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平叩动门环,仆人开门,一打听,果是林冲之的宅第。仆人进去通报,一位年过七旬精劲硬朗花白胡须的老者迎出门来。
人未出门,声音先到:“梅大侠远来,蓬荜生辉啊!”
老者正是林冲之。
梅平躬身施礼道:“数年未见,林老伯越来越年轻了。”
林冲之拉住梅平的手笑道:“老夫已是夕阳西下,梅贤侄正是如日中天哪!”
梅平和巴孩随林冲之来至院内,忽听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梅平一愣,心想,在这乡村僻野,竟还有如此精通音律之人?只见珍珠帘掩映,一位妙龄少女正在倚案而坐,此刻正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弹起了《平沙落雁》。但见素指尖尖,指法娴熟,那优美婉转的琴声一会如高山流水,一会似幽泉低咽,时而似清秋雁鸣,时而似花间莺语。
梅平不但擅长武功书画,而且尤擅琴瑟管弦,今见少女弹得如此好琴,早已听得入了迷,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一曲弹完,梅平击掌赞道:“好一个《平沙落雁》,真让人大饱耳福呀!”
少女从帘内走出:“先生过奖了。小女子弹奏的只不过是一曲粗艺而已。不过,能识此曲之人不多,先生也算作知音了。”
林冲之笑道:“这便是养女红鸾。红鸾,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闻名江湖的飞狐侠梅平梅公子。”
红鸾忙盈盈下拜,望着梅平嫣然一笑:“梅公子好!”
梅平一见,这姑娘身材修长,仪态万千,貌如漫步瑶台的洛女,不由暗暗称奇——且不必说她的姿态如何曼妙,但就她的两只梨涡,浅笑轻颦,都会荡起让人倾倒的清波。梅平暗忖,没想到凤阳这个山里小镇竟有如此佳丽,心下赞叹不已。
两人携手走进客厅。林冲之吩咐家人摆上酒宴为梅平接风。
席间,林冲之道:“梅贤侄,泰山武林大会一别,已过七载,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如贤侄不弃,在敝宅小住如何?”
梅平正想查探乞丐死因,就答应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冲之问:“梅贤侄此来拜望老夫,莫非有什么事儿想求老夫帮忙?”
梅平就将昨天晚上毒死乞丐的神秘客遁入林宅之事说了一遍。
林冲之沉吟片刻道:“梅贤侄是怀疑投毒者是我林宅中人?如果真是如此,老夫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来人,将宅中人等聚到客厅,让梅贤侄逐个辨认。”
梅平连忙阻止道:“林老伯客气了,夜色为掩,小侄并没有看清此人容貌,即便老伯将宅中人全都聚集到此,我还是不能辨出其人。”
林冲之道:“贤侄真是性情中人,好,就依贤侄之言!”
二人谈笑风生,甚是投机,当林冲之得知梅平虽然年过三十还没娶妻之时,哈哈大笑道:“梅贤侄,老夫养女红鸾,才貌双全,如贤侄不弃,说与贤侄为妻如何?”
还没等梅平表态,林冲之一击掌,红鸾一袭白衣走了进来。
林冲之见状道:“红鸾,还不为梅公子把盏?”
红鸾忙附身为梅平斟了一杯酒,垂眉含笑:“公子,请。”
香气袭人,脉脉含情,眼前一片春色。梅平道:“谢姑娘。”
红鸾莞尔一笑,退到了林冲之身后。
林冲之道:“红鸾性情稳重,知书达理,但为人矜持,请贤侄勿怪。如若贤侄不弃,就与贤侄为妻如何?”
梅平道:“多谢老伯美意,小侄浪迹江湖,居无定所,岂不辱没了红鸾姑娘?红鸾姑娘才貌双绝,何愁不遇佳偶。”
林冲之道:“贤侄,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相强。”
二人又喝了半晌,方才各自散去。
梅平发现,红鸾那一双秀目总是有意无意在打量他。
夜半,梅平躺在床上,双眼虽闭,睡意却无。就在这时,忽听房上传来微响,双眼微睁,一个黑衣人从房上轻轻掠下。黑衣人轻轻拨开门栓,蹑手蹑脚走到梅平床边,见梅平躺在床上举剑便刺。哪知身后却转出一个人来,一脚踢在了黑衣人的背部,黑衣人扑倒在床上,抓起被子一看,被里包着的分明是一只枕头,哪儿有什么梅平?
原来,梅平见黑衣人掠下房来的时候,就将枕头塞在被子里转到床幔后边去了。梅平虽然年纪不大,却有十数年的江湖生涯,早练就了一身处事不惊洞察秋毫的本领。
梅平吼道:“足下是什么人,因何刺杀于我?”
黑衣人也不搭言,虚晃一剑,纵身跃出窗外上房走了。梅平上房紧跟其后,黑衣人回手一抖,一道寒光闪过,梅平知有暗器飞来,伸手将暗器夹在手里。
梅平回到屋后,抽出暗器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蝴蝶镖。蝴蝶镖上插着一张纸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谣词:“柳、叶、胡,梅和白,关东雄。没其心,失其目,丢其足,断其头,白日悠悠不得寿。”
柳、叶、胡,梅和白,莫不是指关东武林五侠?柳就是神剑无敌柳南风;叶就是冷血叶晓明;胡,就是铁腿胡春来;梅和白,就是他飞狐侠梅平和神刀白乐天。看来,今夜黑衣人刺杀他是假,传递谣词是真。
这黑衣人究竟是谁?留下这封镖函的用意何在?梅平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镖函是在暗示说关东五侠命在旦夕?他与昨晚投毒后潜入林宅的那位神秘客会不会是一个人?所有这一切,在梅平的脑海里形成了一连串解不开的疑问。他觉得,林宅笼罩着一层让人捉摸不透的迷雾。
这时,林冲之领着家人提着灯笼赶到,梅平就将刚才发生之事叙说了一遍。
林冲之看后沉吟良久说:“梅贤侄,此镖函非同小可,暗示关东五侠将会相继身遭不测。梅贤侄,江湖上风传此谣久矣,半年前我便听人说起,贤侄,老夫所说不差的话,柳、叶、胡,梅和白中的梅字,大概就是指你梅贤侄了吧!”
梅平道:“老伯所说不差,可我不明白,这个行刺我的黑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您的宅中?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另外,他为什么不害我性命却留下镖函,目的何在?不过,还有一点我不明白,贵宅戒备森严,黑衣人是如何进来的呢?”
林冲之有些不悦:“梅贤侄是在怀疑我林某人了?”
梅平道:“老伯要想加害于我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房中的夹壁墙中暗藏的强弩就可以轻而易举使小侄命丧此间。另外,黑衣人身形单薄,因此我断定,黑衣人绝非老伯所扮,而是另有其人。不过,这个人不识贵宅机关暗道的秘密罢了。”
林冲之赞道:“梅贤侄果然老道,我林宅处处都是机关暗道。不过,黑衣人出现在我的宅子里,我一定会还贤侄一个公道。”
原来,梅平有个习惯,每到陌生之处就会探测此间有无机关暗道。梅平进屋休息时,便在床背后的墙壁上轻轻叩打,见墙中发出空音,便知是夹壁,又见壁上有小孔,便知里边定暗藏强弩。梅平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场面人物没有见过,凭经验判断,林冲之退隐江湖一定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天之举。林冲之身边的那位养女红鸾也绝非什么泛泛之辈,从她的眼神里,梅平隐隐约约感觉到那里面似乎隐藏一丝不易被人觉察出来的东西。
梅平回到房间后再无睡意。看样子,是冥冥之中有人在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为何自己一到凤阳,就遇到了乞丐蹊跷被害?今晚投掷镖函的黑衣人和昨天晚上投毒的神秘客都出现在林宅,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
梅平隐隐感到了一丝不祥。
第二天一早,梅平就想辞别林冲之前往山海关五柳庄去拜望神剑无敌柳南风。
林冲之道:“梅贤侄远道而来,就在府中多住几日,老夫还要和贤侄切磋切磋呢!”
梅平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又住了几日。
不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梅平发现,林冲之话语不多,每日只和他论酒谈诗,只字不提江湖之事。即便梅平提起,林冲之也找个由头将话题岔开了。
林冲之是怎么了?
当梅平问起他前后因何判若两人时,林冲之道:“老夫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若不是贤侄来索要那个潜入我府中的神秘人,老夫早就忘了这‘江湖’二字。”
梅平只好微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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