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丁心里计算着自己的假日安排,脚下快步如飞。这个暑假他要用十天时间来研究本市著名的极乐寺,如果有空还要把文化公园的其它古建筑——过目。寒假他要去沈阳故宫,下几个学期的假日他就要以未来古建筑师的眼光去重访北京、承德、泰安的古建筑群。所以,今天中午,他回绝了好多本市同学游江的邀请。回学院宿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戴上太阳帽,背上绘图夹,风风火火地直奔极乐寺来了,
七月份的下午,正是哈尔滨最热的时候,方丁在街上走了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透汗。
穿过大街小巷,横跨一段铁路后,他进了文化公园。干巴巴的热风消失了,气温似乎一下子低了好几度,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草的芬芳。在前面那一大片苍翠的灌木丛中,隐约露出一个红白两色的石塔,葫芦形的塔尖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飞起的塔檐上一串串铜铃在轻风中摇晃着,不时飘来几声清脆的铃响。
方丁原以为城市的庙宇应该更雄伟些,象庞大的哥特式教堂那样,峨然巍立,敲起钟来“当当”地震耳欲聋,体现出那么一种驱凶避邪的尊严,而不应该象眼前极乐寺这般隽美,运筹玲珑剔透,在恬静中含着那么一股春意。
塔前是几株笔直高大的冷杉,华盖般的树冠枝叶刺向四方,和那些榆、杨、柳树的枝条织成一个绿色的大网,鸟儿在上面筑巢,叽啾啾唱个不停。下午的太阳在密密枝叶之间透了下来,组成一个变幻的晕环。微风一吹,枝梢乱闪,金色的阳光千簇万道地射入林中,亮得耀眼。
走出树林,方丁不禁收住了脚步。前面出现了个古朴的大院子,绿茵茵的草坪整洁平坦,几条碎石甬道象是一只神奇的大手漫不经心画出来的,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红砖墙,分几个方向沿着树林边伸向那红漆斑驳,古色古香的庙门。门上两个大铜环绿锈斑驳,青色的殿堂墙上满是一道道伤疤?一处处被风雨侵蚀的痕迹,更增添了它的庄重和宁静。寺院中的塔,虽也有大片的破损,但看去还是红白分明,那一层层伸向四方的檐脊上蹲着一串串由大至小的石兽也还栩栩如生,檐梢那一只只铜铃在轻风中“丁铃,丁铃”响着,尾音拖得很长。
方丁踏上了那碎石甬道,打开绘图板勾画起来。
“是画家。”
一个友善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吓了他一跳,他这才发觉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和尚。他微笑着把画板递上去,说:“要是随便勾勾也能成画家的话,那么天底下就装不下他们了。您看,象吗?”
和尚接过画板认真地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要象画的这样,这庙还不生出两个膀子噗啦啦地飞了。”
“艺术的夸张嘛,要么生活不是太乏味了。”
那和尚慈祥地望着他,嘿嘿地笑了。他嗓音低沉柔和,口音稍稍有点怪,说起话来似乎不那么“溜”似的。他大约有六十左右岁的样子吧,头顶光秃秃的,脚边还放着一只又大又重的铁水壶,它告诉人们他还很健壮。方丁问起他的法号, 他回答说叫智清。
“你真不是画家?”和尚疑惑地问。
“当然不,不过学古建筑可得会勾画几下。”勾画个金光四射的菩萨下凡?”
“哈哈哈!当然不行,不过是技术性的研究嘛——要是把这寺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规规矩矩地绘到图纸上。看上去就更没味喽。”
“你是说——”和尚有点不解地望着眼前这神采飞扬的小伙子,他好象预感到了什么。
“仔仔细细地观察一下您的圣地呀!”学生接口道,“我会把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弄清楚的……”
和尚的脸色变得那么快,一双审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方丁,弄得他手足无措了,下面的话不知怎么结结巴巴地冒出来的。
“我想我,我不会亵渎神灵的,虽然我不信佛,但有时候我也希望有个什么神在暗中保护我,办起什么难事顺顺当当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使方丁吃惊了。那和尚瞅了他一会儿后,竟提起脚下的大水壶,一句话不说便扭身走了。他腿脚不大灵便,走路一拐一拐的。扔下个目瞪口呆的小伙子站在。那儿,小伙子好生不解:这和尚一瞬间判若两人,到底是咋回事呢?
这会。照在寺塔上的阳光变得更红了,寺庙看上去也更大、更奇妙、更神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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