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神探系列:麦田奇圆-不可置信的圆圈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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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大哥,大大哥,不好意思,我沒聽清楚,你他媽的再說一次好嗎?」春天的早晨,城市的警務處長司徒慕德在辦公室對著督察室主任大聲咆哮。「你說的話我每一個字都聽得懂,但是我卻是他媽的一點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督察室主任狄文虎不以為意地笑笑,面對處長的大聲咆哮氣定神閒。他已經跟著這個處長有十來年的時間,早就知道這個虎背熊腰的老傢伙是個火爆性子,遇到沒有辦法處理的事情就只會在那兒大叫大嚷。「我要說的,都在這些報告上了,」狄文虎無奈地攤了攤雙手。「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要怎樣來搞定這些難纏的外國大哥大。」「爆竊案!爆竊案,又是爆竊案!」司徒慕德苦惱地大聲叫道。「全部都是拜斯集團的農產品公司報的案!」

    「但是,您當然非常清楚,」狄文虎冷靜地看著他,苦笑說道。「他們的幕後其實就是軍事強國的情報局。」

    「你當我不知道嗎?就是這樣才讓我一肚子火,」司徒慕德怒道。「全世界的情報網都掌握在他們的手上,要說破案的能力,他們不是多強多厲害嗎?論實力,論資源,我們這種小小的警察單位哪能和他們比?現在居然為了件小小的爆竊案就來找我們的麻煩?」

    「基本上,」狄文虎冷靜地說道。「就像是美國白宮遭了小偷,卻要找墨西哥鄉下的看門警衛來破案一樣。」

    司徒慕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他的比喻其實也沒錯,於是苦惱地抓了抓頭。

    「算你說得對,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再怎麼樣也只得扛起來。」

    他伸出肥壯的大手,「刷」的一聲便將狄文虎的報告接過來,翻了幾頁,眉頭卻皺得更緊。「搞什麼鬼……」

    「沒有任何財物失竊,沒有任何侵入跡象,事實上,也是他們的情報頭子凡岱克帶人進去最機密檔案室裡,才發現事情不對勁的。」

    司徒慕德一邊翻,一邊搖頭,好像不把那顆大頭搖下脖子誓不干休。「這到底是出了鬼問題?怎麼會有這種事?」他從檔案中抽出一張照片,看著照片卻發起呆來,久久不知道如何開口。

    在那張照片上,拍攝出來的是情報局機密檔案室中的一堵金屬大牆,在牆上卻有著花花綠綠的古怪圖形。

    「情報局的人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便已經封鎖了現場,因此,您在這張照片上見到的,便是凡岱克他們當時見到的景象。

    簡單來說,那是一幅由圓圈組成的幾何圖形。」

    「圓圈組成的幾何圖形?」司徒慕德喃喃地說道。「你確定那不是什麼三流現代設計師的壁紙裝飾?」

    「不,情報局的牆上本來是沒有任何圖案的,」狄文虎苦笑道。「而且在那個檔案室中,金屬牆上用的是現代最高科技的銥鋨合金,堅硬度一流。」

    「你是說,這些圖案不是畫上去的?」

    「不是,」狄文虎搖搖頭。「根據他們的專家檢驗,發現這些圖案都是在金屬牆上鐫刻而成的,而且最不可思議的是,它們的鐫刻深度都只有零點零一公釐,所以才會看起來像是畫上去的。」

    「零點零一公釐?」司徒慕德喃喃地又說道,彷彿變成只會重覆狄文虎的說話。「那這些圖案又是什麼鬼玩意兒?」

    「基本上,它們是八組圈圈的組合,八組圈圈繞成一個大圓,順時鐘方向算下來,這八組圈圈的數目分別是九個、二個、七個、六個、一個、八個、三個、四個。」

    「這個我知道,你當我是算術白癡嗎?」司徒慕德又開始咆哮起來。「我的意思是說,這樣的圓圈組合又有什麼樣的含意?」

    「這……我可就不曉得了,」狄文虎靜靜地搖頭。「連情報局的數據專家們都不曉得,」他頓了頓,又神秘地說道。「不過,他們還查出來一件事。」

    「什麼事?」

    「他們評估過,如果以當今的科技水準,不計成本地要做出這樣的一組圖案,至少要動用五個人以上,還有一大堆最精密的機械。而且,即使是有了這樣的人力物力,要做出這排圖案至少也要花上三日三夜的工夫,因為銥鋨合金是很堅硬的,而這樣精細的作業更是曠日費時。」「但是情報局裡這組圖案卻只是在一夜之間便無聲無息形成,對不對?」司徒慕德沒好氣地說道。「因為前一日還沒有人發現有這樣的圖案,是嗎?」

    「沒錯,」狄文虎微感訝異地睜大眼睛。「但是這個內幕消息是我從別的地方聽來的,並沒有寫在報告上,您怎麼會知道的?」

    司徒慕德重重地「哼」了一聲,將一大疊資料丟在桌上,偌大的屁股「砰」一聲坐在椅子上。

    「只因為我早知道我們是天下最倒霉的倒霉鬼。偵探小說中,最倒霉的倒霉鬼都會發生這種事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大聲說道:「不過我還搞不清楚,雖然這是件不算小的案件,為什麼還要弄到我們這個小單位來?以他們能力都搞不定的事,憑什麼認為我們可以搞定?」

    「只因為他們從整個事件的模式之中,發現了一個蛛絲馬跡。」

    「什麼蛛絲馬跡?」

    「他們認為,這種近乎不可能的作案模式,其實在過去幾年曾經出現在我們這個城市之中,所以他們才會希望有我們參與。」

    司徒慕德皺了皺眉,已經可以猜到狄文虎接下來要說的內容。

    「這種古里古怪的作案方式,他們認為和本市的幾個著名大盜的犯案模式極為類似,所以才要我們提供他們資料。」

    司徒慕德胖胖的脖子「咕」的一聲,困難地吞了口口水。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認為這個案子和“他們”有關?」

    「沒有錯,」狄文虎堅定地點點頭。「他們認為,這個案件和本市的大盜“神偷老鼠”、“盜墓公司”可能有著莫大的關聯!」

    神偷老鼠!

    來如神龍,去似春風的謎樣俠盜「神偷老鼠」!

    聽見這個名字,司徒慕德不再咆哮,而是發出呻吟的聲音,臉色慘白地頹然低頭。

    因為如果是牽扯上了這個著名大盜,那可真的就成了千古的懸案。

    在他的記憶中,只要是和神偷老鼠有關的案件,似乎有史以來還沒有一件破得了的。

    來如神龍,去似春風。

    神偷老鼠。

    數十年來,這個城市最出名的傳說之一,便是這個只對黑幫人物下手的著名俠盜。

    據說,只要是神偷老鼠想要偷的東西,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樣是偷不到的,而神偷老鼠最出名的偷盜模式之一,便是每次作案之後,一定會留下和老鼠有關,讓人哭笑不得的惡作劇圖案。

    神偷老鼠不只每一次偷盜成功之後一定全身而退,而且常常會留下幾近耍寶作弄人的印記。

    因此,這一次軍事強國情報局發生的怪異事件,會讓人對這位享譽江湖的怪盜產生聯想,也不是什麼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至於「盜墓公司」,因為行事極為神秘,一直到近年來才約略聽過他們的傳聞,據說這個集團中的成員身分來歷非常不凡,都是一個奇異人物從古代名人的陵墓中採得基因,培育出來的複製人類。

    最近一次和這個集團有關的重大事件,是一場和中東恐怖分子有關的劫機事故,當時在飛機上有十數名當世最精銳的中東恐怖分子,但是卻在片刻間被一個戴上卡通人物皮卡丘面具的奇人全數制服。

    這個後來神秘消失的人物,根據瞭解就是「盜墓公司」公司中的成員。原來這就是西方軍事強國會找上本市警察局的真正原因。

    「事實上,一般大眾也許都不清楚,」狄文虎的眼睛彷彿透出不尋常的光芒。「但是你我都知道,不只是劫機事故,事實上,前一陣子的“南極神兵”、“吸血僵屍”,甚至於更早的“附體殺人”事件,都或多或少和“神偷老鼠”、“盜墓公司”有關。」

    「既然連你都知道了,西方強國情報局當然也知道,」司徒慕德沒好氣地說道。「你這不是廢話一堆?」

    「他們一定認為,既然我們破得了這幾件全無頭緒的案子,就一定對老鼠和盜墓公司頗有心得。」

    「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對啊!」司徒慕德有點得意地說道。「我們的確破了這個案子,即使沒有起訴成功,卻也至少把來龍去脈搞得清清楚楚。」

    「真的是“我們”破了這個案子嗎?」狄文虎莫測高深地凝視著司徒慕德,老實說那眼神讓人覺得有些心虛不安。「真的是“我們”破了這些大案?」

    聽見他這樣說,司徒慕德總算聽懂了他的意思,想起這件事背後蘊含的牽扯,一時之間,背脊上卻泛出比聽見「神偷老鼠」和「盜墓公司」還要強上好幾倍的涼意。

    基本上,「那個人」的確擁有比老鼠和盜墓公司加起來更令人膽寒數倍的實力。

    想起了「他」的所有傳聞,司徒慕德忍不住眼前一陣空白,開始呻吟起來。

    只是狄文虎卻仍是乘勝追擊,緊咬不捨地繼續說道:

    「不曉得西方強國情報局知不知道,如果沒有“他”,我們傾全國的警察人力也對這幾個案件束手無策,而且……」

    「好了!夠了!」司徒慕德暴喝出聲,臉上現出猙獰神色。「不要再提“他”了,我不准你提他的任何事,連名字都不准說出來!」

    狄文虎露出「承讓承讓,在下大獲全勝」的神情,果然住口不談。司徒慕德有些心神不寧地又喘了幾口氣,這才低聲說道:

    「你知道,我也知道,咱們兩個人能升到這樣的位置是很不容易的,幾十年的心血,如果一下子被“他”搞砸,我看我們兩個老傢伙都要去跳海了。」

    狄文虎想了一下,回憶起近年來的眾多相關案件,不禁苦笑點頭。「沒錯。」

    「咱們小國家,小單位,小卻有小的好處,眼前這個燙手山芋雖然燙,但是咱們卻可以先不要接,讓那些大傢伙先去衝一衝,你看我說得對不對?」

    「對。」狄文虎點點頭。

    「所以,眼前雖然人家壓過來了,但是我們卻可以緩一緩,派幾個人手出去查一查,調查幾天,反正沒查到什麼,也不會有人怪我們的,對不對?」

    「大致上來說,沒錯,可是“他”……」

    司徒慕德眼睛圓睜,連忙搖著手指大聲說道:

    「不不不,沒有“他”,連“你”、“我”、“大家”都沒有,就是這樣,報告完畢,莎喲娜拉(日文),阿里嘔斯(西班牙文),懂不懂?」城市警務處副局長狄文虎想了一下,知道司徒慕德說的話一點也沒錯,只好無奈地點點頭。

    「好了,」司徒慕德彷彿整個人洩了一身精力似地,軟趴趴地坐在椅子上。「你可以出去做事了。」

    臨出門的時候,彷彿是想起了什麼,司徒慕德又不放心地將狄文虎叫住。

    「狄老。」

    他一改原先大吼大叫的態度,此刻露出來的,卻是全然戒慎恐懼的表情。

    「你……大概只剩下三兩年就要退休了吧?」

    「還有三年零九個月。」狄文虎掐指算了算,肯定地說道。

    「而我,還有一年多就要退休了,」司徒慕德慘然一笑。「你總不希望,在退休前被人調到離島守廁所吧?」

    「不想,」狄文虎露出同樣的慘然苦笑。「當然不想。」

    「那就好,」司徒慕德點點頭。「那就放機靈點,沒有事就是好事,別給自己惹麻煩,好嗎?」

    「好。」狄文虎點點頭,臉上的神情認真而誠摯。

    這一聲答應輕輕地迴盪在城市警務處的長廊之中,彷彿時時盈繞在處長司徒慕德的耳中。

    如果沒有事,就是好事。

    只可惜在一本著名的武俠小說之中,卻也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所以司徒處長的小小心願,終究也只是人世間一個虛幻的泡影。

    夜,逐漸深了。

    城市的近郊地區,是一片寧靜的住宅,這裡因為地點鄰近幾所名聲不錯的小學中學,又和城市的上班地點相當接近,所以成了鄰近中產階級喜歡居住的所在。

    龐大的升學壓力,是近代小孩們一致的夢魘,因此到了夜深人靜時分,空氣中也許少了幾許車聲人聲,卻仍然有著為數極多的小孩們仍在挑燈夜戰,為了那永遠寫不完讀不了的功課,打著呵欠強忍睡意努力奮鬥。

    近十一點左右,居住在住宅區中的張太太從兒子小明的房中走出來,打了個呵欠,心想接下來要幫兒子泡杯牛奶還是沖碗麥片。

    兒子小明最近剛剛升上中學,功課壓力陡然增重了好幾倍,還好這孩子頭腦不錯,也很聽話,除了乖乖上補習班之外,放學也是立刻回家坐上書桌,雖然這次考試沒考第一,卻也仍在班上前幾名的位置。張太太走進廚房,「叮叮叮叮」地攪動著奶粉,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只是打完呵欠後,她卻有些楞住。

    不對勁。

    整個廚房,不,應該說整個空間中,彷彿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張太太是個有點神經過敏的中年女人,但是這樣的特質,有時候卻成了探索任何不尋常現象的最佳利器。

    她手上持著牛奶玻璃杯,已經停止了攪拌的動作,她皺著眉頭四下環視,終於想起為什麼會有這樣不對勁的感覺。

    因為四周實在太靜了。

    雖然這本來就是個尚算安靜的住宅區,但是此刻的靜寂卻顯然極度的無可救藥。

    沒有人聲,沒有附近的貓狗叫聲,連蟲鳴、鳥叫,還有遠方公路的車聲都已經全數消失。

    整個空間之中,是絕對絕對的靜寂。

    然後,從這樣的靜寂之中,陡然傳出來的,卻是隔壁房間兒子小明令人血液幾乎要全數凍結的淒厲叫聲。

    聽見小明似乎聲嘶力竭的極力慘叫,張太太立刻驚駭莫名地也跟著大叫出聲,「砰」的一聲,手上的玻璃杯也登時摔碎在地板上。

    只是,就在這一霎那間,小明的慘叫,張太太自己的尖聲駭叫,還有玻璃杯的摔碎聲卻全數聽不見了。

    聲音不是消失,而是「聽不見」了。

    因為就在這時候,張太太的耳中、眼裡已經全數被可怕的巨大風聲和強勁的閃光佔滿。

    晚間十一時零六分,城市郊外的劉氏養雞場同樣也是一片靜寂。

    小心翼翼地伏在養雞場後門的,是慣竊偷雞賊李三眼。

    這次他要偷的對象,當然便是這家位於郊區的中型養雞場。

    為了這次的偷竊,李三眼可是下足了功夫,前後跟蹤了劉氏雞場的劉老闆十多天,知道他每個禮拜的今天都會和昔日老友喝點小酒,不會回到雞場。

    因此,這一次李三眼便偷偷地開了臺卡車前來,打算無聲無息地搬光雞場中所有的大雞小雞。

    萬籟俱寂,四下無人。

    就連雞場裡的幾千隻雞也是沉靜無聲。

    只是李三眼雖然是慣竊,卻對雞的習性不甚瞭解,他不曉得雞的天性容易受到躁動,即使是一點小小的聲音,也會讓雞隻有些不安,拍動翅膀。

    而像眼前這樣幾千隻雞全數無聲無息的情景,其實是絕對反常的,如果是雞場主人老劉在場,一定們察覺到眼前一定有著極不對勁的變故發生。

    但是李三眼卻不像他這樣熟悉雞的習性,一點也沒有察覺這幾千隻沉默的雞有什麼不尋常。

    因此,當那可怕驚人的狂風和強光在劉氏雞場突如其來出現時,李三眼當場狂吼大叫,過不多久,還把整泡屎尿撒在褲襠裡頭。

    晚間十一時十九分,位於城市北方的倉庫區,某個燈火通明的庫房中,本城黑幫「風雷社」的工人正在趁夜加工,打算把一批純度極高的古柯鹼裝箱運往歐洲。

    只見整個庫房的內外戒備森嚴,從裡到外,持著重火力武器的保鑣不計其數,因為這批古柯鹼價值高達美金十六億,可以說是風雷社全數黑幫分子賴以為生的一筆大生意。

    這樣一筆大生意,當然是風雷社上百名保鑣誓死保護的重要貨品,便是警方率隊攻堅而來,也一定要讓他們付出極大代價,非要死傷無數警力不可。

    只是,在這個古怪的夜晚,警方的大隊兵力並沒有出現。

    在煙霧迷漫的高溫庫房中,出現的卻是讓上百名保鑣,近百名毒品工人鬼哭神號的可怕強風和巨大閃光。

    靜靜的一輪明月,安詳地俯看這個東方的大城市。

    只是整個城市的內內外外,卻絕對感受不到這樣的安詳與寧靜。

    此起彼落的哭爹叫媽哀聲慘叫,不時出現的狂風和強光,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不時出現。

    沒有事,就是好事。這是城市警務處長司徒慕德的最大願望。

    看看這一個夜晚,整個城市雞飛狗跳的慘狀,便是關老爺、岳飛、包公施公聖誕老公公同時再世復生,只怕也沒有辦法擺平。

    沒有事,當然是好事。

    只是一旦出了這等數量多到嚇人的大事,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大概也已經無濟於事。

    「你一定很恨我,非常恨我,對不對?」次日清晨,警務處長再次對副處長狄文虎大聲吼叫。「要不你怎麼會把這樣的報告遞過來,要我死給你看?」

    狄文虎依舊氣定神閒,因為他向來對於司徒慕德的咆哮便是絲毫面不改色。

    不僅面不改色,還要不時地加上最後的致命一擊。

    「你前面的這些報告,還只是昨晚上發生的事故中的一部份,有一些弟兄們還在整理,」他的臉上表情木然,但是看起來卻像是百分百的幸災樂禍。「有些地方因為駐警還在做筆錄,所有的資訊大概要到中午才會全數送過來。」

    「為什麼這種世界第一倒霉的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司徒慕德痛苦地大聲叫道。「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狄文虎本來想說,「因為你是這個城市掌理治安的警界老大」,或是「你本來就是活該」,來給他最後致命一擊,但是想想這幾年畢竟還有著同袍之誼,心中一軟,也就不再落井下石。

    看看這個老奸巨滑的副手不說話,司徒慕德痛苦地大聲哀嚎,說的卻仍然是前一日同樣的話語。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狄文虎冷靜地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再看一眼司徒慕德前方的報告和檔案,心中絕對能夠瞭解他的痛苦之處。

    這些檔案的內容,他剛剛都已經看過了,想想光是昨天夜裡發生的這麼多古怪事故,再想想它的牽扯之大、延伸之廣,不禁也皺了眉頭。便在此時,一個督察處的組長探頭探腦,瑟縮地在處長室門口鬼鬼祟祟,想要進門,卻又鼓不起勇氣。

    看見他畏畏縮縮的賊兮兮模樣,司徒慕德更是怒從心起,大聲喝道:「媽的!不是說不論有什麼事都不准來吵我嗎?你們是瞎了聾了死了還是被閹了?你們當我說的話是放屁麼?」

    那組長被胖老頭處長這樣一罵,歷年的積威之下,嚇得「砰」一聲,關起門縮了回去。

    但是詭異的是,過不多時,那門又「克」的一聲輕輕打開,那個宛若驚弓之鳥的組長又鬼鬼祟祟地探頭進來。

    「砰」的一聲巨響,司徒慕德在桌上重重一擊,胖大的身子一躍而起,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火冒三丈地就要去找那組長的晦氣。

    正在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重大關鍵時刻,處長室的門卻「嘩」的一聲打了開來,跟著走進來的,卻是一長串讓警務處長司徒慕德下巴幾乎都要點著了地的大人物。

    副處長狄文虎目瞪口呆地杵在一旁,看著這一大群有老有少的人物魚貫走了進來,他已經在警界服務了數十年,經歷過無數的大風大浪,也自認為不是個井底之蛙,但是看了眼前的這一大票人物,卻仍然有著恍若隔世的迷離之感。

    此刻走進處長室的,放眼望去就有總檢察長、司法部長、國防部長,還有國家三軍總參謀長,另外幾個人雖然年紀較輕,但是卻也是來歷驚人,應該是總統身邊最信任的軍事參謀。

    然後,人群中還有幾個金髮碧眼的西方人,有幾個人的面貌似曾相識,大概也是那種常上國際政治雜誌的名人,但是其中有一個人狄文虎卻是認識的,那便是西方軍事強國的駐亞洲首腦:凡岱克。

    以權力的層級來說,這一群人如果要發動一場攻擊附近任何國家的戰事,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

    這樣一大票重要人物同時出現,共聚一堂,雖然不能說是空前的大事,但卻也是司徒慕德和狄文虎兩人生平從來不曾發生過的驚人場合。

    隨著進來的幾個年輕參謀的動作極為靈活,手上的器械此起彼落的架設翻動,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在處長室內搭起了一套最先進的解說設備。

    司徒慕德的辦公室雖然不可謂不大,但是突然間擠進了這麼多人卻顯得頗為侷促,兩人有點可憐兮兮地縮在牆角,想起這個房間內即使是層級最小的人都可以輕易將自己調去離島守廁所,兩人便乖乖地,不約而同地將身子縮進牆角的更深處。

    「啪」的一聲輕響,室內的光線陡然黯淡下來,有個年輕參謀開了個挈鈕,便在牆上映出一幅巨大的投影圖案。

    在圖案中,映出的便是西方情報局在秘密檔案室中鐫出的的八組圓圈圖型。

    「我是凡岱克,」情報頭子凡岱克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也不再多說廢話,這個圖形,相信在座諸位都已經知道的了,關於它的來龍去脈,你們也應該都很清楚。原先我們曾經請本地的警察單位協助調查,但是似乎沒有什麼友善的回應。」

    他說著說著,隨手按下一個挈鈕,從擴音器中,流洩而出的卻是司徒慕德的聲音。

    「……咱們兩個人能升到這樣的位置是很不容易的,幾十年的心血,如果一下子被“他”搞砸,我看我們兩個老傢伙都要去跳海了……」然後,出現的當然就是狄文虎蒼老的聲音。

    「沒錯。」

    「……咱們小國家,小單位,小卻有小的好處,眼前這個燙手山芋雖然燙,但是咱們卻可以先不要接,讓那些大傢伙先去衝一衝……」

    「……所以,眼前雖然人家壓過來了,但是我們卻可以緩一緩,派幾個人手出去查一查,調查幾天,反正沒查到什麼,也不會有人怪我們的,對不對……」

    聽見這樣的交談內容,司徒慕德不禁「轟」的一聲,腦門子的血液以時速六十公里的高速上衝,赧然地滿臉漲紅,他的直屬長官司法部長江鵬怒目瞪了他一眼,極為不快地對凡岱克說道:

    「卻不知道,貴國居然在我國的公家人員辦公室內裝竊聽器,你們這樣的行徑就不怕天下人的非議嗎?」

    「非不非議,我想那不在我們今天討論的範圍之內,」凡岱克有些滑頭地說道。「我只想告訴你們,即使你們的警務人員不幫忙,我們也不會太過介意,因為真正的重點不在於此。」

    江鵬「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那麼貴國的重點又在什麼地方呢?」凡岱克的手指輕輕一按,牆上便現出一幅圖案。

    龍飛鳳舞的毛筆草圖,一隻線條簡單,卻又靈動非常的老鼠。

    「為了這個,」凡岱克冷冷地說道。「要不是為了可能有這位“神偷老鼠”的介入,你以為我們吃飽了沒事幹,跑來這邊和你們應酬社交嗎?」

    他靈活地按動手上的挈鈕,巨大投影機上開始出現繽紛的影像,有的是靜止不動的照片,有的卻是略有雜訊的影片。

    「本來我們委託貴處代查的只是“星河中心”的爆竊案件,但是昨天一晚上,貴城就發生了好幾件和我們爆竊案顯然有關的怪案子,這樣整件事就變得複雜多了。」

    他斜眼看了身邊一個年輕參謀一眼,那參謀會意,便取出一支雷射光筆,口舌靈便地開始用光筆的灼亮紅點解說投影上的內容。

    「首先發生的怪事,發生在貴城市的郊區,一個中產階級人士居住的社區。」

    投映幕上,此時出現的是那位愛子心切的張太太,只見她一臉驚惶,似乎仍在極大的驚嚇之中,懷裡緊緊抱住的,便是她的寶貝兒子小明。

    但是這位小明小朋友,卻有著天底下最古怪的長相,不,與其說是長相,倒不如說是髮型,因為此刻這位張小明的頭頂上的頭髮坑坑巴巴,有的地方禿了一塊,有的地方更是一大片光溜溜的,看見這樣古怪的髮形,在座的高層長官們紛紛皺起了眉頭。

    鏡頭在這時候適時地拉近,看見小明頭上的禿髮痕跡,首先驚呼出聲的,卻是窩在牆角的警務處長司徒慕德。

    因為這幅圖形對他來說,是絕對不陌生的。

    只見小明烏黑年輕的頭髮上,此時卻已經被整齊清晰地剃出一大串圓圈圖形。

    青青的頭髮上,顯現出一連串的小圈圈,圓圈一共有八組,以順時鐘來說,每一組圓圈分別有九個、二個、七個、六個、一個、八個、三個和四個。

    換言之,出現在小明頭上的,便是和西方強國情報局的金屬牆上一模一樣的圖形。

    也到了這個時候,司徒慕德和狄文虎才明白凡岱克所說的,「這件事情越來越複雜」是什麼意思。

    出現在最高機密地點的圖形,此時卻出現在一個中學生的頭髮上邊,這種怪事如果說不複雜的話,天下大概就沒有什麼複雜的事了。

    斗室之中,此時出現了此起彼落的長聲吸氣呼氣聲響,顯然有不少人因此驚駭不已。

    那年輕參謀莫測高深地笑了笑,又在映像上換了新的畫面。

    此時的畫面鏡頭拉遠,張小明頭上的鏤空髮型暫時離開了視線,但是接著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群和張小明年紀相仿的十來歲中學生,也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張太太和小明置身之處顯然是個警察局,原先應該氣氛肅殺的警察局中,此時卻擠滿了一大票的中學生,有男有女,人人都是神色慌張,他們的身旁大都有著父母相伴,只見這群中學生都是清一色的驚惶神情,仔細一看,每個人的頭上也都和小明一樣,有著斑駁古怪的剃光痕跡。

    那年輕參謀歎了口氣,搖搖頭說道:

    「一個晚上的工夫,這個社區中有七十四名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論男女,沒有一個人倖免,都在頭上出現這樣的古怪痕跡,」他「克克克」地連跳過幾張圖,露出困惑的神情。「但是後來我們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克」的一聲,映像上出現的是一名哭喪著臉,胖胖的中學女生,這女生原先留的是一頭長髮,但是此刻卻像是剪壞了的草皮,露出許多狗啃也似的光禿印記。

    下一個鏡頭是那些光禿痕跡的特寫,同樣也是一大堆圓圈的組合,但是仔細一看,卻可以發現這些圓圈的組合和原先見到的組合不太相同。

    這種圓圈的組合比起原先的組合要複雜一些,基本上,這些圓圈有九組,像是十字架一樣地排列,每一翼分別有兩組圓圈,上翼是七個和二個,右翼是九個和四個,下翼是六個和一個,左翼則是八個和三個。但是所有圓圈的形式、風格和最早出現的那些圓圈並無二致,顯然是出自同樣來源的東西。

    「基本上,我們發現所有人頭上出現的圖形只有兩種,而且是有規律的。」

    「出現在機密檔案室的大圓圖形是第一型,大多出現在男生的頭上,而這種十字架式的圓圈組合可以視為第二型,則幾乎全數出現在女生的頭上。」

    看到此處,司法部長江鵬忍不住喃喃地說道:

    「是什麼樣的白痴笨蛋,才會做出這種事……?」

    「問得好!」凡岱克有些嘲弄地笑道。「我方正等著貴國人員來告訴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做出這樣無聊的事,」說到此處,他淡淡地笑道。「只不過我們的消息顯示,你們的“神偷老鼠”似乎是做這種怪事的大行家,有一回居然偷走了一座三十噸重的大魚缸。」

    江鵬沒好氣地冷冷說道:「我想你應該搞清楚兩件事。第一,“神偷老鼠”不是“我們”的神偷老鼠,他是個有案在身,長年列在頭號通緝名單的要犯,他的所作所為和我國政府全然無關。」

    「第二,在那一次大案之中,他並沒有偷走那座魚缸,所謂“偷走三十噸的魚缸”,其實只是八卦雜誌的誤傳。」

    「哦?」凡岱克饒有興味地問道。「那麼,他那次是失手了,什麼東西也沒偷走嗎?」

    幾個政府的高級官員面露古怪的神色,在江鵬的身後面面相覷,神情極為尷尬。

    只聽見江鵬有些艱澀地乾咳一聲,過了一會,才不情不願地說道:

    「不,他那一次還是偷走了一些東西。」

    「偷的都是什麼東西?」凡岱克忍不住問道。

    「他偷走的東西,不是魚缸,」江鵬苦笑說道。「他偷走的是那魚缸內三十噸重的水。」

    「三十噸重的水?」凡岱克駭笑道。「他偷那些水有什麼用處?」

    「這一點,我們一直沒能查得出來,」江鵬悶悶地說道。「事實上,“神偷老鼠”犯案的對象從來都是黑社會的犯罪份子,像這樣的人吃了老鼠的虧,一般來說都不大會聲張,所以我們的資料一直都相當有限。」

    那名年輕參謀這時候點點頭,又按下幾次手上的挈鈕,映出幾幅投影。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更有理由相信“神偷老鼠”或是“盜墓公司”和這次事件有所關聯了,因為接下來的幾個受害者,大致上都是黑幫分子……」

    投影幕中,此時映出來的是一個形貌猥瑣的中年男子,只見他一身黏著無數的雞毛,臉上、鼻孔、嘴巴也都塞著滿滿的雞毛,只見那男子眼睛瞪得幾乎要凸了出來,眼神卻是空洞不已,像是受了極度的驚嚇。

    「這個男子,是貴國城中一個名叫李三眼的慣竊,當天晚上打算在一家“劉氏養雞場”偷光場內所有的雞。」

    「但是,後來當警方接到養雞場的防盜警報,火速趕到時,卻看見這個李三眼動也不動地跪在雞場的中央,拉了一身屎尿,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卻失神地像個白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最奇怪的事,卻發生在李三眼的四周……」

    那年輕參謀「克」的一聲,換了張映像,原先在警務處長室中是一片沉悶肅殺的氣氛,但是這幅映像一出現,卻讓眾人不禁莞爾,有人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在映像中出現的是為數高達幾千隻的大雞。幾千隻雞原先並沒有什麼令人好笑的地方,但是此刻映像中的幾千隻雞卻都是一致地倒在地上,「兩腳」朝天地仰天而倒,連動也不動。最好笑的是,這幾千隻雞身上居然全數光溜溜的,比刮掉的綿羊身上還要乾淨,而地面上也和雞身上的皮膚一樣乾淨,連半支雞毛也看不見,也不曉得這幾千隻仰天而倒的「光雞」身上雞毛跑到了什麼地方去。

    在眾人忍俊不禁的低聲而笑中,年輕參謀又換了張映像,看見映像中的情景,眾人的笑聲戛然而止,跟著又是「哇!」、「啊?」、「怎麼……」的驚呼聲音,此起彼落地迴盪在處長室中。

    在映象中出現的,是那數千隻「光雞」其中一隻的特寫,只見它直挺挺地兩腳朝天仰躺在地上,混身的雞毛掉個精光,但是卻在屁股部位留下一團古怪的雞毛。

    將鏡頭拉近,只見那留下的一撮雞毛卻是精緻非常,只留下極短的一撮毛和毛莖。

    整個撮雞毛形成的,卻是一幅眾人再熟悉不過的圖案。

    八組數目不一的小小圓圈。

    換句話說,在這幾千隻雞雞屁股上出現的,都是如假包換的第一型圓圈。

    算一算,整個養雞場中,便詭異地出現了幾千個這樣的圓圈組合。

    「如果說剛剛在中學生頭上搞那些東西是白痴的話……」有個國防部的高級長官喃喃地說道。「那現在這個,就是變態了……」

    「關於這些光禿禿的雞,我們也找來了獸醫做過檢查,發現它們全部都沒事,不僅沒有死亡,身上甚至一點傷也沒有。會這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動也不動,據獸醫說是因為受了過度驚嚇的關係……」

    接下來,年輕參謀一一展示了昨天夜裡城市陸續出現的怪事,在「風雷社」的毒品倉庫中,上百名保鑣和毒品工人都在強光和狂風中失去知覺,警方趕到時,每一個人都昏迷不醒地窩在同一個角落,而那批價值十六億美元的古柯鹼卻全數攤散開來,薄薄地鋪在庫房的地上。而警方搜證的時候,跑到庫房的天花板打算拍下這批古柯鹼的全景,這才發現方圓達數千英呎的庫房地上,已經用古柯鹼做畫布,畫出了八組極為漂亮幾何圓圈圖案。

    換言之,那便是一幅用市價十六億美元毒品畫出來的第一型圓圈組合。

    算一算,就在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夜裡,整個城市發生了數十件大大小小的怪事,而每一件怪事的現場,卻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畫出了同樣性質的圓圈圖形。

    警務處長司徒慕德雖然是個大老粗,但是打從看見第四件奇案開始,他也開始深信整件事的背後一定有個又古怪又變態的主使者。

    原先他對這幾件奇特案件並沒有什麼概念,但是看了幾個現場發生狀況之後,他卻有些茫然起來,開始喃喃地自語。

    只不過這位警務處長是個胖子大老粗,即使是輕聲細語,聲量也像是和人吵架,此刻他雖然只是「喃喃自語」,但是聲量卻剛好大到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老鼠……一定是“神偷老鼠”……」

    來如春風,去似神龍。

    享譽江湖數十年的超級怪盜「神偷老鼠」。

    聽見這個名字,凡岱克銳利的眼神彷彿隱隱散發出精光,眼睛深處似乎有著火焰在燃燒。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我倒要會會他!」

    這便是此時凡岱克心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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