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皖籍寓言作家作品精粹-许泽夫(19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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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肥东人。现任中共肥东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县新闻中心党委书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安徽省作家协会理事,安徽省诗歌学会副会长,安徽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安徽省作家协会散文诗创作委员会主任。著有《深沉的男中音》《断弦之韵》《牧人吟》《渡江颂》等。

    拉磨

    一头牛在拉磨。

    一头耕牛在拉磨。

    看一眼便知,那是一头耕地的牛。瞧它的脚步,踏踏实实,掷地有声,迈出一步就像钉下一个楔子。瞧它的头高扬着,那是随时接受清风的歌颂和牧童的花环。

    一头牛在拉磨。

    一头耕牛在拉磨。

    它是按驴的标准装束的,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上。其实,对于磨盘上的米面,它根本不屑一顾。它的心目中,草才算粮食,轭架在它的脖子上,另一头不是犁而是沉重的石磨。

    一头牛在拉磨。

    一头耕牛在拉磨。

    它在遭受着折磨。它试图挣脱,致命的鼻绳被一双手死死地拽着,它跟着钻心的痛一圈又一圈地转动。

    牛心里的苦,牛说不出。

    牛心里的苦,牧童最知,他不能说。

    长大了的牧童用诗歌的形式替牛说了。

    赤脚

    下雨了。

    我赶紧将脚上的鞋脱下来,揣到怀里。

    这是母亲纳的千层底。干了一天农活的母亲,在微弱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缝着。睡梦中我在一声小小的惊叫声中醒来,母亲正吮着流血的指头。

    鞋底上浅浅的血迹,野花般鲜艳在脑海里。

    牛背是汪洋中一块小小陆地。

    我也舍不得骑牛。轭勒紧的部位已渗出血,牛虻和苍蝇趁火打劫,它的眼睑流下了黄色的眵目糊。

    牛在前头移动,硬蹄践出细碎的雨花。

    我跟在身后,一双小脚踩着牛的脚印,不会滑倒,还有些暖意。

    鞋,似乎知冷知暖,几次要跳出胸怀,都被我用力按住。

    这么多年了,那双鞋,还贴身带着,伴我行走天涯路。

    多想自己是一头牛

    或许是对饥饿的恐惧,或许是对温饱的渴望,农家骨节突出的大手,在土地里猛抠。早稻还在晌场暴晒,又要栽种晚稻。

    必须在大暑与立秋的夹缝里,完成收割、脱粒、耕田、耙地、插秧一应工序,环环相扣,刻不容缓。

    总有几天,不堪重负的水牛,敌不过步步逼近的秋风秋雨。

    总有几天,我们要扮演牛的角色,体验牛的苦劳。

    于是,兄弟们,我们耕田。

    几个人一组,粗大的麻绳一端套在犁上,另一端扣在我们的肩上。

    我们的双手,搭在彼此赤裸的肩上,好在我们已熟悉了牛的姿势,喊着号子,拉着水淋淋的铁犁,步调一致地往前走。

    太阳像蝎子一样噬咬着油黑光亮的脊背,哪一季不揭去一层皮啊!

    呼儿嗨哟,我们宁愿自己是牛,像牛一样吃得下苦,受得住累;我们多想是一头牛,拥有牛一样原始的力量。

    当几天牛,拉几天犁,做几天牛的营生,我们养就一段牛的禀性,成就着自己一生的美德。

    乳娘

    吃着地里的野菜,面黄肌瘦的母亲乳液稀少,带着血丝。

    吃着地里的野草,四肢发达的母牛,奶水充足,溢着香气。

    小牛犊,只要省下一口,就够我喝一顿了。

    母亲将一捆青草背到牛舍给母牛,然后摸出一只粗瓷碗,半跪在母牛的肚皮下,又一次小小地偷窃。

    她啜一小口,却并不咽下,抱起我口对口地哺喂。

    小牛犊嫩嫩地哞几声,表示不满,有时干脆在母牛的身上蹭来蹭去,以求独占它的母亲。

    倒是母牛通情达理,并不在意牛犊的胡搅蛮缠,一口一口地奉献出自己浓浓的乳汁。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模糊一片,辨不清哪个是母亲,哪个是母牛。她们都是我的乳娘,都是我的亲娘。

    兄弟俩用牛

    炎热的夏天,兄弟俩在用一头水牛耕田。

    哥哥累了,弟弟接着用,总不肯让水牛下水洗个澡,喘口气;也不让水牛到阴凉处歇一歇,吃口草。

    水牛哀求说:“我实在顶不住了,歇一歇再耕吧!”可是兄弟俩手举鞭子又是打又是吓,牛终于把田耕完了。

    第二天,水牛死在牛棚里。哥哥欣喜地对弟弟说:“要不是昨天赶紧把田耕完,那到今天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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