个代沟才是,可偏生他一点当弟弟的自觉都没有,总以为王子扬和他一般大小,完全没有一点未成年人的自知之明。自打他会说话开始,就没一次让王子扬省过心。久而久之,这样的相处方式竟也成了习惯。

    此刻王子扬听他居然有胆这样讲,不由就瞪他:“年纪不大,事倒不少。去去,一边玩去!”

    小表弟黏牢她:“王子扬,不要这样嘛,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嘛。”

    王子扬黑线,拎起礼盒就往房间跑。

    楼下小表弟还在喊:“哎哟,都吃饭了你还上楼干什么!”

    进了房间关上门,满怀好奇心地打开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还在疑惑陈天南今年的新年礼物怎么送得那样早,人却已经已经呆住了:礼物很普通,只是一件新款冬装而已,但却是厚礼--汉唐韵的冬装,没有两万块钱怎么下得来?

    她第一想法就是要将衣服还给陈天南,两万块钱,对于他们俩其中任何一个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正急着要把衣服包起来就听楼下姑妈喊:“扬扬快下来吃饭啦。”小表弟还在一边帮着扯嗓子,“王子扬快下来,就等你了!我说叫你吃饭了不要上去吧,你还不信,快点快点……”他也不知是在楼梯间跑步还是跺脚,声音直直地传到这里来,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即将十七岁的人。

    她只好将衣服放在一边下楼去,在楼梯间碰到小表弟,他还肆无忌惮地对自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地围着大圆桌吃饭,讲许多琐碎的小事,王妈妈随口说起王子扬南江的表妹前阵子带了男朋友回家,一群亲朋好友就顺着话题抓住王子扬问她何时可以带了男朋友来给大家“鉴赏”。王子扬只好干笑:“尚在物色,尚在物色。”

    大伯母说:“我表哥儿子的同事倒不错,上次我外甥结婚我可瞧得真真的,哟,小伙子样貌品行都好,我当时就留了个心打听来着,说是还没女朋友呢,收入也不低,又是西桐人,以后亲家往来也方便……”

    小叔连连点头:“这样好啊,妻舅的女儿就嫁了个梅溪人,条件是好,但到底也远了点。现在小孩两岁了,还不是她妈从西桐过去替她带孩子,家里的事情哪里还顾得到。我妻舅现在都在厂里吃饭了,一个人谁有那么多心思做饭呀。”

    大伯母应和:“是呀是呀,都是西桐人,多方便。说是住在东镇,开车过去顶多也就大半个小时。”

    周围附和声一片,还隐约听见他们说过了年就挑个日子去瞧瞧。

    王子扬黑线成一片,正想着怎么拒绝呢,坐在她旁边的小表弟却是开口了:“你们别替她担心,刚我还看见她带着男生送的礼物回来的呢。”

    大伯母先尴尬起来:“哎哟,你瞧这事弄得。扬扬你有男朋友你就先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弄得我们白忙碌一场。”

    王子扬大窘,正想着这时候真是沉默也不是,撇清也不是,周围已经七嘴八舌地问开:哪里人?什么工作?样貌如何?结识多久了?什么时候带回来?

    至此不得不澄清:“你们听胡小歌瞎话连天,就一个朋友送的新年礼物。”

    大伯母甚喜:“这样啊……那过了年去瞧瞧刚说的那小伙子?”

    王子扬干笑。

    小表弟一副“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得意道:“喏,你们看,叫她去相亲么她还不去,还说礼物是普通朋友送的,普通朋友送的你那么扭扭捏捏干什么!还偷偷摸摸藏到楼上去不给我看,哼!”

    王子扬黑线,只好安慰自己说未成年人是有胡搅蛮缠的权利的。

    众人一听,也觉得胡小歌的话有些道理,又见王子扬也不再反驳,便以为当真是有这回事的,也就不约而同地缄了口。

    菜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小表弟站起来:“我吃完了,你们慢吃。”又对王子扬扬眉,“王子扬,我去你房间用会儿电脑。”遂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上了楼。

    王子扬也就随他去,但稍后想起陈天南送她的冬装还摊开放在床上来着。思及胡小歌那人说话没个遮拦,又多少有些担心那要还给人家的两万块钱的衣服可别叫胡小歌沾了什么糖屑饼干屑,于是即刻起了身上楼。

    推开门之后王子扬大舒一口气,眼见衣服还好好地放在床上,胡小歌正在专心致志地打游戏,她正要进去将衣服收起来,胡小歌忽然一下窜到她眼前,一脸奸笑道:“王子扬啊王子扬,我没说错吧,这衣服就是男朋友送的,普通朋友能送你两万一千八百九十六块的汉唐韵啊,别扯了你,快点从实招来,不然我现在就下去告诉三姑六婆二姨四嫂,你就等着他们威逼利诱吧你!”

    王子扬瞪他:“去去去!玩你的游戏去,这衣服我还得还给人家呢。”

    “啊,我知道了!”小表弟一脸的了然,“这人是想追你吧,你对人家没意思?所以要把衣服还给人家?”

    王子扬叉腰站在他面前:“胡小歌你哪里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把你的数学学好那才是正经事,我的事呀,你就少操心吧!”

    “那可不行,事关未来姐夫,我怎么说也得把把关哪!”小表弟说着一下就跳过去抱住那件冬装,一脸奸笑地从冬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在王子扬面前晃了晃,“你要不说,这衣服和卡片你也都别想要了啊,我马上就拿下去给大家看。”

    王子扬方才匆忙下楼并未发现衣服口袋里还有卡片,此刻见胡小歌攥着卡片一脸奸笑心里不免就有些七上八下,谁知道陈天南在上面写了些什么,若给人家瞧见实在不是件好事。于是就敛了神色对着小表弟伸出手来:“给我!”

    奈何十余年来王子扬在这表弟面前从未立过什么威信,此时就算板了脸也并没有什么效果,小表弟还是站在她对面一脸笑嘻嘻:“要么你讲讲礼物主人,要么自己过来抢。”说着还很嚣张地挥着卡片在王子扬面前晃了晃,王子扬正要伸出手去抢,他“哎哟”一声将卡片收回来,连同着冬装紧紧抱在胸前,很得意地大笑。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已经比王子扬高出一些来了,此刻还在如此得意的大笑之中踮着脚,这简直是对王子扬身高的蔑视了,王子扬气得怒发冲冠,一把就上去拽住那卡片,然后就听“咝”一声,卡片碎成两半,同时碎成两半的还有同卡片紧挨着的冬衣标签。

    两个人都愣住了。

    小表弟咧了咧嘴,慢镜头地指了指标签:“这样的话,衣服好像还不了了哎……”

    王子扬怒目。

    小表弟立即放下衣服与碎成两半的卡片,碎碎念:“卡片我没看,标签不是我撕的;卡片我没看,标签不是我撕的……”然后捂脸小心翼翼地出了王子扬的房间,临走之前还礼貌万分地替王子扬把门带上了。

    王子扬只得捏着被撕坏的卡片和标签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才想起应该看看卡片上写了什么,结果翻开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附带一个笑脸。

    王子扬原本因为撕坏了两万块衣服的标签而心情糟透,但此刻瞧着那罪魁祸首的四个字却是啼笑皆非了。其实她心里的确有些觊觎这衣服,加之此刻这衣服也没法还了,她不由生出一点“要么干脆不还了”的想法,但即刻又觉得此等想法实在太不是她的作风。犹疑了再三打电话给陈天南,他接得有些晚,王子扬听见那头人声鼎沸,于是问:“在吃饭?”

    “嗯。同学聚会。”

    “那个……衣服我看到了。”

    陈天南语气间分明有些欣喜:“怎么样,很不错吧。我第一眼瞧见那衣服就觉得你穿一定合适。”

    王子扬点头:“是很好看。但天南,太破费了……”

    陈天南似乎喝了点酒,说起话来豪气干云:“赚钱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花。你花了比我花了更让我觉得值得。”

    这话不免暧昧了些,王子扬有些尴尬,静默片刻说:“衣服确实很漂亮,天南你眼光很好--但让你这样破费实在不好意思,等过了年我把钱还你。”

    陈天南的声音像是很无奈:“子扬你……哪有送人家礼物还要钱的……”

    “陈天南,你电话打完了没!别忘了你还欠着酒没喝呐!”屋里的大嗓门随着话筒传到王子扬耳耳朵里来,她笑一下,“天南你快进去吧,我等下次再打给你。”于是挂了电话。

    隔一日除夕,一大家子人吃了团圆饭以后各自回家守岁。王子扬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看春晚等着新年钟声敲响。

    接近零点的时候三个人的手机频繁地响起,收了许许多多的贺年短信,有乔念念的,陈天南的,同事小朱的,自然也有许博言与胡佳影的。许多短信转发而来,她还搞笑地在某条转发短信中发现上几任转发者的名字,忍着笑一一回覆过去。

    奈何这个时间段信息最是拥堵,许多信息愣是发了许久都没有发出去,她正要再次按号码却忽然发现屏幕闪了一下,然后就出现00:00:01的字样,显然是接通了人家打进来的号码。

    她不知是谁,只好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那头的声音笑意盈盈:“王同学,给你拜年啦,新年快乐。”

    竟是章慎择。

    王子扬在讶异之中露出欢欣的笑来:“同乐同乐,章同学。祝你新的一年财源广进,万事如意,桃花朵朵开。”

    章慎择笑:“那真是太好了,这些祝福都很合我意。”他的声音那样好听,你仿佛可以看见他此刻含笑的嘴角及弯弯的眉眼。

    “是嘛,那就更好了,我的祝福向来很灵。”王子扬也跟着笑,在这个温馨的夜里,心情忽然很好。

    电话那端的人也笑,以一种笃定的口气问她:“在看春晚么?”

    “嗯。刚刚在数秒。”

    “那这么说来,我是今年第一个打电话给你的了?真是荣幸。”

    “那这么说来,我是今年第一个接到你电话的了?真是荣幸……”王子扬说着就笑出来,“第一个接到电话的人再次祝你新年快乐。”

    彼端的人声音轻轻,带有一贯柔和的舒适:“彼此彼此。”他声音很好听,语气里有种淡淡的笑意,那种笑意竟端的让人生出一种不着边际不可思议的甜蜜。

    王子扬忽然不知怎么接下去了,手机有些发烫,靠在耳边似乎连耳朵也跟着热起来。色彩斑斓的电视屏幕在眼前变成一团迷蒙而瞧不真切的彩色。

    然后她听见那端的人依旧用他满是笑意的声音说:“我年初七回西桐。”电视机的声音一点也不小,但她偏偏将他的话听得一字不差,连那点笑意都没有逃过她被手机捂热的耳朵。

    “嗯。”她以为自己会不知怎样答,可偏偏一个字就已回答得足够清楚。

    “那么,到时候见。”

    “嗯,再会。”

    王子扬挂了电话回过头看电视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家爸妈正盯着自己,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你们干什么这样看我,我很惊恐啊。”

    王妈妈笑成一朵花:“男孩子电话?”

    王子扬窘然:“就上次去学画认识的老师。”

    王妈妈大惊,立即问:“多大年纪?”她下意识觉得老师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

    王子扬不知自己母亲这么想,只答:“二十八九吧。”

    王妈妈暗舒一口气,再问:“做什么的呀?”

    王爸爸忍不住插嘴,笑王妈妈:“都说了学画认识的老师了嘛。还能是做什么的。”

    王子扬黑线:“正职倒不是教画的老师,是开茶吧的。但是……人家做什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妈,你也想得太长远了吧。”

    王妈妈笑得一脸不纯良:“还不知道想得长远的是谁呢,你想得不长远你耳朵红什么红。”

    王子扬辩解:“手机年纪大了,太烫了嘛……”

    王妈妈也不同她争,只笑眯眯地看她,直瞧得王子扬浑身不自在。

    新年自然过得极开心,连小表弟也不来烦她。自打那日间接撕坏王子扬冬装的标签牌以后,胡小歌见了王子扬就绕道走,就怕她一个发飙找自己爹娘告状去。

    年初四的时候和表妹去逛街,走得累了正要进路边的咖啡店坐一会儿的时候,竟然发现胡佳影和景颢正面对面地坐在窗边,两人皆是满脸笑意的样子。

    王子扬在门口愣了片刻,疑惑这两人竟何时熟道此等地步了。

    表妹还在风风火火地往里冲,王子扬留了个心眼拉住她,到底没有进去:做人最怕不识相,咖啡店遇故知未必是什么好事。只好换了隔壁的店家喝奶茶。

    乔念念有工作在身,自然并没有回来,只打了电话来调戏她:“子扬,新年过得很开心吧。”

    “托你福,非常开心。”

    “那就好,我还担心我没有回来你黯然神伤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说起这个,王子扬便气势汹汹地抗议:“乔念念啊乔念念,你还真是乐不思蜀啊!我可告诉你,你小心被资本主义腐蚀,洗了脑就渐渐丢弃身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应有的纯朴思想,忘记只有社会主义才是你的最后归宿。你要是回来之后一股资本主义腐朽气息可别怪我不认你啊!”

    乔念念“哼”一声:“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还念念不忘祖国的美食及祖国的美男呢,哪那么容易就被资本主义腐蚀。倒是你啊,在那小布尔乔亚情调泛滥的画廊里有没有衍生什么奸情?你可别说谎,下回我回来要检验的。”

    “你也想太多了吧,再说这阵子大过年的,谁吃饱了去画廊啊。”

    “哎哟,你瞧我都忘了。”乔念念在那头嘻嘻笑,“画廊那个是穿中山装的,上次你发烧替你送饭来的是另外一个了吧。你和人家后来还有联系没啊?你可别说没啊,我不相信的啊。”

    “也没什么联系,就偶尔去一下他开的茶吧借点书看看什么的,这很正常吧。”

    “哟,开茶吧的啊……”乔念念笑意悠长,“你说你怎么那么罗曼蒂克命呢,都认识些浑身小说气息的美男啊……话说是美男吧?”

    王子扬笑:“还真挺美。怎样,你没回来后悔了吧。”

    乔念念笑嘻嘻:“回来又怎么样,总不见得和你抢哇。”

    王子扬鄙视她:“乔念念你在资本主义国家学坏了呀,怎么无耻彪悍成这样。”

    乔念念很得瑟:“王子扬你别妄图扯开话题,问你还跟人家有联系没你怎么扯到民族大义上去了。”

    “都说了也就借点书看看什么的。”

    “你那小书房里还不是有一大架子书呢么,做什么老是勤快地跑人家那里借书。我看借书是假,交流情感才是真吧……”

    王子扬哭笑不得:“乔念念你说你这人什么逻辑,人家送过一次饭就必须得接下去发展,那上次还不是有人和你一起坐公交回去呢嘛,怎么样,你们俩发展得如何?”

    “那不一样,人家是学生,我就那么没节操,迫不及待地老牛吃嫩草啊?那不是我的作风!再说了,我当老师的,人家巴结巴结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噢,像你,人家开茶吧的能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指望着你星期天多去喝两杯茶,多借两本书?”

    “噫。”王子扬笑她,“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做好事的时候光想着能得到什么回报?”

    “这么说的话,人家后来又做好事了?”

    王子扬冷汗:“你看我像是随时随地给人家机会做好事的人么?不过……”她坦承,“后来联系还是有的。”

    乔念念在那头“啧啧”两声,意思分明是:我就说嘛。

    “除夕夜守岁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同我讲新年快乐。”

    乔念念笑:“看来发展得挺迅速啊。我也不过就发了个短信给你,他倒好,直接电话。你要说他没想法我现在都不信了。”

    王子扬在这头红了耳朵,说话的时候就多少有些嗫嚅:“他说短信一直发不出来,所以干脆打电话。”

    “噫,这你也信。子扬你到底是有多纯情哟。”乔念念在那头笑得肆无忌惮,“这种手段实在像足初中小男生。”

    “嘁,你这种人就是标准的心里不纯洁,然后看什么都不纯洁。”王子扬嘴上这样笑她,心里却也觉得她讲得有几分道理,忆起那日情景,心跳竟出乎意料地有些快,便愈发觉得乔念念那想法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然而心里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与章慎择才不过结识了两三个月,除了朋友以外的关系连想都不曾想过,况且,她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心里念念不忘的都是许博言,若非如此,像陈天南待她那么好的人早已与她修成正果。大抵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换种讲法,也不过是不甘导致自我折磨。一直往回看,以至瞧不清眼前。她想起章慎择曾经说内心困苦多半不是因为看不开,而是因为不想看开。然后他问王子扬说,“王同学,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至此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后一种。

    人生并没有那样多的苦难,使得我们在历经时光多年治疗后依旧痛彻心扉般地看不开,归根结底,其实不过是因为不甘而不想看开。

    乔念念听电话这头的王子扬有片刻沉默,知道她恐怕又想多了:“你可别说你还想着许博言那厮。先不说人家喜不喜欢你,光搞定胡佳影恐怕都有你受的了。我说你还是……”

    “喂喂,乔念念同志,我什么时候说过又想着许博言了?”多多少少被猜中心思的人显得有些不自然。

    乔念念在那头念叨:“没想最好。那种人在你的大投资小制作的人生影片中也不过就是个跑龙套的路人甲的份。就算一度出现过不少镜头,但冲着他那含混不清的小样儿,撑死了也上升不到男主角的高度。你要真不打算让陈天南当男一号,试试茶吧男也不错,好歹比许龙套靠谱吧。”

    王子扬揶揄她:“你对选角这么在行,不去当星探还真可惜了。”

    乔念念顺着竿儿上:“我也这样觉得。哎,潜质发掘得太晚啊!现在只好远离祖国在犄角旮旯里毁人不倦,忧伤。”

    王子扬忍住笑正色道:“好了好了,严肃一点。咳咳,我跟你讲,那天我去逛街,居然瞧见胡佳影……”

    “和许博言?”

    王子扬啼笑皆非:“天地可鉴,老想着许博言的可是你,不是我。”

    “那你瞧见什么?”

    “我瞧见她和我们老板两个人面对面在咖啡店坐着。”

    乔念念皱眉:“她这人是想怎样,怎么到处插一脚。好似安分点活着会精神分裂一样。”

    王子扬也叹气:“我也奇了怪了,他们两个就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

    乔念念一脸思索状地伏在桌前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半晌,恍然大悟般笑出来:“我知道了!”

    “嗯?”

    “胡佳影一定有特殊癖好,喜欢开广告公司的男士。你不是说她前男友在南江有家广告公司,是圈里数一数二的才子么。如今想来是谈崩了,所以转投你们老板旗下。哈哈哈……”

    王子扬被她这样一讲才反应过来,正色道:“念念你说她接近我们老板会不会是为了他那南江男友工作上的事?”

    “谁知道呢。你心里提防着点也就是了,少去管他们那些闲事。你不也就瞧见他们一起喝了咖啡嘛,谁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况且,她又是直接接触你们老板的,到时候就算有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你扛。你也不是没吃过胡佳影的亏,自己留着点心就好了。”

    “是,是,谨遵乔美人教诲。”

    “跪安吧。”

    王子扬笑骂:“呸。”

    过了假期收拾了心情去上班。

    她时间掐得刚刚好,迟到前两分钟打卡进了公司。甫一进门就见广告部一堆人围在一处,王子扬随口笑道:“干嘛呢都,聚在一起分享新年礼物?”

    还没待人回答,景颢景老板就从会议室里探出头来:“王经理也来了?上班时间到了,大家进来开晨会吧。”

    一群人“哎”一声,鱼贯而入。

    邢青青望了王子扬一眼,见她脸上表情十分平和便一脸八卦地溜过来:“子扬姐,我有一个学妹,今年就要实习了,我在想能不能跟老板说下,让她进来干一段时间,我怕我和老板说他会反对。我知道子扬姐你面子大,你把你同学介绍过来……”

    王子扬愣了一下:“我同学?”

    邢青青见王子扬脸上有些茫然,以为是王子扬不想提起这件事,只好嗫嚅着说:“就……就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很漂亮的嘛……”

    王子扬顿时反应过来是胡佳影:“招进来了?”心里不免就冷笑了:胡佳影真是好本事,不过一个年假,已经打入我方内部。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想必景颢定然不知胡佳影曾经的男友是南江广告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何绍诚吧。

    邢青青哪知她心里怎样想,边说边殷切地瞧着她:“是啊……子扬姐你面子真大。我觉得我学妹那事吧,我跟老板提他大概会无视我的。”

    王子扬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快进去吧,开晨会了。”

    邢青青有点讪讪的。

    王子扬收回神,忽然反应过来邢青青的意思,于是叫住她:“公司月底要招人,招聘环节基本还是和以前一样,但这次会加一个现场案例制作。”

    邢青青“哎”一声,喜色毕现:“子扬姐你就放心吧,我学妹那绝对是实力派的!”

    “那就好。”王子扬笑一下,将手提包放回办公桌上,拿着纸笔进了会议室。

    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景颢坐在主位上,胡佳影微笑坐在他左侧,王子扬扫了会议室一眼,按惯例在景颢右侧的位置上坐下来。

    景颢一脸春光,年节一过,他似乎略略胖了一点,不复去年年底的憔悴,神清气爽的样子:“大家新年过得不错吧。”

    小徐嘿嘿笑:“简直太好了,吃饱喝足睡到自然醒,第一天来上班还看到美女。”说着还看了胡佳影一眼。

    邢青青满含鄙视地推了他一下:“你矜持一点行不行?”

    一众人稀稀拉拉地笑,胡佳影也跟着不好意思般地扬了一下唇角。

    王子扬很镇定地坐着翻看方才发下来人手一份的新一年工作计划,面无表情。在用余光瞧见对面胡佳影投来的招呼般的眼神之后,抬起头来很自然地朝她笑了一下。

    景颢干咳一声:“现在我们就开始开会。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新同事,胡佳影小姐。”

    胡佳影站起来向大家点了下头算作招呼,她一脸笑意的样子实在招人喜欢。

    “大家对胡佳影应该也都不陌生,她是美术学院的专业生,我看过她早期一些作品,还是很不错的。大家也知道陆静走了之后公司人手比较紧,那所以呢,胡佳影先替下她的工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希望大家能够在一起好好合作,接更多的单子,做更好的创意。好让我年底有更多的钱可以给你们发奖金。”

    下面一片笑声:“在景老板的领导下为人民币服务。”

    “那我们现在来看这个月的工作计划。上次顺丰的房产广告还没有做完对不对,因为放年假的缘故他们放宽了时间,但是这个周末必须完成,这个是小徐在做,你放在心上,到下周二一定要把打印出来的高炮和灯箱广告全部送过去。还有邢青青,‘禾嘉’每月的DM邮送还是要在25号之前完成。还有些单子刚下来,等下王经理会分配给你们。”

    下面的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当然这阵子最重要的是西桐电视台综合频道、图文信息频道两年一次的广告代理权招标,这个事情我会和王经理一起来做,当然到时候肯定会忙一点,那出差的事情李总监你可能要……”

    李平望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那好,星期四你和小吴去趟梅溪。”景颢说完,将四周环顾了一遍,笑道:“现在还是老习惯,诸位开始谈一下自己新一年的工作计划。”他看了一眼王子扬,“就先从王经理开始吧,下一位李总监做好准备。”

    王子扬点了下头,放下手里的笔,环顾了一下会议桌上的各位,笑道:“新一年我最希望的呢,是大家准时做完工作,按时下班,周末双修,工作上的事,不要总是来不及而带回家,小徐,哦?”

    小徐立即把头埋下去:“我也这么想……”

    “还有,我不反对上班的时候吃零食,但是嗑瓜子就不怎么好了。邢青青你觉得呢?”

    “……”

    “小吴你很帅,但是如果你上班不穿拖鞋的话会更帅;李总监你什么都很好,就是抽烟的时候请去洗手间……”她语气尚算轻松,所以气氛还不至压抑,小徐甚至还抽空和邢青青互瞪了一下眼睛。

    王子扬含笑看了眼所有人:“其实去年大家都做得非常好,小吴和青青进步很大,但是我希望我们还是能够不断前进,不管怎么说,进步总是好的,哪怕年底奖金也能多拿一点,是吧。”然后她敛下神色,“所以今年,我会一如既往地严格要求你们……”她对着会议桌上的人一个个扫过去,然后,目光停在对面胡佳影身上,一字一句道,“也会,在工作上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王子扬后来打电话给乔念念讲这件事情的时候,乔念念像打了鸡血似的在那头大呼过瘾,还冷哼说,“我就知道胡佳影去找你们老板没什么好事。”

    王子扬很慎重地想了想:“当然我也不能就下结论说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这事说起来总归叫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况且,她要进公司也从来没有同我讲过什么,我的本事自然是比不上老板,但她因我结识景颢,况且怎么说我也是广告部经理,她要进公司居然就直接避开我同我们老板联系,哪有这个道理?退一万步讲,就算合了理也绝然合不了情吧?”

    乔念念忙不迭地应和:“就是说呀。不过我也真是奇了怪了,胡佳影怎么那么短时间内就和你们老板勾搭成这样了?子扬你不是被人讲有手段么,我看论起手段,你差胡佳影岂止一大截。”

    王子扬笑骂:“我哪有什么手段,今天这职位还不是累死累活换来的。不过说起胡佳影的事情,就当我真是小心眼了:她弄成这样我真是搞不清她到底怎么想。美术学院毕业都多少年了,这些年又都在银行做事,我都怀疑她学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忘到爪哇国去了,景颢竟然短短几天就决定用她,这世界还真是叫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乔念念听她讲完,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能不能理解为你这是嫉妒了?”

    王子扬黑线一下,稍后正经思索片刻:“当然可以,这很说得通嘛。我嫉妒她比我会笑,比我温柔,比我吸引人目光,比我招人喜欢;嫉妒她一个多年不碰广告的人轻而易举进了整个西桐最好的广告公司,嫉妒当年许博言为了她离我而去。这些理由是不是足够有说服力?是不是足以让我羡慕嫉妒恨?”她像是苦笑了一下,“成长中碰上胡佳影这样一个对手,人生真是迫不得已地精彩很多啊。”

    乔念念也笑:“子扬你生活已经足够美好,那些早在时光里腐烂的旧事除了你自己谁还记得。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子扬是西桐广告界第一人,年轻漂亮,做事利落。胡佳影是何许人也?谁知道。倘若她将你当做人生最大劲敌,此时想必早已郁结得急火攻心。假使你肯抛却往事,定然早已赢她不止一点。”

    王子扬听罢不由莞尔:“念念你真是哀家的小心肝,说得哀家心花怒放。”

    乔念念黑着线啐她一口:“你这脸皮真是赶得上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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