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尼迩正兴奋地趴在窗口向我们招手。
明明应该为再次相聚而欣喜,但心中总是有一种隐约的不安。长老透露的那些信息一直在我耳边萦绕,而身为吸血鬼一族的左野澈他们内心肯定也不轻松。
从曼珠沙华回来后,我们一直忙着打探消息。
太多太多的疑惑堆积在我的心中,形成越来越沉重的负担。我回想起在四年前的时空隧道中亲眼见证了大叔的死亡,可他却又在四年后再一次死在我面前,告诉我那些惊人的身世。
人是不可能拥有两次生命的,他们之中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大叔?为什么要假扮身分?如果四年后的那个大叔才是假的话,那么我的身分是不是也都不是真的?那么长老呢,他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现在,第七天堂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虽然村民平时对我爱理不理视而不见,长老似乎也一直在利用我取回权杖,可那里毕竟是我的家,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承载着我儿时的记忆。
我反复央求了好多次,可是QKing权杖说,曾经有人许下了两个愿望,但是那代价太大,而且现在它自己能力不够了,只能完成我一个愿望。
究竟应该用QKing权杖解开川流帆的血咒,还是该用它去拯救第七天堂?
我越想越茫然,对下一步该怎么办更加茫然。
而归来的川流帆和左野澈,也因为撒拉率领吸血鬼部族大举侵犯第七天堂的事而束手无策。
川流帆虽然是吸血鬼王,却因为灵力被长期封印所以远离族人的居住地,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根据打探来的消息,据说撒拉已经找到了失踪的前任吸血鬼王——也就是川流帆的父亲川晨曦,有了王族的号召,越来越多渴望复仇的吸血鬼加入了这场战争之中。
川晨曦……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猛地一震。他……真的是杀死我母亲的人吗?
“玩具……”川流帆神色担忧地望着我。
而左野澈却转过头去。他一直不愿意看我,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但我什么都不能说。我怕我说出来之后,他就会……
“唉……”
QKing权杖环视了我们一圈,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忍无可忍:“跟了个最蠢的主人,也只能认命了。北木夜,别忘了四年前的那件事。我只能说,你们发生的这一切一切都是有人引导而出,而目的就是引你而来……”
“谁?”
QKing权杖有点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只是猜测罢了。北木夜,一定要慎重做好妳的选择,因为我最终只能实现你一个愿望。唉……你们为上一代的纠葛付出太多的代价,这样吧,我带你们回到十七年前,目睹那场圣战的起因。相信在那之后,你们应该会明白未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
我和左野澈、川流帆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最后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抑扬顿挫的念咒声中,我们的周围开始出现奇怪的气流。
迷雾渐渐升起,无声地包围了我们,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不停旋转的气流在不停逆流而上,胸口觉得好闷,就要透不过气了。
在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一场时光之旅之后,我们会发现谁在撒谎,谁又在自欺欺人呢?
“咳咳……咳咳……”
不知天旋地转了多久,我被萦绕身旁的烟雾熏得直咳嗽。这是哪儿?空气给人的感觉十分熟悉,我伸出手挥散着烟雾,触手可及的那个高大的东西是什么?
树?
巨型树冠如一把庞大无比的伞一样向外伸展着,它的面积几乎可以和一个小岛相媲美了。树枝纵横交错,纷繁复杂,一根根延伸开来,通向一幢幢具有乡村风情的雅致小楼。
低头一看,这样壮大的树居然是悬于半空之中的,硕大的树根一直向下延展,进入一片拥有神秘的薰衣草紫色的湖水中。
湖水的面积十分广阔,就如同晴空万里的蔚蓝色天空一样,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水中浅浅的紫色波纹缓缓摇曳着,呈现出令人迷醉的美景,时而静如华美织锦,时而动如绿萤舞动。
我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川流帆和左野澈也先后醒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是谁闯进我们的禁区里,给我出来!”
忽然一声大喝,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竟围了一群手持利剑的人们。他们一脸警惕地盯着我们并逐渐向我们靠近。
领头的一位见到我的面容,神色剧变,他涨着瞬息万变的脸色冲着我怒喝:“哪里来的妖孽,居然敢假扮我们的梵妮亚大人?快点杀了她!”
梵妮亚?妈妈?妈妈就在这里?QKing真的把我们带到十七年前了吗?
“我没有!”我急忙争辩。长得像我妈是我的错吗?这群野蛮人,亏他们还是我们吸血鬼猎人的前辈,咦,不过仔细看那领头的怎么有点像长老那老头子?
“让开!”
就在我不知如何一个人对付眼前一群人时,左野澈冷冷地抽出了剑,将我护在他的保护范围内。这些天,自从我的容貌改变之后,左野澈一直对我冷冷淡淡的,但只有这时我才感觉到,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默默守护着我。
而川流帆也微微一笑,与左野澈并肩而立。
“吸血鬼!”
“杀了他们!”
他们很快认出了左野澈和川流帆的身分,开始一拥而上。虽然左野澈很强,但川流帆却不能撑太久,而且被打斗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我们三个人都会有危险!
瞧见左野澈的手臂和身上已经逐渐划出一道道血痕伤口,却依旧将我护在他的身后,不让我受到分毫伤害。
我刚想开口让左野澈他们先走不用顾忌我,可我的手背却被剑芒划了一下,血珠子一点点地沁了出来,左野澈的眼睛开始逐渐变红,眼瞳中翻涌着愤怒的海啸。
“你们敢伤她?”
而周围的吸血鬼猎人们闻到这血的味道竟同时震愕住,停止了动作。
这个时候左野澈则有机可乘,他手中的动作不仅凌厉而且迅捷起来,剑尖划开一道道白芒,离得最近的猎人立刻倒地捂着手腕或四肢哀号起来。
“统统都住手!”
一个清冷却威严十足的女声突然响起,一名绝色的女子款款步入。
一袭白色长袍勾勒出迷人的身段,粉色如丝绸般的微卷长发,似流淌的溪水静静在身后倾泻而下,水漾迷人的紫黑色星眸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几许精光在她眼眶里乍现——在她看到我与她有着相似的脸庞时,然而她很快平复下来,黑瞳里是平静的湖水荡漾。
她就是……梵妮亚!
这次我是和她面对面了,这次她看到我的存在了,然而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我却竟被她瞧得有些无措起来。
我下意识地瞥了左野澈一眼。他低着头,略长的额发遮住了表情让我看不清楚,可是我却注意到他的手在身后悄悄紧握成拳。
“你们是……”
“我们只是普通人类,不小心迷了路才闯进来的,真不好意思。”我急忙牵着左野澈和川流帆慌张地道歉,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撒谎,也许就是下意识里不想让左野澈知道我的真正身分吧。
“我们马上就走,抱歉,真的抱歉……”
“慢着!”
腿刚抬起,就被她叫唤住。
“还……还有……什么事吗?”
不会是妈妈发现什么吧?我僵硬地转过头来,两条眉毛苦成了内八字。
“天要黑了,在我们这里住一晚吧!这只是一场误会,留宿一晚当我的赔罪,是我没有好好管教他们。”
“但是梵妮亚大人……”
“年轻版”的长老显得十分担忧,不过却被妈妈喝止了:“别再小题大做了,他们只是一群孩子,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这个小姑娘只是和我长得很像罢了!”
“……”长老不再开口,低着头恭敬地立在一旁。
“两位请。”
妈妈做了个“请”的姿势,而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拒绝她,是件需要很有勇气的事,因为她的气势实在让人很难开口说不……
“妮亚,听说今天来了客人……”
我循声望去,望进一双青灰色的狭长眼眸。那双眼眸总是透着股不羁和邪气,男子微笑地走近,从后方拥住自己的爱人,言语中带着蛊惑的调笑意味。
因为腰上环着的手,梵妮亚精致的容颜抹上娇羞,她佯装生气:“喂,正经点好吗?”
我、川流帆和左野澈三人立在客厅上,尴尬得不知手该往哪里摆,如果不是认识那张脸,我真的很怀疑抱着我妈的男人是色大叔的化身。
“面对自己女人,还要伪装正经,难道每个丈夫都那么无聊吗?”
“噗——”
我差点喷茶!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父亲,但是我万分肯定——天地良心,现在我的花痴行为原来并不是后天养成的,原来是基因遗传的关系。
用过晚餐,她便分配我们住进客房,而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我的卧房竟然就在妈妈卧房的隔壁一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间卧房就是我之前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躺在睡床上辗转反侧,妈妈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吧?可为什么我只是随意地扯了一个迷路的理由,她就信了呢?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怀疑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始终保持着微笑,不再多问一句……
怎么都睡不着!QKing把我带们到了这里之后就消失了,明明说让我们看到战争的起因,可现在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只要一想到就要再次爆发吸血鬼猎人与吸血鬼的大战了,我忧心如焚,忍不住走出了房间,出去透透气。
没想过,有烦恼的不只我一个。梵妮亚趴在走廊栏杆上欣赏月亮,而这一刻的她脸上的微笑不再,忧伤的眸染上了点点的清愁。
“梵妮亚大人……”
“是小夜啊,还没睡吗?”
这个时候她那忧郁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温柔浅笑着冲我招了招手,象是相识多年的亲人。
其实在选择和她打招呼和假装不知道转身离开之间,我真的考虑了很久很久。不知是否因为太过陌生,也不知是否明明因为很陌生却是有着血脉的关系,因此面对她,我总是不知所措。
这就是我的妈妈吗?她真的好美好美,感觉就像做梦似的,杂草北木夜居然拥有这样的母亲,只不过……一想到左野澈的梦境,心猛地一痛,便不自在起来。
“您……有什么心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心事?是啊,感觉他最近好忙,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却要我假装不要知道……而他也是……”
她叹息了声,虽然依旧带着明朗的笑容,却眼中却浮起一丝阴霾。我不太明白她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是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挥之不去。
“我听说,梵妮亚大人原本是Regina族的吸血鬼,怎么会和森莱斯大人在一块了呢?而且……还……还……”
我吞吞吐吐地说着,眼珠子忍不住死死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不放。心不知为何在扑通扑通地打鼓。
提到孩子,梵妮亚紧蹙的眉毛终于舒展,她爱怜地抚摸着肚子:“是啊!本来,不应该交集的人竟然真心相爱,还拥有了共同的结晶,这样的经历大概没多少人能拥有吧?你知道吗?我可是他抢来的新娘!”
“啊?”
“呵呵,在这一时代掌权吸血鬼猎人和吸血鬼都是年轻气盛的家伙,川晨曦和森莱斯从很早便斗在了一块,但是他们仅是单纯一对一较量,亦敌亦友。
“我在暗黑四十九度的时候,就听说过森莱斯作风大胆,却没想到他竟大胆地在我和川晨曦大婚之夜把我抢了过来,成为他的新娘。”
太太太……太囧了!如果按这种推论下来的话,那我不就是他抢来的孩子?
“这样,吸血鬼王不是气疯了?自己的女人耶,太没面子了。”
梵妮亚仅是淡淡一笑继续道:“是啊!所以……每次川晨曦都来,总是败兴而归……”
“那这样……”我才刚开口,便瞧见远处渐行而来的熟悉身影,而梵妮亚也略微吃了一惊,然后则快地捂住我的嘴,拉着我躲在亭子下的石墩后面。
来的人是森莱斯和年轻版长老。
“森莱斯陛下,川晨曦下了最后一次通牒,如果不将他的皇妃归还,这次他将大规模地进攻第七天堂,势必要带回梵妮亚王妃!”长老有点忧心忡忡。
“那家伙都偷袭了一年多了,竟然还不死心!妮亚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要打便打吧,反正我们之间早就该有个了结了。”
“以属下拙见,我们可以跟川晨曦商量,孩子出生便将梵妮亚大人送还回去,毕竟当初是我们不对在先,并且梵妮亚终究是吸血鬼一族的,实难服众。”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女子,原来她竟也有这样的苦楚,而……十七年前的战争竟是因此而起的?
“荒唐,你居然让我把自己的女人让出去?”森莱斯顿时拉下脸色,俊美的容颜变得狂鸷阴郁。
“属下不敢,只是……”
“我绝对不会放弃!妮亚已经是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让给他!”
终于那两抹身影渐行渐远,我和梵妮亚才从角落里出来。我静静地盯着她的表情,而她始终一脸平静,只是那湿润的眼怎么也隐瞒不了失落的悲伤。
“梵妮亚大人……”
我终于明白她之前说的话。这件事因她而起,而她却同样身不由己,爱情从来就身不由己的啊,为什么要将所有的错归类到她的身上,让她在别人的眼里背负上红颜祸水的骂名?
她忍住的泪水却从我的眼眶里溢出,滑落脸颊,降落在她的手背上:“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为什么结果竟是这样?
梵妮亚却轻轻抚着我的头,望着星空安静地微笑着。那是一种过于平静以至于显得淡定的坚强,她的声音恍如叹息:“由我引起,就该由我来结束。这一代的悲哀,绝对不能让我的孩子来承受。我会尽我所能,阻止这场战争……”
眼前渐渐模糊,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不停地旋转起来。
是QKing在逆转时空吗?下一秒我又会看到什么?
远处,一个低垂着脸泪水布满脸颊的男孩蹲在地上,身旁是——一个脸如白纸、头发深紫的女人,还有一个胸口被血迹染红的男子,他们安静地沉睡着,但我却知道那两人已经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那是……左野澈的父母。
我怎么又会看到这样的画面?这已经是在母亲离开后发生的事了吧……左野澈在自己的父母身边待了多久?瞧他面黄肌瘦的模样,是多久没有进食了?
再这样下去可是会死的啊!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的时候,只见差不多相距十米处有个人赫然站立在那儿。
妈妈?怎么会是妈妈?不过,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令我震惊万分的人——
一头银蓝色的长发似流淌的溪水静静在身后倾泻而下;漂亮狭长的水蓝色美眸迷迷蒙蒙地泛着淡淡的水亮光晕。高挺的鼻梁如同捏塑出来那般完美;柔嫩饱满的嘴唇彷彿是一口鲜嫩的樱桃,肌肤白皙清透就像可以捏出水来。
那站在母亲身后的男子彷彿与川流帆如出一辙,莫非是——川晨曦?
我被突然冒出的联想吓了一跳,莫非、难道,这人真的会是……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孩子就不会……”妈妈说着垂下星眸,卷翘的睫毛上沾染了些许湿润的液体,“曦,停手吧,为什么一定要让事情无法收拾呢……”
“你约我见面,想说的却只有这句话吗?”川晨曦的语气中充满了强烈的控诉,“你本该是我的王妃!是森莱斯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回到我身边来吧,妮亚,我依然对妳……”
“曦,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有了森莱斯的骨肉。”
川晨曦备受打击地倒退一大步。他深蓝色的眼睛睁得极大,我彷彿听到他漂亮的眼瞳在一点点破碎崩溃中……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那个家伙逼迫妳的是不是,我去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抽出利剑,眼眸翻涌着嗜血的暗涌,那是一股极致的怨妒!
“你冷静点,他没有逼迫我,是我爱他,真的爱他!这次我约你,是想让你停止战争,不要徒添无辜的性命。”
妈妈说着,竟然跪了下来。她紧紧地抓住他手中华丽的袖子,不停祈求着,大滴大滴地泪珠滚落。
川晨曦着一脸哀伤地看着妈妈,仅是这样看着他,湛蓝的眼眸变得浅薄而忧伤。良久,他轻轻开口,破碎的嗓音泄漏出颓败的痕迹。
“他到底哪里好?他能像我一样,在大婚之夜一听到妳不见了,疯狂地挖遍暗黑四十九度地每一寸土地吗?他能像我一样,当妻子被人抢走,却隐忍着不出声,生怕他因此伤害妳?
“他能像我这样,即使成为笑柄,也要不顾一切地将妳带回,接纳妳的所有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显然梵妮亚的拒绝刺到了他的痛处,以至于此刻他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略微失去理智地不停质问着她,生怕川晨曦一时激动会错手伤害母亲,我急忙想要上前阻止,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付出再多又怎样,全心全意又如何?有权有势就能将爱情天翻地覆了吗?”
没想到这个时候川流帆竟从隐没的角落走了出来。他一步步走来,大胆地质问着川晨曦,笑得优雅却荡漾着别样的伤感,“如果每个女人都只喜欢这世界上条件最好最完美的男子,那这个世界早就绝种了,又何必创造千千万万不同思想的吸血鬼和人类呢?
“爱这东西不要拿如此俗气的东西当优势来攀比,这只证明你爱得不够深。”
川流帆说完竟同时望向了我,变化莫测且柔美空灵的眼眸里透出波光潋滟。此刻他的样子让人心疼。
“爱她的话,如果付出一切能让她得到幸福,又何必在意自己不够美满?如果真的爱着对方便放手吧,用自己的遗憾换回对方的美满,何乐而不为呢?”
她的快乐不属于你,便放手吧!川流帆,你是否知晓我的快乐不是源自于你,所以你便放手了呢?
胸口酸酸的,鼻头酸酸涩涩的,你还要我欠你多少,你才开心?
我不知道之前还在房间内休息的他怎么会出现,可能是因为QKing权杖改变了时空的关系。不过正因为川流帆的一席话,川晨曦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唉……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命令撒拉取消攻打计划。只不过……妮亚,我能和你单独谈两句吗?或许此次见面后,我们再次没有机会相见了。”
看上一辈似乎有话要说,我和川流帆就识趣地退场了。
漫步在树林里,我好几次想要对川流帆说对不起,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可是,如果我选择了左野澈,那么就一定会伤害到川流帆……而且,其实已经……
在森林的路口处,左野澈已经远远地等在那里。
川流帆不等我开头,涩涩地笑了笑:“呵呵,看来他来接你了。勇敢些,玩具,不要让自己拥有遗憾。你去吧。”
说完,他率先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澈……”
我跑向等待许久的左野澈,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川流帆说得对,不要再像上一辈那样活在遗憾之中,我想对他勇敢地说出……
“北木夜。”
在我距离他三步远的时候,左野澈忽然陌生地叫我的名字。
“梵妮亚到底是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睁大了眼睛。
“她是……”刚想讲出是我的母亲的事实,话在嘴边却又犹豫了,“她……她是梵妮娅大人啊,森莱斯的妻子啊!”
我心虚地扯出笑容,而左野澈则不再开口,只是哀伤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令我的心彷彿被利针狠狠扎进骨髓一般疼痛。幽敛的黑眸承载着令人不忍触睹的无助与哀伤,就像零落的秋叶无助地随着肆虐的寒风流浪,就像折翼的精灵失去了自己快乐的天空而逐渐凋逝。
他的目光渐渐冰冷。
“北木夜,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低沉的嗓音夹带的寒意令人惊啸,彷彿春风六月的天气突然下起了冰雹,那种感觉就像原本在冬天裸奔的家伙,被浇了一头的冰水,心底一片寡凉。
我彷彿听到自己转动脖子,而骨骼僵硬得吱吱作响。
“我可以不在乎你是吸血鬼猎人……”
他向我走进一步,我忍不住退后一步。
“我可以不在乎你属于第七天堂……”
他继续前进,而我依旧退后。
“但是……我很难不在乎你是梵妮亚的女儿!你的母亲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无路可退,我颤抖的身子无助地抵在树干上,而左野澈的双手猛地一按,将我困在了他的怀中,虽然这个姿势很暧昧,但是却暧昧得滋生出阴暗的恐惧!
“从你为我庆祝生日的那天,也许就注定了我会喜欢上你的事实,所以当我知道你就是第七天堂的吸血鬼猎人时,我仍对你无法产生憎恨。
“在你为了保护大家抵挡住第七天堂时,我更是祈祷你能平安地回到我的身边,所以当你真的被逐出第七天堂回到古堡时,我真的很感谢上天。
“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为什么是妳,为什么偏偏妳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妳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他们一个个倒在我的面前……”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那恐惧的画面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更何况左野澈每天都在梦中重复呢?我捂着耳朵,疯狂地摇头。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北木夜只知道左野澈是个冷漠的吸血鬼,你只知道一心一意保护川流帆,你还知道我的痛吗?”
他疯狂地抓紧我的双手,黑曜石般的眼瞳愈加黑得幽深,彷彿黑洞在里面旋转翻涌着,悲痛的咆哮声撕裂了心中密封紧实的创伤,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现,在我惊觉它的同时刺痛了双眼,熨烫了手背。
那颗带着左野澈所有情感的泪水,唯美地从他完美的下颌滑落,正中我的手背处……
“妳猜回到古堡之后我从你房间找到了什么吗?我居然从你的房里看到那件属于那个女人的衣服和书典!本来我只想证明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所以傻傻地欺骗自己,相信妳不会骗我。
“可是北木夜,为什么妳要骗我?妳以为可以一直瞒下去吗?QKING展现给妳的一切,我也看得见!现在,我还能怎样继续欺骗自己?”
他顺着掌力一推,紧迫的气息瞬间消失,恢复初次见到他时候的那清冷而淡漠的神情:“感谢,妳让我看透妳!”
他缓缓转身,脸庞微微侧过,眼白分明的瞳眸瞇成嫌恶的弧度,如恶魔羽翼上纤长分明的羽毛的睫翳在眼袋处投下浅浅的阴影,就象是如影随形的忧伤,那一抹浅浅的暗影,隐藏了他多少的隐忍?
然而为何残忍,如此显而易见!
“北木夜,我原以为分别即是我们的终点,但或许是宿命,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永远都无法共存……
“在妳的庇护下离开第七天堂时,欠妳的一命已经用雾的生命来还清,当我们下次再相见时,我们就各不相欠,到时我一定会信守我对妳母亲发下的毒咒——让她的下一代也受到惩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我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时,左野澈却只留给我一个无情的背影,好冷——痛彻心扉的冷,即便以前他对我有多冷淡,都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泪水仅仅在左野澈离去的时刻,才迟迟滚落,很不适宜吗?或许吧,在这一刻我竟本能地在他面前隐瞒脆弱。
我终于肆无忌惮地哭泣,双手将两侧的衣角抓得纠结一团,就像手抓住的不是衣料,而是那颗在沸水和冷水中不断浸泡的心,血淋淋的伤口却硬是让它浸泡得惨白惨白,以为这样就不叫痛了!以为这样就不是……伤心?
所有一切的谎言都被打破,他终究无法接受我。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终究是两条平行线吗?
“你如果有时候为爱情自哀自怨的话,不如好好担心下你的母亲,你要看看第七天堂现在是如何一种惨况吗?”
忽然出现的QKing权杖难得严厉地开口,打断了我的悲伤。
四周的景象再一次模糊起来。当我睁开眼睛,我看到……我看到了尸横遍野,鲜血流淌的地狱——这里曾经是宁静而又美好的第七天堂,可是如今,往日的繁华已经不再,只剩下遍野的哀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说了会放弃战争吗?”我简直不敢置信,“明明、明明约好了……”
“什么?梵妮亚被森莱斯软禁了?”
“有人告发梵妮亚昨天和吸血鬼王川晨曦私下约会,森莱斯开始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那之后,森莱斯软禁了梵妮亚,率先向吸血鬼一族宣战——”
怎么会这样?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为什么我和川流帆走开之后,森莱斯就出现了,而且母亲还被误会在密会情人?
“不对不对,妈妈根本就和川晨曦没有任何关系啊,昨天我和川流帆也在场的,爸爸在哪里?我去跟他解释啊……”
“已经来不及了……”
突变的消息令我不自禁软了腿,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再也爬不起来,为什么一夜之间全变了?
“回去吧!该看的都看到了。是该想想你的选择了。”
QKing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迷雾升腾而起,空间再一次扭曲起来。
我焦急地大叫:“不!现在还不能回去,妈妈的误会没有解除,我要跟森莱斯说清楚那个误会……”
“我只是来带你目睹历史,不是改变历史,走了!”
“不要——”
当我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神色担忧的川流帆。
“木夜,你终于醒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下意识地张望四周。
——左野澈不在。
“澈已经走了。”彷彿看穿了我的失落,川流帆轻声安慰我,“虽然我不知道妳和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妳,我会一直站在妳身边。”
我的眼泪倏然滑落,又被我匆忙拭去。在这个时候,我不想再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只知道哭泣。虽然左野澈已经不在身边,但是他曾经告诉过我,北木夜你一定要长大!所以,未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勇敢走下去。
擦去模糊前方目标的泪水,现在真的不是悲伤的时候,左野澈已经决定了对战,为何他可以从这场悲痛中站出来与我对决,而我不能呢?
“谢谢你,帆……”我勉强笑了笑,忽然想起现在紧张的局势,“对了,现在战争有没有开始?撒拉已经开始攻打第七天堂了吗?”
“……”川流帆忽然陷入了沉默。
我立刻紧张起来。一定是战争已经开始了!
“我派涅尼迩去打探消息了。”川流帆犹豫了一下,“如果妳担心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我想回第七天堂!”我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太危险了!”川流帆拼命地摇头,“真的会没命的!”
“但那里是妈妈曾经守护的地方!我一定要阻止这场战争!”我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我不想看见历史再一次重演。第七天堂是我的故乡。帆,如果你的家乡被人攻陷,你会不会无动于衷呢?”
“……”
川流帆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吧,如果阻止这场战争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完成!”
“呼——呼——”
我焦急地奔走在迷失森林,手上的血痕不断重复着凝结成旧茄再被撕裂,我仍然满不在乎地用手拼命拨开拦路的荆棘丛。
尽管不断赶路甚至没有喝过一滴水,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疲累,脑子被那个想法满满填满。
我要赶快回去!
穿过眼前的森林,就可以到达第七天堂,但是我的心情并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更加焦躁。以往总是响彻着鸟虫鸣叫的森林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不详的意味如空气一般蔓延在没处缝隙。
好不容易走出森林,视线一下开阔起来。惨白的天空中黑烟悠悠飘过,几只嗜食腐肉的秃鹫正盘旋着,不断发出贪婪的低鸣,如同死神对第七天堂发出邀请。
战争已经开始了。
我的心像被人猛地揪紧,不敢再迟疑一秒地朝着黑烟飘来方向那个山脉飞奔而去。
我记得大叔曾经这样问过我:小草夜,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第七天堂吗?
那时候的我回答说:因为这里是所有生灵的安息地,这里不会有争斗,不会有悲伤,不会有背叛也不会有死亡。
吸血鬼猎人王带着吸血鬼猎人来到这里,并给了它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所有经历战争的吸血鬼猎人们,能够平息伤痛。
所以,第七天堂,是吸血鬼猎人的永无乡。
当初吸血鬼猎人王期望的,大概是让猎人们远离战争吧。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想到过,只要仇恨还存在,战争就不会停止。
冬天的寒风呼呼吹刺着脸颊,我呆呆站在第七天堂的入口,眼前展现的是一块望不到尽头的黑色焦土,到处弥漫了硝烟和烧焦腐肉的气息,四周散落着无数动物的尸体残躯,绵延不绝地延伸到山脉的深处,只有一些参天大树,还在火光中痛苦燃烧着,用最后一点绿色,证明着此处曾经的繁盛祥和。
今天不过是吸血鬼宣战的第三天,天堂已经变成地狱。
一路脚步不稳踉跄着向前走去,满眼映入的都是杀戮的阴影,披着仇恨的外衣,任何的屠杀似乎都不再需要理由,生命被践踏在死神的脚底。
亲情、友情,在战争的阴霾下都不复存在,所留下的只有无法抹消的血债和憎恨。
“当我们下次再相见时,我们就各不相欠,到时我一定会信守我对你母亲发下的毒咒——让她的下一代也受到惩罚!”
左野澈的话再次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回荡,犹如一把冰峰磨成的利刃,将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狠狠挖割,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我的咽喉。
澈……难道说我们注定只可以互相残杀,却没有办法牵手相拥吗?
眼眶渐渐灼热,一阵风吹过,我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原属于妈妈的法衣,突然明白了当年妈妈宁愿牺牲自己也要阻止战争的原因。
草地燃尽可以重生,鲜花凋零可以重放,生命总是在用不断轮回的方式,平复伤痛。
但是,战争却让所有活着的人永陷阿鼻地狱,即使死去,也无法终止,下一代会承接这个恶果,一代又一代地仇视下去。
那是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一个永世无从化解的诅咒!
所以,在战争爆发的时候,妈妈会那么做并没有放弃我,她只是在用仅有的办法想守护我和大家的幸福。
想到这里,恐惧和茫然渐渐消散,我用力擦干眼泪,抬头看着前方火光映照的天空,向天上妈妈默默发誓: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北木夜都一定要阻止这场战争!
不知走了多久,抬起头夜幕已经降临,阴沉的天空只有一点微弱的星光在远处昭示着指引。
走到第七天堂的中央地带,我赫然发现,一片平地上如同生长出了怪树,连接成一片巨大的城堡。
成群结队的吸血鬼挥舞着长矛弓箭张着亢奋的眼睛,来回逡巡。
突然,一只吸血鬼注意到我的出现,倏地瞪大血红色的眼睛,嘴巴裂开,露出森森的尖齿,低吼着朝我走过来。紧跟着,犹如传染病一般,所有的吸血鬼都接连发现了我的存在,纷纷围聚过来。
嘶哑的低吼在弥漫的夜色中凝结成一块一块的白色雾气,犹如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战役终究要降临,QKing是对的,在这个时候将我拉了回来,否则……再迟下去的话,我估计只能看到第七天堂的残骸了。
我害怕地后退了两步,稳了稳心神,抽出别在腰间的权杖,用力紧握着举到半空。一道金色的光芒耀起,领头的吸血鬼惨叫一声捂住眼睛伏倒在地,周围吸血鬼也被吓住,不敢再上前,只是保持着距离围聚在我的四周,发出威胁一般的嘶吼。
我见他们不敢靠近,朝着吸血鬼大喊:“来啊,你们不是要得到QKing吗?为什么不过来抢,这不就是你们发起战争的目的吗?”
簌!
突然间,空气中划过一道尖锐的声响,朝着我的右侧直击过来!我惊讶地侧身,一记白芒擦身划过,立刻,我身上的淡紫色法衣裂开一条裂缝,布帛的碎屑在空气中翻飞,令人一阵心惊。
好强的武器!竟连妈妈的法衣都有办法割开!
我抬眼看去,就在白光射出的方向,本来围聚的吸血鬼象是感召到了什么,如潮水一般纷纷退让到两旁。
道路的尽头,撒拉拖着一袭黑色的长袍款款走过来,他微微扬起头,苍白到发青的脸孔上挂着妖冶绝美的笑容,一双如血的双瞳犹如凝结了数千年的寒冰,即使含着笑意,仍让人不寒而栗。
啪啪!撒拉嘲弄地拍起手掌,对我微微倾身致意,如红缨的指尖轻轻交合,盈盈笑着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呵呵,北木夜是吗?真不愧是梵妮亚的孩子,居然敢带着QKing上门……呵呵,可爱的孩子,你就这么想被吸血鬼们撕成碎片吗?”
谦恭和善的语气吐出的却是赤裸裸的杀意,周围本不敢靠近的吸血鬼,见到撒拉出现,也纷纷再度燃起杀意和怨怒,朝我压近了一些。
我暗暗吃惊,不由紧了紧手指,下意识把权杖护在胸前,冷静地提醒:“好啊!你们试试看,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QKing的威力!”
听到我的话语,撒拉的脸色微微一沉,扬手阻止了吸血鬼们的进攻,瞇着眼睛勾起嘴角:“很好,我喜欢有胆识的小姑娘。那么,我姑且听听看——你来这里想怎么样?”
局势终于稳住,我心里轻轻松了口气,镇定地看着撒拉的眼睛说道:“我希望你们停止入侵,中止这场战争!”
撒拉微微一怔,随即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中止战争?”
说完,撒拉猛地收住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狰狞狂怒,血色的眼睛纠结了无数的怨恨,定定看着我:“北木夜,没有想到妳比妳的母亲还要愚蠢天真,妳以为只要妳的一句请求,就可以化解数千年间吸血鬼一族的恨意吗?
“无数的亡灵在我们的心里哀叫,无数的亲人变成黑土践踏在脚下,中止,怎么中止?”撒拉说着,眼睛里的血色越来越深,几乎凝成一块暴戾的黑血!而在他的话语煽动下,吸血鬼们纷纷悲愤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发出震慑天地的怒吼!
“杀死猎人!”
一道惊雷闪过天际,电光中吸血鬼们的表情犹如从地域中爬出的撒旦,带着积累了数千年的愤恨,凶恶地看着自己!
撒拉摊开双手,指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吸血鬼,面目狰狞的脸上扬起鬼魅一般可怖的微笑:“你看到了!无法中止!除非用猎人一族所有的鲜血,来奠祭这些愤怒的恶灵!”
我身体一震,手中的权杖差点掉到地上。
不行,我现在一定要冷静!我已经答应的妈妈,一定要阻止战争,让这场悲剧终结!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女人的脸孔,我的心情渐渐平复,看着被愤怒烧着的吸血鬼们,毫不畏惧地再次举起权杖,直视着撒拉的眼睛,半点也不肯退让。
“没错,很难中止。所以我提出的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我铿锵有力地说道,用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孱弱瘦小的身躯:“撒拉,我想你一定很清楚QKing权杖的威力,只要我愿意,这里的一切随时都可以被完全毁灭!所以我不是请求你们,而是要求你们,现在,即刻中止战争,退出第七天堂!”
撒拉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微微怔住,半晌没有回答。我在心里暗暗叫好,局势终于有所动摇,希望能够顺利劝退他们。
撒拉犹豫了几秒,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人群中一个身影,苍白的嘴唇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他施施然走到包围圈的中间,靠近我笑着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很善良,根本就不会用QKing杀死我们……”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被他说中心里的想法,还是逞强地说道:“你想试试看?”
“呵呵,不要激动。孩子。”
见到我有所戒备,撒拉把手摊开,示意自己并无威胁,“不过我想这个威胁大概也很难让我说服大家退出第七天堂……僵持下去实在没有意义,我想你也不想看到两败俱伤的局面,对吗?毕竟,你的身上,也流着一半吸血鬼族的血液。”
猜不到他的用意,我皱起眉头:“那你想怎么样?”
撒拉轻轻一笑:“我有个很好的建议——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赌?”
“没错,我挑选一名吸血鬼战士跟你一对一决斗,如果你赢了,自然按你所说,我们退出第七天堂,中止这场战争。我想,所有吸血鬼也会接受这个宿命的安排。”
撒拉说着,貌似诚恳地对着身后的吸血鬼战士欠了欠身,所有的吸血鬼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但是没有人出声反对。撒拉满意地轻笑,随即扭头看向我,接着说道:“但如果是我们赢了,你就得交出QKing权杖,不再干涉这场战争!如何?”
我脑海中激荡起阵阵波澜,没错,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伤亡也会减到最低。我有QKing权杖,应该不会输!
想到这里,我扬起头,看着撒拉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撒拉见我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诡异莫测的笑容:“好……”
随即,他转过身,环视四周,轻轻抬起手臂指向一个方向:“那么,我们这边的战士,就选你吧!”
我扭过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吸血鬼战士中站出,缓缓地向我走来。他披着黑色的斗篷,大大的沿帽遮住了他令人遐想的容颜,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颌。
我打起精神,紧握住QKing权杖做出战斗的准备,一滴汗珠不动声色地从额头上滑落。
好,只要打败这个人,就可以阻止这场战争。我的手里有QKing权杖,这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这个无辜的人可能会因此死去,但是,为了化解两族的仇恨,也只能如此了……
我在心里不断告诫鼓励着自己,但是心口仍止不住地涌动着不安!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我会输给这个人?不,不可能,QKing权杖的力量可以打倒一切!
只是,心里无法抑制的不安究竟是来自……
来人走到我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站定,缓缓揭开了戴在头上的斗篷,一头茶色的发丝瞬间飘扬在空气中。
北风呼啸而至,被风打乱的茶金色碎发服帖的描绘出他分明的轮廓。英挺的眉毛,瑰丽的双眼,下颚骨线条就像清幽的水湾,美丽得使人无法移目。
心猛地一颤,我颤抖着叫出属于他的名字:“……左野澈……”
澈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看着我,他的眼睛不似以往清透,而是和四周的吸血鬼一样,染上了一抹暴戾的深红。
我勉强镇定下来,深深直视着左野澈。他……变了好多,那张脸彷彿在冰窖里呆上千百年才会出现的冷漠疏离的容颜。
“如何?妳的对手就是他。”撒拉拖长声调,瞥了我一眼,笑容冷旎邪恶。
“澈……”我不理会撒拉的挑衅,急急上前两步,伸出手想要触碰左野澈,他却径直打开我的手臂,随即拔出了别在腰间的长剑!
刺目冰冷的剑光灼痛了我的双眼,我的眼眶一热,眼泪就要止不住掉出。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呵呵,多么感人的画面。可惜……你们站立的地方却是战场的两边……”撒拉恶毒地笑着,突然敛起笑容,冲着左野澈提高声调命令道,“动手吧,吸血鬼战士,不要忘了,对面站着的是你的敌人!”
我含着眼泪恨恨地看向撒拉,这就是他的阴谋,让我跟最喜欢的人相残!左野澈听见撒拉的话,脸部的线条蓦地硬朗起来。
我无声地看着他,心被沉默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难道我们真的要兵戎相见吗?
左野澈举着剑,在黑色的天幕下站立成一尊雕像,夹杂着死亡血腥气息的北风呼啸而至,吹开他的前发,露出如红宝石般魅惑妖冶的双眼……没错,不是平时傲慢乖张的茶色。那双眼睛里闪动着一个巨大的风暴,浑浊暴戾,让人看不清内心。
看着这样的左野澈,我的心抖了一下,绝望地说道:“澈,为什么你不放下剑?不要再打了,好吗?我们一起结束这场战争……”
“不可能!”左野澈咬紧了牙关,“只要妳帮第七天堂,我们就是永远的敌人!”
“澈……”
“而且……”左野澈说着,眼睛里的红色慢慢加深,骨节嶙峋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我要杀死妳,为自己族人和亲人报仇!”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澈的剑已经闪着怵人的寒光劈了过来,剑气乘着风,犹如破竹之箭,闪耀着蓝色的幽魅光辉,迎面朝我冲来!
我赶紧握住QKing权杖,阻挡住凌厉的攻击,电光火石般碰撞的瞬间,暗夜的天空中突然击响一道红色的闪电,火红的光芒照亮了我和左野澈正面对抗的脸!
那是曾经欢笑相对,曾经深情凝望的面容,此刻,在这么近的距离,刀剑却把我们的心隔离得如此疏离……
滚烫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掉出,落在QKing权杖上,缓缓流到左野澈的剑刃。泪水迷茫中,左野澈决然的眼神,竟然也闪出了一丝动摇!
“死!死!死!杀死猎人!杀死她!”
身边的吸血鬼如同鬼魅一般嘶声喊叫起来,左野澈如同受到召唤一般,只停顿了一秒,就敏捷地向后跳出一步,右手一挥,再次高举起长剑,跃起劈下!
风越来越大,卷动着天空弥漫的浓烟和乌云,犹如海上可怕的风暴漩涡,要把一切都吞噬一般。
狂风把左野澈的衣摆高高扬起,飘舞的长发发出骇人的威胁,我也不甘示弱地抓紧权杖,呼吸急促地应对着下一下的攻击。
锵!
白色的剑和金色的权杖由于黑暗中两条闪着光辉的恶龙,在不同挣扎,碰撞。
左野澈的身影混动成噩梦一般的光影,不断左右冲突,试图将我击倒。渐渐地,我的视线模越来越模糊……
在恍惚的视线中,我看到一片雪花从天空飘落,悠然的把这个可怖的世界衬托得一片安宁,周围的一切也随着雪花变得缓慢,眼前突然展开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
白色,大片大片盛放的夜华佳人。
漫天花海中,左野澈朝我走过来,脸上挂着傲慢,让人生气,但却耀目到如启明星般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笑容,朝我伸出手。
他的手里并没有像此时,握着锋利冰冷的刀刃,只有和暖的温柔。
他轻轻挑起嘴角:“把手给我,我们回去了。”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把手伸出,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感觉是那么的暖,暖到足以驱赶那么多冬日积聚的严寒。
大叔告诉过我,猎人和吸血鬼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不知道,吸血鬼的手和猎人一样温暖。
风声轻抚过夜华佳人的枝叶,发出色拉色拉的轻响,象是神低喃的祝福。我开心地微笑着,拉着他的手,一直向前走去,彷彿不远处的城堡就是童话中永远幸福的终点……
“木夜!”
有人在叫我,是谁呢?我茫然转过头——
左野澈红着眼冲到我面前,手中寒光熠熠的剑直攻我!我呆在原地,甚至忘记用手里的QKING权杖抵挡。
嘶啦。
随着血肉撕裂,呼喊的惨叫如垂死鸟儿的悲鸣,响彻阴云弥漫的天际。
我彻底惊醒!眼前是焦黑颓败的战场,无数的吸血鬼围绕在四周,呼喊着挥动手里的武器,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透着仇恨和愤怒。
这里不是开满夜华佳人的山谷,这里是战场,是猎人和吸血鬼一决生死的修罗炼狱。
左野澈站在对面,漂亮的脸孔上沾着血迹,眼睛难以置信地慢慢睁大。
他手里紧握的利剑,深深插进了我的肩膀。
鲜血如同红色的璎珞,顺着冰冷的剑光落下,染红了妈妈的法衣,然后滴落在地上。
“吼吼!好样的!”
“杀死她!杀死猎人!”
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刺激着周围观战的吸血鬼更加兴奋,热烈地呼喊着。尖锐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我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
好痛……好痛!我要死了吗?
“木……”
我扑倒在冰冷的地上,扬起脸,茫然地看向前方,手紧紧捂着撕裂的伤口。但是血还是不停地涌出。视线中,左野澈停止了攻击,手里沾血的剑颓然地掉落在地上。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彷彿刚才那个奋力刺杀的吸血鬼只是幻影。
澈……
视线交会的瞬间,时间戛然而止。周围可怕的吸血鬼一拥而上,朝我围拢过来,我下意识朝着左野澈伸出手指。
救救我……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住地呼喊,左野澈看着我,迟疑了一秒,猛然意识到身为失败者我的可能会受到的残酷遭遇。他咬咬牙,焦急地向我伸出手——
我努力地伸出手,隔着空气想要拉住——是不是只要握住那只手,一切就会回到过去?
漫天的雪花开始肆意飞扬,将陷入黑暗的世界瞬间点亮。无数的白点纷飞开去,犹如一场盛大的花雨,那是最美丽的夜华佳人在夜空中瑰丽的盛放。
然而一双手从后面伸出拼命拉住他,接着,无数双手拉住他,把他拖到了人群后,直至完全淹没。
“不!放开!你们不准杀她!她是我的——”
左野澈拼命挣扎着,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声嘶力竭地发出撼动天地的嘶吼,手里的剑早已经被夺去,他仍然用尖锐的利爪,不断撕扯着阻止他的人。
我用力想爬上前,用QKing立出结界轰开那些吸血鬼,但是痛疼却象是把手臂的力气完全抽离,我甚至无法举起权杖……
“木夜!”
绝望的喊声慢慢远去,澈的身影消失在不断涌盖上来的人群中。我看着颤抖的指尖在空中挥了挥,仍然什么也没有抓住。
世界开始摇晃,周围恐怖的黑影一步步朝我逼近,我奋力挥舞着手里的权杖,但是无数的拳脚还是硬生生落到了我的身上,不断不断,我终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一朵雪花落在我的眼睛上,如同最轻柔的吻一般,把沉重的眼皮慢慢粘合。然后,更多的雪花落了下来,纷纷扬扬飘散在我身边,被鲜血浸成一朵一朵红色的花。
左野澈曾经告诉过我,夜华佳人的生命非常短暂,从开花到凋谢只有一个夜晚的时间。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它真的绽放过,存在过,那就够了。
它们真真实实地绽放了。
就像猎人和吸血鬼的幸福,在那个夜华佳人盛放的夜晚,真的存在过……
“喂,草蒜头,快醒醒!”
唔,是谁?是谁在叫我?
黑暗中,我轻轻动了动眼皮,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上,痛疼和难过都被抽离,一道光包裹着自己疲倦的身体。
“快点起来!你忘记你的使命了吗?”
是QKing的声音……使命……可是好痛苦,我不想与澈为敌,不想面对那些可怕的事情。求求你,就让我待在这里,说我是懦夫,是草蒜头也没有关系。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白痴!笨蛋!快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QKing生气的声音渐渐远离,我稍感心安,突然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木夜……木夜……”
低吟的语调带着女性特有的柔情,我的心猛地一颤,这个声音!
“女儿,请守护大家的和平。拜托妳……”
是妈妈!是妈妈的声音!对了,我已经答应过她,要守护大家的幸福,阻止战争!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第一个映现的,竟然是一头触目惊心的银发,是川流帆!
此刻,川流帆将我紧紧地护在怀里,一只手紧紧拿着QKing权杖,半跪在地上,与一群虎视眈眈的吸血鬼对峙着。
川流帆……是他,在保护我!
满头的银发在风中飞扬,掩不住目光中骇人的权威。所有的吸血鬼只敢远远看着他,连撒拉都只能紧咬下唇,却无法做出任何攻击。
即使没有灵力,他仍是吸血鬼一族最高的统帅,吸血鬼的王!
“帆……”我动了动嘴唇,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川流帆立刻像得到了感召一般,欣喜地低下头看着我。
“玩具,妳醒过来了。”
周围本来还僵持着的吸血鬼们,看到眼前的状况,立刻又慌乱地骚动起来。
“不要管这个没有用的王了,杀死那个猎人!”
“没错!我要为我死去的亲人报仇!”
尽管叫嚣不断,却没有人敢上前半步。川流帆不发一言,定定看着四周,那个威严的眼神已经代表了一切。
但是,这样下去一定撑不了多久。如果不在吸血鬼进攻上来之前使用权杖……不仅是我,连帆都有可能会死掉!
我动了动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就想举起金色的权杖——
见到我的动作,撒拉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大叫一声,飞快地甩出长长的银丝!
只听唰的一声,撒拉的十根银丝竟在一瞬间插进某个代替我的人的背中,抱住我的指尖猛地一抽,耳边听到无数咯登咯登的骨头碎裂声,带着血的银丝已经抽了出来,川流帆咬紧下唇,始终不发出一丝的懦弱呻吟,身体却软软地倒下。
背部反射性的痉挛着,地面凝聚着他的血液,彷彿冬日里刺眼的火焰腊梅,在地面怒发着燃烧着,烧灼着我那已经心痛得无以复加的心。
好残忍,真的好残忍……他一定一定很痛,他的脸已经苍白地跟泡水的宣纸一般,冷汗快速地覆上他的额际和鬓边,而他始终不发一语。
漆黑的眼笼罩着一层漆暗的薄雾,里面似乎有东西潺潺滚出,但我不想去深究。
对不起,川流帆,如果可以重来,请让我爱上你!
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不要做那个懦弱无能的杂草夜,我——北木夜,誓要保护我的朋友,还有第七天堂!
撒拉抽回发丝,正要继续攻击,我倏地从川流帆的怀中站了起来。清冷地看着他,那是北木夜彻底的愤怒!
举起权杖,我打出几个手印,只是瞬间,QKing权杖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剧烈的风更加急促,彷彿是世界毁灭般,整个天地都开始震颤。
QKing权杖上的龙眸突然猛地睁到几乎爆裂,发出惊天的吼叫,天地彷彿微微颤动了几下,竟在我们之间裂开一条大缝,里面没有汹涌的岩浆,却有萦旋的龙卷风从蜿蜓曲折的悬崖上尖厉怒吼着,以漫天倒海之势覆向那些吸血鬼们。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嗥声中,吸血鬼一个个地被卷进风中,殒落下悬崖。
撒拉发出一声大喝,所有银发如同赋予了生命一般,风聚为形,激冲成刃,朝着我直直飞舞过来!
我抬手一挥,权杖便发出一道强光,将撒拉所有的攻击化为乌有,巨大的冲击撞到撒拉的身上,气流溅碎开来,形成一道金色的弓形光晕,将撒拉弹出几丈开外的距离。
趁这个机会,我赶紧拉起一边的川流帆,转身就要逃走。然而,还没有逃出两步,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紧张地拿起权杖就要攻击,但是在目光和来人交会的一剎那,我完全愣住了,连权杖也直直掉落在了地上。
是他——
“小夜,妳为什么不继续攻击,杀死这些人?”怒喝的声音带着无比的严厉,终于把我从混沌的诧异中惊醒。
眼前的男人和从前一样,一样的身形,一样的面容,但是那上面却再也找不到我熟悉的笑容和玩世不恭。
“大……大叔……”
没错!颤抖的喉音发出的瞬间,我逼迫自己相信了眼前的事实!大叔还活着!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四年前他死过一次,四年后我又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可为什么现在他竟然又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
难道大叔竟然拥有不死的能力?
“好久不见……”大叔的声音透着深不可测的沉稳,完全不似从前。深邃的眼眸直视着自己。我眨了眨眼睛,仍然感觉如坠梦中。
“大叔,你怎么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啊!”
大叔深深看着我,缓缓开口:“没错。我没有死。不过,这个现在并不重要。小夜,妳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有一天一定会报答我?”
不明白大叔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就要妳报答我,为我做一件事。”
大叔弯腰捡起我掉落在地上的权杖,把它放回我的手中,沉声命令道:“就是现在,木夜,我要妳消灭所有的吸血鬼,包括……”
他顿了顿声,指向互相搀扶着站立在我身旁的川流帆,眼睛闪过一道阴霾:“吸血鬼王!”
我震撼地后退两步,看看川流帆又看看大叔,整颗心乱成一团,不住地摇着头:“不,不……我不能……”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到我的脸上,差点让我站立不稳地摔倒在地。大叔扬着手,脸上全是不甘与愤怒:“妳难道忘记了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还有,妳身上的伤又是拜谁所赐?不要再愚蠢了,快点杀死他们!”
“不,不……”我捂着脸不住摇头,泪花在眼眶慢慢聚集。
为什么?为什么大叔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一定要我杀死吸血鬼一族?眼前的这个人正的是看着我长大的大叔吗?为什么我的感觉是如此陌生?
“这个人杀了妳的母亲,妳还不快杀了他,抱着川流帆干什么?妳要想想是谁把妳害成现在这样,快杀了他!”
无数的声音不断的冲击着我,不断的骚扰着我的耳朵,我的心,终于我爆发出有史以来最大的咆哮:“够了!”
因为我的嘶吼,地面开始逐渐晃动起来,权杖的龙眸再次发光,只不过这次发出的是鲜血的光芒,我们几个人所在的地块竟因此拔地而起,形成锥形状悬浮于半空中,将一大群吸血鬼们隔离了出来。
一阵清风在我身边扬起,我将手轻放在川流帆背上的伤口上,泪水在他脸上溅开朵朵水花,心一抽一抽地疼得厉害,我不仅心痛川流帆为我受伤,我更心痛的便是川流帆身上的一道剑伤。
“大叔,妈妈也希望唤回和平,不要再让我杀戮了……”我流着眼泪苦苦哀求,妈妈的紫色法衣在暴风中飞扬,犹如一双温柔的手将我紧紧环抱。
“够了!不要跟我提那个薄情的蠢女人!我要妳杀死他们!妳听到没有!”大叔越发愤怒,甚至伸手想跟我争夺拉扯川流帆!
“大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害怕地步步后退,不敢相信地质问。
喀拉——
一道惊雷在天幕击响,将残缺的世界生生撕裂成两半,狂风卷着染血的雪花,变成了一场暴风骤雨的冰暴!
“因为……”狂风中,大叔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因为他根本不是妳的大叔。他是妳的父亲,曾经的吸血鬼猎人王。”另一个声音凭空在天地间响起,犹如瞬间席卷了所有人的心。
“父……父亲……”我低喃着重复着这个字眼,暴雨落下,将眼前的人冲刷得一片模糊。
未知的空间,宿命的轮盘开始转动——
以毁灭一切的姿态。
“哼,你终于出现了!”
大叔冷哼一声,解除了身上的易容魔法。当那双青灰色的狭长眼眸展现眼前的时候,我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森莱斯——我的父亲,吸血鬼猎人的王。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脑袋里被无数问题充斥着。为什么……养育了我十六年的大叔竟然是我的父亲?那么大叔呢,那个在四年前死去的大叔,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
很奇怪,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听过似的。究竟是在哪里呢……
“我知道你不会甘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记挂着报复,而梵妮亚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寂寞!”
而另一个人,此时也缓缓摘下了斗篷。如夏日溪水倾泻般的银蓝色长发,与川流帆几乎一摸一样的五官……
川流帆低声呼了一声:“父王——”
“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和梵妮亚私通,十七年前的战争根本不会发生!为了复仇,我等今天已经等了足足十七年!”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四年前,大叔死后出现的那个神秘人物说话时就是这样的口吻!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把我弄糊涂了!母亲死之后,故事明明已经画上了句点,怎会又突变成这样?!父亲……为什么和撒拉联手?为什么要易容成大叔?为什么要……骗我?
我控制不住自己,大吼大叫冲着父亲死命地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到的答案却是残忍至极的——
“怎么回事?你真是愚蠢,愚蠢到让我觉得丢脸,没想到我养育了十六年的东西竟愚蠢到这种地步。这十六年来妳所谓的大叔雷洛——是我!还不明白吗?真正的雷洛在战争后根本没有回到第七天堂,而是一直在寻找权杖,四年前死于撒拉之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计谋、一个圈套——川晨曦既然害我失去我心爱的女人,那么我就要当他也尝尝失去的滋味!木夜,你的大叔﹃遗言﹄都是谎言,还不明白吗?”
是啊!都是谎言,我这草蒜头不愿面对的谎言,原来我十六年来只是一场暗算里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布。
我强忍着泪水,面对他,根本喊不出“爸爸”这两个字:“森莱斯,你的仇恨难道还不能放下吗?妈妈根本就没有和川晨曦有私情,那次的幽会,我也在场。
“你还记得十七年前忽然出现在第七天堂的少女吗?那个和你的妻子拥有相似容颜的少女——那就是我啊!”
森莱斯的脸蓦地一怔,他惊愕地盯着我,连连摇头:“不可能……如果十七年前那个是妳的话,那么为什么妳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恶狠狠地转向川晨曦:“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劣质的谎言?”
“谁说不可能?”
在我手中一直沉默的QKing权杖忽然开口说话:“只是简单的时光穿梭,就可以让人回到过去。我让北木夜亲眼见证了十七年前那场战争的原因,是因为你——”
“不可能,不可能……”
青灰的眼瞳有一瞬的错愕与崩溃,森莱斯跪倒在地面上,拼命地摇头否认。
“不信任自己的爱人,真是妮亚的悲哀。”QKing权杖怜悯地叹息,“就让我再做做好事,让你看看梵妮亚最后的记忆吧……”
此刻权杖周身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将所有在场的人包围其中。
渐渐地,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水幕电影,而电影的女主角是……
母亲一路狂奔,几丝粉色的长发狼狈落入她的唇内,头发同样因为激烈的奔跑而蓬松、闲散,而她却无暇顾及,只是拼了命地奔跑,她怀中抱着的襁褓小婴安静地睡着,没有一丝的吵闹,彷彿外界的杂乱丝毫干扰不了她。
当跑出那片双生花树林,第七天堂的大殿开始出现嘈杂的声音,隐约听到父亲愤怒的咆哮,就象是狂狷的海啸,奔腾而来。
而母亲毫无所动,只是把抱孩子的手收得更紧了,眼眸里那抹坚定的守护反射而出的光芒,灼烧着我奔跑而沸腾的心脏,这就是一个母亲,这就是一个母亲和伟大连在一起的原因!
天空微微漂浮着丝丝初日印红的彩霞,在我们的脸上投映下琥珀红的光华,清晰的空气令人的忍不住深呼吸,将所有的美好容纳进自己的胸怀中。
我们在一个巨大的湖畔停下。母亲依旧小心翼翼地抱着我,那神情好像在临终道别,神色凄微,憔悴的苍白面容,冷似秋霜。
她低头仔细端看婴儿的面容,唯美的指尖轻轻抚摸,就象是描绘着一件华彩的织锦,紫黑色的美眸笼罩着一层罕见的温柔晕泽。
“木夜,孩子,以后不叫纱雅,你叫北木夜……你知道吗?在第七天堂里有一种蝴蝶叫作木夜,它真的好平凡,它的样子像一只平凡的树叶,只有展开蝶翼的时候才发现它牠的图案如夜空般美妙,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愿意记住牠的名字。”
说着,一颗碎钻似的清泪从她出水芙蓉般娇媚的面颊唯美滑落,倏地砸在我的脖子上,眼泪迅速渗进我的肌肤内,暗色的胎记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
这是……脑袋嗡的一声,感觉无数颗石头狠命地往我身上砸,全身正在四分五裂中……
“我可怜的孩子,女人最要不得的就是美貌和智慧,因为这样造就了她们及早的悲哀,所以……我宁愿我的孩子永远当一个平凡的草蒜头,纱雅这个名字不适合你的。从今天开始,你是木夜,平凡的——北木夜!”
“孩子,听我说,爱情因为错过变成孽缘,会一直潜伏在下一世,下一世若没有解开它,又累积到下一世,这样生生世世地累积下去,爱情就会变得辛苦。既然如此,又何必把爱情浪费在自己的犹豫和无知的未来呢?
“与其辛苦,不如就现在抛弃一切,毫无顾忌地去爱好了,当时,我就是抱着这样不顾一切的心态,想要和你父亲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不在乎谁是吸血鬼猎人,不在乎谁是吸血鬼王妃,一直到现在,我也从未后悔。
“所以,我亲爱的孩子,不要恨你的父亲……请代替我继续爱他……”
那个时候的我彷彿感受到将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忽然哇哇啼哭起来。
“所有的争端都是因我而起,就让我来结束吧!”
母亲向我绽放最后一抹绝美的笑,然后拿起了一直背在身上的QKing权杖。
她缓缓地走向了那片湖泊,任冰凉的湖水一点一点漫过她的膝盖……
“崇敬的路西菲尔大人,现在我以死来祭祀你的复甦,以智来揭开你权杖最伟大的封印,希望这个世界重归原始平静,不再杀戮不再嫉妒,QKing,请允许我这一祈愿,我愿以灵魂作为你终生的奴隶,生生世世与你相结印!”
她高声念完咒语,然后咬破食指,在权杖头上画了个符号,快速地变化手中的手势,交握、交叉、食指交叠,拇指互抵……
妈妈的音容相貌开始逐渐透明,最后QKing竟像一颗流星般倏地窜进纱雅的体内,不……应该是我的体内。
似乎感受到体内的异样,襁褓中的我再次放声哇哇地哭起来,而她的容颜竟也在一点一点的改变中……
泪水犹如无法截止的泉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明了。我伸出手,想要触碰虚幻世界中母亲温柔的笑脸,但是却只能碰触到冰冷的空气。
一只大手轻轻覆上我的头顶,我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川流帆的父亲怜惜地注视着我:“一切就是这样,对不起,孩子,让妳受到那么多的委屈。
“妳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如果她没有去世,一定会让妳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是,由于我们的贪欲,她却成了牺牲者,连带让你,也受尽了苦难。”
川流帆也无言地握紧了我的手。辛酸一股脑涌出,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抱住他大声地痛哭出声。
不对,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我不是没有人要的杂草,从一出生,我就得到了妈妈用生命写下的祝福。
我的父亲森莱斯跪倒在一旁,已经明了一切的他,脸上写满了懊悔与哀伤。他在想什么?是已经死去再也无法追回的亡妻,还是多年在仇恨中度过的岁月?
抑或……是对被嫉妒蒙蔽双眼,伤害了妻子、女儿和自己族人的悔恨?
QKing的光芒缓缓弱化下去,周围残破的景象再次浮现出来,川晨曦转身,对着一众诧异的吸血鬼们张开双手,缓缓抬起,扬起的下颚,十足王者降临的气势:“我的族人们,请你们放下手里的武器,停止战争。
“吸血鬼一族为战乱而流的血液已经太多,你们难道听不到这遍地灵魂的哀号?”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生命抵消这战乱的伤痛。但是,时光无法流转,请你们忘记仇恨,让族人的灵魂安息。”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使命,便是重建家园……”
在川晨曦的感召下,一众吸血鬼露出痛苦又哀伤的表情,渐渐的,有人开始放下武器,跪倒在地上,嘤嘤哭泣。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的心中一阵酸楚。
第七天堂的人总是将吸血鬼形容成活着的恶魔,杀人狂。但是……
即使是吸血鬼,他们又何尝愿意征战屠杀,他们又如何不想守护在亲人的身边?
随着川晨曦的声音一点一点在天地间扩散,似乎因为吸血鬼的暴戾屠杀而聚集的阴云也慢慢散开……
突然,一道翻飞的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以大气为弓,以光辉为影,直取站在高处正在劝慰吸血鬼的川晨曦的心脏!
“小心!”
左野澈第一个注意到了这个异状,但是声音发出的瞬间,川晨曦已经应声倒地,鲜血从他的胸口扩散开,扩散成可怕的印记。
那枚武器竟然是用圣水洗礼过的匕首!
“撒拉!你在干什么,竟敢以下犯上!”川流帆冲到父亲的身边,扭头对还陷入不知所措的吸血鬼战士发出一声怒吼!
我应声看去,撒拉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面对帆的指控,面带不屑。
“果然是你……”川晨曦在儿子的搀扶下支撑着坐起,眉心紧锁,“没有王的旨意,你居然擅自怂恿吸血鬼攻打第七天堂。撒拉,你决定背叛吸血鬼王了,是吗?”
“哼哼……”撒拉冷哼两声,脸上露出复杂痛苦的神情,血色的眼睛里隐忍着莫大的愤慨。他伸出手,直指着川晨曦和川流帆,愤怒地咆哮,“你这个昏君,被妖精迷昏了头脑,这几年你到底为我们做了什么?只知道守护那个女人的坟墓外。
“哼,口口声声说你是我们的王,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在冰冷的监狱绝望了多久?那时候王在哪里??我们的亲人惨死在猎人的刀剑之下的时候,王在哪里?我们的生命备受威胁的时候,王在哪里?我们生活在痛苦的仇恨中不得解脱的时候,伟大的王,你又在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让本已动摇的吸血鬼再次回忆起曾经的苦恼,纷纷发出愤怒的呼号,跟随者撒拉,仇视地看着川晨曦和川流帆。
糟糕!
本来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我在心底暗叫不好,吸血鬼们似乎把川晨曦和川流帆也当作敌人了,这样下去的话……
果然,几个吸血鬼站起身发狂地朝着川流帆和川晨曦扑了过去,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而我也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该怎么办?
就在危机关头,我看见吸血鬼在靠近川晨曦的一瞬间,突然被一股怪力抛到了空中!我惊讶地定睛看去,竟然是父亲拦到了川晨曦父子的前面,用自己的力量为他们建立起了一道坚固的防护!
看着他坚毅的表情,我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决定放下仇恨,守卫妈妈的理想——
停止战争!
“撒拉,住手!我们的合作已经到此结束!立刻带上你手下离开!”父亲厉声喝道。
他的话让吸血鬼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吸血鬼竟然会和吸血鬼猎人联手!
撒拉却毫不在意,轻蔑地大笑:“哈哈哈哈,什么合作?我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而已!现在你的要求被满足了,我还没有!你不过是把我从监狱里放出来,提供一些线索,可这四年来,到处奔波的人是我,组织起这场复仇之战的人也是我——
“你看看那个没用的王整天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连国家都不顾!他做了什么?都是我的功劳!”
他再次煽动在场的吸血鬼们,“所有的吸血鬼听着,为了那些死去的同伴们,我们绝对不能再忍让了!十七年前那些吸血鬼猎人怎么对我们的,现在我们双倍奉还!跟我走!”
“休想!”
双方混战到了一起。父亲的法术不断将围上来的吸血鬼们击倒,可是因为要顾虑受伤的川流帆父子,难免被牵制了动作,时间一长,渐渐处在了下风。
我看到更多的吸血鬼在撒拉的带领下继续往第七天堂的高处进发了,那里是人群最密集的村落,一路上来我都没有看到第七天堂的长老或者村民任何的防守,他们一定是都退到了最高处,准备决一死战!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们!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但是刚直立起身体,口中涌出一阵铁锈的腥甜,一口血液喷出,点点滴滴散落在地上,再次将我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不行,我的身体已经受了太重的伤,根本就连继续行走都很困难,又要怎么阻止那些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们?
就在绝望之时,一只手从身后把我托起,我讶异的转头,已经停止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这一瞬间,世界也好,生命也罢,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杂草北木夜过往无数的日夜,似乎都是为了期盼此刻的降临!
“对不起,木夜……”
左野澈从人群中匆忙地跑来,紧紧抱住我。他的双眼也变得通红,但是这次,眼睛里没有仇恨,只有悔恨与怜惜。
“是我不好,我误解了妳的母亲,更误解妳,甚至还伤害了妳……我……”
我用手颤抖着抚摸他的面颊,小心翼翼到生怕这是一个幻影。直到指尖真实地触到他的温度,我才哽咽地叫出他的名字:“澈……”
神啊!我愿意承受一切的苦难,只求你不要再让我们分开。
我愿意中止时间,永世成石。只要此刻注视我的眼睛,不要再有一丝动摇和偏离……
“妳怎么样?撑不撑得住?”他神色焦虑地抱着我,一急,竟然狠咬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滴了一地,“快,你喝我的血,我记得你喝了之后恢复得很快……”
“是你……”我吃力地笑了,摇了摇头,“那个时候喂我血的果然是你……谢谢你,澈。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可以帮我吗?”
左野澈轻轻帮我擦掉眼泪,抱紧我看向黑影进发的山脉,咬紧牙关:“我不会再让妳哭了。这次,让我帮妳完成心愿!”
“嗯!”我用力点头。
世间上的仇恨,都快点化解吧!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可以和爱人朋友相拥的温暖,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在仇恨开始之前,你们曾那么幸福……
“澈!”
澈抱着我正要追上去,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我和澈一起回头,川流帆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正走过来。
左野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是他看了我一眼,立刻对着川流帆说道:“对不起,帆,尽管我发誓永远效忠你,保护你,但是现在,木夜更需要我……我不可以再丢下她了。所以今天,就算是您阻止,我也不会放弃!”
川流帆定定看着他,苍白的唇边浮出一抹淡淡的笑:“谁说我要阻止你?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去。”
“一起?可是你的伤……”左野澈焦急地想要阻止,但是只说到一半,川流帆就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山路,口气是从未有过的决绝:“那里……也有我的族人。我要去阻止他们,不要再增添流血和死亡,不要再执着地错下去了……”
“好,我们一起!”我伸出手,左野澈和川流帆立刻明白过来,也一起伸手跟我握在了一起。
三只手紧紧交叠着,象是彼此永远不会被打破的羁绊,凝结在一起。
第七天堂顶端的泥土,不再是烧着的焦黑。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嘶吼和惨叫象是永不会停止的风声,激烈地回响在空气中。
左野澈背着我,川流帆站在身边,我们三人一起向前望去:一个吸血鬼右臂已经被砍掉,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挥砍;另一边一个看起来只是十来岁的猎人孩子,大声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头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彷彿太阳就此绝迹,再也不会在这片炼狱中出现。
长老在远方挥舞着戟,彷彿在用鲜血画画一般,那颗白发飞扬下的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是所有族人的希望,好像旗帜。
吼!
寒光一闪,又是一个人被一刀砍到,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已经无法停止了……
曾经这里有过的日子,再也无法回头了。
曾经这里出现的太阳,是否也是现在鲜血一样的红色?
“停止!我们为这场无意义的战争持续了整整十七年,今天就让它到此为止吧!”
滚烫的泪水再次脱离开我的体内,我发誓这会是最后一场落泪,太多太多的人为了这场战役牺牲,就在他们有所发觉的时刻,我已经在自己的四周设起一道强大的结界。
“丫头,妳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了吗?”毕竟是和我定了血脉相契的权杖,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晓。
“你知道的,这是最好的结局。”
“唉……好吧。妳果然和妳母亲很像……就让我送妳一份最后的礼物吧!”
泪,滚落的同时,权杖的尖端深深地刺进胸口。
最终我还是和母亲走上了一样的路……
我好似看到左野澈朝我奔来,那心痛的眼神令人心悸。
我彷彿看到川流帆缓缓地向我走来,那每一步都走得那样的唯美清雅,衣香鬓影,彷彿每一步都是他人生中最华丽的落幕与乐章,盈红的唇瓣带着净逸的浅笑,就像纯白的蒲公英,飘摇着漫天如雪的凋零美,深邃冥蒙的澄蓝色眼眸里盈满单纯的快乐和幸福……
幸福与快乐……
胸口已经开始微微发热,只听彭一声巨响,骤烈的白光将我刺得眼睛刺痛,渐渐的身体在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我好像……
感觉思维也在下沉着,好累……
以QKing权杖为中央,如同爆炸一般猛烈扩散的光线向四周辐射开去,穿过山谷,穿过河川,穿过海洋,穿过天际,覆盖了世间的万物。
时间在空洞的光影交错中流转,黑夜光明,日暮晨曦,严冬寒暑。强光拂过之处,所有的东西全部如同燃烧殆尽的碎屑,化作轻烟消失。
尘归尘,土归土。
空旷的宇宙中,似乎有一个混沌的声音在安然吟唱:
从清晨小溪的和缓,到深夜海洋的水浪。
从世界之端的轻风,到海市蜃楼的虚幻。
跨越时间的轨迹,直至生命的重展。
以路西菲尔的圣明,时间倒流,退回到一切开始的起点……
在一切开始的地方,QKing权杖掉落在重新复苏的草地上,随即消失。四周死去的人们从地上爬起,惊讶地看到四周已经春意盎然。
草木复甦,动物重临,远处传来家人的呼唤和孩子的嬉笑。
一切的一切犹如噩梦般的黑夜,过去了。阳光重临大地,洒下无数的希望。
只是在光影交绊的三个声音,永远的消失在了绿色的山林。一只蝴蝶从树丛中翩然飞起,穿过幽深的深谷,那里似乎还残留有三个年轻孩子笑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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