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车赶往公园的途中,关青接到了技术科警员黄桦的电话。因为在去解剖室之前,关青和沈志把早上收到的两张照片连同信封交给了黄桦。关青把电话的扩音装置打开,这样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志也可以参与通话。
黄桦说:“关青,你知道吗,在这两个信封上发现的指纹只有你,探员沈志和邮递员的。”因为DNA识别系统中包含指纹档案,黄桦很快就能查出所有指纹的主人。
“难道没有寄信者的指纹?”关青惊讶地问。
“没有。另外,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发现。”黄桦说。
“什么发现?”沈志问。
“这两张照片是三维的。”
“什么?照片明明是平面二维的嘛?”沈志问。
“我们在照片的表面发现一层薄薄的类似透明薄膜的表层。揭下来后,我们发现这层薄膜并不平滑,而是凸凸凹凹的。这些凸凹是一种解码,可以把二维平面事物转换成三维立体的。”
“结果呢?有何新发现?”关青问。
“电脑还在解码过程之中,也许还要一段时间。一有进展,我们就立刻通知你们。”黄桦挂掉了电话。
公园内用警戒线隔离出了一大片区域,比以往的案发现场要大得多。那是以流浪汉头部爆炸后的喷射范围为基准的。几名警员正在做第二次吸扫。吸扫就是用一种专用的生物识别吸尘器,把流浪汉的身体从其他异物中加以区分后收集起来。所幸的是,流浪汉所坐的长椅周围除了草坪外,没有灌木或者树木,不会有身体部分挂上去,这让工作的准确性提高了不少。
在警戒线的四个角上,放置了反摄像装置。这种装置放射出一种波,可以抵抗好事者从外面拍照和摄像。如果他们硬要拍,也只会拍到一片白茫茫。当然,研发这种装置主要是为了对付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在关青和沈志通过警方严守的警戒线的时候,还是有几名于心不甘的记者簇拥了上来。关青和沈志像在泥浆中游泳一样。扒开记者,进入警戒隔离区。
空气中还残余着肉体被烧焦的煳味。流浪汉曾经坐过的长椅上,有一圈被烧黑的洞。小推车还在旁边。在二次吸扫结束后,小推车才会被送到警署。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里面还会存有流浪汉的部分身体或者大脑。关青翻看了一下小推车里的东西,眉头一皱,问沈志:“你看,这里面少了什么?”
沈志仔细看看,确定地说:“收音机。”
关青立刻打电话请警署将事发后十分钟内的录像传送到她的“烟盒”上。烟盒是探员们随身携带的小型电脑的别称,因为它的体积只有烟盒大小。
警署负责监控录像的警员在电话里遗憾地说:“在流浪汉爆炸后,他附近的所有监控摄像头都被干扰了三分钟,没有拍到任何内容。三分钟后,警方已经赶到了现场。”
“这就是说,有人在事发后故意干扰监控,拿走了收音机。”沈志说。
“这也说明,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关青说。
“可是,凶手是如何让流浪汉的身体如此高速摇摆,脑袋出现那样奇怪的变化并且爆炸了的呢?还有,凶手为什么要在事发后拿走收音机呢?这个收音机为什么那么重要?”
对于沈志的问题,关青此时也没有答案。她心中还有另一个问题:凶手究竟是谁?
在长椅后面的警戒线外端,关青发现有一块地面看起来十分奇怪。那里应该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但是有一小块地上的青草好像是提前到了冬天,枯萎了。
关青钻出警戒线,凑近了仔细看。
那里的草确实枯萎了。干枯的草叶向中心倒伏后形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形状——双鞋的形状。曾经有人站在这里。可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个人才能使脚下的青草枯萎从而留下鞋印的形状呢?
关青觉得这双鞋印太小了。蹲下来,用手掌一丈量,发现鞋印有15厘米长。这简直是小孩子的鞋!关青掏出烟盒,调出今早流浪汉身亡的场景。在那份超慢镜头的档案中,关青发现在录像一开始,当那两个路人从流浪汉面前经过的时候,流浪汉身后不远处,也就是脚印出现的位置,有一个头在画面中一闪就不见了。时间大概还不足半秒。
关青将这个头部画面放大,然后锐化,看到了大半个小孩的头。那是一个小男孩,因为个子矮,所以只在流浪汉身后露出了半个头。
就在这时,关青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一闪,躲进了灌木丛。直觉让关青冲过去。她从草丛中抓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来。女人衣衫槛褛,身体散发着常年不洗澡的怪味。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你认识这个流浪汉?”关青敏感地察觉出这个女人和流浪汉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
女人摇了摇头,眼泪开始刷刷地流,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女人张开嘴,关青看到在她嘴里没有舌头。
关青拿出随身的笔记本和笔,要女人写。女人又摇摇头,被关青抓住的手忽然反转过来,拽住她就跑。
女人踉踉跄跄地把关青带到公园内的一个小桥洞下面。桥洞下的流水很浅,大面积地露出光秃秃的河岸。在岸上,关青看到一个很小很破旧的帐篷。
女人牵着关青的手来到帐篷边,眼神鼓励她进去瞧一瞧。关青弯下腰,钻进了帐篷。帐篷里有一张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席梦思,有一口破锅,床头摆着一个旧相框,里面插着一幅素描。
关青拿起素描,发现素描中的两个人,一个是面前的女人,另一个就是流浪汉。
“你们是夫妻?”关青关切地问。
女人又摇头又点头,打起了手势。关青请她停下来,然后掏出烟盒,接通警署通晓哑语的警员,请她通过视频和这个女人谈话。
几分钟后,这名懂哑语的同事告诉关青,这个女人叫苏芬逸,她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直就住在这座桥下,住了有十五年了。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夜,一个流浪汉闯入了她的帐篷。流浪汉当时发着高烧,满嘴胡话。她收留了他,并且治好了他的病。后来,她发现这个流浪汉的神智有时候清晰,有时候却又十分混乱。在他神智清晰的时候,他十分可爱,好像什么都懂似的。神智混乱的时候,会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一个星期前结婚的。流浪汉画了这张素描,作为结婚照。
“那么,这个流浪汉有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关青问。
同事和苏芬逸又是一番安静的交谈。之后,关青了解到这个流浪汉虽然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善良聪慧,也绝口不提自己从哪里来,原来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流浪汉来的时候,身上除了一个小型收音机,什么都没有。今天早上,流浪汉本来打算出去刨刨垃圾,拣点东西,没想到就出现了这样的惨剧。
“不过,”同事说,“苏芬逸说在替流浪汉洗衣服的时候,她在衣服口袋里找到一张用过的火车站的站台票,时间是三月十五号,刚好是流浪汉闯入苏芬逸帐篷的前两天。”
“站台票呢?”关青问。
苏芬逸很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可以带走这张素描吗?”关青问。看见苏芬逸十分犹豫,关青立刻说,“我只是借用一下,找到凶手后立刻还给你。”
苏芬逸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关青没有想到,也根本没有料到,这竟然是她最后一次面对这个善良的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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