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张开嘴刚想说什么,一阵腥风从我身侧刮来,来不及反应,一只野狼已经扑了上来,一对利齿正对着我的脖颈,我暗叫一声不好,野狼扑过来的方向正好是右侧,我的左手不够灵活,而且从这个角度施力非常别扭。眼看野狼就要咬上我的脖子,一个人影奇迹般出现在我身侧,紧接着,野狼身体一沉,‘扑哧’一声,脖子上就像喷泉一样射出一股鲜血,喷了我满头满脸。
我惊呆了,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下的刀都不知道。回过神来时,那个熟悉的僵直身影已经站在我的面前。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借着微弱的阳光,我看到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从他的前额一直拉到下颚,使得整张脸奇怪的扭曲着,看上去无比狰狞。
四个人见到他,眼中的凶光顿时减退不少,里维用俄语对那人说了些什么,后者就像没听到,只是将手中的匕首插回到那个奇怪的刀鞘里,冷冷地对我说:“要想对付狼,首先要把自己变成狼。”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说出来的中文却很纯正。如果不是蓝色的眼睛和狭窄的高鼻梁,我还真会把他当成中国人。
“奥普,你什么时候到的?”里维也换成了中文。
奥普?这个人就是希德尔公司的传奇人物奥普?我惊呆了,就在不久前,我还把这个人当成鬼魅一样的存在。他一直跟踪我,还偷走了杨sir送给我的匕首。
奥普没有回答里维的问题,依旧用单调的语气说:“我在树上面看过了,剩下的狼不多,够不成威胁,回去吧!”
“可我们要找的人还没找到……”里维有些为难。
奥普看了里维一眼,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沟说:“你们要找的人在那里。”
里维等人赶忙跑过去,顿时面色一沉。我凑过去一看,心头又是一惊。
文保师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仰卧在山沟里,脸上和胸口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他的双目凹陷下去,两行血液顺着眼眶流下来,和从嘴里流出的血液混在一起,流淌到脖子上,堆积成一小滩黑红色的血凝物。
里维领着两个人下去查看,他一探文保师的脉搏,立即摇了摇头,另一个人用手撑开文保师的眼皮和嘴,眼球失踪了,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同样变成血窟窿的还有口腔和胸口。文保师被人取走了眼球、舌头和心脏,尸体被丢弃在这里。
“怎么会这样?”我呆住了,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年轻人转瞬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奥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里维赶忙问。
奥普说:“不知道,我发现他时,他已经死了。”
里维叹了口气,和另外两个人合力把尸体抬了上来。他仔细检查了尸体的伤口,突然皱着眉头说:“很奇怪,尸体的伤口被切割得非常整齐,而且每个伤口都是一刀切下器官,十分准确,凶手好像是个经过训练的外科医生。”
“医生?”我立即想到两个随行对队医。
里维显然看出了我的猜测,摇摇头说:“我们的队医都只擅长处理野外应急性伤病,他们不是外科医生。而且,看尸体伤口的状况,凶手应该经常做这种事,才能练就如此娴熟的刀法。”
“那会是谁?”我下意识问。
“不知道,不过,接下来大家一定要小心。”里维说完,命令手下将文保师的遗体就地掩埋。
我认为应该把文保师的遗体送回他的家乡安葬,里维摇摇头说:“下山的路上还有狼群攻击,带着尸体很不方便,再说,现在也没有多余的人手送一具尸体出去。”
两名特工草草挖了个坑,将遗体掩埋掉,然后在坟墓前插了一根木桩,以便识别。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希德尔公司的冷酷无情,一颗心冷到了冰点。
掩埋好尸体,里维带头朝山下走去。我们沿途又遭遇了两次狼群伏击,不过数量都不多,只有两三只,加上天色渐亮,狼群失去了黑暗的优势,在几个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面前占不了什么便宜,很快就被击退下去。快到营地的时候,里维有意朝我靠过来,小声说:“我刚才并不是对你开枪,而是看到你身后有狼的影子。”
“哦,”我顿觉尴尬,但转念一想,当时的情况下,里维的样子确实非常渗人,加上他开了枪,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他想杀了自己。另外,里维等人虽然保护了我,但那是因为我对希德尔公司还有利用价值,一旦找到了黄金之塔,估计第一个被毙的人就是我。有了被杨sir欺骗的教训,我再也不会那么天真了。
这样想着,我摸摸疼得火辣辣的脖子,也不说话,只是对他摆了摆手。
回到营地,众人看见搜索小队的成员全都浑身是血,不禁骇然,尤其是吕方阳,他一见到我就把我拉到一旁,一边用水清洗我身上的鲜血,一边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我说了好几遍自己没事,他也不听,索性由他看了个遍。
里维等人处理完伤口,就命令队伍收拾东西启程。奥普居然没有离开,只是一声不响地呆在一旁,就像一个局外人。冯教授很快发现了他,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我又一次感慨学者的头脑单纯,冯教授只知道奥普厉害,却不知道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有他在,我们的队伍里又多了一颗定时炸弹。
我不知道奥普是什么时候跟上队伍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愿现身,只是在暗中跟踪,这明显不合情理。但我实在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所以把疑问硬憋回到肚子里,倒是吕方阳很好奇队伍里怎么突然多了个人,问了我好几遍,我终于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奥普。谁知吕方阳听后好奇心大发,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想找奥普聊天。我真是叫苦不迭,心想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一根筋的主。赶忙跑过去,想把吕方阳拉开,谁知我还没跑到他跟前,吕方阳却自己回来了,口中还念念有词,显得很迷惘。
“你跟他说什么了?”我焦急地问。
吕方阳说:“我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人家冯教授等他好久了。”
“那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在找人。”
“找人?”我愣住了:“找谁?”
吕方阳摇摇头:“他没说。”
我眉头一皱,立即想到了杨sir,离开天山后,他一共和我联系过两次,一次是电话,一次是包裹,显然他在躲避希德尔公司的追踪。而罗素也说了,杨sir是个叛徒,所以公司一定会派人追捕。可杨sir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他很可能知道我会来萨彦岭,而这里又是他哥哥失踪的地方,所以跟过来的可能性很大,要想抓住一个人,隐藏在暗处是最好的办法,而隐匿行踪又是奥普的专长,这么推测下来,奥普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杨sir。
现在,奥普主动现身,是不是说明杨sir已经被他找着了?如果是,那杨sir肯定凶多吉少。想到这里,我又是一阵担心。
不行,这个问题不问清楚,接下来我怕是再也无法安心了。我鼓足勇气,走到奥普面前问道:“你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奥普懒懒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是希望我找到,还是希望我找不到?”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个寡言少语的人居然如此狡黠。
奥普冷笑一声,脸上的伤疤像虫一样扭曲了一下。
我被他将了一军,闷闷地回到吕方阳身边。奥普的问题看似简单,其实非常玄妙,他显然知道我和杨sir之间的恩怨纠结,所以才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样子,他果然已经跟踪我们很长时间了。
另一边,大家已经收拾好了帐篷和炉具,每个人都听说了文保师的死讯,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野外勘察本来就容易遭遇各种危险,大家虽然沮丧,却并不十分意外。
队伍再次启程,虽然总人数没有变化,对我来说,情况却复杂了许多。奥普就像一个隐形人,如果不想起他,他就和队伍里的勤杂工一样普通,但一旦想起他,我就觉得后背直冒凉气。同时,我又非常担心杨sir,总觉得,就算他会被人干掉,那个人也应该是我。
这一天,我们往萨彦岭的深处挺进,地图已经失去了指导作用,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偌大的萨彦岭里寻找一座墓葬。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这样的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大家原本就做好了长期寻找的思想准备。夜幕降临时,我们就地扎营。望着远方山峦渐渐下落的太阳,我不禁有些担心,现在已经是十月初,气候一天比一天寒冷,再这样找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果三维地图只是秃顶人祖先制作的一个骗局,有意逗我们这些徒子徒孙玩儿,那我这个无辜的后辈不是要被冻死在这片鸟不生蛋的地方?
话又说回来,虽然拉提姆老人和爷爷都说我是秃顶阿尔吉帕人的后代,但我到现在还没什么真实感,总觉得自己就是凡人一个,喜欢蜗居,喜欢网游,说不定哪天脑子一晕就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了,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一夜,我休息得很不好,一睡着就做恶梦,总梦见奥普突然出现在我的旁边,他头戴防毒面具,腰间别着奇怪的刀鞘,用看尸体的眼神望着我。
山上的潮气很重,虽然用了防潮垫和睡袋,我还是觉得衣服很潮,再这样呆下去,我真担心自己会发霉。外面无处不在的动物也令人担忧,冬季的萨彦岭会更加荒芜,许多动物都必须趁着这个时候存储食物。小到松鼠和野兔,大到雪豹和黑熊,所有的动物都忙碌着各自的生计,虽然它们一般不会攻击人,但如果食物非常缺乏,它们同样会铤而走险。
天刚蒙蒙亮,我就钻出了帐篷,这时候气温还没有回升,我即便穿着厚重的羊毛大衣,还是觉得冷,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抵抗力下降了,还是气温又降低了。
帐篷外燃着一个大火堆,负责下半夜看守的人是斯瑞。他坐在篝火前,久久望着天边撕开的光亮,表情非常凝重,就连篝火小了许多也没注意到。
我往火堆里扔了些干苔藓。随口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你们这趟上山来,究竟要找什么?”斯瑞深深望了我一眼:“你能对我说实话吗?”
“这个,”我知道里维等人向他隐瞒了上山的真实目的,只是告诉他,我们是研究地面石构建筑的专家团队,要去萨彦岭寻找石堆文化的线索。因为斯基泰国王谷就位于图瓦,这里的石堆建筑非常多,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专家团队前来考察,所以斯瑞并没有太多怀疑。只不过来这里的大多是欧洲团队,他还是第一次在研究小组里看见中国人。我避开他的眼神,却怎么也不忍心对他说谎,于是说:“我是来寻找答案的。”
“什么答案?”
“你就别问了,有些事情,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苦笑一声,又往篝火里扔了一根树枝。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担心你们找不到线索就得回去了。”斯瑞叹息一声,指着天边的晨曦说:“你看那里。”
我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冲他摇摇头。
斯瑞说:“今天的晨曦中带着一线红光,那是高气压留住了空气中的花粉和尘埃,经过空气折射后形成的特殊现象,高气压很快就会到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在北半球,晨曦中带红光是气候即将转坏的标志。”斯瑞不无担心地说:“我们必须加快进度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担心起来:“要不,我们先找个能躲避的地方,等坏天气过了之后再接着走?”
“这么多人加上器材,上哪儿去找现成的躲避之所。”斯瑞轻叹一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刚亮,里维就催促众人启程,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天气的变化,一路上还特意叮嘱负责开路的两名特工,留意一下有无山洞类可供躲避的场所。
我们又翻过两个山头,一路上并没有碰上前天晚上那种陡峭的岩壁,坡度也不陡,所以路还算好走,我不时抬头看看天,发现天气果然阴沉了不少,不知从什么时候,灿烂的阳光已经完全被厚重的云层遮挡起来,乌云越压越低,其间还夹杂着急速翻滚的红色云雾,看上去非常诡异。
躲避之所还没有找到,开路的人却有了发现,里维命令队伍停下来,冯教授、吕方阳和我赶忙跑到前面,发现前方的半山腰上矗立着许多条形石块,石块呈现出斑驳的黑灰色,显得非常古老,上面刻着许多动物,有鹿、马、狼、猪和狗,其中以鹿的形象居多。动物全部采用抽象派的刻绘风格,头颅上扬,前蹄蜷缩在身下,做出飞腾的姿势,奇怪的是:所有动物的嘴都被刻绘成鸟喙状,显得非常特别。动物上端刻着许多奇怪的符号,有的像一串斜向上的珠帘,有的像太阳和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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