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大全集-船影子:海上沉船的不散幽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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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鯊口从船舱中钻出来,望着落日,脸上佛陀般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勉强。

    步半寸看见鲨口,便和平常一样随口问了一句:“还那样吗?”

    “不!今天犯糊得更厉害,一直眯着眼瞎嘟囔,两顿没吃了。”鯊口的话里透露出由衷的担心。

    步半寸叹了口气,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望着前面的茫茫海面,船不紧不慢地航行着。

    老叉在一旁忙活着些什么,他只是在鯊口诉说鲁一弃状况的时候停了一下手。这样一条小船也不知道哪有那么多事情好忙的,无非就是反复在检查那些绳索、捕具什么的。不过还是有两个人始终在关心他忙活的事情,步半寸和盲爷。他们发现老叉每天要收拾三遍那些并不复杂的器具,收拾完了就制作些小玩意。反正他是不让自己停下来,似乎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疏解些什么。

    船影子

    最近鸥子的变化也很大,以前他在舱台顶上做瞭子总是有说有笑,可自从百变鬼礁那场遭遇之后他变得沉默,每天就坐在舱台上看着远处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火光!”已经许久没有说话的鸥子突然冒出一句。

    老叉的身体猛然一抖,停住了手中的活计,其实此时最后一丝余晖也已没入海平线,就是做活计也看不清了。

    “又多了一处!”鸥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弹身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船舱里枕着女人大腿说胡话的鲁一弃也猛然坐了起来。

    船舱口探出个细小脑袋,那是盲爷,鸥子的第一句话他就听见了。江湖经验告诉他,终于出现状况了。

    鲁一弃的动作让女人吓了一大跳,而他眼中闪烁出的锐利光芒,更让她体会到什么是心底的惊寒。这目光,像无坚不摧的利刃,随时可能刺穿些什么。

    “大少,上去看看吧,看看到底出了什么妖事儿。”盲爷轻声说道,他听到了鲁一弃发出的动静。

    鲁一弃始终看着一个方向,那目光仿佛穿过了船板,穿透了海水,穿越了茫茫夜幕。

    “鲁门长醒了吗?步老大要他这就上来瞄下子。”鲨口从船舱口探进个脑袋。他不知道鲁一弃已经醒了,但他的话意思很明确,不管怎么样,都要赶紧地把鲁一弃给叫醒。

    “这就来。”鲁一弃这么多天终于说出一句正常的话来。

    当大家都聚到甲板上的时候,船的四周已经出现了十几处的灯火。那些灯火不知道用的什么光盏子,没有一丝的扑闪和跳耀。

    鲁一弃虽然显得有些虚弱,但表情很平静,目光也坚定。对于面前的情形他没有表示出一点大惊小怪,似乎早就在预料之中。他也没有刻意地观察那些灯火,而是朝着船前行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低声说句:“过了,已经过了。”

    然后提高声音接着说:“那些都是渔火,前面还有更多。不过不要接近,绕开它们。”

    海面上夜里要比白天冷许多,但是大家没一个下到舱里的,因为越往前,情况变得越发诡谲难测。

    “是船,真的是渔船!好多呀!”鸥子有些兴奋地叫着。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影影绰绰地瞧出些渔船的轮廓来。

    果然像鲁一弃所说的,前面的灯火越来越多,看样子他们是闯入了一个正在夜捕的大流子(鱼汛)。

    “是在夜捕呀,上路子的说法叫‘照光捕’。那些灯是光诱子,用来吸引喜欢光亮的鱼群。这面子看来是个大渔场,附近要么有陆地要么就有大岛子。”鲨口说的这种捕鱼法子就连船上另外几个靠海吃饭的都听着新鲜,他们也不知道鲨口从哪里懂的这些法子。

    步半寸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作声。老叉皱了皱眉也没有作声。

    盲爷在听,认真地听,耳廓不时地会抖动几下,也不知道他要用灵敏的听觉搜索什么。

    “那些船在动吗?”盲爷突然突兀地问了一句。

    “当然,就是慢些。”鸥子快言快语地答道。

    “可船行无声吗?”盲爷声音沙沙的颤颤的,有些像在叫魂。

    大家脸色瞬时有些变了。

    鲨口钻进舱里,他要亲耳去证实一下。

    从鲨口出来时的脸色就可以知道结果了,但他似乎还是不信:“可能太远了,可能是太远了才听不见。”而他心里清楚,平常这样远的距离,自己是能从舱里听到船行的动静的。

    步半寸说:“仔细瞧那些渔船,不颠不抖,跟个剪画似的。”

    再看那些船时,鸥子大张着嘴巴,呆了。真的是那样,那些船行驶得定定的、死死的,就和它上面的灯火一样,没有一丝的颠颤。

    “‘船影子’,你们说的是‘船影子’。这和我家那边见过的‘人影子’、‘驼影子’该是一个理儿……”盲爷说到这儿,突然打住,他能感觉到说这话时有很多目光在看着他。其中有自己船上的人期待他继续讲下去的目光,也有从不知什么地方过来的死死的、沉沉的目光,让他的脊背直冒凉气。

    在西北的大荒漠上,常常能够见到些飘忽的影子,有的像人,有的像驼队,老辈人说这是出门在外半路出事的游魂野鬼。他们都管这样游荡的鬼魂叫“人影子”、“驼影子”。

    盲爷从小就听过这样的传说,也见过荒漠上飘荡的“人影子”。所以步半寸一说船的样子,他马上就想到了。而突然间把话头打住是因为他还想起老辈人留下的另一个传说:谁说“人影子”的事,让“人影子”听到了,那么它就会上你的身,让你的魂魄替它在外面游荡。

    亮着灯的船越来越近,几艘离铁头船近的船都是直接从跟前冒出来的。就好像原先就在那里,只是没有亮灯,等铁头船离近了才把灯给掌亮。船影子的数量也在不断地增加,这让躲让变得越来越困难。

    “那些是、那……沉船!是……”

    “住、口!”

    鸥子的话语有些颤抖,他本来要说出的不是沉船这两个字,临时改了是因为害怕吓坏自己。盲爷的制止也有些发颤,他不害怕“人影子”,他曾经还跟别人赌赛到荒野里追过“人影子”,但是这里的“船影子”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一进这茫茫大海,他这个踩了一辈子实地的西北贼王,心就惴惴着没有放下过。

    但是鸥子说的也真的没错,可以看出,离得近些的几条船和百变鬼礁的鬼操船一样,外部布满了青藻和水锈,还有厚厚的珊瑚泥和死贝壳,看上去比鬼操船沉的时间还长。

    这样看来,对家肯定早就探过此地,否则不会有那么准确的海图。就连养鬼婢所乘的鬼操船,很有可能也是从这里掠回去的“船影子”。当然,也只有养鬼娘和养鬼婢才有操弄“船影子”的能力和手段。

    鲁一弃看着那些船便想到了鬼操船,想到了养鬼婢,想到了招魂帕子燃烧后显出的后两个字“莫去。”莫去哪里?是这里吗?

    站在舵位上的步半寸用脚尖挑开自己身前的一块隔水布,里面是他最近取出的罗盘。那罗盘好像是失灵了,指针正不停地旋转着。这是海上传说中的一个怪异现象——鬼乱向。

    “鲨口,你来把舵!”步半寸的声音很闷,像是不敢高声,怕惊动了什么。

    鲨口握住舵把的时候,有些为难地看了步半寸一眼,在这么多船影子中躲闪穿行,谁都没有十足把握。

    步半寸没有理会,径直跳下舵台,跑到舱口处的一个防水箱前,掀开盖子,端出一个瓦罐子。

    瓦罐子放在船头的时候,舵位上的鲨口突然“啊”的一声惊呼,紧接着铁头船船身一侧,斜地里从一个刚刚亮起的灯火边擦身而过。那是一条突然间出现的“船影子”,从外形看像是东洋人才有的火轮船。

    那船离得很近,移动中没有一丝的波动。就是铁头船从它旁边驶过带起的水浪也没能让它有一点点起伏。

    船过去时,鲁一弃看到对面船上隐约有人形,样子似乎真的是在进行捕捞。只是从那边随风飘过来的一阵霉晦味道,让他一阵作呕。

    “天地太清,日月太明,阴阳太和,海祖公照应,海祖公照应了——”步半寸拖长着声音高高喊出。边喊着边从瓦罐中拿出一堆黄裱纸符和几块块状的祭香,他把黄裱纸符分做了两堆。一堆散落着撒到瓦罐中,腰间掏出火镰,轻轻一磕将瓦罐中的符燃着,然后将祭香按三阳爻的位置落入火中。另一堆纸符捧在手上,在火堆上方绕圈。绕到第九圈时,他猛然一收,站起身来。

    “快,趁热给粘到船舷的外沿去。”

    女人对步半寸所做的一切很好奇,所以站得很近,听步半寸一说,马上伸手就要拿纸符。

    “娘们儿别碰!”步半寸厉声喝止,不留丝毫的情面。

    这也难怪,本来渔船出海都是不带女性的,被海祖公看上了就要掀船接人。这趟带上女人步半寸心中已是十分不愿,但看在鲁一弃的面上也实在没法子。此时女人又要动纸符,那更是万万不能的。

    几个男人分了符咒,在船的四周贴起来。这种符与平常的符差别很大,只是在黄裱纸上用红丹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禹”字。咒符背面原本就有胶,一烘之后很有黏度。

    女人被步半寸的断喝吓住了,满脸的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以前从没在男人面前示弱过,可是被鲁一弃破了石女之身后,她莫名间有了些小女子情怀。

    鲁一弃看着很不落忍,从女人身边走过时,悄悄塞给她几张咒符。

    女人笑了,不是为了这几张黄裱纸做的咒符,而是由此看出鲁一弃很在意她。

    “船影子”越来越多,那些不摇不动的暗绿色渔火已经串成了片,完全笼罩了这片海域。也因为有了这些光亮,周围远远近近的那些“船影子”也渐渐清晰。从外形看,有的像是商船,有的像渔船,也有战船,他们甚至还看到两艘军队里的铁壳炮艇。

    所不同的是,现在的渔火虽多,却不再突然出现在铁头船的前面,只是在两侧和后面突然间显现,这就没有与“船影子”相撞的危险了。

    “将主帆再降下一半。”虽然铁头船一直是在缓慢航行,可步半寸觉得应该把船速控制得更慢些,因为没法预料前方会出现怎样的凶险。

    老叉将帆缆一松,主帆直滑而下。老叉手中的绳子像变魔术一样瞬间做好一个双叠绳扣,绳扣往缆桩上一套,主帆便“喀”的一声被收住,帆叶正好下到一半。

    “鸥子压船头,顺带瞄远。老叉溜右沿,鲨口溜左沿。”随着步半寸的吩咐,鸥子拿了根大竹篙架在船头,随时防止有什么“船影子”迎面撞过来。老叉提了支单股棱叉,守在右舷。鲨口拿根钩矛守在左舷。

    “鲁门长,你们三个都到舱台后面猫着,有事我叫你们。”

    听了步半寸的话,盲爷没动地儿,女人却不管,拉着鲁一弃就往舱台背后走。舱台和舵台之间有个狭窄的过道,他们两个就站在那里。女人紧紧抱住鲁一弃的胳膊。

    一阵海风吹来,从那不宽也不长的过道中穿过,显得格外寒冷,鲁一弃不禁打了个冷战。

    风小了,鲁一弃又打了个冷战;风住了,鲁一弃还打了个冷战。女人觉出鲁一弃冷,便改抱胳膊为抱住身体。可是鲁一弃还是在打冷战,一个接一个。

    “鲁门长,怎么了?”站在他们后面舵台上的步半寸看出不对劲了。

    鲁一弃一抖一抖地的,说话也断断续续很不清楚:“唔,当心、雾,下雾,当心。”

    “什么?你说什么担心?”步半寸大声地又问了一句。

    他的动静将其他人也都吸引过来。盲爷两个纵步就到了过道口,老叉和鲨口也都移步到过道这边往里看着。只有鸥子依旧坚守在船头,虽然没有过来,却不时回头往这边看看。

    女人从正面紧紧抱住鲁一弃,并且将脸颊贴在鲁一弃的脸颊上。

    鲁一弃感觉到丹田的地方一暖,然后有股暖流缓缓投入。他本来无助僵硬的双手此时很自然地环抱住女人的腰背。

    鲁一弃和女人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久,步半寸他们几个都感觉有些肉麻了。就在他们要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恢复平静的鲁一弃清晰地吐出一句:“当心,要起雾了。”

    步半寸抬头看了一眼清朗的天空和闪烁的星辰,心说:这天气会起雾,不是又在说梦话吧。

    “什么?!快看!那是什么?!”船头传来鸥子慌乱的叫声。

    几个人一同转头望去。船头前方有一团巨大的白色压了过来,看着实实的、硬硬的,在那些暗绿色的渔火照耀下,有缕缕淡绿色的烟雾飘溢而出。

    “注意,是流冰礁子,快升帆踩轮子躲开。”步半寸毕竟海上事情经历得多,那白色的东西一出现他就想到冰礁子(冰川)。鸦头港靠近极北海场,经常会有这样的冰礁子漂过来。

    虽然都听到步半寸的喊话了,但是船上没一个人有所反应。步半寸也随即醒悟过来:这船能往哪边转向?这里可不同于平常的海面,无遮无拦。此时两旁已经布满了各种诡异的“船影子”,而且越贴越近,往哪边转都是会和这些“船影子”撞上的。

    尽浮沉

    眼见着真是躲不过了,老叉和鲨口同时往船头奔过去,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三个人一起在那冰礁子上撑一把,减缓铁头船和它之间的撞击。

    步半寸将舵把往旁边绳上一绕,自己单手吊住一根挂缆,从舵台上直接荡到帆桅旁,顺手将帆叶的吊缆绳扣一解,帆叶“哗啦啦”直落到底,船速降到最低。然后他也直奔到船头,一把从鲨口手中抢过钩矛,同时对鲨口说:“我来撑头,你下舱倒踩翻轮,力要轻,让船停下就成。”

    步半寸没有让鲨口大力后踩退避,因为船不但左右转不了弯,就连后退也不成,船尾后面也跟满着“船影子”呢。

    鲨口双脚在光滑的甲板上一纵一滑就到了舱口。正要钻进去,却因为一个平静的声音停住身形:“不对,冰礁子怎么会漂到这里来。”

    鲁一弃虽然对渔家的行话、暗语懂得不多,但像“流冰礁子”这样的词他还是能估摸出意思的。冰川结构都集中在南极和北极,这流冰礁子如果是从北极冰板块上断落后随洋流漂到此处,这好几千公里的距离,得漂多少天呀。在洋流的温度和海水的冲刷下,早就该融没了。而且就算在鸦头港也从没遇过那么大的流冰礁子,见到最大也就三桅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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