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之塔·下-诺亚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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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里维走到奥普面前,笑着说:“你的鼻子没有过去灵敏了。”

    “该死的风太大了。”奥普的语调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而且你知道,我不喜欢O型血。”

    我呆住了,难道奥普长着一个缉毒犬的鼻子,这么远也能闻到?

    里维扬扬眉毛,又问:“找到马队了吗?”

    “找到了,全在山谷里。”说完,奥普带头朝前走去,里维马上召集队伍跟上,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和被困在山洞里一样。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帮特工之所以在丢失武器和食物后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是因为奥普在外面,他们知道奥普一定能替他们找到马队。果然,奥普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我们的全部难题:堆在山洞口的石头被炸开了,马队也找到了。

    表面上看,我们的领队是里维,可事实上,奥普才是全队的真正领导。

    我们顺着山路一直向下,朝那座高耸的山峰走去。经过十个小时的大雪,路上已经堆积了许多白雪,好在这些雪都是刚积上去的,踩上去还不算滑。没多久,我们便在两山相交的山谷里找到了马队和走散的人员。

    山谷里的风明显小了许多,我们在这里原地休息,队医替我们每个人清洗了伤口,然后注射抗病毒血清,里维领着其他几个人又清点了一遍装备。这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我们一夜未眠,这时候都很疲惫,正想躺下去休息一会儿,奥普突然对里维说了句什么。里维立即对大家说:“现在不能休息,这场风雪会持续很长时间,现在只是暂时减弱了,很快就会大起来,我们必须赶在白天登上这座山峰。”

    “正因为风雪还要持续很长时间,我们才不能爬上山。”斯瑞立即反对:“萨彦岭风雪的厉害大家都领教过了,眼前这座山比昨天那座要陡峭许多,如果我们在半山腰遭遇大风雪,所有人都会有生命危险,我是向导,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里维冷冷地瞪了斯瑞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行,我们有必须要做的事。”

    里维的意思我明白,他是希望能早一些找到地图上标注的古墓,拖的时间越长,天气就会越寒冷,到时候漫山遍野都是皑皑白雪,我们的难度肯定更大,所以大家必须争分夺秒。可斯瑞并不知道我们要去寻找古墓,只当这支队伍是普通的科考队。对他来说,全员被困在山谷里已经是件非常倒霉的事了,而且还有人受伤,不能再平添危险。

    “这里许多人都受了伤,你们的计划只能推后了。”斯瑞的目光从我们身上一一掠过。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我没听清那人说的什么,但图瓦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恐惧,显然他么发现了什么情况。

    斯瑞用英文翻译说:“阿木图说:这座山是当地的圣山,谁也不能上去,就连牧人放羊都必须绕道过去。”

    里维的脸色更加难看,用图瓦语和那些人交谈起来。我不知道谈话的内容,只看到那个叫阿木图的人一个劲儿的摇头,看样子是不愿意爬山。

    一旁的吕方阳说:“惨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他是被一个特工背出来的,此刻正背靠着一片水藓休息。

    斯瑞对里维说:“我看就这样吧,大家原地扎营休息,等风雪过后就回去,明年入夏再来,到时候我还做你们的向导,一定尽力协助你们完成科考任务。”

    里维深呼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寒气,他走过去拍拍斯瑞的肩膀说:“过来,我们借一步说话。”说着,他连推带搂的把里维拉到一旁,往山谷深处走去。

    我心头一沉,大概能猜到里维想做什么,正想阻止,率先上山探路的几名特工回来了,其中一人用英文对着人群大喊起来。那人重复着一个单词,这个词我很熟悉,但一时又没反应过来,突然听见吕方阳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方舟?”

    “诶!”我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吕方阳什么时候用这种口气叫过我?这也显得太亲密了,中国人的性格都内敛,所以喊人时一定会加上姓。

    “方舟?”吕方阳又重复了一句。

    “什么事?”

    “我不是叫你,是方舟,那人在山上发现了诺亚方舟!”也许是受到环境的影响,吕方阳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睁大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那人在开玩笑。诺亚方舟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东西,就好像中国的夸父和女娲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吕方阳说:“你不要这么肯定,神话传说不是无厘头,古人崇拜自然,所以将自然界的各种现象拟人化,再加入想象编造成神话,可事实上,所有的神话都不是无本之源。比如《荷马史诗》中的特洛伊城,比如《圣经》中的罪恶之城所多玛和蛾摩拉,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诺亚方舟也是如此,许多年来,学术界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它,因为传说中的方舟不仅出现在《圣经》中,还出现在世界上最古老图书馆——古亚述首都尼尼微的泥板文书上。”

    我一时语塞,正想发问,就见冯教授像借尸还魂般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跟着特工就往山上跑,丝毫不去在意身上的咬伤,和刚才那副病怏怏的样子辨若两人。

    见冯教授不要命地往山上冲,吕方阳也来了精神,但他受的撞伤毕竟不比咬伤,勉强走了几步就开始喘气,不得不坐下来休息。

    我按住他说:“算了,还是我去看吧,待会儿把看到的东西告诉你就是了。”

    吕方阳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我转身朝山上走去,一边忍不住往斯瑞和里维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俩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山谷之中。我皱皱眉头,只能暗自祈祷斯瑞放聪明点儿,不要再和里维对着干。

    前面的人速度很快,转眼就把我落下了一大截,我赶忙跟上,发现这群人全是美国人和俄罗斯人,他们是文保师、队医和厨师,还有冯教授这个考古学专家,希德尔的特工反而只去了两个负责保护和侦查。图瓦人不信奉基督教,对方舟不敢兴趣,加上他们对这座山有忌讳,所以没一个人上去。

    这时候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正想朝前冲,突然发现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定神一看,原来前方出现了一堵陡峭的山岩。虽然这堵山岩没有碎石坡和冰壁危险,但对一群没有受过攀爬训练的人来说,难度还是非常高的。一个特工指了指上面说:“翻过上面的岩棚就能看到,方舟镶嵌在山里,船头露在外面,非常巨大。”

    话音刚落,冯教授第一个不要命地冲上去,没爬几步就踩滑脚摔了下来。好在他所在的高度只有两米多,没受什么伤。两个特工看了直摇头,这种程度的攀岩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不需要任何攀爬工具,可对冯教授来说就不同了。旁边立即有人递给他一根冰镐,他想也不想,站起来又往上爬,没爬两下又摔了下来。

    我真是哭笑不得,对他说:“你们还是从旁边绕上去吧,前面好像有道斜坡直接上去。”

    “真的吗?”冯教授赶忙领着一帮人,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两个特工也跟了一个过去,另一个人不放心地问我:“你能行吗?”

    我冲他点点头,示意没问题。然后踩在凹陷处往上爬去,如果倒回去大半年,我肯定和冯教授一样是个攀爬菜鸟,可经过几个月的集训,这种程度的陡坡对我根本算不上难。

    岩壁的坡度虽然陡峭,但着力点很多,我很快就攀上了岩棚。撑上岩石背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上方的光线暗了不少,抬头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我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类似岩棚的巨大物体,这个物体探出岩壁足有四十米长,宽约三十米,末端呈方形,由无数片状砂砾岩巧妙的堆砌而成,牢牢镶嵌在山腰深处。乍一看,真的很像传说中诺亚方舟的船头。

    虽然眼前的物体让我震惊,但我看到它后立即就知道这东西不可能是条船,不管它的形状有多像,但船不可能用石头做成。我直起身体,仔细看了看岩石的结构,突然发现这种片状砂砾岩的堆砌方式好像在哪儿见过。

    下面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低头一看,原来吕方阳终于按耐不住,请一个图瓦人搀扶着他过来了。想必这个图瓦人一定是个好心人,我正想向他道谢,图瓦人突然抬起头来冲我笑笑,露出两颗大龅牙。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试探着用英文问他,也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把吕方阳搀到岩石上坐下后就离开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我有些失望,目光定格在他的背影上,直到吕方阳大声问我:“上面是什么东西?”

    “方舟,石头堆起来的方舟!”我告诉他。

    “石头?”吕方阳很惊讶:“什么形状的石头?”

    我把岩石的材质和堆砌方式简单说了一下,谁知吕方阳听后无比兴奋,他猛地一拍大腿说:“找到了,终于找到了!那不是方舟,那是殉马槽,斯基泰人陵墓的殉马槽!”

    我心头一动,突然想起自己在国王谷里见过的斯基泰人墓穴,在一个有半个足球场大的殉马坑底部,就铺设着这种类似船型的片状砂砾岩。岩石一片片垒叠起来,形成一个大型的祭祀台,无数马匹的尸骨就堆放在祭台上,斯基泰人将马匹连同祭台一起埋葬起来,构成墓葬的一部分。

    这个殉马槽的一部分,八成是由于山体滑坡显露出来的。既然找到了殉马槽,那王族墓地一定就在这附近。

    我爬下岩棚,正想回去将好消息告诉其他人,就看见里维神色轻松地走过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斯瑞呢?”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和他达不成统一意见,所以我临时把他解雇了。”里维扬扬眉毛:“既然我们找到了墓葬,就不需要向导了。”

    “解雇?”我疑惑地望着他,虽然我知道里维不是善类,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斯瑞真的是平安离开了。

    “真的,”也许是找到了墓葬,里维心情不错,难得地冲我笑了笑:“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人各有志嘛!他想走,我也拦不住他。”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严格来说,我自己其实也是希德尔公司的阶下囚,随时都在特工们的监视之下,就算斯瑞真的已经遭遇了不测,面对一群疯狂的亡命徒,我也无能为力。

    其他人已经开始整顿行李,准备再次踏上艰苦的攀爬旅程。其中也包括那帮坚决不肯上山的图瓦人。我很奇怪,问里维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他们还一副打死不上山的样子,这才过了多久,怎么思想工作就做通了?

    里维得意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什么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还以为这帮人真的忌讳什么圣山,原来是嫌钱少,想加价。

    我之前指给冯教授的那条路其实并不好走,虽然没有近似直角的陡坡,但一路都长满了青苔,加上下雪的缘故,路面十分湿滑,走在这样的路上,再好的登山鞋也发挥不了作用,只能自己凭感觉掌握平衡力,一旦发现脚下打滑,立即要抓住周围的支撑物。如果没有东西可抓,那就只能硬摔一下。我们穿的衣物都很厚重,行动不方便,虽然摔不疼,但想要再次爬起来却很费劲,加上道路狭窄,往往因为前面一个人摔倒,连累后面所有的人都只能原地休息。

    我走在队伍中间,特别不希望停下来。由于刚才攀岩时动作太快,背上出了一层汗,现在这样走走停停,我就觉得背脊阵阵发寒,好像汗水结成了冰。在这种高寒地区探险,控制速度非常重要,尽量不要让自己出汗,因为穿得厚重,汗水散发不出去,只能捂在衣服里,加重衣物的湿气,一旦静下来,汗水容易凝固,那感觉和穿着一件冰衣裳差不多。行动的时候还好,一旦停下来,我就冷得浑身直哆嗦。

    雪还在下,只是比昨天小了许多,大雪加速了气温的降低,我隐隐感到,今晚的气温恐怕还不到零下十度。要知道,在南西伯利亚,最寒冷时气温会降到零下三十几度。

    由于路不好走,不到三百米的距离,我们愣是爬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山腰位置,里维指着上面一片稍微平缓的土坡说:“前面就是殉马坑的正上方,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下。”

    听到休息两个字,走在前面的人立即爬上土坡,在背风面点燃酒精炉,然后将收集到了树枝和苔藓烤干,做了几堆篝火。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一堆篝火,吕方阳被一个图瓦人背着,跟在我身后来到火堆前,我把他放下来,两个人围着篝火烘烤冻得发抖的身体,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很快,我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血液回流到四肢,手脚也变得灵活起来。厨师开始忙碌众人的伙食,几个图瓦人在一旁帮忙。炉火前不时飘来诱人的香味。我咽下一口唾沫,将水壶埋进篝火下的泥土里捂热,然后递给吕方阳,他猛灌下几口,长长舒了口气说:“总算活过来了!”

    “别高兴得太早,墓葬找到了,现在才只是开始。”我望着四周荒芜的山脊,不无担忧地说:“上山时我大概看了一下,我们所在的土坡,已经是山腰最平缓的地段了,如果墓葬真在这附近,我们恐怕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你倒是说说,这斯基泰人的墓葬都是些什么构造,好不好挖?”

    “什么好不好挖,你这口气怎么跟个土夫子似的?”吕方阳到这时候还没忘他的学者本分:“至于构造,你不是也在国王谷里见过了吗?斯基泰人的墓葬由两部分组成,地上的垒石冠和地下的墓穴,所有墓葬都是竖穴土坑墓,平面呈正方形,墓室内用原木构筑木椁,墓主人的尸体就放在椁里。”

    吕方阳又喝了些水,正想继续说下去,里维走过来,冲我们身旁的图瓦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立即取出铲子和铁锹,跟着里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猛地站起来,正要跟上去,吕方阳一把扯住我的衣服,说什么也要我带他一起去。

    我没办法,只好把他搀起来,两人跟在图瓦人身后,来到一处遍地苔藓的斜坡上。冯教授就在那里,他正在地上测量着什么。他身前的那片苔藓被揭开来,露出了一块厚重的砂砾岩。

    “就是这里!”吕方阳不顾身上有伤,微弓着背走到冯教授旁边问:“确定了吗?”

    “基本可以确定。”冯教授非常认真地说:“不过不知道这个墓葬究竟有多大。也许是因为山雨风蚀,几千年来,坟墓上方的石堆坍塌得很厉害,几乎只剩下最下面的一两层,上面还长满了苔藓,如果不是殉马坑露了一截出来,我们恐怕永远也找不到这里。”

    说完,他指示一个图瓦人在自己做了记号的几个地方下铲子,想估算墓穴的基本大小。

    里维见冯教授确认的地点,立即命令大家在土坡上扎营。也许是因为加了银子,一群图瓦人干劲十足,没过多久就将石堆上覆盖的苔藓铲干净,一个完整的封石堆轮廓呈现在我们面前。石堆直径不下一百米,是我们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一个墓葬,但由于这里坡度比较大,许多沙砾石板都在常年的雨水冲蚀中散落到了山下,只剩下最下面的一层。很显然,这种石头堆砌的坟茔只是和平整的地方,并不适合有坡度的山区,可为什么有一位斯基泰王会将墓穴定在这里,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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