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大全集-凭空飞来的致命暗器“五指锥合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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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指锥合罩”其实是个圆滚滚的棉团,但它绝不是简单的棉团。罩子刚沾上身,绳索一收,棉团中探出的五支指形弯钩便齐齐贴住身体,将骨肉满满一握。然后随着绳索继续收力和人体的挣扎,指头会越收越紧,指尖也越扣越深,直到抓烂皮肉,骨断筋折。而且那手指骨节间还会不停地曲张蠕动,就像木匠用的“胡琴钻”那样,不断地往身体内部深入、钻刺、抓挠,这就是所谓的“锥合”。

    此时罩子里的钢指已经深深抓住了陆先生的皮肉,九只“五指锥合罩”的四十五只指形弯钩抓出了四十个血洞。对,是四十个,因为其中有一只被陆先生缩脖一躲,抓在了陆先生花白的发髻上。

    绳索迅速收短,陆先生被往后拖拉着,快被拉进门厅后门时,身体一下被提了起来,横挂在屋檐之下。血如同初春的小雨,淅淅沥沥。他已经不再大口喘息,而是小口小口地倒吸着凉气,吸得嗞嗞有声,那是疼的。

    他就像过年时腌挂的咸肉,要从那些钩子绳索中挣脱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尽量翻转右手,将死封铃挥起来往背上系罩子的绳索砍去。几次的努力过后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而且动作越大,钢指往肉里钻得越厉害,疼得难以忍受。陆先生慌乱了,看来自己这把老骨头真的要扔在黄泉道上了。黄泉!一想到这,他突然安静下来,不是因为绝望,而是需要冷静。藤条箱悬挂在他脖子下面,盖子依然开着……

    黄泉开道,鱼死网破!陆先生将死封铃的把手咬在嘴里,伸手探向竹藤箱子,够不到!手指才碰到箱子的口沿,背心处和头顶就有一阵剧痛传来,而且眼前出现了一个让他不能不重视的情况,被格挡掉的十九只扣子正在收回。这就意味着弦簧在重新收紧,坎面在恢复。要是对家来个“同坎二动”,那这十九只罩子他就一个都没办法挡开,自己这瘦弱的身体将被这些个鬼爪撕扯个粉碎。

    必须抓紧时间,陆先生忍着浑身的痛楚重新拿起“驱魂死封铃”,然后手腕不住摆动,让铃把儿在手心里快速转动起来。当达到一定转速后,陆先生咬了咬牙,猛然将铜铃刃口往自己头顶发髻那里切割过去。

    扣子忽然动了,牵扣子的人看出陆先生的企图。陆先生的头被拉得更紧,往后仰得更高。陆先生没有理会,死封铃继续往头顶切去。

    发髻脱落了,抓住陆先生头发的“五指锥合罩”飞弹回去,带走他的发髻,也带走了一片血珠。

    花白的头发四散开来,鲜血顺着头发缓缓流下,让那些散乱的头发沾黏成团。血花也溅满了陆先生消瘦的脸,让他的面目刹那间变得狰狞,就像是血狱里爬出来的鬼魂。

    陆先生依旧那样仰着头,好一会儿才重重地颓然落下,不再动弹,死了一般。滴血的头颅垂挂着,滴血的头发垂挂着,握着死封铃的手臂也垂挂着,一直垂挂到下面的藤条箱里。身体各处流出的血在右手臂上汇合成一处,如同是在描绘一株血红的老梅枝干。

    死了?就这么死了?

    死了,应该死了吧。这么把年纪,这么把瘦骨,能流出几升的血?能扛住几分的痛?

    那十九只“五指锥合罩”没再撒出来了,轿厅里的人倒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她的声音重新变得甜腻,而且还有少女样的怯怯然:“呦呦呦,这许多血呢!”说着话,她伸手想去抚摸陆先生那滴血的头顶。

    谁都无法想象,这样的甜腻腻娇滴滴的声音是从一张掉落了两颗牙齿的半老婆子嘴里说出的。而且是面对一个垂死的生命,这般的扭捏作态简直可以将死人都恶心活了。

    陆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被恶心活的,他猛然间仰起头,垂挂着的头发甩出血珠无数。同时从藤条箱里抽出右手。手中不见了死封铃,却带出了一朵小火花。火花只飘出不到一尺,他又迅疾地掏出一个皮囊一捏,射出一根浑浊的水线,直追那火花而去。

    火花是个很平常的东西,江湖人叫它“夜行火绒”。是将一线火芯闷裹在绒条中间,塞在带盖儿的紫竹管中。一抖一吹,就能燃着。而且还可以用紫竹管中的机括,将燃着后的火绒一截截弹飞出去。

    那浑浊的水线倒不是个平常的东西,《西域异物录》[33]有记:“雁落漠西沿极巨之山,名黑烛山,不可攀,山底有洞不知其深,入内八百步有泉,色黄极易燃。”《异开物》也有记载:“西方黄泉,藏僧带入中原,易燃难扑,为燃物之最。”

    这黑烛山脚底下所产黄色泉水其实就是一种纯度极高的火油,类似现在的汽油,而且燃烧能力和速度都不亚于汽油。这是陆先生跟一个贩卖波斯银器的沙海客用一对玉石虎换来的,那沙海客非常慷慨,将能把油料压射成线的小皮囊也一并给了他。这皮囊其实是海外巧匠制作的“双层压射皮盒”[34]。

    那老女人看到陆先生突然活了,并没感到一点意外。她还是了解陆先生的,这个老东西没那么容易死。让她意外的是一朵火绒爆作一个火团,一注水线烧成一根火柱直奔自己而来,但老女人的反应出奇的快,火团还没有完全爆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闪开身形重新退到轿厅里面了。

    火团也没有停止,一直追到轿厅的门口,顺着门叶、门框、木壁、厅柱蔓延开来。

    陆先生笑了起来,声音不大还有些怪腔怪调,“嘎嘎呦呦,嘎嘎呦呦”。身上各处的伤口带来的阵阵剧痛让他不能放声大笑。

    火团没烧到那老女人,可是却让她在轿厅里气急败坏、咬牙切齿:“这个老杀才,真是个百足之虫,差点毁了我的脸。”但是马上又变回甜腻柔缓,媚声说道:“给我撕碎了他……”

    戴面具的女人本意是发令让手下锥合罩齐动,将陆先生那把没肉的老骨头撕碎,可还没等话说完,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情形震撼了。

    陆先生没有熄灭手中的火柱,而是将那火柱竖了起来,就好似一个火焰喷泉。火柱直冲门厅檐额,化作火雨四溅开来,就如同过年燃放的焰火一般绚烂。

    火光之中,陆先生披头散发,满脸血线,面目狰狞,眼射凶光。散落而下的火雨点燃了他的棉衣,背上无数的焦洞一起冒着青烟。有火星散落在他的脖子、耳朵、面颊上,瞬间胀起了一串串紫黑色的燎泡。

    虽然只是在门厅的檐下,那些檐椽、边梁、描花木挂表面的三层生漆和两道桐油很容易就被引燃,而火一旦入到门厅里面,很快就会顺着木门木框、木柱木壁的江南砖木结构蔓延开来。门厅烧着了,也就会烧到“五指锥合罩”的吊绳。

    刹那间,陆先生横悬着的身体上方是火光熊熊,烟雾滚滚,一时弥漫到整个院道和两进厅房。而此时陆先生却更像火窟里的鬼,像血狱里的魔。他又开始喘息起来,口鼻处的白雾纠结成一团。

    他忍住剧痛,暗暗运力下坠,要将那烧着的绳子拉断。这一刻,除了木料燃烧的“毕剥”声,竟然有皮肉的撕裂声。

    “啊哦——”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惨叫,陆先生拼尽全力,挣断了吊绳,摔落在地上。皮包着的骨头与青石地面重重相撞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地瘆人。

    他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直接朝着轿厅的大门爬去,边爬边推着面前的藤条箱。剩下的锥合罩始终没有扣下来,因为轿厅里的老女人号令发到一半便止住了,没有听到完整的号令,没人敢自作主张,否则他们的命运会比坎子中的人还惨。

    轿厅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一个火洞,陆先生想都没想就扑了进去。果然如他所料,里面没有火。这轿厅很是空荡,没放轿子,也没有那女人,就只有轿夫歇息的两张大条板凳左右贴墙放置。

    老女人哪里去了?她已经退到了轿厅里侧的天井里。

    那女人忽然一言不发了,宽大的袍服拢住了她的整个身体。与先前不同的是,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只青铜色的狸子面具。

    “啊,狸子哉,侬家果然也参透了那个画哉。”陆先生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但说话没有一丝停顿,依旧非常的爽溜儿,一点也听不出来这是个浑身伤痛、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这就是龙虎山学来的换气法。

    那女人没有搭理他,反倒又朝天井里退了几步,静静地站在硬山式砖雕门楼下。这让陆先生感到奇怪,此时她不管是发怒还是造作,都应该说些什么呀,怎么突然间转性了?陆先生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二十年前那样水灵了,也没有二十年前那样明澈了,更没有二十年前狐媚了。不!这眼睛不对!面具背后已经不是那个会发狐骚的老婆娘了。

    陆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的笑声中竟然没有一点痛苦:“侬屋里厢今朝女人当家,怎么啥事体都让那个老婆子溜来溜去哉。”

    陆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死死地盯住面具背后的眼睛,从中看出了那人的惊愕。当家的太后突然让个傀儡替自己站在这里,是因为里面有其他人搞不定的事情,多半是对家的奴才们没伏得住鲁家的那几位。这让陆先生大松了一口气:他们还在里面,他们还不曾有什么大事,不知道他们已经撕破了几层围子,肯定少不了!要不那老女人也不会这么着急地赶过去。

    戴青铜色面具的女人当然是不会让陆先生轻易就爬进去的,因为她知道,要是轻易就让这个浑身是血在地上爬行的老头儿进去了,自己肯定不得好死。

    她从天井里迈步走进轿厅,脚步里没有丝毫的高贵和优雅,哪里像刚才的太后那样风摆杨柳样的身姿,根本就是个干粗活的仆妇。

    女人迈着挺大的步子来到陆先生身边,蹲下身来,一双白胖的手软软地握住陆先生的左手臂,将陆先生轻轻扶起来。动作的轻重和位置都恰到好处,让陆先生觉得这应该是个带过孩子的仆妇,或者至少会些推拿松骨手段。

    陆先生大口喘着粗气站起来,被这样小心地侍候着让他很不自在。这女人是个傀儡,可并不代表她就无能。女人的左手三指捏着他阳溪、阳池、支沟三穴,右手也有三指捏着他肘弯处的曲池、手三里、清冷渊三穴,这让他怎么能够自在得起来。

    陆先生感觉那女人的手的确很是柔软,软得就好像是没揉好的湿面团,沾在他手臂上就甩不掉。女人扶着陆先生转过身去,小心地往轿厅的前门走去。

    虽然这只是个仆妇,可是这般的温柔体贴,让这辈子只在二十多年前体会过一次女人滋味的陆先生如何能够抗拒?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迈步。

    可他也真是不够争气,在如此温柔的搀扶下,第一步就迈出一个趔趄,被女人柔软的手轻轻地带住,身上的血又溢出许多。女人也没有一点嫌弃,依旧扶着没松手,任凭湿漉漉的血液浸透她的衣物。

    陆先生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将一直伸在藤条箱里的右手顺势搭在女人的左手臂上。也不知面具背后的女人是什么表情,她只是没有避让,因为被陆先生搭住的地方是空节,也就是没有重要穴位的地方,而且还有着厚厚的棉袍服隔挡。

    两人走到轿厅另一端,此时大门堂已经变成一堵火墙。灼热的火焰让陆先生的额头冒出豆子大的汗珠,让他满脸的血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女人止住了脚步,身上衣物的布料因为干燥变得蜷曲,再要往前恐怕那热浪就要让青铜面具在她脸上留下永久的烙印。即便这样,陆先生却没有止住脚步,他继续踉跄着朝前。女人惊愕了,这个老头是疯了还是自己寻死?本打算将他扔进火里,这下倒省得自己动手了。

    陆先生就像是非常渴望投入到火墙中一样,右手离开女人的臂膀,急切地伸向火墙,身体也随之一道依附过去。

    女人看陆先生好像有些够不着,于是松开了他的肩膀,但依然牢牢抓住他的手腕,看来她是坚持要将陆先生小心地送到火墙里才能放心地松手,真是个耐心、细致的女人,对待陌生的男人也能这样无微不至。

    陆先生的右手无奈而从容地伸进了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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