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版本说,我爸是和女人干那事儿时累死的。后一个版本是街坊们说的。之前有过传言,说我爸跟苏寡妇有一腿。有一腿的意思就是睡到一张床上了。
我爸死在他的车里,车子停在郊外。死时他全身精光,什么都没穿。所以人们更相信后一个版本。
但我是我爸的儿子,我断定我爸是被人谋害的。没跑,肯定是。
东北小城的初春,根本就看不到春天的影子,冷得比冬天都邪乎。正月里的码头是寂寞而荒凉的,江面上一直都覆盖着厚厚的雪。我爸的212吉普车隐没在雪地里。法医鉴定的结果没人知道。那天我在码头上坐了很久,想知道我爸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江边水里冻着一只小木船。我跳上船,把用脚能踹动的东西都踹了个遍。我心里火烧火燎的,想毁掉一切。
小错儿找到我,靠近说:“三哥,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我尽量克制着语气对她说:“走,赶紧走,离我远点,看伤着你!”
小错儿是个丫头,比我小两个月零两天,原先像小屁孩似的跟着我上学。我们两家在一条巷子里,一有人欺负她,她就找我帮忙,嘴咧得跟个瓢似的哭个没完没了。现在,却教训起我来:
“三哥,一个人再难受也要活着——”
“这他妈不屁话吗,谁说我不想活了,可我得活着舒服啊——”我突然掀起一块木板,想把小错儿抡走,但怕她单薄的身体不禁打,我就把木板狠狠抡在我自己腿上,冲她吼:“滚!赶紧滚!”
谁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其实小错儿可能会理解,因为她也没爸。
小错儿捡起我扔在船舱里的木板,我以为她要打我,没想到她忽然举起木板,打在她自己腿上。然后她蹲在那儿,疼得直吸气,眼泪成双成对地掉。活该,以为学我那么容易啊?
远处岸边上,有条狗影子似的人,是同学秦成。
我把我爸给我的一把军匕插进袜套,穿上军钩皮鞋,再放下裤脚,什么都看不出来。
下午自习课,我逃学到我爸单位乱窜,找叔叔阿姨打探,我爸曾经得罪过谁,都谁和我爸有仇。线索不多,但总归是有了线索。之前班级里有辍学的同学,现如今在社会上混大哥,我找他们帮忙,那个可能害我爸的刘三胖越来越清晰地浮出水面。
那天下午,我没上学,纠结了几个同学,准备跟刘三胖谈谈。我正往袜套里塞匕首时,小错儿突然跑进来,一看见我的匕首,叫得跟拉警报似的,扑过来要抢。我把她搡了个跟头,她边哭边爬起来,堵在门口,双手支着门框不让我们走。
“走不走?”我拿刀吓唬她。
“就不走!”她比我还横。
我抱起她把她扔在一边,率领几个同学突围而去。不料小错儿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擎把菜刀。
“你还敢砍我?”我真没看出来小错儿还有这胆量。“我砍你干啥,我跟你去砍人!”小错儿的话掷地有声。
这不瞎扯淡吗?一个丫头混进我们男孩子队伍里,成何体统?肯定坏事。
在我们纠缠不休时,班主任走进我家院子,后面跟着同班的秦成。
肯定是秦成告的密。秦成喜欢小错儿,成天像条狗似的跟着她,不错过任何献殷勤的机会。我们间操时密谋找刘三胖谈谈,秦成在旁边经过。
秦成知道了,小错儿就会知道。小错儿知道了,老师就会知道。老师知道了,我妈就会知道。
秦成这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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