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或渊站在她身旁,满目关切。他真心懊恼,若不是自己缠住她,洛葭月定会一直关注桂郎,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此事,他也有责任。
“洛道长何故出现在现场?”陶梦德咳了一声,开口询问。
洛葭月低声道:“贫道自幼被天机门门主洛疏年收养,一直在寻找亲生父母。当年正是稳婆陈氏将贫道抱于师父,只是昨日打听时,陈氏缄口不言,贫道便想从其子桂郎口中打探一二。得了消息后,贫道一路将他送回,一时疏忽,竟发生惨事。贫道罪孽深重。”
陶梦德皱眉道:“道长可见着什么可疑的人?”
她仔细回忆片刻,摇头道:“未曾。”
若是桂郎是因为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人或事……这么短的时间,会遇着什么事呢?
这时,一个皂隶忽地闯入后堂,向陶梦德禀告道:“禀知县,那孙家夫人正在大哭大闹,不要大夫问诊。”
陶梦德皱眉:“胡闹!不问诊,怎能治得好?怎么能知道犯人的消息?”
洛葭月站起身:“陶知县,贫道略懂医术,不妨让贫道看看?”
陶梦德有些犹豫,荀或渊倒先劝上了:“洛道长医术高超,在京城人尽皆知!”
陶梦德终于点了头:“有劳道长。”
原来,就在桂郎被杀后没多久,正在街上巡查暗访的陶梦德带着大批弓手赶到,正四下搜寻,孙文柔惊叫着从一处废弃的院落里冲出来,晕倒在陶梦德怀里,至今未醒。陶梦德将孙文柔安置在客房里,遣人去请她父母,吩咐弓手严加看管,且不可被人伤了性命。
洛葭月随着众人刚走进一间素雅的小院,便看见彭珍娘在檐下不停地抹眼泪。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书生,相貌与她有几分相似,是她的兄长、本县秀才彭瑚。
彭珍娘一见着荀或渊,眼泪汪汪地想要走来,被她兄长止住了。荀或渊对彭瑚行礼:“彭公子。孙娘子的家人可曾来了?”
“孙夫人在里面。”彭瑚回礼,“多谢荀公子救下舍妹。”
洛葭月瞥见,彭珍娘微带羞意,不时拿眼觑着荀或渊。荀或渊假装没看见,匆匆敷衍两句便陪同洛葭月进了屋。
这客房颇大,被一架屏风隔成两间。孙文柔躺在里间床上,床边坐着个妇人,正低泣不已。外间守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弓手,一见陶梦德便上前行礼。
“洪大安,成甲,孙娘子现下如何?”陶梦德问。
两人对看一眼,齐声道:“未曾苏醒。”
洛葭月觉得此景有些奇怪,至于哪里不对又不说不出来。待她走进内间时,心底更是“咦”了一声,这孙文柔怎么穿着褪了色的粗布衣裳,像做苦力的小使女一般。她的母亲孙夫人正抹着眼泪,“儿啊心肝啊”叫个不停。
洛葭月摸着孙文柔的脉,只觉脉象沉稳有力,康健无疑。可她为何迟迟未曾转醒?
她问孙夫人:“可喂了药?”
孙夫人摇头道:“未曾。大夫不敢贸然用药。只是,阿柔许久不醒,我这心,怕得很。”说罢,又滴起泪来。
同样是母亲,她还有女儿可疼。洛葭月一想到陈氏那张败若死灰的脸,心底的懊悔如潮水般阵阵涌上。
陶梦德开口相劝:“孙夫人莫要悲伤。令爱并无大碍,说不定过会便要转醒。本县定会下竭尽全力,捉拿歹人。”
洛葭月见无事可做,转身出了门,恰听见训斥之声。循声看去,周县尉站在山石上,正指着地下站着的众弓手喝骂。
“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叫你们巡逻巡街,巡的什么?一个个偷奸耍滑,好赌滥吃,养你们不如养废物!”周县尉训人时,双眼瞪如铜铃,甚是骇人。
正想找县里的仵作问问桂郎尸体勘验情况,荀或渊忽地冲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快快,跟我走。”
“什么事?”洛葭月一动不动,站定如青松一般。
荀或渊跺脚:“那个稳婆陈氏来县衙告状,说你就是绑架少女的歹人,桂郎就是看到你下手绑架孙娘子,才遭了毒手。你快跟我走,出了会稽县,暂且躲两天。”
洛葭月瞥他一眼:“躲?有用吗?”
“那你要做怎么做?”荀或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这样乱说,很多人都信以为真。若是你被判有罪当如何?”
“那也比当缩头乌龟强。”洛葭月道,抬脚往公堂走去,“走吧,且去听听陶知县审案。”
公堂上已聚满了人,陈氏哭得背过气:“……民妇不说,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谁知道那道姑打听四处民妇家中状况,今日还想绑了小儿桂郎,让桂郎横死。知县为民妇做主啊!”
所有目光集中在洛葭月身上,荀或渊想要帮忙申辩一二,只见洛葭月走上堂去,步态从容,对陶知县朗声道:“桂郎之死,贫道确有过错。贫道只是想打听身世,因陈氏拒绝,故此才出此下策,没想到连累桂郎,却是贫道之过。”
陶梦德神色冷峻:“玄静,你可知罪?”
“贫道有错,无罪。”洛葭月抬起下巴,“贫道以为,下手杀害桂郎之人,定然是意图绑架孙家娘子之人。”
陈氏忿然抬起头,指着洛葭月愤怒地说:“就是你绑架的!”
洛葭月对陈氏施了一礼:“陈娘子,对不起,桂郎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是谁?”
洛葭月没有理会,看着陶梦德:“贫道从桂郎口中未曾得到什么可靠消息,便送他回家。还隔着两条巷子时,贫道怕陈氏又出言不逊,便没有亲自送他回家。片刻后,贫道便碰上了荀或渊荀公子。若真是贫道下手,他定然能看见。”
荀或渊连忙扬声喊道:“就是就是。我看着桂郎从她身边离开的,她没有杀桂郎。”
哪知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老妇人,沙着嗓子道:“陶知县,这两人是一伙的。昨日这道姑向我打听陈家的事,这公子哥就在一旁。老婆子看得清楚,他一直和这贼道姑走在一起!”
此人正是昨日将陈家近况告诉的洛葭月的老妇人。旁听百姓一听,群情激奋,纷纷鼓噪着要陶知县将两人收监关押。陶梦德连拍好几次惊堂木,才让众人平静下来。
“洛葭月,你有何话说?”
洛葭月不慌不忙:“禀知县,贫道确曾打听过陈家近况,但并不代表贫道就是杀死桂郎的凶手。”
待人群确已冷静下来,洛葭月才道:“从贫道的目光离开桂郎,到桂郎身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期间,贫道并未见过什么人。但是孙家娘子却是在这段时间内失踪的,失踪地点也相去不远。若是桂郎碰巧路过,无意中看见了什么人,或者遇到了什么事。他虽然没有声张,但绑架孙娘子的歹人以为桂郎看见了什么,下手杀人也是可能的。”
陶梦德方在思忖,洛葭月又道:“孙家娘子现已脱身,只是昏迷不醒。不如等她苏醒了,问一问绑架她的歹人是什么模样,事情便一清二楚。”
恰此时,一名皂隶匆匆走进公堂,向陶梦德道:“禀知县,孙娘子醒了。”
“她可说了什么?”陶梦德急问。
“她说,她说,”皂隶往洛葭月看了一眼,“绑架她的,是昨日与荀或渊一同饮茶的道姑。”
公堂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洛葭月身上,陈氏狰狞着脸扑来:“就是你杀了桂郎!我就知道你就是个祸根,你……”
洛葭月片刻惊诧后,立即冷静下来。孙文柔为什么要陷害她?目的何在?刚躲开陈氏的“魔爪”,她听见陶知县一拍惊堂木:“洛葭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贫道……”洛葭月瞬间便拿定了主意,轻巧一扭身,跃至堂外,“无话可说。”
周县尉见状,立即飞扑而来:“哪里跑!”
洛葭月根本不欲与他纠缠,闪身避了两招,往大街奔去。此时,一辆马车滚着车轮桀桀而来,驾车的荀或渊大喝一声:“阿月,这边!”
马车直冲周县尉驶去,逼得他连忙退步回避。洛葭月趁机跃到上马车,大喝一声:“走!”
两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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