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五日 星期三

    第二天，当阿卡没和其他大雁一起觅食的时候，男孩趁休息的机会问阿卡巴塔基所说的那些话是否属实，阿卡没有否认。于是，男孩请求领头雁阿卡向他保证，不向白雄鹅马丁泄露半点秘密。男孩担心，白雄鹅勇敢、重义气，如果让他得知了狐仙提出的条件的话，可能会给他带来某种不幸。

    由于这件事，后来男孩骑在鹅背上旅行时总是闷闷不乐，他耷拉着脑袋，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一路上，他听见老雁们不断向小雁们兴奋地喊着，“现在我们正进入了达拉那！”“现在可以在北边看到定钱峰了！”“现在正越过东达尔河！”“现在我们到了胡尔孟德湖上空！”“现在可以在下面看到西达尔河河谷！”

    然而，男孩对这些地方看也不看。“我大概要和大雁们一起游荡一辈子了”，他想，“看来，我非得把这个国家所有的地方都看腻不可了！”

    大雁们现在又在喊着他们已经进入韦姆兰了，此刻，他们正沿着克拉尔河向南飞。男孩显得更加不耐烦了，“唉，我见过的河已经够多的了”，他想，“现在的那条河我都不想看了。”

    即使他想看一下，下面也没有多少东西可看，在韦姆兰北部，到处都是清一色的大森林。只有那条河道又窄、漩涡又多的克拉尔河在静静地流淌。在这里，不时可以看到一个正在烧木炭的窑子，一个放火烧荒的地方或者芬兰人住的几座没有烟囱的小矮房。但是，总的来说，这里森林的情况使人觉得仿佛置身于北方的拉普兰。

    大雁们降落在克拉尔河边一块放火烧荒过的地方，大雁们在那里啄食着刚刚露出头来的秋黑麦。男孩这时听到森林里传来一阵说笑声，看到七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走了过来，背上挎着背包，肩上扛着劈刀。因为这一天，男孩盼望回到人类中间的心情实在是太迫切了，所以，当他看见有七个工人解下背包坐在河岸上休息时，心里真是高兴极了。

    这些人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男孩悄悄藏在一个土堆的后面，他正在为自己又能听到人类说话的声音而感到高兴。很快，他就弄清楚了，他们都是韦姆兰人，准备到诺尔兰去打工。

    这是一群生性乐观的人，他们在很多地方都打过工，因此，个个都很健谈。可是，正当他们说得起劲的时候，他们中有一个人无意中说到，尽管他到过瑞典所有的地方，但是还没有见到过比他的家乡——位于韦姆兰西部的诺尔马根更美丽的地方。

    “如果你说的不是诺尔马根，而是我的家乡费里克斯达伦，那还差不多。”另一个人插了一句。

    “我是叶赛县人，”第三个人说，“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家乡比诺尔马根和费里克斯达伦都美。”

    情况很明显，这七个人来自韦姆兰省七个不同的地方，因此，每个人都说自己的家乡最美、最好，他们激烈地争论起来，但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他们吵得快要翻脸时，有一个长着又长又黑的头发和一对眯缝小眼的老头儿从那里经过。

    “你们在吵什么呀？”老头说，“你们吵得连整个森林都听到了。”

    他们中的一个对新来的人说：“你在北方的森林里转来转去，大概是芬兰人吧？”

    “是的，我是一个芬兰人。”老头儿说。

    “太好了！”韦姆兰人说，“我一直听说，你们芬兰人比其他国家的人都公正。”

    “嘿嘿，不敢当！黄金难买盛名呀。”芬兰老头儿满意地说。

    “相在，我们正坐在这里争论在韦姆兰省究竟哪块地方最好，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免得我们为这件事而伤了和气？”

    “我尽力而为吧，”芬兰老头儿说，“但是，你们一定要有耐心，我先给你们讲一个古代的故事。”

    “很久以前，”芬兰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维纳恩湖北面那块地方看上去令人害怕。

    因为，那里到处都是荒山秃岭和陡峭的悬崖，道路无法开辟，土地也无法耕种，人们简直无法在那里定居、生存。而维纳恩湖以南的地方又好又容易耕种，跟现在那儿的情况差不多。

    “当时维纳恩湖以南有一个大人物，养了七个儿子。这七个儿子，个个长得身强力壮，可是，他们都很自负，他们之间经常闹些别扭，都想高人一等。

    “父亲不喜欢他们之间那种无休无止的争吵。为了尽早结束这种状况，一天，他把孩子们全叫到身边，问他们愿不愿意参加一项考试，看看他们中谁的考试成绩最好。

    “他们当然很愿意，因为那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好吧，我们就这样办’，父亲说，‘你们知道，在我们这个叫维纳恩湖的北边有一块遍地都是小丘和碎石的荒地，它对我们来说毫无益处。明天，你们每个人都套上自己的马，用你们最大的力气去犁一天地，晚上我再去看看你们中谁的地犁得又多、又好。'“第二天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他们兄弟七个就准备好了马和犁，他们赶着马儿一块出去时，情景十分壮观。每匹马刷得溜光溜光的，犁头刚刚磨过，犁铧光亮耀眼。他们就像受惊的马一样，飞快地来到了维纳恩湖边。当时有两个人绕着湖走，但是，最大的儿子却一直往前走，‘这样一个小水潭我才不怕呢！’他对着维纳恩湖说。

    “剩下的四个人看见大哥这样勇敢，也不甘示弱。

    他们站在犁上，赶着马向水里走去。那些马都很高大，走了很久才真正到了深水，不得不在水里游起泳来。犁已经漂在水上了，人继续呆在马上却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几个人抓住了犁，让犁拖着自己走，有几个人则躺着水。最后，他们七个人一个一个全过去了。到了湖的北面以后，他们立刻开始犁起地来，那块地就是后来被称为韦姆兰和达尔斯兰的地方。长子排在正中间，在他后面的两个弟弟在他的两边，再后面的两个弟弟依次向外面排，最小的两个儿子一个排在那块地的最西边，另一个则排在最东边。

    “起初，老大犁出来的沟又直、又宽。维纳恩湖边的地势平坦，很容易耕作，因此，他耕作的进度很快。可后来，他碰上了一块大石头，再也绕不过去了，只好提起犁来躲过了石头。随后，他又用力将犁头插进地里，重新犁出了一道又宽又深的沟。过了一会儿，他又遇到一块石头很多、土质很硬的地，他不得不再次把犁提了起来。后来，他又遇到一次同样的情况。因为不能使犁沟的宽度和深度始终如一，他不由得生起气来了，加上这次地上的石头实在太多，他只好在地上轻轻地划了一下。最后，他终于犁到了地的北头。于是，就在那里坐了下来，等着父亲到来。

    “老二开始也犁出了一条很宽很深的沟。由于他在小丘之间找到了一条很好的通道，所以，他的耕作一直没有什么停顿。不过，有些地方他犁到峡谷的山坡上去了，他越向北犁，拐的弯也就越多，犁沟也越来越窄了。

    但是，他的进度很快，甚至犁到头儿也没有停下来，而且还多犁出了一大块地。

    “老三，也就是排在长兄左边的那一个，一开始干得也很顺利。他犁出来的沟，比别人的都要宽。可是，不久他就遇到了一块差地，被迫拐向了西边。只要能够向北面拐，他就尽快向北拐，犁出来的沟既深、又宽，但是，他还没有犁到头就无路可走了。他不愿意就这样停在地的中间，于是，他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犁去。可是，没多久他又无路可走了，只好被迫停了下来。‘看来，我犁的这条沟肯定是兄弟们中最差的一条了。’他在犁上面坐下来等父亲来时这样想。

    “其他人的情况也大致差不多，他们干活都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排在中间的固然有很多困难，但是排在东西两侧的困难更大，因为两边的地里到处都是石头和沼泽，不可能犁得又直又均匀。对两个最小的儿子来说，他们只能在那里拐来拐去，不过也干得很出色。

    “天黑的时候，七个兄弟一个个灰心丧气、无精打采地坐在自己犁沟的尽头，等着父亲的到来。

    “父亲来了。他先走到在最西边干活的那个儿子那里。

    “‘晚上好！’父亲走过去的时候说，‘干得怎么样呀？'“‘干得不好’，儿子说，‘你让我们犁的这块地很不好犁呀！'“‘你现在背朝干活的地方坐着，当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父亲说，‘现在，你回过头去看看，你就能看见你干了多少活了，你干得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样少口阿！'“儿子回过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犁过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漂亮的山谷，两边都是长满森林的秀丽山坡，谷底还有许多湖泊。他在达尔斯兰和韦姆兰的诺尔马根走了很长一段路，先后犁出了鳗鱼湖、雷龙湖、大雷湖和两个锡尔湖。因此，父亲对他的工作表示满意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了。

    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看其他人干得怎么样吧。’父亲说。他们去看的下一个是排行老五的儿子，他犁出了叶赛县和格拉夫湖；第三个儿子犁出了韦尔麦伦湖；大儿子犁出了费里克斯达伦湖和富雷根湖；二儿子犁出了克拉尔河中段；第四个儿子在伯尔斯拉格那干得很卖力，除了许多小湖外，他还犁出了永恩湖和达格勒松湖；第六个儿子走的是一条奇怪的路线，他先开辟出了斯卡庚那个大湖，接着又犁出了一条窄沟，形成了雷特河，然后他越过边界，在维斯特芒兰采矿区挖出了一些小湖。

    “父亲把七个儿子犁出来的地全都看过以后说，根据他的评判，他们个个都干得很出色，他对他们干出来的成绩感到十分满意。现在，那块地现在再也不是不毛之地，人们完全可以在那里耕种和定居了。他们创造了许多盛产鱼的湖泊和肥沃的山间平地，大小河流上全都有瀑布，可以用来带动机器、磨面、锯木和锻造钢筋。

    沟与沟之间的山梁可以生长用作燃料和烧木炭的森林，现在修建通往伯尔斯拉格那大铁矿的道路也有了可能。

    “听了父亲的评判，儿子们很高兴，但是，他们仍然想知道他们当中究竟谁的犁沟最好。

    “‘在这样一块土地上’，父亲说，‘所有犁沟之间的相互配合比单独哪一条犁沟好的问题显得更为重要。

    我想，任何人走到诺尔马根和达尔斯兰那些狭长的湖边都得承认，他很少见过比这里更优美的地方。但是，他也会喜欢格拉夫斯尤登和韦尔麦伦湖周围那些阳光充足和土地肥沃的地区。当他在开阔、舒适的地方生活了一段以后，就会换一个地方，搬到富雷根湖和克拉尔河沿岸那些漫长的峡谷里去。住了一段以后，如果他对那里也感到厌倦了，他就会为自己能够见到伯尔斯拉格那那些不胜枚举的湖泊感到高兴，那里的湖泊迂回曲折，形态各异。看过那些支离破碎的湖泊以后，他一定会为看到像斯卡庚那样碧波万顷的湖泊而感到高兴的。

    “‘现在我还想告诉你们的是’，父亲接着说，‘评判哪个儿子犁出来的沟最好，就像叫我评判哪个儿子最好一样。任何一个做父亲的人，决不会为一个儿子超过了其他儿子而高兴的。从最小的儿子一直到最大的儿子，他都用同样喜爱的眼光去看待，才会真正感到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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