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豌豆分儿女-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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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常喜爱黄山谷的《茶词》,说茶“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把一杯清茶,视作故人,大概只有黄山谷想得出来,却不能不叫人折服,清茶与故人是何等的贴切;而故人自远方来,手捧清茶,于西窗烛下漫谈,此景此情又是何等的素雅与温馨。每每读《茶词》就心仪古人的雅意,并且愧为今人;整天忙忙碌碌的,而且还不知为何而忙碌呢?

    或许是因为身处万花的世界,而又古板得近乎于酸丁,故独独偏爱一个“素”字。词典上说“素”的头一条含义,就是“本色”。我就喜欢本色的东西,这是我的个性使然;妻子常嘲笑我的迂腐,凡事过于顶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就喜欢素吃。这“素吃”是我杜撰的,并非指素食,而是指不失本味的食物。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在我们浩瀚的饮食文化中,任何至味的东西都是清蒸的,而且除了盐酒之外,其它调料都用不着的。比如说甲鱼和鳗鱼等。三十年代的女才人苏青,在她的《谈宁波人的吃》中就谈到“不失本味”,她说只有不新鲜的鱼虾才带腥;草子不用油,只须在滚水中一沸便捞起,拌上细盐,则又嫩又鲜。而国文大师俞平伯,在《略谈杭州北京的饮食》中一再强调“油盐酱醋,家家要用”,为什么呢?因为这寻常的油盐酱醋,就饱含了素的意思。山珍海味,吃一顿尚可,顿顿就腻味了;而天天吃得的,还得粗菜淡饭。

    除了“素吃”之外,我在服饰上也喜欢素色。就以素色为本白和漂白色,它应该是一切颜色的基础,同时也是一切颜色的调和。尽管我是个粗糙的人,很少注意细节,但对那一尘不染的白色情有独钟。另外,单纯颜色的服装,也在素色的范畴,是我所喜欢的。人到中年以前,我的服饰都是单一颜色的,白的纯白,灰的全灰;人到中年之后,妻子再三再四地规劝我,趁现在年轻,不穿一点花花绿绿的衣服,怕以后就穿不上了。于是,单一格局才有些动摇;但凭心而论,我还是喜欢素色服装。素文,自然也是我喜爱的,比如苏青的单纯,李清照的清婉,冰心的清丽,朱自清的平清和俞平伯的清幽。就是与人交往时,我也只重素交。就如同我所敬仰的钱钟书先生所说的:“素交,更能表出友谊的骨髓,一个‘素’字把纯洁真朴的交情形容尽致;真正的交情,看来像素淡,自有超越死生的厚谊。”我有时候就傻想,平生有一如此厚谊的朋友,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人生啊。

    说“素”,其实笔者是想说,在如今充斥铅华,太多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左右着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里;多一些“不失本味”的坚持,少一些随波逐流的放弃,实在是太必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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