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风景看不尽-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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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州,又称榕城,因是福建省省会所在地,又称闽都。自从56年前即1956年8月底第一次到过福州之后,我曾无数次到过这块有福之地,留下一些难以抹去的记忆。于是作“闽都四章”于下。

    难忘的老榕树

    1956年8月底,我在云霄县一个小山村里等待着当年高考发榜。大概是8月22日吧,终于等来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父母尽力为我做了到上海报到的准备。那时,从闽南到上海的交通非常不便,得先从云霄县城坐长途汽车到漳州,然后由漳州乘长途汽车到省会福州,再从福州乘小汽轮到南平,由南平乘试运行的火车到江西的鹰潭,再在鹰潭乘正规的火车到上海,大概需要九天时间。这对于一个从未出过远门年仅17岁的青年来说,当然是一个蛮大的难题。但为了求学,我带着简单的行囊上路了。先到县城乘车到漳州,在漳州的龙溪专署有关部门办理了旅费补助手续后,翌日清晨6时即从漳州出发,准备用一整天的时间赶到福州集中出省。不巧的是,我们搭乘的长途汽车在同安的马巷就抛锚了,且修且走,下午3时许才到达泉州。车在泉州大修,车上的乘客在泉州吃了午餐,继续赶路。车破路差,直至当天午夜过后才到达福州的南门兜长途汽车站。傍晚路过莆田的涵江时吃过一碗海蛎小炒粉干的兴化粉,肚子尚不感到太饿,饿也没办法。这时,公交车已收车,想去仓前山的福建师院附中报到也不可能了。

    于是找到车站附近的一棵老榕树。这棵榕树枝丫茂密,“胡须”垂地,不知它的树龄,看起来没有千年也有七八百年的树龄了。可喜的是还有四把长椅环老榕树而摆供游客休憩。我赶紧占了一把长椅,将小件行李放在椅子头上当枕头,而把装了几件替换衣服及文具证件的小提箱放在头旁的椅子下,倒头便睡。因为天气炎热,虽然是半夜时分,身上也不必盖什么东西;50年代中期福州的治安情况还好,在街头的老榕树下睡一宿也无妨。就这样,我从到达福州汽车站的下半夜1时左右在榕树下睡着,直到第二天清晨5时多第一班开往仓前山的公共汽车开出,才起身赶上汽车到仓前山的福建师院附中报到。在那榕树下的长椅上整整睡了四个多小时,度过初到榕城的第一夜。

    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时常到福州,留意一下,福州城中,到处都看得到这种蓊郁葱茏的大榕树,它们枝干繁茂,且长着长长的“胡须”,给人们提供夏日清凉的绿荫和宝贵的氧气。唯其如此,人们才把福州称为“榕城”。其实,在福建各地,尤其是闽南的乡村,只要有村庄的地方就有榕树。榕树下,村民们在这里聊天赶集,合作化时还在这儿集合出工,有什么重大新闻也在这里发布;而夏天时,生产队也会利用榕树的树荫,把这儿当成会场。我孩提时,随小哥哥去放牛,也是同放牛娃们在村头的老榕树下集合出发的。因此,我深深爱着故乡的老榕树。尤其是56年前那个夏天,初到福州时在老榕树下的长椅上睡了一夜,对老榕树的感情就更深了!

    从林则徐到项南

    2012年5月27日至30日,由中国作家协会港澳台办公室与福建省文联联合主办的“海峡两岸作家论坛”在福州西湖大酒店举行。我应邀参加论坛,与海峡对岸的台湾文友进行交流,又一次回到福州。这一次,距当年到福州报到集中出省上大学,正好是56年之久。期间虽然曾多次回过福州,但这次住在西湖大酒店将近一周,心情又比较放松。每天晚上在湖滨散步,闻到玉兰花与茉莉花的暗香流动,同来访的友人在湖滨的“诺曼底吧”茶座品茗畅叙,并在会务组安排下,参观马尾的船政文化与市区的三坊七巷,感到特别亲切和开心。尤其是在参观三坊七巷时,我同也来参加论坛的原福建省委书记项南的小女儿、女作家项小米一起参观林则徐祠堂,她对我深有感触地说:“何叔叔,这位林则徐的遭遇同我爸爸有点相近。你感觉到了吗?”小米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与闽都福州关系密切的两位乡贤——清末的林则徐和刚刚逝去的项南。

    林则徐生于福州,长于福州。他出身贫寒,经过不屈不挠的努力,科举入仕。清道光年间,曾任湖广总督,作为钦差到广州禁烟。他在虎门销烟以及率众抗英的英雄事迹,惊天地泣鬼神,使他成为名垂千古的民族英雄,成为闽人可以引为骄傲的乡贤。但他仕途多舛,他在广州任上被罢官,贬到新疆伊犁效力,后又调回河南疏浚黄河的工地上监工;晚年又调到广西任事,在他赴广西就任路上,因偶感风寒而病逝于广东普宁乡间一个馆驿中,享年66岁。和他生命有关的几个地方:福州的三坊七巷、广东虎门的销烟池及抗英的威远炮台和沙角炮台、新疆的伊犁、广东普宁的乡间馆驿等地,我均循迹参观访问过。而他留下的“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以及“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名言也时常萦绕于我的耳际。

    项南生于闽西连城,其父项颐年20世纪20年代即在伍豪(周恩来)领导的“特科”从事秘密战线工作,因此他少年时代即生活在上海。抗战爆发后,项南几经周折参加了新四军;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八机部及机械工业部副部长等职。改革开放后,被党中央委以重任,从1979年至1987年年初,任中共福建省委书记。他回福建工作8年间,拨乱反正,为历史上的冤案错案平反;坚持改革开放,办厦门特区,大念“山海经”、打“侨牌”,为福建的经济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我由于特殊的原因,同项南同志有些往来。他在福建工作期间有时回到北京,我曾到他在北京的住处(位于全总附近的汽车局宿舍)见过他,他兴致勃勃地讲述了福建的新变化,也讲到过“晋江假药案”(1985年前后,项南在福建,同任仲夷在广东一样,他俩成了改革开放的两位先锋,于是就有了福建的“晋江假药案”和广东的“海南汽车案”)。1987年初他奉命调回北京后,任全国扶贫协会会长,享受副总理级待遇,家也搬到万寿路甲15号了。此后也有一些电话联系,1996年4月中旬,我曾到他府上求字,他留我在他家客厅里聊了三个小时,从午后聊到傍晚;从他父亲的传奇经历聊到他在福建8年的经历,涉及不少重大的历史事件和重要人物,让我眼界大开,也让我更加敬重项南的为人。聊天中,他的夫人汪志馨多次劝阻他停止谈话,怕他心脏病发作,均被拒绝。他浓浓的谈兴和慷慨的陈述,着实使人感动。可惜的是,一年半之后,即1997年11月,他终因心脏病突发而辞世。

    从林则徐到项南,让我们看到闽人中乡贤走过的足迹,看到闽都文化焕发出的熠熠光彩。

    闽都美食举隅

    福建的美食也是闻名于世的。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和地方小吃成了闽都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对于我这样酷爱美食且品尝过中国及一些国外美食的游子来说,到福州的一个重要活动就是品尝闽都各种各样美食佳肴。

    “佛跳墙”在福州美食中享誉最高,可以称为闽都名馔。据说,它由两百多种山珍海味装在特备的瓮中,用文火熬制而成。这些山珍海味中,举其要者,有香菇、竹荪、海参、鱼翅、目鱼干、鱿鱼干、鸡、鸭、鲍鱼,等等,因其鸡鸭鱼肉与鱼鲜相混合,山珍与海味相交融,于是味道特别鲜美。据说,因为餐馆设在寺庙之旁,餐馆的厨房里熬制这种山珍海味混合的美味时,香味诱人,寺庙里吃斋的和尚都难以抵挡,跳过寺庙的围墙到熬制美食的餐馆厨房里偷吃美味,于是命名为“佛跳墙”。这个传说可能有点夸张,但道出这种美食的美味无穷来。由于用两百多种食品熬制的“佛跳墙”实在太贵族化了,于是近些年来在闽都的风味餐馆或在外地的闽菜馆里出现了一道新闽菜,叫“坛八珍”,即挑出传统“佛跳墙”中八味主要的食材装进陶罐中炖制而成,我称之为“简装佛跳墙”。这样一来,品尝闽菜佳品“佛跳墙”就容易得多了。

    还有一味福州名吃“锅边糊”,也不能不提。这种小吃用料很简单,先用闽江沙滩上淘来的小蛤蜊熬汤,然后把大米磨成的米浆注入蛤蜊汤中,杂以若干菜蔬、佐料即可进食。关于这种小吃,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传说闽江边居住着一户贫困人家,母亲身体不好,不思茶饭,日渐消瘦。她的儿子是个孝子,见母亲此状,心急如焚。于是到闽江边淘来一把蛤蜊熬汤,并注入米浆,做成“锅边糊”让其母吃下。没想到,由于“锅边糊”味鲜可口,其母胃口大开,连吃近一个月,脸色转红润,身体好了起来。于是,这一偶然的创造,便成了闽都名吃。

    福州著名的小吃还有扁肉燕以及带馅的鱼丸等,也都负有盛名,就不一一介绍了。

    2012年5月底,到福州参加“海峡两岸作家论坛”,住在西湖大酒店,酒店里的自助餐可谓山珍海味俱全,闽都名吃齐备,真是大享口福。会议期间,南帆、北北夫妇盛情邀请,设宴招待,请我到三坊七巷一家私家菜馆享用闽都佳肴。我们吃饭的私家菜馆叫“古香斋”,开席前,服务员送我一把精美的小折扇,打开发现折扇上书菜谱如下:苏酱拌鱼唇、千层脆身、封糟鳗鱼、腌萝卜、九号小米焗辽参、特价深港蚌、淡糟香螺片,包心荔枝肉、芦笋水晶虾仁、豆锅乾坤豆腐、老虎斑、苦菊、鱼丸肉燕汤、芋泥。这一席富于闽菜特色精致的闽都私家菜,南帆、北北夫妇及其女儿,《文艺报》主编闫晶明及海峡出版集团副总经理、海峡书局总经理林彬女士和我六个人吃得唇齿留香,尽兴而散。古色古香的环境,精致美味的佳肴,大概能表现出闽都文化的精髓了。

    永泰啊永泰

    永泰位于福州市区之西南郊,县城距市区约60公里,号称福州之后花园。可是惭愧得很,在此之前,我竟不知道永泰在哪里。福州市作协主席、传记作家钟兆云打听到我5月底到福州出席“海峡两岸作家论坛”,于是来电话邀我提前一天到福州,参加他们在永泰青云山下的御温泉举办的关于农村题材的作品研讨会。他们给这个研讨会起了个名字,叫“农村离我们有多远”,提供福州四位作者的三部作品参加研讨,即:何英的纪实作品《抚摸岁月》、钟兆云及其胞姐钟巧云合著的长篇小说《乡亲们》和陈家恬的“农事散文”集《日落日出》。于是才知道福州郊区有个永泰县,在地图上一查,就在福州的西南郊。它北邻闽清、闽侯,南与莆田接壤,西接永春、德化,东边即是福州市区。

    5月25日,我提前一天到达福州,在榕城住一宿,翻阅第二天提交讨论的三部作品。翌日清晨即驱车赶往永泰青云山下的御温泉。御温泉在永泰县城西十几公里处,距福州近70公里,到达时,将近10点半钟了。但见青云山下,茂林修竹,空气清新,一座现代化建筑矗立于山下,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御温泉,是一个集会议、旅游和休闲多功能于一身的温泉会所。我来不及多看多打听,赶紧进入已经开幕的研讨会会场参加会议。参加会议者近百人,有福州文学界的人士,诸如孙绍振、陈章武、陈章汉兄弟、杨少衡等,也有来自北京的张胜友和来自闽西的文学界人士,看来是一次福建文学界的盛会。由于三部作品是我到达福州市时才送来的,未及细读,但发现由于均出自业余作者之手,有比较丰厚的生活积累,散发着生活和泥土的芬芳。对于这样的作品,我自然是赞赏的,因此在发言中便多加美言。尤其是标明“农事散文”的《日落日出》的作者陈家恬,就是永泰本地人,当年高考落榜,回乡参与农事,边劳动边从事文学创作,更值得褒扬。收在《日落日出》中的篇什,或记农事,或写农具,篇篇写得扎实、有特色。谢冕在置于卷首的序言《遥远的风景》一文中这样写道:“《日落日出》让我欣喜,不仅是因为作者写了农事——它几乎就是一部无所不包的文学乡村手册,……重要的还不是家恬神奇地再现了那令人魂牵梦绕的旧物旧事,而是在他的叙述中深情地融入了他独特的个人阅历和感悟,尽管他标明这是一部‘农事散文’——在日益城市化的今天,这已非常难得——我发现他写的却不囿于‘事’,而更着意于‘人’。这是很可贵的。这些文字凝聚了作者对世代从事农业劳动的人们的尊重和敬重,也展示了作为农家子弟的家恬风雨人生的经验……”我抽空读了集中的部分篇章,诸如《烧炭日记》《菜脯味》等篇什,认同谢冕于序言中阐述的这一观点,确认这是一部写得扎实且颇有特色的散文佳作。

    由于喜欢陈家恬的书,喜欢永泰的山水和美食,也就喜欢上永泰了。下午会议间歇时,编辑地方刊物《大樟溪》的一位编辑带我和孙绍振出去走走,感受一下永泰的空气和大自然的美色,我就更加喜欢永泰了,真有一点相见恨晚之感。会议的参加者是要在此住上一宿泡泡温泉的,可是我与孙绍振、张胜友三人要连夜赶回福州西湖大酒店报到参加“海峡两岸作家论坛”,因此,尽管永泰的李县长在晚宴上一再挽留,希望我在永泰住上几天,我还是同孙、张二位一起冒雨赶回福州了!

    永泰啊永泰,我还会再来亲近你的!

    2012年6月12日至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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