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旧爱重来

    （一）初恋归来

    周末我正在游戏场里酣战时，老公带着微醉回来了，掏出手机说着一个号说：“把我的QQ上了，把这个号给我加上。”“谁呀？把你着急的。”“一个老同学。”“我看是你的老情人吧！哈哈！”我逗着老公说，“你老公我还没那个本事呢！”“等我打完这盘给你加。”

    老公出去倒茶喝了，我登录了老公的QQ，QQ刚上线，咳嗽声就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我点了系统消息，有四个验证信息写着：“我是红。”后面的几个写的是：“你不在吗？”“你什么时候来啊？”“何时才能见到你？”看到红这个名字，我的心蓦然钝钝地痛了一下，这个名字曾是我心口的一个隐痛，她是老公的初恋女友，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们在校时曾默默地彼此暗恋，高考完，红意外地落榜了，老公考上了一所省内大学，老公去看了红好几次，并鼓励她明年再考，并说一直会等下去，可是后来红因为家境穷困终于没有再去复读。

    正当我陷入对往事的追忆时，老公进来了，问我加了没有“加了，人不在。”“不在？来我打电话让她上线。”老公按了几个键，又停住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算了，以后再聊吧，我去休息了。”

    此刻老公的心情和红加老公时是一样的吧，那么急切那么强烈地想见到对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了竟然又有了醋溜溜的滋味，心绪不由的低落了，多年以前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

    （二）如烟往事

    和老公恋爱时，给他收拾东西，看到了红写给老公的好多信，在我的追问下，老公给我讲了他和红的所有故事，他上了大学后，红因为家庭缘故进了一家工厂上班，他们一年多都是鸿雁传情，感情却与日俱增，正当他们爱的如火如荼时，红的母亲得了重症，为了挽救母亲，红不得不含泪嫁了一位个体户老板，老公匆匆赶回来时，红已坐着婚车绝尘离去，老公追着车跑了很远，嘶声裂肺地呼喊着，可是最终追不上转身的脚步。老公大醉一场，在他和红去过的小河边呆呆地坐了一夜。老公让我看了他和红所有的通信，还有红厚厚的一大本日记，我可以感受得到他们的爱是多么深厚多么赤热多么真切。

    当我知道了这份爱恋时，说不出的悲伤，我没勇气走进他的故事，我不想生活在这种阴影中，我进退两难，难以抉择，他对我说：“我不想隐瞒我的过去，我也不想欺骗你，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些故事，经历过的我会把它收藏在记忆的深处，摆在我面前的才是我要好好去把握和珍惜的，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历史，接受我，请你嫁给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说完，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用满含真诚的目光凝望着我。

    回忆一幕幕掠过眼前，如今老公和她的初恋再次重逢了，我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会有多少心痛等着我。

    （三）哭泣的白玫瑰

    那天晚上我在卫生间洗涮，老公在书房玩电脑，他接了个电话没穿外套就出去了，估计是楼上的领导叫他，等了好久不见老公回来，我就准备去关了电脑睡觉，一个漂亮的女生头像不断地在闪烁，估计老公只关闭了对话窗口，没下QQ，我点了那个头像，看到了网名“雨后彩虹”的信息：“我想见你了，你呢？”然后是一个害羞的表情，“说话啊！”几个问号，接着又是一个伤心的表情，我情不自禁翻看了前面的聊天记录：

    虹：“分开这么多年，想不到同学聚会上又见到了你，你比以前成熟多了，更有魅力了。女同学都拿我开玩笑，说我又见到老情人了。”

    云：“我们不只是情深似海，更是义重如山。”

    虹：“是啊，今生能做你的情人也无憾无怨了。”

    我实在没勇气继续看下去了，那个红还在继续发着信息，我想说一句：“他不在，你一会再找他。”可是怕对方难堪，设置了离开回到卧室。

    早晨老公送我去上班，车里的音乐缓缓回荡，正是那首如泣如诉的《不爱我，放了我》一路与老公无话，到了校门口，老公问我“中午几点接你？”我没有说话默然下了车离去，我不想泄露我的感情，我想把这件事一直藏在心中，考验我的婚姻，考验我一直深信不疑的老公，可是我竟然那么不会伪装自己，所有的心情都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晚上辅导孩子做作业时，因为孩子粗心做错了几道题，我大发雷霆，狠狠训斥着孩子，在一旁看报纸的老公说：“不能好好和孩子说话吗？发那么大的火干吗？象吃了炸药。”我一听气更不打一处来，“嫌我不温柔，找你情深似海，义重如山的人去啊！”老公听了这一句话愣怔了一下，便沉默了。

    我含辛茹苦操持着这个家，为家无怨无悔地奉献着，最终还是成了他衣服上那粒饭粘子，他却潇洒地去寻找那朵艳丽的红玫瑰去了。我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不由的低声啜泣着，孩子看见我哭了，边给我擦泪边哀求着：“妈，我好好做作业，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求求你不要哭了。”看着年幼无知的孩子我哭的更伤心了。

    老公走过来了，递给我纸巾，说到：“别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样啊！”“我跟着你风风雨雨10年了，你却跟别人情深似海；我嫁给你时你一贫如洗，不文不名，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放弃大城市优裕的环境跟着你到了这个闭塞的小县城，吃尽了苦，历尽了磨难，你却跟别人义重如山，你怎么这样伤我的心不留一点余地？”“都是网上瞎说的，你也当真？”“你以前也和女网友聊天，我过问过吗？我知道每个人都有压力和苦恼，需要释放和宣泄，网上的情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看上去很美，能延伸到现实生活中的概率毕竟很低，可是现在你聊天的对象是你的初恋情人，是你曾经深爱着的人，我能视而不见吗？40%的婚外情就是属于这种旧情复燃。”“我保证不在那40%的范围内，请你相信我。”“我相信你这么多年了，谁曾想你竟会背着我在网上和你的老相好情意绵绵。”

    我们的争吵让书房做作业的儿子听见了，跑出来对老公说道：“爸爸，你以后别和女人聊天了，你别再气我妈了。”“好，好，不就是一个破QQ么，我不上还不行吗？反正你知道我的密码，你把密码修改了我再不上了。”“如果你和她只是网上联络我到省心了，你和她在同一个城市，你们又都有车，见面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QQ算什么，QQ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夫妻之间如果没有了信任，每天生活在怀疑的目光下还有什么幸福可言，这么多年了我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吗，你到单位你到社会上打听一下你老公我的口碑，在政界混的人哪个没有点花边新闻，可我给你惹过一点麻烦没？我承认在网上和她说了一些过于亲密的话，可那也是此情此景随口而出，我真没那么多想法，如果你还不相信我，以后给我身上安装个监视器，你随时监视我的行踪好了。”

    老公好象被冤枉似的一脸认真地给我解释着，我想起了老公的一个朋友说的一句话：“好多男人都是被自己的妻子推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的。”我这样穷追不舍是不是也会让老公逆反，我在那里沉思着，老公的一句话打断了我：“还记得我那朋友张强吗，老婆每天不是盯梢就是跟踪要不就是查岗，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带着小蜜私奔了。”他那个朋友我知道，发了财之后就象变了个人，他老婆把他看的很紧，我们当时对他老婆的做法很不以为然，觉得女人活到那个份上也真够可怜的，那时我就想如果自己的老公另有所爱，我绝不说一句挽留的话，我绝不会在背叛面前再放下我骄傲的尊严，一直自信大度的我怎么会在婚姻遭遇威胁时竟然也那么慌乱，那么紧张？是爱的太在乎还是爱的不甘心？

    “雅儿，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背信弃义的，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你一辈子，我一生努力做的就是要让你觉得嫁给我不后悔，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我怎么会自断后路？我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不会拿感情当游戏，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也相信我们十年的婚姻。”老公说完轻轻拥我在怀，在老公的怀抱里我感觉到了瞬间厚重的塌实。

    （四）当旧爱重来

    老公睡去了，望着他紧锁的眉头阴郁着的脸，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也很难受，这么多年相濡以沫我知道老公是很在乎我很疼我的，他怕我受屈经常委曲求全护着我，其实面对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人说几句动情的话过份吗？我苦苦相逼是对自己婚姻的捍卫还是对他人私人空间的掠夺？

    如果我无情地扼杀了这场旧情，是对人性的压抑还是对情感的自卫？如果我无视他们的交往，默认了这场感情，是对人性的尊重还是对爱人的纵容？当旧爱重来，好似一杯带毒的美酒，芳香清醇，却穿心断肠！欲饮不能，欲罢不忍！

    在我们一生之中可能爱过不只一个人，亦或与曾经爱的人失之交臂，那么当旧爱重来时，是让这抹美丽悄悄绽放，给生活一点激情，一点心动？还是残忍地让它早早地凋零，只留一缕苦涩一丝遗憾在心头？是给自己的另一半一个独立自由的空间？还是为了婚姻的完整把另一半紧紧握在掌心之中？

    深夜开机你为谁

    男孩和女孩是一对恋人，他们的恋情在高中时代是整个校园最为轰动的。女孩有一个身价超过千万的父亲。而男孩，却只有一个靠打零工维持他上学的母亲。

    为了阻止女孩和男孩继续交往下去，女孩的父亲把自己的女儿软禁在房间里，隔三岔五地给她介绍一些所谓的“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的儿子。并设法用金钱把男孩赶出了校园，用权利殴打男孩的母亲，导致她半身不遂。在这个满身铜臭味的父亲的心里，他的女儿只能够嫁给上流社会的公子哥，而不是无权、无钱的穷小子！

    为了生活，为了瘫倒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母亲，男孩默默地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而女孩，每天晚上只能够含着泪入睡，还要以绝食来抵抗父亲的安排。

    可是，再大的困难，也没有阻隔他们彼此相爱的决心。男孩用白天在工地上靠做苦力赚回来的钱，买了两台便宜的手机，并拜托女孩的好朋友偷偷送过去给女孩。

    深夜，女孩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我，刚下班就给你打电话了。你睡了吗？”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还没有，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女孩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心疼。

    “记住以后晚上都不要关机，我下了班就给你打电话啊，找不到你，我会心慌的。”

    “好，我记住了。深夜我的手机都会为你而开。”

    ……

    为了帮男孩省钱，女孩把每一次和男孩的通话时间都控制在三分钟内。尽管如此，每天深夜等待男孩的来电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男孩送给她的那台手机里，只存储了一个电话号码，那个在每天深夜都会准时跳动的、那个已经深深刻在女孩心里的电话号码。其实对于她来说，也许那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电话号码了，而是她和男孩之间那份深深的爱和对于彼此的思念。

    一年后，女孩在父亲为她安排的盛大订婚典礼上逃出了家门。她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相思之苦了，她愿意为了爱情而选择背叛自己的父亲、而选择放弃显赫的家世。

    男孩看到女孩的那一刻，流泪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所爱的女孩对爱情可以是这样的义无返顾；他没有想到，一无所有的自己却可以让女孩为了他而放弃一切。从那一刻开始，男孩在心底狠狠地发誓：他要金钱、要权利、要一切能够使他处于上流社会的东西，他要所有当初看不起他的人后悔莫及，他要给自己所爱的人最大的幸福！

    ……

    六年了。在这六年里，当初的男孩已经变成了男人，而女孩已经变成了女人。

    男人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建立起了自己的事业。无论是权利还是金钱还是地位，他都得到了。这六年来，他承受了别人所无法理解的困难、嘲笑、和冷落。但是，他最终还是成功了！

    而女人在这六年里，用自己微弱的肩膀把家里的一切都承担起来了。洗衣服、煮饭、打扫卫生所有以前未曾做过的活她都学会了。

    在这六年里，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只有一个习惯：每天深夜，不管男人在外面工作到多晚，他都会准时拨打女人的手机，而谈话的时间，始终都是控制在三分钟内。

    终于，他们把婚期定在了下个月的五月一号，国庆节那一天。因为，他们要让所有的人和他们一起庆祝和见证这一场婚礼。

    眼看着幸福就要来临，可是女人的心却一直都不能平静。总是有些什么，把她的心堵得慌。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女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突然，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男人！他正和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雨中拥吻！女人紧紧地拿着那台用了好几年，如今已经破损了的旧式手机的双手在颤抖不已。

    那一刻，女人的心死了……

    不管男人怎样哀求，女人还是不肯把门打开。隔着厚厚的门，女人发了疯地喊道：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为什么要这样啊？”

    “宝贝，你听我解释啊！”男人用力地拍打着门。

    “我不要听！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在欺骗我。怪不得有那么多的晚上，你说你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怪不得你总是频繁地换掉手机而且总是有那么多的陌生女人的电话号码却没有我的，怪不得你今天晚上出去都不肯带上我！原来你已经改变了，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令一个人变得这样的肮脏……”

    “够了！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令你受委屈的话，你就回去找你的那些旧情人！他们高尚，他们懂得疼爱你，那你去找他们啊，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男人的脾气也上来了，甩下这样的狠话之后，离开了家门。

    外面还下着雨，男人找了个酒吧独自喝了一晚上的酒。深夜回到公司的宿舍里，他掏出手机，看到那个熟悉的、拨打了七年的电话号码之后，心痛得在滴血。他不应该对他的宝贝那么凶的，是他不好，他错了。于是，他按下了拨打键，他要向他的宝贝道歉，他要得到她的原谅。他要他的宝贝等着他，明天，他还是要她做自己最美丽的新娘。可是：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男人呆呆地望着电话，不可能的，他的宝贝深夜从来不关机的。每一次拨打，不管有多晚，她都会等他的电话的。她告诉过他：深夜她的手机都会为他而开，因为她害怕他找不到她而心慌。

    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他竟然找不到可以联系她的另一个号码。家里的电话是由女人自己去报装的，当时她要把电话号码告诉他，可是他却拒绝了。因为他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如果他想她了，只要拨打她的手机就会听到她快乐的声音。可是，该死的，自己太混了！

    不甘心地，男人再次按了拨打键，里面依然传出那句冷冰冰的回答：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现在为您转入语音信箱，请在听到‘嘟’的一声后留言。”

    “宝贝，是我。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吗？那个女人，她明天就要到外国定居了。临走时，她只是想我给她一个告别吻而已。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的。对不起，宝贝。如果我知道你会生气的话，我就不会给那个该死的告别吻她了。原谅我好吗？明天你还会做我的新娘，对吗？我发誓，这辈子，我的吻只会用来吻你一个！如果你听到了我的留言，请你开手机好吗？我在担心你，我已经感到心慌了。还有，我爱你，宝贝！”

    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女人的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男人彻底地心慌了。拖着已经有些微微发烧的身体和酒后的头疼，男人拿起桌上的钥匙，冲出了公司宿舍的大门。

    可是，男人却再也没有回来了。

    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女人崩溃了……她只是想小小地惩罚一下男人，所以特地关了机；她只是想看看他在找不到她的时候会不会心慌：她只是想……

    在整理男人现场的遗物时，除了男人身上的随身物品，还发现了两台手机。一台新款的手机上存有许多的电话号码，后来证实都是业务上的联系。

    而另一台旧式手机，机身已经破损，拨打键已经凹下去了，完全辨认不出来。那里面，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并且通话记录里也只有同一个电话号码，拨打时间都是在每天深夜……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出来这样的一个故事。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有深夜不关机睡觉的习惯，就算偶尔会在深夜关机，也是因为害怕，害怕我期待的电话会没有打进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深夜开手机，我也不知道我在深夜等待屏幕上跳动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只是，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爱一个人，真的要多一点宽容和信任。金钱也许真的很重要，但是如果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同甘共苦而得来的，那么才会是人生最大的赢家。说实在的，“名牌爱情”始终没有“柴米爱情”之间的感情要来得真挚、永恒。如果有那么一个男人，他愿意为了你而努力去奋斗；如果有那么一个女人，她愿意为了你而放弃自己原有的一切，那么他（她）就真的是爱上了。

    如果爱了，请一定要深爱！不要在乎对方可以给你多少，不要在乎你能够让对方为你付出多少，只是单纯地去爱着彼此，只是在每一个深夜，打开你的手机，等待对方的电话或者信息，这就足够了！

    那么你呢？

    你深夜有开手机的习惯吗？

    如果有，那么你是为谁而开呢？

    如果有，那么你期待深夜那个跳动在你的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是多少呢？

    如果有，那么你是因为害怕她（他）在深夜突然拨打你的电话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时的那种惊慌和失望吗？

    还是在深夜开手机，对于你只是一种单纯的习惯？

    ……

    请不要，让幸福白白从你的身边溜走；在它到来时，要牢牢地抓住它；错过的，就不会再重来！

    庄口梦蝶的感觉

    春天我在原野上徜徉

    一只彩蝶扎进我心里我正要仔细品味

    她却被一阵狂风

    吹走了

    于是

    我开始了寻蝶的历程

    火车驰骋了两天两夜，很快就要进入新疆境内了。望着窗外一排排向后退去的树木，眼前又浮现出蝶的身影。蝶，我来了，爱你的峰从京城千里迢迢地来看你了。凝视着手中蝶的相片，我的目光超越了时空，似乎看到了哈密车站蝶挥动双臂的身影。

    我素来认为，爱是两颗心的碰撞，是心与心的交换。为功利、欲望或者为消遣寂寞而“爱”，是对爱情的亵渎。爱情是一种缘份，可遇而不可求。“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些年来，我结识的各式各样的女孩，没有一个令我心动的。所以，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谈过一次恋爱，直到我遇到了蝶。

    与蝶的相遇、相识，是上苍的安排。那是发生在大四最后一个学期最后一个月里的故事。那时，我已获悉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学的研究生，而且毕业论文也已撰写完毕，日子过得十分轻松与悠然、闲来无事，我就去民族大学找高中时的同学云。和云及她的男友宾在餐馆吃完晚餐，已是入夜时分。云突然说：峰，一起去跳舞吧，说不定这次会碰上可人的女孩。

    云对我的个人问题一直很关心。不愿拂其心意，我就与云及她的男友宾走进了学校的舞厅。云和宾很快就相拥步入了舞池。剩下我坐在舞厅的角落，寂寞地品着冰茶。仿佛中，一个女孩退出舞池，在我侧面的小桌旁坐下。我无意识地侧头一看，心突地抖动了。多么美妙的一幅侧影：一头瀑布似的头发披在肩上，前额是一道优美的孤线，到鼻梁处稍稍隆起，一张小小的薄薄的嘴微微地张着，圆润的下巴下是细长的脖颈；在昏黄的灯光照映下，显出圣洁的光辉。加上那浅蓝色的衬衣和碎花褶裙，婉若天仙。我看得痴呆了。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孩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突然莞尔一笑。我的心醉了。那是怎样一张笑容啊！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娇巧的小嘴，姣美的脸庞写满了笑意。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拿过另一盒冰茶，移向女孩那张小桌。“给您。挺热的，消消暑气。”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与机智，软软的嗓音连我自己都心醉。“谢谢”。她看了我一眼，右手接过。那温软的声音使我的心又一次颤动。

    “嗨，大学四年，我居然连最基本的舞步都不会，纯粹的观众……”不知不觉，我便就跳舞拉开了话匣。“……跳舞是一项很好的体育运动，既锻炼了身体，又得到了娱乐……”清脆的声音再度从她樱桃般的小嘴中蹦出。“那今晚请你当当老师，教我跳舞如何？”我突然对跳舞来了兴致。就这样，我和她相拥进入了舞池。她教得很细心，我学得也专心，边讲边跳，边跳边讲，不知不觉就到了舞会结束的时候。我望着她，极想知道她的芳名，但话涌到嘴边，竟然无法吐出。她也看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我和她就这样告别了。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我在一家公司打工，晚上睡在学校的宿舍里。那些天，我眼前老是涌动那个女孩的身影，心里一直为那晚没有问得她的名字而懊悔。每每傍晚时分，我常常到中央民族大学，在校园马路上闲逛，希望能再次与她邂逅。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很快就到了开学。我不愿在大热天里挤来挤去，所以拖到正式报到日的次日才到学校去报到。我提了两个大包，刚一走进校门，突然瞥见了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身影。我欣喜若狂，疾步跟上去，对她说：“同学，我是新生，请您带我到报到的地点好吗？”她怎么回答的我没听清楚。后来她就接过我的一个小包，带我去报到。到了报到地点，放下包，我问她：“能否告知你的名字？我是新生，对各方面都很陌生，需要您的帮助。”“我叫林蝶，住6号楼206室。对不起，我要赶去参加班会，先走了。”她一边说，一边小跑，回头向我挥了挥手，就从我眼里消失了。

    当天办完繁杂的入学手续之后，我就迫不急待地给蝶打电话，约蝶出来。蝶飘然而至，带着一脸的惊讶。“林蝶，我对学校环境不熟悉请你为我介绍一下，好吗？”我盯着蝶，一脸的企盼。于是，蝶就从教学楼开始，食堂、开水房、礼堂，一一向我介绍。并肩走在花园小径上，我侧过脸望着她，听着那本已熟知的内容，心里充满无比的快意。

    此后，几乎每个黄昏，我都约上蝶，一圈一圈散步在花园小径上。于是，我就知道了关于蝶的许多故事。蝶是维吾尔族人，维吾尔语名字是“热依罕”（汉语意思是“紫苏花”）。来自新疆巴里坤县，六岁时蝶家庭遭受变故，就由一对无子女的夫妇抚养。在学校的花园小径上，在花园的长椅中，蝶娓娓地向我诉说她的故事，讲述她家乡的哈密瓜，香梨、葡萄、巴里坤骏马和细毛羊，讲述她们民族的烤全羊、手抓饭、“麦西来甫”歌舞和民族花帽。我也兴致勃勃地向蝶讲述我幼时的趣事，讲述故乡的荔枝、龙眼、菠萝，竹笋和甘蔗。在无人处，我还缠着蝶给我唱民族歌曲，跳“麦西来甫”舞。偶尔，在蝶的指教下，我也学着跳“麦西来甫”舞。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和蝶在花园长椅上谈心，蝶突然说：“峰，你高中时是不是有过复杂的经历，你的成熟与那些大一新生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说：“我的傻蝴蝶，一说新生你就只往本科生上想，为什么不想想研究生呢？”蝶恍然大悟，扑过来，一双小拳头雨点般的轻击着我的肩膀，“你真坏，瞒了我这么久，真坏真坏……”突然间，蝶静了下来，满脸庄重的说：“峰，你知道吗；入校时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跟你似曾相识，一如久别的知己。”我用手轻轻地拂动她的发丝，轻声说：“蝶，还记得上学期近期末的一次舞会吗？你穿蓝衬衣、碎花褶裙那次？”好一会，蝶说：“我想起来了，你还请我当‘老师’呢……”蝶把头枕在我的膝头，轻叹了口气，良久，喃喃地说：“蜂，你信不信缘份？信不信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上苍安排的？”我没有直接回答，俯下身去，久久地轻吻着蝶那温软的耳垂。感谢上苍！

    冬季的日子里，蝶拉上我，满城乱跑，找最有新疆味的小吃店吃烤羊肉、羊肉泡馍……蝶无数次地说，什么时候到了新疆，一定让我尝遍她们民族的小吃。春天的日子里，蝶和我经常到紫竹院公园去。坐在湖边长椅上，相依相俊，一边谈心，一边看那碧绿的湖水。蝶说，这个都市太喧嚣、太拥挤、太肮脏，她不喜欢。我紧紧握住她的小手，说：“蝶，以后咱们住到郊县去，在葱翠的山脚下、碧绿的湖水边，建一幢自己的小屋。白天，我们一块进城上班；下班后我们就回到我们的小屋，相厮相守，直到永远……”蝶听了我的话，神色竟有些黯然，这令我大为不解。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一个周末，我和蝶相约到“十渡”去游玩。一番跋涉之后，我和蝶坐在一条石凳上小憩。蝶紧偎着我，盯着我楞楞地出神。我紧揽着蝶，心里甜蜜无限。突然蝶哭了，眼泪扑哧扑陈地往下掉。我不知所措，连问她怎么了。她没有回答，反而哭得更厉害，我只好紧紧抱着她，轻声安慰。良久，蝶才说：“蜂，我爱你、我爱你……我多么希望能与你长相厮守，永远、永远……”我的心猛地一沉，急忙说：“怎么了，蝶，我们不都好好的吗，为什么说出这种话？”，“蜂，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就快毕业分配了，我阿爸阿妈来信说，希望我回到他们身边去……你知道，他们虽然是我的养父母，可这些年来，他们历尽艰辛，送我念书，一直到大学……我欠他们的太多太多了……”蝶说着说着，泪水又夺眶而出。我似被人割了一刀，一时蒙了。我紧紧抱住蝶，一边吻着她脸上的泪花，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不会的，蝶，不会的，我们不会分手……”我缓缓吻干蝶脸上的泪花，庄重地说：“蝶，放心，我们不会分开。将来，我们在郊县建一幢大房子，把我们的父母都接过来。……相信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蝶低下头去，缓缓说：“峰，这些天来我老在想这事……我担心，我的阿爸阿妈不愿离开故土，他们年纪大了，语言又不通……”说着又是泪流满面。我愣住了。我们相拥无言，一任春风掀动我们的衣襟。晚上，我和蝶在十渡找旅馆住宿。登记房间时，我迟疑了一会，然后要了两个房间。那天晚上，我躺在旅馆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我猜想蝶也是这样。离毕业分配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管我怎样劝说，蝶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家乡。

    我能理解蝶的选择，可是我却无法接受。剩下的日子，我们更加珍惜共处的时光。但分离无可避免，那可怕的时刻，最终还是来临了。蝶走时，我支走了蝶所有的同学，独自送蝶到车站。蝶大部分时候在哭，泪水浸湿了我的双肩。连日来的哭泣，使得蝶眼皮浮肿，两眼通红，每看一眼我的心就刀割一般的疼。在候车厅，蝶伏在我怀里，无声的缀泣。登车的时刻到了，我挽着蝶，剪了票，进了站台，上了火车，蝶虚弱得走路都走不稳了。坐到座位上后，蝶突然用双手搂过我的头，疯狂地吻我。于是，在车厢里，一对年轻人一边流着泪，一边毫无顾忌地亲吻。

    火车就要开了，蝶却紧紧地拉住我，不让我下车。蝶秀发散乱，两眼红肿，满脸凄苦。我的心也碎了，泪如泉涌。火车慢慢地启动了，我疯狂地跟着列车跑，挥动双手，高声喊着：“蝶，等我！等我来接你！等我来接你……”

    没有蝶的日子，生活黯淡无光。蝶刚走的那些天，我无数次手捏着蝶的相片，呆呆地出神；无数次徘徊在熟悉的花园小径上，回味蝶的一言一笑。短短的几天中，我体重骤减，两颊如刀削。我的蝶，你怎样了呢？再以后，我几乎每天寄走一份浓浓的牵挂。我开始疯狂地外出打工。我把打工赚来的钱，尽数铺在北京到新疆的电话线上。蝶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思蝶几欲成狂。

    今年春节前夕，我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家乡。餐桌上，面对着父母，我数次想说：“爸、妈毕业后如果我去了遥远的地方，您们怎么想？”但看到父母满头的银发，看到他们满额的皱纹、满脸的沧桑，话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蝶又寄来了相片。相片中，蝶头戴鲜艳的曲曼花帽，身穿宽大的水红色民族服装，站在碧绿的原野上，身后是慰蓝的天空，越发显得蝶的瘦小与孤单。我要蝶！我必须见蝶！于是，我向系里请了假，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车轮撞击着铁轨，哐啷作响，列车在呼啸着前进、恍忽中，我看到了蝶，我飞奔向前，去拥抱我的蝶。

    爱让我坚强

    还是在高中的时候，一次我从县城的高中回家。因车误了点，下车时已是薄暮时分，而我还要走一段山路。我正急急地赶路，树丛后突然跳出一个黑影来抱住我，我拼命撕打，直至脑袋嗡的一下昏了过去。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一个好心的村人把我背回来的。

    我向家人哭诉了一切。母亲听后默默地流泪，父亲则勃然大怒，大骂我丢尽他的脸，使他以后无法见人。第二天，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不管我走到哪儿，都有人在我后面指指点点，还有饶舌妇到我家来打探虚实。我无法继续在家里呆下去，我的心灵受到了更沉重的打击。既然亲友们都不能理解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于是，我想到了死。我买了瓶安眠药，买了张站台票上了火车。列车员在查票时发现了我的异常，把我带到了列车室，随后找出了我身上的安眠药。后来，这些好心人和学校取得了联系，让我的老师接了我回去。

    回学校两天后开始去上课，但老师讲的课我根本听不进去，痴痴呆呆的，经常上半截课，就感到憋闷、喘不上气来。晚上睡觉我常做恶梦，宿舍里稍有动静我就大喊大叫、弄得同宿舍的同学都无法休息。校方建议我休学一段时间，看来在学校也是不成了。我再次想到了死。那天，我穿上我最喜爱的那套浅绿色的连衣裙，来到大海边。我站在海水中，让海浪一次一次的冲击我。但愿海水能冲洗净我身上的污迹，让我能干干净净地升到天国去。我在海水中站了好几个小时，回味自己生命的整个历程。到最后，我想留下点什么。我拿出笔来想给母亲写几句，给世人写几句，可不知为什么，手抖得厉害，几次写不成字。海风吹走了我的纸和笔，我弯腰去捡，笔没模到，却摸到了一只脚，抬头向上望去，是一位青年男子。我看着他，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他那双眼睛，那双充满关切、担心的眼睛。他注视了这一会儿，说：“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那天晚上，他陪我在海边呆了一整夜，他跟我讲述了他的许多故事。其中有一个很令我感动，他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毕业后留在了学院。一次外出写生时，他遇到一位被人贩子拐卖的女孩，当时情况很紧急，女孩已精疲力尽，后面还有人在追赶，他冒着危险把女孩送到了派出所。那女孩原本是一个学生，因不谙世事而受骗被拐卖，重获自由后，她不愿再回家乡，就留在了这里。女孩很要强，一面为人家做保姆，一面跟着他画画，一年后就考上了美术学院。毕业后，女孩去了深圳特区。

    他始终没有问我为什么到海边来，也没有问我要干什么，只是对我说，人总不能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也不可能一生都不遇到挫折。他说，遇到挫折后要战胜它，因为明天是美好的。

    我突然打消了轻生的概念。我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出个样儿来。我又回到了学校，捡起了昔日的课本。我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我的天空不再多姿多彩，我所有的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活出个样儿来。慢慢的，我成了全年级的学习尖子，自从那次离家之后，我再没有回过家，而是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挣学费和饭费。父亲曾来看过我一次，大概是良心发现。

    他给我带来一些钱，但我没有要，我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心灵上的慰籍和精神上的支柱。

    自从我和大海画家相识之后（我一直在心里这样称呼他），大海画家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们经常书信来往，我向他诉说心底的寂寞和哀伤，他给我以慰籍和鼓舞。有时他也来学校看望我，并给了我许多经济上的援助。在他的鼓励和帮助下，我考上了大学。

    我逐渐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大海画家了。交往的几年中，我和他的关系纯净得像泉水。

    我只要有问题就跑去找他，求得他的帮助和慰籍，而每次我提出的要求他都没有令我失望过。对于他，我只有感激，没有任何奢求。当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时，我是何其痛苦。在人生道路上，我还有这种权利吗？有一段时间，我同他接触减少了。他来过几次电话，我都借故躲开了。那时，一个男生正在苦苦追求我，求爱信写了几十封。最后，我被迫跟他说了我的过去，他听了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我一点也不在乎，整个地球上令我牵挂的人只有大海画家。

    他来看我了，并带来了爱。他用博大的胸怀和深深的爱消除了我潜意识里的顾虑和自卑，他说，他一直爱着我，但因我年龄还小，而且心灵的创伤还未愈合，所以给了我一段消除隐痛的时间，他说他这几年一直在等待，等待我长大的那一天，如果到那一天我表示不爱他，他会忍受痛苦无言地走开。他说他不在乎我的过去，那不是我的错。在他心目中，我一直是一个纯洁、善良、美丽和顽强的好女孩。我还能说什么？我扑进他的怀里，任幸福的泪水奔涌而去。

    我们相恋了。在那段时间里，我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伤痛，快活得像只小鸟。那是一段让我毕生留恋的时光。

    但我的天空从来没有太阳，当我正处在幸福之巅时，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推下悲痛的深渊。在我大学毕业前夕，我的大海画家永远地离我而去了，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小女孩，他永远的投入了大海的怀抱。当我赶到那里时，他已静静地躺在海滩上，我轻轻托起他的头，放在胸前，慢慢地梳理好他的头发，吻着他那冰冷的嘴唇和苍白的脸颊。我失神地望着大海，这是我曾想自杀的那个海滩么！当年你没有把我带走，而你却带走了我心爱的人，你是多么残酷啊！

    我失神地望着潮起又潮落的大海，心中的波涛早已汹涌澎湃——我的大海画家，永远在我的心海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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