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的忧伤-失恋不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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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恋的日子,我过得更加狼狈。

    吃饭、上班、下班、睡觉,

    我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我开始每天期盼奇迹,等爱降临。

    爱来了,落下满满的痛。

    爱走了,剩下空空的我。

    从邂逅到爱恋,我一点儿都不马虎,可爱情还是从指缝中溜走了。究竟问题出在哪里?我审慎地把问题写在日记本里,却再写不出答案。

    我沉沉地躺在床上——感冒,咳嗽,发烧。

    不一会儿,我便听到均宇熟悉的脚步声。他蹑手蹑脚步地走进来,轻轻在我旁边躺下。

    我舒服地靠到均宇的臂弯里,呼吸着那股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味。真的是均宇。我们的身体逐渐靠近,近到不能再有任何空隙。

    他像往常那样,侧起身体,用手托住头,细细地看我。

    我也像往常那样,闭着眼睛故意不睬他。

    慢慢地,均宇的手指从我的眉间滑下,温柔地、细腻地,滑过眼睛、睫毛、鼻子、脸颊,最后停在我的唇间。

    我笑了,想咬住均宇的手指,却被他炽热的唇轻轻咬住……

    门帘哗啦一响,我醒了。

    屋里空荡荡的,均宇走了吗?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再走?我们还未来得及说话呀。又冲到阳台上,仍是空荡荡的,均宇走了。

    又一个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梦境,床上的枕头已被均宇完全移到另一个角落。

    我苦苦一笑,再也没有力气。

    思念,渐渐形成一条狭窄的河床,流淌着绵延不断的刻骨相思!

    片刻,有音乐声从窗户的缝隙传来。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

    也许承诺不过只是没把握。

    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

    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以为你会说什么,才会离开我,

    你只是转过头,不看我。

    不要刻意说,你还爱我,

    当看尽潮起潮落,只要你记得我。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这剩下的果实,

    回忆里爱情的香气,

    我以为不露痕迹,思念却满溢,

    或许这代表了我的心……

    如果你会梦见我,请你再抱紧我……

    恰好是均宇最喜欢的一首歌——《盛夏的果实》。

    如果你会梦见我,请你再抱紧我……

    我哼着哼着又昏睡过去。

    “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一阵敲门声把我从混沌中叫醒。

    我身体摇晃着,打开房门。

    ——是快递。

    签收完毕,关上门,打开一看,是一包胖大海和两包川贝,还有一瓶甘草片。

    它们来自肖楷。

    我把两粒甘草片含在嘴里——咸咸的,苦苦的,像是在吞咽自己的眼泪。

    当你把一种痛苦告诉了第一百个人时,你还觉得那是痛苦吗?那只会是玩笑而已。

    我虽然没把分手的痛苦告诉了一百个人,却把这个痛苦跟妮可说了一百遍。至于把它当成玩笑,那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妮可每次都极耐心地听我哭诉,给我宽慰。而我完全忽略了孕妇才是最需要关爱与安慰的。我竟自私到了这种地步,因为均宇。

    妮可缓缓坐到我旁边,脸上带着一种恬静的美。

    “哎哟,还真的像西瓜一样呢。”

    我轻抚着她浑圆的腹部,感慨。

    “真想快点儿生出来,难受死了。”

    妮可的表情无奈又痛苦,目光却是满足而幸福的。

    “反应大吗?吐得厉害吗?”

    “反应倒不大,也不怎么吐,可就是睡觉是个问题。我以前是仰着睡,可现在必须侧着睡,根本睡不着。翻个身都很困难。等你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太受罪了。”

    “那我就不生了,省得受罪。”

    “你能不生?你总得结婚吧。要生就得早生,不然体力真跟不上。我现在生都觉得挺困难的,吃不好,也睡不好。”

    “想生也得有人跟你生啊。我是不指望了,当个干妈也就知足了。妮可,你说老天怎么给你安排得这么美满?”

    我又惆怅起来,并不痛苦的身体却有着比妮可更深的痛。

    “什么美满?你是没看见我跟大明吵架的时候,我们俩就能为特小的一件事吵,吵得可厉害了。不过,他吵归吵,吵完就主动道歉,我们俩倒是没有隔夜仇。也就是我脾气好,不跟他计较……”

    “我倒特想跟人吵架,可惜没人跟我吵……”

    周遭,渐渐静下来。

    我俯在妮可肚子上,似乎听到了一种奇妙的声音。

    妮可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我们都活在一种期盼中。妮可期盼着小宝贝快快出生,我期盼着与我生孩子的人快快出现。

    时间在期盼中一点点、一步步地溜走,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就这样走了。

    月色蒙蒙,夜未尽。

    夜晚,寂寞的空气将我缠住,挣扎许久都摆脱不掉。没有均宇的夜晚,除了寂寞,还有忧伤。

    越来越憎恨夜晚。早晨的希望,总会在夜晚破灭。夜晚像魔咒,毁了我的一切。

    我又打开了电脑,信箱里再没有了均宇的信,却还有妮可的,肖楷的,甲乙丙丁的。

    我打开了妮可的信。

    恋爱关系十大禁忌:

    1.相识不久,便认定对方是理想伴侣。

    2.恋爱后进入忘我境界,忽视其他生活。

    3.拍拖后急于表露优点及缺点,以考验对方是否真心。

    4.以性关系认定对方是终身伴侣。

    5.沉醉浪漫中,忽略双方在价值观、生活习惯上的不同。

    6.刻意制造事端,以为可巩固关系。

    7.时刻要求在一起。

    8.将对方侵犯或伤害自己的行为置之不理。

    9.投注太多关注在对方身上,亦期望对方如此。

    10.要求对方做出种种深爱自己的表现。

    好像很有道理啊。恋爱十大禁忌,我几乎条条犯忌。这个妮可从哪儿搞到的,怎么不早发来。

    我接着往下看。

    感情长久十大秘诀:

    1.遇上心仪对象,耐心观察了解后才展开追求。

    2.二人世界以外,建立个人生活圈子。

    3.不过分依赖对方。

    4.有基本的价值观,作为思想与情感交流基础。

    5.感性分享与理性沟通并重,不单凭感觉决定爱意。

    6.坦诚相处,遇有问题不回避,积极面对。

    7.热恋中保持界限,尊重彼此的习惯与空间。

    8.敢于表现真我。

    9.约会后做适时检讨,促进了解,改善相处。

    10.遇上感情困难,不妨向外求助。

    简直是真理!我似乎只做到了向外求助,永远是在向妮可求助。

    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明明是我咎由自取嘛!

    遇上就接受,没有耐心观察,没有个人生活圈子,只知道依赖,忽略价值观、感性、理性一塌胡涂,遇到问题从来都回避,从不留空间,从不检讨……我知道我有太多的问题,我只能自救。

    喝了半杯水,我又打开了肖楷的信。

    第一封:

    天倪:

    这几天没有看到你,没什么事吧?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不开心,给你唱首歌吧,很老的一首歌。我很喜欢。

    《一个爱上浪漫的人》

    一个爱上浪漫的人,前生是对彩蝶的化身,喜欢花前月下的气氛,流连忘返海边的黄昏。

    一个爱上浪漫的人,今生有着善感的灵魂,睡前点亮床前的小灯,盼望祈祷梦想会成真。

    哦!这样的你执著着一厢的情愿伤痕,像!这样的我空留自作的多情佘恨。

    就让我们拥抱彼此的天真,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

    相约在那下着冬雪的早晨,两个人的微温靠在一起不怕寒冷……

    天倪,喜欢吗?真的是一首唱给你的歌。

    肖楷于深夜。

    第二封:

    天倪:

    收到我的信了吗?为什么不回信?

    还有一首诗想送给你,今天看到的,抄下来送给你!

    你爱的是春天……

    (匈牙利)裴多菲

    你爱的是春天,

    我爱的是秋季。

    秋季正和我相似,

    春天却像是你。

    你的红红的脸:

    是春天的玫瑰,

    我的疲倦的眼光:

    是秋天太阳的光辉。

    假如我向前一步,

    再跨一步向前,

    那时,

    我站到了冬日的寒冷的门边。

    可是,我假如后退一步,

    你又跳一步向前,

    那,我们就一同住在美丽、热烈的夏天。

    第三封:

    天倪:

    喜欢那首诗吗?

    这几天我总在想,等你结婚的时候我送你台冰箱,这样你就不用天天做饭了。

    或者送你台洗衣机,你总能用得上。总之你定吧,我买给你。可我一想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心里就很难受,心如刀割的痛。

    你知道吗?有一次在街上,我看见你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我竟然控制不住地哭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竟然哭了,都是因为你。

    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傻,我也知道自己快不正常了,都是因为你,天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好像根本说不出原因。我只想保护你,让你开心,让你更好地生活。你一个人在北京,许多事情你都办不好,包括感情上,我不想让你受伤害,你应该是个幸福的女孩。

    昨天,我的公司又招了几个新人,有一个女孩很像你,可还是比不上你,你在我心中永远无法取代。

    与妻子又谈了你的事,她没有责怪我,也没有生气,她平静得令我吃惊。她只是说让我再考虑清楚,她说我在感情上永远像个孩子。也许吧,我总在追求一些不现实的东西。

    我的妻子永远是这样,永远不责怪我,永远对我抱满希望。我真的挑不出她任何缺点。无论在家庭还是在工作上,她都很优秀。她是我的初恋,我曾经如此执著地喜欢她。可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我们好似回不到从前了。我不知我们的问题在哪,我们永远相敬如宾。也许太安逸了,太安静了,安静到这么多年我们从不吵架。可这样的生活让我变得死气沉沉,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的平静,让我看到生活的希望。一直想找你长谈,可你不给我机会。

    天倪,我知道你的苦,你也不容易,为什么不留个空间让我好好爱你呢?

    我妻子过两天就要去英国培训,要去大半年,我想分开这段时间,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和她之间的问题。

    离婚以后你能嫁给我吗?做梦我都在盼着这一天,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夏天快要来了,希望快些见到穿连衣裙的你!

    睡个好觉!

    能发给我几张照片吗?盼着!

    喜欢你的肖楷

    关上电脑,我将自己的背脊弯成一个弧度深陷到椅背里。

    肖楷、肖楷、肖楷!那张瘦削的、轮廓分明的脸从四面八方向我靠过来。

    我在狭小的房间里奔跑,无处可躲。最后,我只好躲进浴室。

    滚烫氤氲的气体缓缓将我笼罩住,我用力抓着自己的背脊,我要洗去身体里所有的忧伤与疼痛。

    再次从妮可嘴里知道勇健的事,是他调回了北京。他和我一样,也买了无数婴儿用品送给妮可。

    他应该知道我和均宇的事吧?都分手几个月了,总有人告诉他吧?况且,他们还是同事。

    可勇健始终没有提,即使后来的见面、通话、聚餐,他都没有提及。

    我也不问,还问什么?问他见过那个“新”女朋友吗?好看吗?他们结婚了吗?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再后来,与勇健更加熟悉、融洽后,我问了这个问题。

    他说在街上碰到一次,没看清楚。

    “怎么会没看清呢?你都看见均宇了。快说呀,她到底长什么样?像谁啊?”我不依不饶地问。

    他说大概像刘嘉玲吧。

    “刘嘉玲?我最不喜欢她了,那么做作。”

    “可我也喜欢她。”勇健冲我坏笑,眼睛眯成一条线。

    我气得狠狠捶他一拳。这还不算,我又追问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均宇变心的事。我问得很严肃,甚至是怪罪。

    “跟你不熟怎么说啊?”勇健无辜地看着我。

    “那你也可以跟妮可说啊,让妮可告诉我,还是不诚心。”

    勇健被我逼到哑口无言。

    其实,勇健是找过均宇的,为了我的事。但他们没谈拢。这是后来妮可生了孩子后才告诉我的。

    是真的吗?勇健真的做过吗?到现在我都没有问过勇健,更不能置信,以后也并不打算再问,就当它是真的也好。

    或许就是这件模棱两可、琢磨不透的事,令我至今无法对勇健做一个了解的判断。

    失恋的日子,我过得更加狼狈。吃饭、上班、下班、睡觉,我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我开始每天期盼奇迹,等爱降临。

    每天,晚餐便成了永远的方便面、偶尔的空缺。

    每天,洗碗时,我便会觉得自己就是那块海绵,轻轻一触碰,就会挤出大把的泪。

    每天,睡前,我开始祈祷:爱我的人快快出现,我爱的人快快出现,我的老公快快出现。

    每天,沉默着等天黑。

    每天,寂寞地盼天亮。

    ……

    每天,都是徒劳;一切,都是徒劳。

    妮可送来了巧克力,刚好适合还在疼痛中的失恋的我。

    每次吃完巧克力,我都会觉得活力无穷。

    “这可是大明送你的。他知道你爱吃巧克力。”

    妮可挽着我的手臂。我们并肩穿越闪着霓虹的街巷,没有目的地散步。

    那一刻,我想:能无所事事地散步,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这样想着,心情也跟着松弛下来。

    “大明真好,他也知道我失恋了吧。”

    “大明也不喜欢均宇,他说分手未必是坏事。”

    “是啊,总比结婚再离婚强。”

    为了回应朋友的关心,我努力振作自己的精神。

    不远处,几个孩子开心地围在一起吃棉花糖。想起自己曾经也像孩子那样缠着均宇买棉花糖,弄得他一身一脸都是糖。

    忽然觉得,爱情就像棉花糖,只有膨胀的美丽,永远无法持久。

    “哎,前面有家冰淇淋店,走,我请你吃冰淇淋。”我突然来了食欲。

    一直找不到化解忧伤的办法,看电影、看碟、看电视、看书、听音乐、打电话、运动……都试过了,都比不上增加食欲来得轻松直接。

    “还吃冰淇淋啊?你可得注意了。别人失恋都得瘦几斤,你倒好,还越来越胖了。”

    妮可看不惯我现在的样子,以前她总爱唤我美女的。

    “走吧,民以食为天,减什么肥啊。”

    我把妮可拉进去。

    我喜欢吃冰淇淋,喜欢那入口即化的冰冷香甜。我知道妮可也喜欢,我们对美食有着一式一样的爱好。

    我们一人捧着一杯,津津乐道地看着彼此。

    “哎,就吃一杯啊,我倒不要紧,你可得控制,最近胖了几斤?”

    妮可被我的吃相吓坏。

    “胖也得吃啊。那怎么办?除了吃,还有什么人生享受吗?”

    我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仍意犹未尽。

    “喂,我给你发的恋爱忠告你都看了没有?怎么没对你起作用啊?”

    “当然起作用了,不然你还能见着我?早自杀了。可我又天生胆子小,什么吃安眠药、抹脖子、跳楼、上吊,我都不敢。妮可,我想买车了,万一出个车祸也好,别人还看不出是自杀,想哪天死都听天由命,也不可惜。”

    “天倪,你胡说什么?为郑均宇这种人自杀,值吗?我敢说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为你掉眼泪的。他这种人你还没看透吗?别傻了。再说,你连车本都没有怎么买车?”

    看透?说看透只是欺骗自己。能爱上一个人多难哪,可老天偏要折磨我,让我自己把心剖开,把属于均宇的那一半割下来,太残忍了!我在心里默念,没有开口。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会只和一个人谈恋爱,再跟他结婚,再为他生个孩子,然后再一起慢慢变老……看来,我这个老土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也只有靠你完成了。”

    我幽微地看着妮可,面带苦涩。

    “只跟一个人谈恋爱才亏呢。人活着统共才一辈子,能多点经历多好。我还羡慕你呢,至少未来充满希望啊!”

    妮可笃定地看着我。从她眼中,我好似真的看到了希望。可我知道那希望是她的,与我无关。

    “再跟一个人重新开始,你又得花时间了解他,跟他相处,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多烦啊!”

    “谈恋爱还烦?哪有你这样的?天下估计再找不出你这样的了。”

    “我就是挺烦的,跟陌生人谈恋爱,还不如我自己家待着。而且我现在对男的越来越没兴趣了。满街都是臭男人,看着就讨厌。”

    窗外疾疾行走的人群,让人莫名地烦躁。

    “天倪,你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你现在的心态可太不好了。你得换个环境,认识点新人。要不换个工作?可现在找工作也不是很好找。哎,天倪,不如上网吧,网上交友挺快的。前一段,我姐还交了一个网友呢。”

    “真的假的?你姐还交网友?”

    我奇怪地盯着妮可。

    “骗你干吗?我姐现在可投入了。两人都见过好几次了。”

    妮可姐姐都三十三了,居然还在网恋,这是什么世界?

    “你姐跟你也太不一样了,你们俩可真不像姐妹,完全两个世界的人。那当初你姐和勇健不会也是网上认识的吧?”

    “他们俩应该不是,我姐说是介绍的。”

    “那他们俩怎么分手的?”

    “合不来吧。我姐是女强人,勇健是小男人,不是一类人能合得来吗?”

    “那不正好互补吗?”

    “你呀就别操心别人的事了。我当妹的都不管了,你还管?”妮可捋了捋刚剪短的头发,看着我,“天倪,要不还是相亲吧。多个机会认识别人也好,万一遇到不错的呢?回头我问问我们同事。”

    我茫然地瞥向了窗外,餐厅外依旧拥挤着形色匆匆、杂乱不堪的人群,让人提不起精神。视线移回餐厅,我接住妮可关切的目光。

    “好,从今天开始我要见一百个人,我就不信我挑不到比均宇更好的!”

    ……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见了八个人,平均一个星期见一个。其中有肖楷介绍的一个。

    统统PASS掉,真的没有一个超过均宇的。只有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有几分均宇的影子。可那一餐吃得格外艰辛,均宇的面孔时不时地出现在对面,叫我心魂不定,如坐针毡,回来竟又大哭了一场。我知道那个伤痕仍没有痊愈,我甚至不能再见与他类似装扮的男人!

    心一舒一胀地抽搐着,每晚都在隐隐作痛。

    没想到肖楷会给我介绍,越是意外,越要接受。那晚肖楷花了500元,吃完饭又去KTV。

    可我仍旧辜负了肖楷的妥帖安排。我想均宇,想得要命。我甚至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和自尊给他打了电话,求他原谅。

    明明错的是他,道歉的却是我。

    两个月之后,我不再见任何人了,因为眼睛总是肿的,见不了任何人。

    周末,特意去了美容院。我不能任自己这样丑陋下去,我还要活,我还要相亲,我还要找到比均宇更好的男人!

    两个小时,足足花掉了两千元,我发泄般地从美容院里走出来。新生的我却依然没有得到路人的太多眷顾。两千元就像打了水漂,连响动都没听到。

    街上一片混沌。走不动了,又舍不得打车,看到了一个花坛,我就拾阶而坐了。天空暧昧地蓝着,我心中那片天蓝却再也不曾有了。均宇应该也喜欢这片蓝的,此刻,他在看吗?他在哪?在哪?

    服务生推着行李从我身边走过,原来这是一家宾馆,我竟然就这样不顾形象地坐到了宾馆门口。刚要起身,却被一件超重的行李砸到了脚面。一阵钻心疼。我惨叫一声,似乎也发不出火。

    “小姐,没事吧?”

    这个声音应该是对我说的,我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竟然就看到了均宇。天哪,是均宇!是他的脸,他的声音,是他啊!

    “天倪。”“均宇!”“你怎么在这儿?”我们的声音交错着,惊愕着。

    “你的脚伤着没有?你看都肿起来了,还是那么不小心,快先跟我去房间吧,幸好我还带了红花油。”均宇不由分说地把我背起来。服务生一路跟着,说对不起。

    “没事,真的没什么事。”我冲所有的人微笑。看到了均宇,我竟然失去了疼痛的感觉。伏在均宇肩上,时光好似又回到从前。我的心就像热气球一样冉冉升起,是否在梦中?我疑惑了。

    均宇把我放在床上,小心地为我擦药。这一次,我真的疼了。一定不是在梦中了,面前的男人就是均宇啊!

    “均宇——”我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拥抱,“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生我气了吧,你已经原谅我了吧。”

    “我是来出差的,明天就回上海。”均宇的声音冷冷的,同他的手一样。

    “你还生我气吗?”我战战兢兢地依在均宇怀中。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下来。

    “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均宇替我揩去腮边的泪,拍拍我的脸蛋,“还是那么爱哭,快别哭了,脸都花了,快去洗个脸。”

    均宇一如从前,仿佛我们依然相爱。

    我忡怔地看着他,更紧地抱住,“均宇,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房间里静默了。只听到我粗浊的喘息。

    “均宇,我给你发的信你都看了吗?”

    “看了。”

    “那你没有任何感觉?”

    “很感动。你真的挺让我感动的。很喜欢看你写的字。天倪——”均宇抚着我的头发,像是在叹气。

    “均宇,我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一次……”我松开均宇的肩膀,正面看着他。

    “什么?”

    “可不可以再做一次……那件事。”我嗫嚅着,心碎地。

    均宇静静地看着我,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摩挲,“……你怎么那么傻。”

    我闭起眼睛,任眼泪从均宇的指缝中滚落。

    均宇拉上了窗帘,剥开我的衣服,打开了我的心脏。他吻遍我全身每一寸肌肤,爱的感觉就像海浪般一波一波地冲激而来……

    电话就在这一刻响起,我们都吓了一跳。均宇冲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一边慌乱地套上裤子,一边打开手机。

    “喂,噢,我明天回去,对,现在还在忙……”我真切地听着,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卫生间,再重重地锁上门。

    他们之后的对话我就听不清了。周遭骤然静下来,更暗下来。我惊愕地看着那扇门,它仿佛变成了一堵无法逾越的城墙,将我们两人隔断成两个世界。我们近在咫尺,却隔着最漠不可及的遥远。

    我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白霜。我在哪?我这是在做什么?!门重重锁上的这个瞬间里,我竟然清醒了。我快速穿好衣服,拉开窗帘,最后用粉扑把脸颊修饰好。

    “这么快就穿好了,”均宇从卫生间出来,睨着我,“是她打来的。她看我看得很紧啊。”

    我背过身,均宇的目光让我打了个冷颤,泪又哗地来了。

    “天倪,怎么不说话?”暧昧的声音渐渐向我靠过来,我的耳朵在发热。

    我刷地站起身,躲开均宇的嘴唇,“我想走了。”

    “天倪——别这样。别走——”均宇一把抱住我,抚着我因哽咽而起伏不平的背脊。

    “……我真要走了。”我在均宇怀里挣扎,更像是在扭打。

    “天倪,你那么纯,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真的不想……”

    “……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如何再面对你!”挤出这句话,我毅然决然地挣脱出那个温暖的令我朝思暮想的怀抱。这一刻,热气球急遽地坠落到地上,我的心崩溃了。

    门被我重重关上,既然它已变成了城墙,就无人能够逾越。

    忍着脚痛,我一跛一跛地离开了均宇。我以为我变成了扑火的飞蛾,就可以不顾爱情火焰的疼痛。没想到我的知觉仍没有坏死,我被灼烧得几乎濒临死亡。

    为什么要爱得这么疼痛、这么凄惨、这么辛苦、这么绝望、这么没有自尊?为什么?!

    街上仍是一片混沌。头顶的那片天蓝不见了,我被乌云笼罩着,浑身灰暗。

    妮可要生了,可我帮不上任何忙,更不敢告诉她我PASS掉了所有的相亲对象,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个小生命就要新生了。

    我,窒息得快不能活。

    我烧掉了写给均宇的二十封还未曾寄出的信,连同那些弥足珍贵的照片。因为他在电话里骂我,骂得很难听。他不允许我再打电话,不允许我再干涉他的生活,更不允许我再说爱。

    我像黛玉焚诗一样,一页一页地烧,一张一张地烧,烧掉对均宇的爱,烧掉自己对爱情所有的想望。

    泪水流进火焰里,烧掉化成烟。连同信纸、照片的灰烬一起蒸发成肮脏的空气,把我的小屋从里到外地毁灭。

    均宇和我的笑脸一瞬间就消失了。它们的尸体黑黑地完整地躺在地上,风一吹来马上就支离破碎了。

    爱情遗失了,往事灰飞烟灭。

    我哭得快死了。为均宇,为自己,为爱情,为一切令人难过的事。

    泪水风干的时候,心就死了。

    就在天气转暖的那一天,我烫了头发,并开始每天使用睫毛夹。

    我报了口语课、健身课,还有瑜伽。

    我还报名学起了我最为讨厌的驾驶——只为了实现那个买车的并不美好的愿望。

    甚至,还做了以前最不敢尝试的大胆之举——穿耳洞。从此,我有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耳环;从此,我的耳边不再孤单。

    就在这个最充实的季节里,妮可生下了我的干女儿——可儿。

    喜欢胖嘟嘟的可儿,甚至超过了对均宇的爱。

    抱着她,我想起了肖楷的女儿甜甜,好奇怪的联想。或许都是一式一样肥嘟嘟的可爱脸蛋,叫人心生欢喜。

    想起那天去肖楷家,我们唯一的一次对话。

    “甜甜,在玩什么呢?”

    “我在玩积木。以前都是我妈妈陪我玩的。”

    “你妈妈去英国了,你想她吗?”

    “想,特别想。不过妈妈总给我打电话。还有妈妈给我画的画都在墙上贴着呢。”

    “甜甜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爸爸?”

    “喜欢妈妈。”

    “为什么呀?”

    “因为妈妈总陪我玩,爸爸从不陪我玩。可妈妈要好久才回来,所以我自己玩。阿姨,你有老公吗?”

    “甜甜,你这么小就知道老公啊?那你说说老公是什么?”

    “老公就是我爸爸。妈妈的老公是爸爸,阿姨的老公是谁呀?”

    “阿姨没有老公,阿姨的老公还没出现呢。”

    “那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啊?”

    “阿姨也不知道,说不定马上就出现了。”

    “阿姨,你的头发怎么跟我的不一样啊,我的头发怎么是直的?”

    “阿姨把头发烫了,所以是弯的,等甜甜长大了也可以像阿姨这样把头发烫了。”

    “好啊,那我要快快长大像阿姨那样……”

    雀跃的笑声从胖嘟嘟的脸颊溢出来,我把甜甜看成了可儿,又把可儿看成了甜甜……

    好久没有勇健的消息了。听妮可说,他也在忙着相亲。

    后来,妮可告诉我,勇健的相亲都以失败告终了。不是他看不上对方,就是对方没看上他。为此,我还暗自高兴了几天呢,终于找到与我同病相连的人了。

    梦,夜夜来袭。

    梦的入口,我碰到了勇健。

    他走过来轻轻拥住我,说:“其实你也……挺好的。”

    我们接吻了,缠绵而热烈。

    我惊出一身的汗。

    我是怎么了?明明是均宇,为什么醒来却记成勇健?为什么?

    我又开始迷迷糊糊地发烧。

    肖楷开始每天给我送饭。

    整整一个夏天,我都没有梦到均宇,也再也没有梦到勇健。

    那是一个奇异的夏天,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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