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十一也敲门很久,可门内任然是毫无动静,她又不能强行撞进去,再说了,防盗门她也撞不开。
“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一楼住户是一个精瘦的女人,她像狗一样在顾卓家门前嗅了嗅,“真的,你闻,有怪味,莫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把我儿子头弄伤了也不出来,明明在家的……”然后她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叨唠起顾家的八卦来。
韦十一其实并不太想理这个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女人,但作为片警的警觉,她也觉得不对劲。她刚才已经嚷出自己是警察,可里面仍然不开门,这是完全不符合逻辑的。
不过这个精瘦女人说的怪味好像她也似有似无地闻到了:“你家有梯子吗?我想从你家露台爬到顾家厨房去看看。”
精瘦女人立刻点头。韦十一跟着她到了楼下,精瘦女人指挥着她搬出梯子,没办法,她就这苦力的命。她爬上搭好的梯子,直接爬到顾家厨房,快到厨房时她又闻到那股怪味,也弄清楚了是天然气散发出来的味道。
她不敢怠慢,可刚爬到顾家厨房窗口,就被一颗满是血的头吓得差点仰面朝天摔下去,幸好她反应快抓住了窗户,也幸好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破了才能着力地抓住窗棂,否则她就真的要因公殉职了。
“你没事吧?”精瘦女人扶着梯子看到她往后仰的动作也吓到了。
一身冷汗的韦十一此刻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话,她仔细看着那颗离她不到30厘米的带血人头,还好这颗人头连着脖子。心中庆幸没有遇到什么厨房分尸案。
这颗人头的主人被人反捆绑着双手倒在灶台上,韦十一喘着粗气平稳了下心跳后,伸手到那颗人头上探了探,天啊,还有气!
她对下面那个精瘦的女人吼着:“打120,叫救护车,快点。随便报警,有凶案。”然后她灵敏地翻身,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进入了顾家厨房——一股刺鼻的天然气味道扑面而来,可当她站在洗槽中正准备往下跳去关开关时,却发现下面还有两个被捆绑着的孩子!顾不得危险,韦十一一边掩面,一边探试两个孩子的鼻息,太好了,都有气。
她立刻关掉天然气灶,将这三人搬出厨房,拖到空气新鲜和通风好的阳台上去,并解开三人身上的绳索,立刻进行人工呼吸:那颗人头的主人,一个看起来30多岁的女人还能勉强自主呼吸,两个孩子明显要比她严重一些,已经陷入昏迷,并且四肢强直。
在等待救助的间隙,韦十一检查了这间四室两厅带双露台与入户花园的洋房:厨房的玻璃窗估计是被那个女人用头撞破的,所以流了一脸的血;踏上复式假阶梯,推开走廊上第一个房间——这应该是个男孩子的房间,里面全是有机玻璃做的飞机模型,看到桌上的工具与材料,她猜到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亲手制作的。另外,这个男孩子应该很喜欢物理化学什么的,30㎡的房间除了一张小床,全是试管呀、仪器什么的。
韦十一接着推开对面的门,这间房比刚才那间大多了,还带有卫生间与衣帽间,看起是主人房,整整洁洁,完全没有被搜过的痕迹,想必不是谋财害命。衣帽间里全是高档名牌的衣服,只是女主人好像不是特别会收拾,大热天了还把棉被放在外面,却把一些冬衣收拾得好好的放在真空袋中。不过,名牌衣服应该比棉被贵吧,当然要好好保存了。她敲敲自己的木鱼脑袋,太久没用了都生锈了。
其实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她那点观察力要是能破案,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小片警了,不过女人被世界允许了可以胸无大志。在真正的刑警还没来之前,她准备进入下一个房间,可这个房门怎么都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锁上了,她脑中有两个反应——有凶手或是有凶案。不过,要是凶手的话,早在她敲门时就应该逃跑了,这间房现在八成是有具尸体在等着她……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强迫自己去打开这个门,那就是破坏现场了。晃着晃着她又进入最后一个房间,背景全是白色,帷幔从天而降仿佛鸽子的翅膀守护着房间里的主人,床头上放着一个女孩的照片,她一眼就认出是刚才从厨房拖出的其中一个孩子。
这个房间带着淡淡的药味,她回望发现田园风格的书架上有一层全是药,有异烟肼、利福平、丙嗪酰胺……难道那个女孩有结核病?这么小,太可怜了。可那股药味应该是中药散发出来的,才能如此挥之不去。她看了看床头,果然放着一个空碗。
她拿着药瓶还在惋惜时,就突然被身后一个尖锐的声音狠狠指责道:“不要随便乱碰现场的东西,厨房是被你搞得一团糟的吧?你哪个警校毕业的这次差劲?还穿着拖鞋到现场来!”
韦十一吓了一大跳,药瓶一下子就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的时候发现床底放着一个装着衣服的真空袋,衣服的吊牌都还没摘掉就不想穿了吗?这家的小孩也太浪费了吧。
她捡起利福平的药瓶,回头看到一个穿着CK白T恤和G-STAR浅蓝色牛仔裤的女人。
“我问你话,怎么不回答?你懂不懂什么叫保护现场?这是很重要的!”那个女人又开始责怪她。
“我说,你凶什么?你又是什么人?”韦十一放下药,不急不慢地反问她。
美女瞪了她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刑警大队副队长,袁月。”
哦,那就难怪这样不可一世的模样了,原来单单头衔就高她好几级的,韦十一摸摸鼻子,很觉得有点晦气:“我叫韦十一,这个区的小片警。”
“你是最先接到报警并且到达案发现场的,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吗?”袁月不是瞧不起这个片警,而是她看上去太没素质了——拖鞋配警服,多邋遢的造型,让老百姓看到成何体统。
“暂时和你看到的一样,没什么可疑的。”韦十一讪讪回答,“对了,有一扇门怎么也推不开,就是走廊第三间。”
这点袁月早知道了,现在开锁专家正在“开动”那扇门。看着眼前一无是处的小片警,正在心里抱怨浪费国家粮食。
“袁副,门打开了,发现一具尸体。”一个年轻警员在她身后说。
袁月听后皱着眉头点头示意过去,韦十一一副我早料到的样子也跟着一同过去了。刚才那个还打不开门的房间,现在已经大大敞开,就差挂一个牌子“随便参观”。
“这是屋主顾卓,著名的音乐家。这间房应该是他的琴房。”年轻警员指指进门左边的一台钢琴,“已经确定他死亡,接下来的情况要等法医来。”
袁月一马当先走上前检查死者:顾卓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旁边放着一盆水。而顾卓的脸上全是打湿之后的乐谱盖着,有2厘米厚,因为湿纸的重量,他的头被压得特别低。这让她想起中国古代的一种酷刑——“贴金像”,就是这样慢慢将人捂死,从这种死法来推断应该是谋杀,而其他几个受害者正是是妹妹顾白、哥哥顾褐与妈妈孙思言。
“肯定是谋杀!”袁月自信地下结论。
韦十一这时候也在一旁仔细查看,她发现警方刚才撞开的门上并没有锁。门是朝外面打开的,即使她力气小,可也不至于拉不开一扇木质包真皮的门吧?这太奇怪了,不会是什么传说中的密室杀人案件吧?
抱着深深的怀疑她仔细巡视了遍房间,发现整个房间可谓密不透风,没有窗户,没有排气孔,真是密室!她又蹲下认真检查房门,发现门下有一些琥珀色的固体物质,她抬头看看:门顶上也有,门中却没有。
她又来到琴房,装修很华丽,比起豪华的卧室,这里的用材更加名贵,特别是摆放在中间的那台名贵钢琴,还有四壁书架上价值不菲的珍藏乐谱,那都是古董了吧。
但琴房就不如刚才那几个房间干净了,很是凌乱,钢琴旁边放着咖啡壶与倒着的咖啡杯,泼出来的咖啡将钢琴上随意扔着的乐谱弄脏,但看起来更像是主人自己不爱收拾造成的。韦十一暗笑了一下,这一家人的生活习惯是两个极端。
她对音乐很感兴趣,于是翻弄着乐谱,旁边的警员立刻递上手套与镊子,她点点头假装自己很内行,别扭地戴上手套用镊子翻弄着乐谱,开始欣赏起这些在纸上作祟的小蝌蚪。应该是一首还没完成的曲,不过好像不是很顺利,她看完那些残存的乐谱在心中下了定论。旁边的垃圾桶里烧掉什么东西呢?应该是没写好的乐谱吧,现在的人就喜欢胡乱烧东西,所以火灾才这样多,她很不屑地鄙视了尸体一眼。
可在继续翻弄乐谱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这将推翻刚才袁月关于谋杀的定论!
“我找到了顾卓的遗书。”她用镊子夹起那张纸对着袁月晃了晃。
袁月觉得这个笨蛋就是天生来克她的:“遗书也有可能是伪造的,笔迹是可以模仿的,也是可以辨别真伪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连续几个批驳让韦十一很不舒服,就算她是一个没什么理想的小片警,但也是有自尊的!她冲到袁月面前冷冷地说:“这个遗书发现的地方并不明显,是在一堆失败的乐谱中发现的,可能是顾卓在创作上遇到瓶颈企图自杀而留下的。然后你看尸体,如果是谋杀,那么有人这样一张张把纸贴到你脸上,你会不反抗吗?可你看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伤痕。如果这是谋杀,请问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死者并非死于窒息,而是在死后被人故意安排成现在的死状。另外,身体上的很多瘀伤要在死后两三天才会浮现。”一个拎着手提箱的时髦女子蹬着7寸高的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就进来了,她的吊带有一边还很不乖地滑到手臂,让年轻警员看得脸红红的。
韦十一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女法医吧。
袁月看到这身装扮就知道她是从夜场直接到案发现场:“别废话,快干事。”
美女法医冷笑着哼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开始检查尸体:“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1—2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12点30分到2点,身体表面没有任何伤痕。”她揭开那些打湿的乐谱,“眼睑出血,嘴唇绀紫,看起来很像窒息而死。但他的面部、舌骨和颈部并没有外力作用导致的伤痕,具体要等我解剖后才能知道。”
“可这封遗书我觉得也没有可疑的地方。”韦十一又拎起遗书晃了晃。
美女法医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念念看。”
不顾袁月的白眼,韦十一大声朗读起来:“‘《十三双眼睛》已睁开,而我们的生命也将永眠。’下面有四个签名,分别是死者顾卓、他儿子顾褐、女儿顾白和妻子孙思言。”咦,不对呀。韦十一心中突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一下子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袁月再也听不下去了:“这还不奇怪?什么十三双眼睛?拍鬼片吗?”
“这你就不懂了。”韦十一也拿出看白痴的眼光回赠袁月,“《十三双眼睛》和《黑色星期五》都是闻名世界的黑暗音乐,因为旋律蕴含着人类所不能承受的悲伤,听后的人都会受不了而选择自杀,可惜这两份乐谱都已经失传了。”
“那你的意思是,这两份乐谱其中一份重现人间导致这场悲剧咯?”美女法医好像很有兴趣,当然,也可能是她喝多了的缘故。
袁月瞪了一眼美女法医:“没有人会因为听了一首曲子而自杀。”
“也没有谋杀会让死者身体一点伤痕都没有!”韦十一立刻反驳。
“一家四口如果要自杀不会采取两种方式:母亲和儿子、女儿捆住自己开天然气自杀,这已经很奇怪了。而爸爸自己一个人反锁起自己用湿纸捂死自杀,更加说不通。并且受害者有四个,不是还有三个没死吗?她们醒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美女法医说完后还不雅地打了个酒嗝。
袁月忍无可忍地喝道:“喝成这个样子,真是把我们袁家的脸都丢尽了!”
什么?袁家?韦十一来回看看她们二人,眉目之间略有相似。
美女法医低笑出声走到韦十一面前伸出左手:“你好,我叫袁臻,是个法医。”
韦十一不太情愿地伸出左手——这两姐妹是她的克星:“不管怎样,我也觉得那封遗书是真的。”
袁臻眼神迷离,但却烨烨生辉一点酒醉之意都看不见,她无所谓地笑笑后离开。
屋外,长鸣的警笛像闪电撕破冬日的夜空,紧跟着来的就是发霉恶臭的雨水,不明所以地肆虐所有的屋顶、头顶。这个并不安宁的夜晚,开始下起雨来。
韦十一抬起左手,手表显示是2009年11月13日星期五,在英国16—18世纪的伦敦,这个日子是为死亡狂欢的绞刑日,大家以惩罚罪恶的名义在大肆传播邪恶的病毒,那一颗颗只懂得辱骂、嘲弄和攻击的心,都在期待一场诡异的死亡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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