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大全集-身上暗藏十六扇刀锋的恐怖“刀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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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天柳回头朝他吐吐舌头,做个怪脸。由于有迷雾的遮掩,五郎看得并不十分清晰。

    四五步,只有四五步的距离,鲁天柳已经完全掩入了雾中。又是四五步的距离,鲁天柳止住了脚步不再前行。因为她身体所有外露的肌肤同时感觉到,有东西在逼近!逼近的速度虽然不是特别快,但轨迹却是十分怪异的。而且那些东西在呼吸,在生长,在运动,可感觉中却又不像是活的东西。

    悄无声息地,两根飞絮帕蛇一样地溜出鲁天柳袖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知道马上就会有事情发生,却觉得事情似乎和自己毫不搭界。自己就像是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走进了一个不合适的地点一样。而且她还发现,那些渐渐将自己围拥起来的东西,很自然地给她一种遇到朋友、亲戚般的温馨感觉,但是这感觉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有无可奈何、无望挣脱、无法呼吸、无处可逃。

    一根细丝软软柔柔地搭在鲁天柳的手臂上,并且抖动着、战栗着、蜷曲着、舒展着继续前行,另一根同样的细丝搭上了鲁天柳的裤口,还有一根更为粗大的,带着一前一后两张叶片,如同不对称的一对翅膀,轻轻柔柔地压在鲁天柳的脚背上。

    飞絮帕脱手飞了出去,是左手那根,右手那根紧追着飞了出去,帕子头直追前面那根的链子把,并魔术般的缠绕在前一根的链柄处。

    “拉一下!”鲁天柳发出的声音并不尖利,也没有太多慌乱。但她的心里已经紧张得几乎窒息。

    飞絮帕的球头缠在五郎的刀杆上面,五郎紧握住刀杆,同时也抓住了帕子的链条,他早就丢开了女活尸,空着右手在等呢。

    鲁天柳像个人形风筝被放飞了,她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关五郎拉出了院子。就这个瞬间,鲁天柳听到了断裂声、惊叫声、惨呼声。

    这样的招式是鲁天柳和五郎私下练的,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用到,最惊险的一次是在金陵城外紫金山,关五郎将鲁天柳拉出白玉蛇窑。而眼前逃过的这一劫比当年的白玉蛇窑要凶险许多许多。

    院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鲁天柳耳中的簌簌声已经变成了干涩的鬼泣一般,而且是一群鬼的哭泣。

    声音大了,就连五郎也听到了,在他听来,那声音更像是几万只蝎子甲虫在翻腾纠缠。

    “是魔龙抖甲[48]吗?”五郎傻愣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有点类似的鬼怪故事。

    “勿对格,肯定勿对格。”鲁天柳虽然是软软的吴语腔调,语气却是十分坚定的。“是个长得交关(非常)快的物事(东西)哉。”

    簌簌声始终没有越过院墙和圆月花门,就好像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将它们阻隔住了。

    浓雾来得快,散得也快,鲁天柳很快就看清了院子里的情景。那是铺天盖地的蔓藤枝叶,可是已经开始干枯,藤叶也泛起了焦边。

    鲁天柳的耳朵里仿佛听到枝叶为衰老在叹息,为垂死而感慨。不知道为什么,鲁天柳自小就和花花草草特别投缘,在她感觉里,那些植物和动物一样是活的,是一样有惊、有悲、有乐、有惧的。她经常会觉得那些植物在和她交流。她曾经将这种感觉告诉过陆先生,陆先生却笑她,说她是个柳树精,被老爹给捡回来了。

    鲁天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植物,但是她听说过。记得在龙虎山的几天里,那些个老道士像是一百年没有人说过话一样,拉着她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几天,说的都是些显摆自己能耐、见识和险遇的事情。就连已经闭关几年的掌教天师和几位祖天师、太祖天师都把她叫了去唠了好一阵子。最后走的那天,掌教叫人送来一帖,上书:“且把闲言记心中,他日用时应天数。”帖子写得十分浅白,似乎是害怕鲁天柳看不懂。其实鲁天柳跟着陆先生这么些年,对那些禅语道义还是能看懂许多的,而且有的时候,有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玄奥禅道,她却能一语道破,好像生来就懂一般。

    记得当时,道清殿的吴天师就跟她讲过“一刻生死,阴魂菟丝”的事情。坟头菟丝,不是草,而是藤。不知为什么,只生长在阴气极盛的坟头之上。有人说是怨气所结,也有人说是坟中鬼魂的头发,还有人说是妖魔扑食的触角。这藤生长过程中,可以缠倒墓碑,缠死坟边树木,更有甚者,还将土中棺椁给缠拖出来。

    吴老道说的菟丝藤却又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曾经在洪泽湖边芦苇泥沼滩中收红鳞骷髅尸的时候,遇到了一种从生到死只有一刻时辰的菟丝藤。这菟丝藤从红鳞骷髅尸的坟头长出,出土时坟头周围阴寒迷雾一片。由于泥沼滩里坟头的位置、方向容易搞错,所以首当其冲的吴老道走过了这片区域。等他回头赶来,迷雾已经散去,他见到的是血红一片的藤枝藤叶。随他同去的一个师弟、两个师侄、一个向导,还有一个船夫,都被裹在这片菟丝藤中,成了五具干瘪的尸体。菟丝藤吸干了他们的鲜血和体液。但吸干了五个人的菟丝藤也没活多少时间,很快就干枯而死。

    鲁天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样肯定面前的就是阴魂菟丝藤。虽然这里没有坟头,虽然这样的秀丽园子中不会埋有死尸,虽然她的鼻子没有闻到一点污秽的气息,但她在意识里无比坚定地认为这就是菟丝藤。菟丝藤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亲戚老友,也仿佛是前世宿敌,但不管是什么,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刚才要不是反应快,让五郎迅速将自己拉出,她现在也是这片枯藤中的一具干尸。

    老友死了,或许说成去酝酿重生更为合适。因为它们的根,它们的种子肯定没死,不定什么时候就卷土重来。

    鲁天柳和五郎快速通过这个满是枯藤枝叶的小院子,从对面院墙上一个同样的圆月门洞出去。五郎依旧拖着女活尸没丢掉,因为鲁天柳说了,这东西可能要派用场。

    出去后,面前的路又做丁字分岔,他们两人在岔口的地方再次驻足不前。

    五郎安静地看着鲁天柳,他是没有主意的人,只好等着鲁天柳作出决定。

    鲁天柳抬头看看周围房子的构造,然后又往左右道上各走出五步,清明的三觉对小道过去的方向好好搜寻了一番。搜寻的结果让她茫然,也让她恐惧。

    一股阴寒的气息通过她温热的鼻翼直冲脑顶,让她脑顶骨如被寒针刺中,外露皮肤上的汗毛孔猛一收,外露皮肤上的汗毛尖在颤抖,她感觉到那两个方向弥漫着茫茫然的阴寒气,并朝这里包绕过来。如此浓重的阴气一般只有数百年以上的坟地才会有,而数百年的坟地肯定有浓重的污秽气息夹杂在其中。奇怪的是,这阴气中竟然没有一点污秽、霉涩的味道,它是一种清灵爽洁的阴寒之气。

    正是这种清灵爽洁的阴气让她感到恐惧,如果真的有些不干净的味道,就她所学的“辟尘”之技和陆先生教授的方术方法,倒也可以对付两把。可是现在他们面前的气息已经超出了人与鬼的概念,那是一种天地自成或者仙道修成的气息。试想,一种自己本身就崇拜和追求的概念,又怎么会有办法去摧毁呢。

    让鲁天柳恐惧的还不止于此,她听到朝左方向的阴气中有好多处发出怪响,像是磨牙声,也像是抓挠声,还像是咕咕的呼噜声。而朝右的那个方向传来的是长久不息的嘶嘶声,像是气体喷出的声音。鲁天柳能从这声音里明显听出怨毒和晦涩,这些东西肯定是诡异和阴毒的。可这些情况和现象自己又没闻出来。这是否又和戏楼里一样,两种感觉都正确,两种现象都存在?

    鲁天柳突然转身,因为她的清明三觉发现,自己连退路都没有了。就在刚刚闯过的院子里,随着菟丝藤的枯萎收缩,也慢慢升腾起一团同样的阴气,并越出院门向她这里包绕过来。所有情形都在驱促着鲁天柳,必须马上作出决断,选择一个正确的方向。

    鲁天柳的心里很紧张,但她的面目表情没有显露出一点点来。关五郎当然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怎样一个处境,不要说他了,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一个人能有鲁天柳这样的感受。

    “那边应该是正堂天井,瘦老头说的‘尸茧蠨蛸’就在那里。”关五郎难得说话。对于房子的构造和布置他却不比鲁家的任何一个人差,这是他下了一番苦功才有的收获。

    “对,那里是正堂天井,我们往那里去。”鲁天柳说完这话,五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还以为鲁天柳又是在说反话捉弄自己。自己刚才说话的意图是提醒鲁天柳不能往那边去的,怎么柳儿反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只是嘴角半开了一下,便径直从右边小道向正堂走去。

    其实鲁天柳心里真的很感激五郎提醒了她,帮她做了决定。虽然正堂天井那里有“尸茧蠨蛸”,但自己不是带着女活尸吗?枯尸太监说过这女活尸可以收“尸茧蠨蛸”。自己听到那阴气里的嘶嘶声,保不准就是这些“尸茧蠨蛸”发出的。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家进来的几个人被分割几处,现在他们都不知在哪里,显然是对家早有准备,设好套子给自家钻。进入的后门肯定已被封口,必须另外备下一个退路。这里是坎子家的园子,要想在这里挣出性命来,就必须懂得反向思维。既然已经没了后门的退路,那说不定占据住正门倒是个好路数。

    没走出两步,他们发现斜前方的正堂天井里起风了,风中还裹着大得出奇的雨滴。鲁天柳认识这雨滴,这雨滴是尸茧,她在龙虎山的时候,掌门天师给她看过两只养在罐子里的尸茧。看到尸茧,立刻想到“尸茧蠨蛸”。看来布了“尸茧蠨蛸”的坎面动了,困住的肯定是自家什么人。于是鲁天柳脚下几个飞纵,抢到五郎的前面。只转过一个拐道,就看到了扇形侧门,也看到了“水晶帘子”,还看到了一个正要合身扑上去的血人。

    此处有更为浓重的阴气,但也稍稍有一点尸气,尸气是尸茧发出的,可这阴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嘶嘶的响动在鲁天柳的耳中已经变成细雨洒叶一般,那个浑身破烂的血人发出的喘息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反倒是人为弄成的飙风狂吼没能让她的听觉产生太大反应。清明的三觉就是这样,只对有灵性的东西有很大反应。于是从嘶嘶声她知道那雨滴就是“尸茧蠨蛸”,从雷鸣般的喘息,她知道这个血人就是陆先生。

    鲁天柳发出的那声吴语腔调的娇喝,不但制止了陆先生的拼死一扑,而且还让这院子里暗藏的一些高手心头一滞。狂风猛地一停,正厅的几扇花格门叶骤然打开,空中随着狂风飞旋的雨滴瞬间落下,在青石地面上不断地弹跳蹦跃。

    陆先生知道来了援手,不用再着急拼死扑击了。本来要冲破雨帘的打算变成了避让雨滴。他左躲右闪,跌跌撞撞,样子非常狼狈,这是因为浑身的伤痛让他的行动难以自如,同时他为防止有其他意外,躲避时坚持在按“六分秤点”的延伸线走。

    雨点终于都躲过去了,陆先生一下松了劲道,跌跪在正厅门槛的外面。这一跌,让他浑身像被撕碎了一样疼痛,浓稠的血,涌出了伤口,渗透过棉服,顺衣角滴挂下来。他将被痛苦扭曲了的、被血污和火焰涂抹了的脸艰难地抬起。刹那间,所有丰富的表情都被单一的惊愕所代替。那是因为他看到正堂中央挂着的一幅画。

    鲁天柳一直冲进扇形侧门的门口才止住了脚步,她想离得近一点,以便看清这“尸茧蠨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因为她虽然从枯尸太监口中知道女活尸可以对付“尸茧蠨蛸”,可是怎么对付,她却不懂。

    就在这一刻,院子里的狂风突然再起,但已不是盘旋,这次鼓风的高手驱动的是单向风势,满地的雨珠在风势推动下碰聚在一起,再次合并成一挂“水晶帘子”,晃悠悠往鲁天柳身上罩盖下来。

    女活尸越墙而过,扑落在“水晶帘子”上面。帘子没有散,一个翻转反将女活尸裹在了其中。原来是关五郎见着帘子要罩盖鲁天柳,自己又被鲁天柳挡在身后,急切之间只好将女活尸从墙头上扔了过去。

    女活尸被帘子裹得满满当当,地上还有些散落的雨珠也围聚过来,一同附着在女活尸的身上。就连斜下铺设的排水暗槽里也有雨珠倒流而出,快速地往女活尸的身上聚拢过去。飙劲的狂风竟然不能阻止它们,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已经将它们与女活尸连在一起。

    鲁天柳与女活尸离得很近,她能看到那些透明的尸茧中有蓝色的虫影,她能看到尸茧里有一根黑色尖刺穿出,插进女活尸的身体。女活尸的身体迅速变大,就如同充气的气球一般。鲁天柳忙往后退出几步,她生怕这女活尸会爆裂炸开。而晶莹软滑的尸茧都干瘪了,变成两张薄膜套住一只发出蓝幽光泽的虫子。这虫子就是蠨蛸。

    《越绝书》[49]:“蠨蛸吐丝极韧,不惧风劲雨暴。”

    元《异虫点谱》[50]:“有蠨蛸喜毒秽,入尸茧,吸油吐液,滤尸毒中杂质,其伏尸茧明净如珠……遇死活物,附身尽吐茧液,随后复吸,茧大如轮。”

    这“尸茧蠨蛸”,其实就是喜欢吸食人油的一种蜘蛛,它不会织网,只会单根吐丝,但吐的丝能飞射很远,黏附力强且极具韧劲。这就是它们粘结成帘子后能风吹不散的原因,也是劲风不能阻挡它们向女活尸靠拢的原因,都是有那丝连上了。而且这“尸茧蠨蛸”不但自有剧毒,而且还喜欢吸食毒质。它们一般的吸食的方法是先将自己茧子里的毒油注入猎物身体,让猎物麻醉、死亡,等猎物的体液也都变作毒液时,它们再吸入身体注满茧子。

    女活尸是“百浸毒尸”,本身的体液就含有剧毒。所以“尸茧蠨蛸”刚将毒液注入尸身后,马上就开始往回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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