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兴冲冲跑到沈青城家的楼下,从他的窗口将他叫了下楼,只见从楼梯上无精打采走下来的沈青城,双手插在裤袋里穿了一双人字拖鞋,拖鞋跟随着他慵懒的走路节奏拖行出每一个脚步。看着满脸犹如绽放着万道霞光神采奕奕的唐晚霞,他抿嘴一笑,然后一如平时酷拽的样子慢悠悠地问道:“你干嘛?中大奖啦?”
“对,是大奖,是头等奖!”唐晚霞兴奋地说,“我被第一志愿录取了!”
沈青城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意料一样并没有表现出唐晚霞预期的惊喜感,而是平静地说:“恭喜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唐晚霞对沈青城此刻的反应感到有点诧异,她紧接问道:“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替你高兴。但是替自己悲哀,我没考上你那所大学,第二志愿录取了。”沈青城此刻心情确实很复杂,他知道这所大学是唐晚霞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他既为她高兴,也为此沮丧,因为自己与她的大学不在同一个城市,虽然两个城市相距很近,但毕竟就没有机会可以天天见面了。尽管他内心有一丝这样的愿望,希望唐晚霞能改成第二志愿与他同校,但他马上为自己居然有这样自私和狭隘的想法感到有点惭愧和可笑,垂下眼用手指挠了一下眉毛,有点强作欢颜地笑了笑说道。气氛一下像凝固了一样安静得不得了,他抬起眼看着呆住在那里的唐晚霞,用手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笑着说:“干嘛呢?我又不是没考上大学没书读了,你也不恭喜一下我?”
唐晚霞将略略失望的心情收复了回来,努力让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嗯,恭喜啊……我怎么也算是你的补课老师吧,学生有此成绩当然要恭喜啦,你打算怎么犒劳我这个小老师呢?呵呵……”
“哎呀,啧啧……你看你这个贪心的人,学生还没学业有成报效社会呢,你这么就想收获了?”
唐晚霞咯咯地边笑边追打沈青城……
两个人正在嬉笑着互相追打着,突然出现的吴晓莹让他们停了下来。
吴晓莹先是一楞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然后拉黑着脸慢慢走到唐晚霞跟前,忽然她转向了沈青城,换上了堆起甜甜的笑容说:“青城,我被你那所大学录取了,以后我们俩就可以一起上学了,走吧,上去跟叔叔、阿姨说一下,他们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完她拉着沈青城就往楼上走,沈青城将吴晓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拨了下来,停下来说:“你第一志愿不是我这所大学的呀?”
吴晓莹含羞地一笑抿着嘴说:“人家改了要跟你在一所继续做同学嘛!”
当再次被她硬拽着往楼上走的沈青城回头看时,只见到唐晚霞转身默然走去的背影。
默然离去的唐晚霞一个人在昏暗无力的路灯下踟蹰独行着,她陷入了矛盾的思考中:到底是应该为了感情放弃自己的梦想还是坚持理性的选择?相信此刻的她比“少年维特”还要烦恼,本来与沈青城要分开两个城市不在同一所大学已经让她有点沮丧了,听到吴晓莹竟就要与沈青城录取了同一所大学这个消息无疑给她不小的打击,她担心的事情似乎越来越让她招架不住了。
这些年来承载着父母多年来对她寄予的成为教师梦想的希望,她不能放弃这所大学和专业的选着,想到父母为了她能考上这所大学省吃俭用地凑学费,请来补课老师每周给自己“加料”补习……想起父母用爱汇聚起来的这些点点滴滴,让她没有理由任凭自己的心意选择放弃。对于这个局面,她转念一想: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去争也没有用。如果沈青城真的对自己有那份情谊,无论在哪里都还会是自己的,否则,就算天天跟他黏在一起也没有用。在这个问题上,她的思维显然要比起很多同龄人要成熟些,理念本身是没有错的,但是唐晚霞在理念实施的过程中缺乏了一定的沟通,也因为她那因自卑而起的自尊心耽误了与沈青城正常的沟通。
距离出发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她精心挑选那件天蓝色的连衣裙,天蓝色是她与沈青城最喜爱的颜色,这条裙子腰身部分裁剪得很合身,恰如其分地将她腰的线条显露出来了,裙边綑了一圈白色的百褶裙边,齐膝的裙摆下她那双比例修长匀称的腿显得很突出,这身裙子让她的完美比例的身材无死角地呈现出来。
她将与沈青城道别的地点选择到了那个曾经他们最熟悉的地方,学校操场边的林荫下,由于是放假的缘故,校园内的操场内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了平日的吵杂声,这里像突然静下来的陌生世界。
先到了的沈青城坐在石级上,如唐晚霞意料中那样他还是穿着平时喜爱的白衬衣束在一条黑色的长裤里,腰间束了一条军用皮带,在摇曳的树影下,他背部的肌肉线条透过衬衣饱满地呈现出来,看上去爽朗和帅气。他们俩的色彩与茂密的绿树烘托出一个很清爽和明快的感觉,石级上坐着的这两人半天都没有张嘴说话,周围安静得只有风吹过时树叶与树叶之间摩擦出的“沙沙”声音作响。唐晚霞低下头将随身带的缀着红色小花的白手帕小心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折叠好的纸条和一支钢笔递给沈青城说:“喏,这是我的学校通讯地址,你有空就给我写信吧。”
沈青城接过纸条和钢笔,将钢笔的笔套拔开后,看着崭新的钢笔尖说:“我又不是没有钢笔,你花钱买这个干嘛?”
唐晚霞抬眼看了他一眼,避开了他的目光看着前方自顾自地说:“这是我爸爸奖励我升学的奖品,送给你作个纪念吧!”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这么有意义和贵重。”沈青城说着就将笔套合上递过来给唐晚霞。
她将他的手推了回去说:“就是因为对我很重要,才送给你的,你要用它写信给我呀,不许偷懒哦!”说罢她冲他调皮地笑着眨了一下眼。
沈青城看着她的样子也笑了,露出了他脸上的酒窝,有点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我可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哦,以后补上吧。”
“不着急,以后你会有机会补礼物的,像什么生日啊过节啊的,不过也不好说啊,说不定到时你的那位吴小姐会管着你,拦住不让你送呢。”
唐晚霞笑嘻嘻地本想调侃一下他,谁知沈青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脸色有点不悦地说:“我想做的事拦也拦不住,我不想做的事谁说也没用。”
本来唐晚霞是想激一下他,听听他跟自己解释与吴晓莹的关系,看着他现在有点生气的样子,唐晚霞忽然在想:他这么紧张的样子,自己是不是戳到了他心里的秘密了?从那天听到吴晓莹与沈青城被录取在同一所大学开始,有个疑问就反复在她脑海里盘旋,他们报考填志愿时是不是已经商量好的?她很想通过刚才那个方式问出答案,谁知道沈青城会有这种表现,“拦不住”这个表述是什么意思啊?只有恋人才能做出这样的行为的,那他们就是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唐晚霞咬文嚼字地将沈青城的表述在脑袋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得出来一个她很失望的答案,再联想到沈青城没有为她准备纪念品这个问题上来,他平时是个有心的人,常会为她准备一些惊喜,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没有准备给她留下纪念的东西,有点说不去的。其实,在纪念品这个问题上,唐晚霞本不在意的,但是由于她将此与其他问题搅在一起了,让这个原本很简单没有关联的问题变得不复杂起来了。
此刻,她那瞬间被调动起来的自尊心让骨子里倔强的她换上了一副平静而无所谓的样子:“你不用紧张,我就是说着玩的,我和你是像哥们一样的好朋友,她怎么会介意呢。等我以后有男朋友了,带他去探望你们,那时晓莹就更放心了。”
本来,沈青城是想趁今天这个机会跟唐晚霞表白的,他没有将这次道别看成一次很久的别离,因为他已有了定期探望唐晚霞的计划,想趁这次表白一并告诉她的。可是,就在刚刚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那番让他吃惊的话讲出来,她居然说将会有男朋友,也就是说自己并不在她考虑之内了?同样地,他在脑海里将问题咀嚼完一遍后,一向自我和孤傲的他感到自尊心被伤透了,他抑制住自己的失望对唐晚霞冷冷地说:“那好,一言为定,你们记得来看我们,到时见!”
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道别了,原本可能发生的爱情就在这一刻的错过了,唐晚霞与沈青城,一个自卑,一个自傲的人就在这里擦肩而过走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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