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手-惊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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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荆井站在眩目的舞台上,一身白衣,手持长剑。剑柄上七彩的飘带随着他手臂扬起而飘舞起来。这是第六把剑了。而就在长剑飞起的瞬间,他原本没有目的,随意向台下扫视过的目光突然一跳。

    是一张让荆井失神的脸。可是,只是在场下黑压压的人群里那么一闪,就不见了。

    荆井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这个时候,灯光全部都聚焦在舞台上,场下的观众能看得清场上的情形,但在场上却是看不清场下观众的,又怎么可能看到一张清晰的脸呢?

    短暂的失神之后,荆井才将长剑从正中刺进竹篮。可是就在刺入的瞬间,荆井的头脑仍然没有完全复原。

    他突然问自己:这是第几剑?这样想的时候,冷汗“刷”地一下冒了出来。他急忙去数插在竹篮上的剑。不数则已,一数心中更乱。等到发现手臂已经颤抖得不由自己控制的时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先是感觉手上的长剑一软,然后便听到竹篮里传来一声惨叫。荆井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手上下意识拔出这一剑,却见剑尖上已经有红艳的鲜血滴落下来。

    观众席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

    这个时候,站在场边的房路不顾一切地冲上舞台,一把揭开竹篮盖子。

    与此同时,手疾眼快的助手已经将帷幕遮起。房路顾不得场下观众的激烈反应,手伸进竹篮将水夜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水夜被房路抱起来的时候,那些纵横交错的峰利的剑刃又无情地伤及她的肌肤。她本来已经痛得尽乎昏厥了,这时候又是痛醒了。她缩在房路的怀里痛苦地呻吟着,痉挛着,嘴上却断断续续地说:“房总,我闯祸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房路抱着她冲到后台,几名助手立即上来帮着房路将水夜放倒在沙发上。房路迅速查看了水夜的伤势,见都是皮肉之伤,无关大碍,才轻声吁了口气。但因为刀口很深,血流不止,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还是会危及生命的。房路一边吩咐助手打急救电话,一边抓起一件衣服撕碎,将布条包扎在水夜的伤处。

    心急如焚的房路还想着场上的局面怎样挽回,不顾衣服上到处都是鲜血,返身冲上台去。刚跑了两步,又返过身,低头对躺在沙发上痛苦呻吟着的水夜说:“水夜,这个意外不是你的错。是荆井!荆井他插错剑了!你……我……”房路突然说不出话来,也不忍再看水夜的惨状,撇下她又向前台冲去。

    房路冲上前台的时候,看到帷慕已经被扯开,荆井正单膝跪地,手中带血的长剑倒插在舞台的木质地板上,身体面对全场的观众,头垂得很低。

    台下与刚刚的震耳欲聋不同,竟然是鸦雀无声的。

    房路的脚步慢了下来。

    走近,看到荆井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舞台的地面上已是一片润湿。房路弯下身,将荆井扶起来。

    荆井低声问:“她伤得如何?”

    房路说:“放心,伤得不重。”又问:“可以继续进行吗?”

    荆井虽然在哭,身体却很坚挺。他用泪眼看着房路,冲他点点头。

    房路走到话筒架前,拿下麦克风,用低沉的声音说:“观众朋友们,所谓魔术,固然是假的。但危险还是存在的。刚才由于我们团新上任的助手的一点小小的失误,魔术出了意外。我们的助手因此也受了伤,在这里恳请大家谅解。但助手只是受了轻伤,请大家放心!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魔术表演奉献给大家!请大家……”

    房路的话还没有说完,荆井已经夺过了房路手中的麦克风。荆井一改刚才的沉默,用激动的声音说:“观众朋友们,我要解释一下,刚才失误的并不是助手,而是我!助手配合得很好,她没有出任何差错!出错的是我!对于我的失误而导致的演出失败和助手受伤,我表示深深的愧疚,我对不起大家,我……”荆井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已经被台下突如其来的掌声所淹没。

    荆井不知道,这个时候,离舞台不远的水夜在饱受伤痛折磨的同时,也听到了他这段话。水夜的血流得太多了,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在她失去意识之前,两行热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下来。

    荆井奔到后台时,水夜已经被救护车送走了。地上到处都是她的血迹。事实上,血迹是从前台一直流到后台的。荆井便是踩着血迹一步一步走来的。他突然单膝跪倒在血迹上,血染红了他的膝盖。他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拭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却像是被烫伤,猛然抽了回来。

    房路在他身后猛然大喝一声:“荆井!准备下面的表演!忘了这一切!”

    荆井全身一抖,摇晃着站起来。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是煎熬的。在台上从未有半点失误的他,自剑刺入水夜身体的时候,他心中最后一点支撑自己的信念也同时瓦解了。这个信念就是关于魔术的信念。自文澈死后,这也是惟一支撑自己的信念了。他知道,文澈亦是对魔术如痴如醉的,更重要的是,文澈的死因未明,所以他才没有毅然离开魔术团。

    而这个时候,由于他的失手而导致水夜受伤,表演失败。那把失手的剑虽然刺在水夜身上,亦是刺在荆井心上。他跪倒在观众面前谢罪的时候,人几乎已经崩溃掉。

    当房路问他是否可以继续进行表演的时候,他表示可以,仅仅是源于脑海中残存的一份责任感:观众是买了票来观看表演的,表演可以允许失误,但决不能半途而废!

    水夜的血,以及房路的呵斥让荆井百感交集。他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接过房路手中干净的演出服换上,到化妆间洗了把脸,理好头发。

    房路说:“下一个节目是‘神奇的圈子’,这个没有危险的,但需要你集中精力才行。加油吧孩子!这个表演结束之后,便是最后一个节目‘妖手’了!”

    荆井走上舞台的时候,所有的血迹已经被清理掉,但空气中仍然漂浮着血的气味。就是这个时候,这种气味忽然让荆井有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他觉得这个气味好熟悉好亲切,恍似文澈的气息。

    他还不知道,水夜的血型与自己和文澈的血型是一致的,所以才会有亲近的感觉。

    这种感觉却让他内心的不安平息下来。他又找到了舞台上的感觉,可以自如地表演好魔术了。

    然而荆井没有料到,在“妖手”刚刚表演完,还没有来得及喘息的时候,房路已经一把将他拽下场,焦急地说:“水夜失血过多,非常危险,只有你能够救她!”

    37.

    坐在直奔医院的出租车里,荆井才知道,水夜罕见的X血型本市血库里根本没有,而荆井同样是X血型,只有他能够救她!

    知道这个消息时,荆井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血的气味会让自己有亲近之感。

    原来水夜与文澈一样,竟然都是X血型!

    这是巧合呢,还是房路有意的安排?

    荆井没有问出心中的困惑,只是表示自己一定会去挽救水夜的生命。这个时候,强烈的救人欲望让他又热血沸腾了。在文澈离开他之后,荆井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活力。

    却是没有想到,刚下了车,便发现医院门口围着大堆的记者。那些记者看到荆井本人来了,如获至宝,一窝风地包围上荆井。急得房路大叫:“他是来救人的!人命关天,看谁敢拦着!”

    听到房路的叫声,那些记者稍稍一愣,有个机灵的记者大声问道:“魔术师亲自来救人,是不是用他的‘妖手’救人呀?医生都救不了,他却能救,请问‘妖手’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吗?”

    这话反而让荆井和房路二人傻掉了。水夜受伤的突发事件让他们根本来不及想这两个魔术之间有什么联系。还是房路反应快一些,将计就计答道:“对啊!只有‘妖手’能救得了人,你们还不快让开!”

    记者闻言“呼啦”一下就退下来。有了空隙的房路和荆井敏捷地闪进医院的大门。还好,有魔术团助理秦鸣事先的安排,医院对外封锁着这些记者。否则这么多记者如果跟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房路拉着荆井气喘吁吁地奔进急救室,把荆井往医生面前一推:“他是X血型!你们快用他的血吧!”

    医生顾不得打量荆井,说了声“跟我来”就把荆井带去验血、采血了。

    直到流完最后一滴采集的鲜血,荆井还觉得心脏在狂跳。护士拔了针头,接着又给他挂上液体,嘴里说着:“一共抽了800CC的血,你得在这里好好休息。给你输的是补血的营养液体,你还要多吃点好的。”

    荆井想站起来去看看水夜怎么样了,却不料头刚一抬起来便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急忙又躺下来,虚汗湿透了衣衫。

    如果今天晚上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他表演完整场的魔术也会是筋疲力尽了,何况又出了这档子事,可谓身心俱损。

    荆井休息了几个小时,液体输完,又吃了助手买来的消夜,觉得好多了,于是急着去急救室看望水夜。他被两个助手架着,一摇一晃走到水夜床前。

    这是荆井第一次看到受伤之后的水夜。

    因为伤口在背部和腰部,水夜是趴在床上的。即使有被单盖着,荆井还是能看到水夜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还好,没见血渗出来,说明医生处理得还好。水夜面色苍白,双目紧闲,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看到水夜这个样子,荆井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在青城第一次看见水夜时,她也是这般模样。只不过,这次足够凶险,状况大不如上回,身上插满了管子。

    荆井看到架子上挂着一大袋深红色的血浆。血桨正顺着细长的管子一滴一滴进入水夜的身体。荆井吁了一口气。水夜因他而伤,就是把自己全部的血都给她,也不能补偿他对她的伤害。

    医生对荆井说:“先生请回去休息吧。她输上了血就暂时不会有事的。谢谢你救了她。”

    荆井感激地冲医生点点头,却没有走的意思。他在房间的角落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他要等着水夜醒过来才会安心。

    坐了片刻房路进来了,他看了一眼水夜,又跟医生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荆井面前说:“你出来一下。”

    荆井跟着房路出了急救室,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房路轻声说:“小井,这次魔术表演失误会比较麻烦。如果是一般性的失误还好,关键是,水夜伤于剑,所以观众不可避免地跟‘妖手’联系起来。因为‘妖手’的道具同样是剑。观众还好对付,关键是记者不好打发。虽然我们的全部魔术信息都是保密的,但‘妖手’这个魔术早在上世纪就已经在民间流传了,所以知道这个魔术内容的人太多了。记者又是无孔不入的,这让我很担心。都怪我事先没有考虑周到,早知如此,就一定不会上这个魔术。”

    荆井问:“那怎么办呢?房兄有办法吗?”

    房路说:“刚才门外记者的问话你也听见了。他们居然想到你是用‘妖手’来救人。他们一定还等候在医院外,说不定已经有人混进来了。所以,天亮之前,我们要从医院的秘密通道逃离。还有水夜,她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荆井急了:“水夜的伤这样重,怎么能跟我们一起走?”

    房路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位医生,两位护士会跟我们一起走。车子我也安排好了。等水夜这袋血输完,身体情况稍稍好转,我们就出发。”

    荆井点点头,又问:“去哪儿?”

    房路说:“我们先去柳城,也就是下一站演出的地点。阳城是个不祥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就我们三个人,一个助手也不带。他们继续留下来遮人耳目。秦鸣会抵挡所有的一切,我相信他的能力。”

    38.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际仿佛被泼上了浓重的墨汁。

    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辆模样普通的面包车悄悄从医院的秘密通道驶入。这个通道在医院的侧门不远,平时无人知晓通道的存在,只在紧急情况下开启。

    一副担架悄悄从医院大楼隐秘的货梯口抬出,很快抬进面包车。几个人轻手轻脚地跳进去,车门合上,车悄然沿原路开走。

    面包车神不知鬼不觉驶出医院,不到二十分钟就上了高速公路,直奔柳城方向。

    做到这一切很难,如果没有钱。

    但这对荆氏魔术团就轻而易举了。他们有的是钱。

    水夜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医生说,昏迷是因为麻醉药的作用。她的身上被缝了数十针,如果没有麻醉药,她将处于极大的痛苦中。因为失血,她需要补充血浆,以及抗菌消炎的药物。因为他们现在所去的地方是柳城市干部休养院,在那里可以得到很好的后续治疗,所以水夜的病情还算乐观。

    荆井默默地听着医生的话,他在想,如果自己的身体被缝了数十针会是什么滋味。他不寒而栗。他想,水夜认识自己真是一件很不幸的事,自己真不该选择她入团。等她的伤好了,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离开魔术团。她不该跟着魔术团过着东飘西荡的生活。她应该回到自己的家乡,继续做一名教师,然后建立一个美满的家庭,过上安定的生活。当然在这之前,他会给她一笔钱。钱固然不能补偿他对她的伤害,但除此之外,他还能给她什么呢?

    这样想着,他觉得心里安慰了很多。他闭上眼睛,似乎感觉自己所设想的这些已经成为了事实。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久违了的笑容。身体随着汽车轻微的颠簸而微微晃动,头又微微晕起来,荆井稍稍舒展了一下无力的四肢,继而沉沉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到了柳城市干部休养院。水夜被安顿好,随行的医生和护士将水夜的病情转告了这里的医护人员之后,便不顾劳累跟着面包车返回阳城。当然,她们以及司机都得到了丰厚的酬金,酬金里同时也包括了保密费。

    之后,房路与荆井也被安排好休息的房间。房路困极了,一看见床倒头便睡。而荆井因为刚才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所以这会儿反倒睡不着了。他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走到水夜的病房里。这个时候,他觉得力体已经恢复了大半,轻微的活动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医生刚刚检查完水夜的伤情,见荆井来了,说:“她还好,只是伤口因为路上的颠簸有些渗血,已经做了处理。又给她加了镇静的药物,所以她至少还要睡上十个小时。”

    荆井跟医生道了谢,走近水夜的病床看了看。这个时候,水夜的脸色明显由苍白转为红润,唇也变成了淡淡的水果色。见此情景,荆井的心头荡起一圈莫名的思绪。这思绪让他有些心乱,于是转身走出了房间,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

    天色早已大亮。阳光照在阳台上,照在荆井身上,脸上。阳光让他有了恍若隔世的味道。昨夜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般虚幻。也就是这个时候,荆井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昨晚自己究竟为什么失手?

    荆井虽然年轻,但因了自幼便苦苦练习,所以技艺可谓炉火纯青。加之又是正式演出,这样低级的差错是万万不应该出的。

    一张脸瞬间浮现在荆井的眼前。他的心一颤,想起昨晚手起剑落的关键时刻,他就是看到台下那张脸而失神的。

    他呆了半晌,终于明白了!

    当时全部的灯光都集中在台上,台上是漆黑的,按理说他是看不清楚观众的脸的。但就在那一瞬间,一张脸孔在黑暗中突然雪亮,极为突兀地显现出来。而只是一刹那,那张脸又黯淡下去。

    为什么呢?一定是那个人手里拿着一只电筒,突然拧亮,光线打在脸上,几秒钟后又拧灭,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青城那晚的街道上,他与文澈拥吻时路灯下的女人。之后又出现在青城大剧院。文澈死的时候,这个女人在现场神秘消失。然后,荆井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而她却一直如同鬼魅一般跟随,在最关键的时候令自己失神,继而失手。

    荆井每看到这个女人的脸,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似曾相识。所以他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失神。

    荆井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与文澈的死,水夜的伤应该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想到这里,荆井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留在柳城。他必须要尽快回到阳城。他们来得这样隐秘,那个女人不应该知道。她一定还在阳城!

    荆井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然后迅速出了疗养院。他在离疗养院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黄玫瑰。

    他捧着这束美丽清新的黄玫瑰一直走回水夜的病房,把花束放在水夜的床头。在一边守护的小护士见此情景抿着嘴偷偷地笑着。荆井瞥见了,脸一红,匆忙看了一眼水夜清秀的面颊,又鲜艳了一些的水果色的嘴唇,然后低下头走出了房间。

    黄玫瑰正开得娇艳,那些有着旺盛生命力的花瓣之中,有一张粉红色的卡片。

    上面是荆井俊朗的笔迹:

    水夜:

    原谅我不能看着你醒来。盼望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能如往昔一般青春美丽。但我今生大概不会再见你了,因为我无脸见你。纵然你能够原谅我,我也一辈子不能原谅我自己。

    ——荆井

    荆井出了病房,大踏步走出疗养院。他要在房路睡醒之前离开这里,回到阳城,查找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39.

    为了节省时间,荆井没有去长途汽车站,而是包了辆出租车直奔阳城。刚到阳城,荆井就下了车,在街头转悠了一会儿,换了一辆阳城本地的出租车回阳城宾馆,以防暴露行踪。

    到阳城宾馆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下车之前,荆井的手机响了,是房路打来的。

    “小井你去哪儿了?”房路一开口就问。

    荆井平静地说:“我回阳城了。”

    房路吃了一惊,问:“你回阳城干什么?

    荆井说:“房兄你想,如果魔术师在阳城神秘失踪意味着什么?那危险岂不更大?记者方面会想尽办法找我的,那个时候,水夜的目标也暴露了,我们就没有余地了。”

    房路沉默了片刻说:“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将计就计。阳城方面的事你多和秦鸣商量,媒体那边你就不要接受任何采访了。我们要超低调处理这件事。过几天你们按计划来柳城,那个时候一切就会平息一些了。”

    荆井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又问:“水夜呢?她醒了没有?”

    房路说:“她还在睡。你那束花我看到了。水夜的事我会处理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挂了电话,荆井从出租车里看到宾馆的门前果然围着几个记者模样的人。他吩咐司机:“开进去。”

    出租车开进去的时候,那些眼尖的记者发现了荆井,急忙追了上去。荆井却以魔术师特有的敏捷身法跳下出租车,一闪身便钻进了宾馆的侧楼。魔术团包了这座两层小楼,门口有保安守卫着,外人是不得入内的。

    秦鸣这时已经接到了房路的电话,知道荆井回来了。秦鸣一出房间就看到了荆井。荆井一见他就说:“我要查一查观众的资料。”

    秦鸣愣了一下问:“你要去查原始表格,还是电脑里的数据库?”

    荆井想了一下说:“我先看看数据库吧。”

    秦鸣回他的房间拿了一只移动硬盘交给荆井:“全部的资料都在这里。”

    荆井拿了移动硬盘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了数据库。他先调出了云城观众的资料。秦鸣的工作做得非常精细,每一份有观众详细资料的表格都扫描在数据库里,且可以按照姓名、性别、年龄等资料随意检索。

    荆井略微想了一下,调出了所有的女性观众资料。对于那个神秘的女人,荆井只有这一个检索条件了。

    在几千名观众里仅凭身份证上的相貌找到一个女人不算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身份证上的照片往往与真实的容貌相差甚远。但这个时候,那个神秘女人的模样仿佛已经刻在了荆井的脑海里。荆井相信,别说从几千个人里面找,就算从几万个人的资料里,他也能一眼找出她来!

    终于,当一名女观众的资料跳入荆井眼里的时候,荆井点击鼠标的手指停了下来。

    就是她!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有着柔软卷曲的长发和一双透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神采让荆井觉得她更加诡异无比。而当荆井浏览了她的资料时,却是大吃一惊!

    姓名:袁青朵;性别:女;年龄:28;身份证号:******************;地址:青城市花园街33号;职业:教师;工作单位:青城市圆梦中学……

    荆井盯着这几行字呆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个叫做袁青朵的女人,她竟然不仅来自青城,而且跟水夜是同事!

    荆井记得她看过水夜的资料,知道她是青城的一名教师,而且所在学校的名字他印象很深,因为喜欢“圆梦”这两个字。尽管是这样,荆井仍然手指颤抖地继续检索。这一次,他检索的是青城观众的资料。

    他直接在检索窗口里面键入“袁青朵”三个字,按姓名检索,片刻,袁青朵的资料果然弹了出来!荆井按捺住膨湃的心情,继续检索了水夜的名字,然后,水夜的资料也弹出来了!而且编号和袁青朵的编号是连在一起的!荆井又回过头检索云城的资料,发现云城的资料里,袁青朵和水夜的编号却相隔甚远。

    荆井把笔记本合上,坐到沙发里,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思绪纷乱。

    怎么会是这样?

    袁青朵和水夜在青城观看了魔术表演,而且是一起观看的。然后,她们又去了云城,却是分别去观看的。不过,编号不在一起并不一定表明她们不是一起去看表演的,也许当时没有连座的票了,或者她们买的是别人的退票。所以,这里面存在两种可能:一起去云城或者单独去云城。

    在云城演出前夜,袁青朵跟踪他与文澈,然后又在演出的时候露面,接着文澈就死了。而那场演出水夜晕倒了。当时大家一致认为水夜是看惊险的魔术表演太紧张的缘故,而现在来看,这里面难道又有别的原因?

    而接下来水夜应聘入团。水夜为什么要入团?从水夜的话语中她透露出对魔术的好奇与喜爱,而她隐瞒了什么呢?她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她与文澈的死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荆井突然掐灭烟头站了起来。他找到服务员打开水夜的房间。可是,进去后他又失望了。水夜的行李已经被房路带到了柳城,他无法找到什么线索。

    有心给房路打电话,但掏出手机,又犹豫了。他想,还是不露声色为好。他回到自己房间,取下移动硬盘还给秦鸣。

    秦鸣看了看他说:“你的脸色很不好,苍白极了。我已经交待了厨房给你另开小灶。一会儿饭菜会送到你的房里,你先回去休息吧。”

    荆井点点头,然后问:“秦助理,樊冰怎么样了?”

    秦鸣说:“荆先生放心,樊冰那边很好,没有问题,有杜松照顾她呢。”然后,他禁不住叹息了一声。荆井明白他为什么叹息。这魔术团一件意外接着一件意外,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而荆井没有想到,这一连串意外事件不会就此停止。更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紧接着就要发生了。

    40.

    荆井刚回到自己房间,服务员就把午饭送来了。

    由于没吃早餐,本来身体就虚弱的荆井闻到菜香不禁胃口大开。他风卷残云般吃下一大碗米饭以及两个肉菜,两个素菜,又喝了一大碗蛋花米酒汤才罢休。盘子和碗基本上都空了,荆井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特别是文澈死后,自己更是伤怀过度,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而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好的食欲,也许是因为采血过量之后身体被激发的一种本能吧。

    然后荆井倒头就睡。身体的又一种本能让他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这一觉竟然就睡到深夜。中间服务员来送过一次晚饭,看到荆井还在睡,就没有叫醒他,把晚饭放在茶几上悄悄走开。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如果荆井不是被人从睡梦中推醒,这一觉他不知道还要睡多久。

    推醒荆井的人是秦鸣。

    荆井从朦胧中睁开眼,看到秦鸣时,竟然一时记不起自己身处何方。但睡前那些纷乱如麻的事情很快便在脑海中苏醒。荆井瞪着迷朦的双眼看着秦鸣焦急的脸色,他知道:又出事了。

    这次出的事更为棘手。如果秦鸣不是束手无策的话,他不会来打断荆井的睡眠。

    果不其然,秦鸣说:“荆先生,又出事了。阿中不见了!”

    荆井这下睡意彻底没了。他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坐得太猛眼前一黑险些又倒下去。秦鸣赶紧扶住了他。

    阿中不见了!阿中怎么会不见呢?这个荆氏魔术团最举足轻重的首席男助手,“妖手”里最完美的表演者,他竟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见的?”荆井说着已经下了地,他一眼看到茶几上摆放着的已经凉了的饭菜,突然觉得一阵反胃。可能是昨天暴饮暴食的结果吧,也可能是他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急火攻心的缘故。

    秦鸣说:“阿中不是本来一直是杜松在照顾吗?杜松是房总最信任的人了,你也知道,团里除了咱们几个,平时接近阿中的只有杜松一个人。可是因为樊冰大出血,这事又是杜松惹出来的,所以杜松就被房总赶到医院照顾樊冰了,而照顾阿中的工作就先由我兼管。”

    秦鸣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今天早上我去给阿中送早餐。我去厨房端了饭菜直奔他的房间,可是敲门没有人给我开。我叫来服务员,打开房门,发现阿中不在里面。我问了值班的服务员,都说没有看到他。我找到保安,一起查寻了昨天夜里楼门口摄像头拍下来的监控录相,也没有发现阿中的踪迹。然后我们搜寻了整座楼,仍然找不到他。——他就这么消失了!”

    荆井的脑袋乱得够可以的,但他还是极力保持着镇静。他问秦鸣:“你最后一次见到阿中是什么时候?”

    秦鸣说:“是昨天晚上七点,我送晚餐的时候。”

    荆井又问:“那你昨晚见到阿中的时候,他有什么反常的吗?”

    秦鸣愣了一下说:“他会有什么反常?那个哑巴从来都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就像个死人。”

    荆井问:“你跟房兄汇报了吗?”

    秦鸣说:“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跟他说了。我建议他报警,但房总坚决不同意。房总说,阿中那个人很是老实可靠,绝对不会自己跑掉的,一定是有人趁非常时期把他绑架了。所以,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做,在这里静等绑匪跟我们联络。”

    荆井拍了拍脑袋,然后不住地点头,暗暗佩服房路的老谋深算。

    可是秦鸣却仍然焦急得站不住脚。他一边团团转,一边自言自语:“如果房总说得不错的话,绑匪早该跟我们联系了。可是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就是这个时候,荆井搁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知道他这个手机号码的人不多,所以荆井的手机一般很少有人拨打。荆井急忙抓起手机,是一条短信。

    短信只有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下午两点,红玛咖啡厅3号包间。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发短信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等荆井立刻用手机回拨过去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关机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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