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雪风风火火地出门,一下子撞到了恍恍惚惚的田峰身上。
“你干什么?!”一个趔趄后站定的田峰翻着眼睛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急了撞着您了,真是对不起!”麦雪说罢,低眉顺眼地要走。
“你回来!”田峰拍拍衣服,突然喊。
麦雪嗫嗫嚅嚅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田峰上下打量她,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是这儿的人吗?”
“不是,我是乡下进城的,在这儿租了间房给人看相算命。”麦雪说。
田峰又把她打量了一遍,问:“你会算命?”
“是啊,我父亲传给我的,我们家祖祖辈辈吃这碗饭,我已拿到高级命理师的证,算命可灵呢,不信你问问他们!”麦雪做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果然有人过来附和:“是啊,这姑娘别看年纪轻,看人那个准啊,好多老先生都比不上的!”
“要不我免费给您看看,算是给您道歉了?”麦雪殷勤地说。田峰几乎是被她拉进小屋的。
“我看相有个规矩,周围不能有人打扰,那样会影响我的判断力,所以租了这间房。我一般收费比别人高点,房租水电要钱。这儿的房租虽然比城区便宜,但我一个进城的乡下妹子,负担起来也是很吃力的。”麦雪絮絮叨叨着,田峰早已不耐烦了:“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赶紧看就是了。”神情中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与不安。
麦雪赶紧打住,说:“您说哪里去了,说好是免费给您看的。”麦雪说着把他带到了里间。
“这里安静,没有人打扰。”麦雪说着,特别留意了一下田峰的神色,他果然放松多了。她暗中高兴。“我们现在开始唠嗑了。”麦雪坐到田峰的对面,拉家常似地来了句开场白,尽管此时她的心里在往外喷火……麦雪定了定神,马上进入角色,她皱着眉头,说:“您现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您看您的眉头结在了一块,眼睛混浊,脸上也被一层灰暗之色笼罩……”
“你乱嚼什么?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田峰腾地跳起来,随手将桌上的一次性茶杯打翻在地,茶水溅到麦雪的裤腿上。麦雪一边用餐巾纸抹裤子上的茶叶,一边不卑不亢地说:“对不起,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父亲说了,吃我们这碗饭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字,有什么照实说。您要是不信也没关系,当我没说好了。”
她这一说,田峰倒不生气了。他试探着问:“那你说,我会有什么麻烦?”
麦雪看看他的面相又看看他的手相,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说:“算……算了,我……还是不看了吧。”
田峰一听,有些恼怒地问:“为什么不看?你有什么尽管说,钱我有的是!”
麦雪连连摆手道:“不是钱的问题,是怕您上火。”
田峰缓和了口气,摆摆手说:“你尽管说,我不会怪你的。”
麦雪赶紧说:“这可是您叫说的啊,那我就直说了哈。不瞒您说,您近来点子很低,可能有牢狱之灾,弄不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田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椅子上一倒,幸亏有靠背支撑。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麦雪不慌不忙地说:“瞧您,天仓地库发黑,必是牢中之客;唇发青,天中有赤色,如腾蛇起雾,百日内必处死刑。”这是她不久前从网上查的牢狱之灾的面相之说,她这样故意往专业上扯,让他摸不着深浅。田峰还是跳了起来:“你胡说什么?!”紧接着又坐了下去,尽量平复自己,说,“你说通俗点,别这样文绉绉的!”
麦雪直了直腰板,说:“好吧,这样,我说三句话,如果说对了您就信我,没说对您就当我胡说八道,我向您道歉!”
田峰没说什么,但神色中明显有所期待。麦雪说:“这第一句话,您肯定不简单,至少是个大公司的老板。”说罢看看田峰的表情,有几分赞许。她接着说:“第二句话,您手下有很多兄弟,但最近损兵折将较多,将您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之中。”又一瞥田峰,他满脸惊诧,本能地站起来,疑惑地望着她,说:“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嘿嘿。”麦雪无邪一笑,说:“我说对了?太好了,好长时间没这样认真地算过,我还怕算不准呢。”
见麦雪几乎得意地手舞足蹈,田峰又坐回椅子里。麦雪探询地说:“继续说?好,那我说第三句话。”故意压低了声调,凑近田峰,说,“您最近是不参与了杀人放火?”
田峰顿时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住麦雪的衣领,咄咄逼人地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麦雪吓得直哆嗦:“我……我跟您说过,是看相的啊。”田峰犹豫了一下,放了手。但随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麦……麦冬。”麦雪心洧余陲,小声回答。
“什么?麦什么?麦冬?你跟麦雪什么关系?”田峰的眼里带有一丝惊恐,这让麦雪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我叫麦冬,不认得什么麦雪啊。老板,麦雪是谁啊?”麦雪装着一副好奇的样子。
田峰一声不吭,起身就走。但临走前回头说了一句:“我会查清你的身份的。”
田峰的这最后一句话让麦雪心中一凛,不过她早已作好了准备。他会怎么查她的身份呢,无非是从房东那儿查。租房时房东找她要过身份证,她说没带来,后来特地找人做了张假身份证,把复印件放在房东那儿。以防万一,她还从本地乡下物色了一个女孩儿小晴,说是自己的表妹,来帮忙的。大学四年,她早学会了本地话,现在每天跟小晴说话也用方言,本地话已说得十分地道。她不怕田峰查。
一切准备妥当,麦雪就等着田峰回头了。她知道,她那三句话就像三发子弹,已准确射中了他的心坎。现在他只是怀疑她的身份,一旦他排除了对她的怀疑,他就会向她敞开心扉的。唯有向她敞开心扉,他才能拯救自己。
田峰果然来了,麦雪笑脸相迎:“田老板,您上次说要查我的身份,像侦破片子里说的一样,我听着怪吓人的。怎么?查到什么没有啊?”麦雪有意活跃气氛,让田峰放松。
“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田峰明显友好了起来。
“您这样的大老板往往树敌很多,提防人也是正常的事。”麦雪装着善解人意的样子。
田峰嘴角微微上翅,表达了一下笑意,随即表情严肃地问:“我们这样说话不会有人听见吧?”说罢本能地朝门望了望,尽管门已关上。
麦雪莞尔一笑,说:“你放心,我工作时有个习惯,任何人不得打扰。小晴今天已回乡下,我们到里间,把这大门也关了。”她边关门边笑着说,“这扇防盗门质地好,就是孙大圣也进不来的。”
田峰微微一笑,这回是真的笑了。麦雪在抽屉里悄悄按了录音键。
“唉!”田峰长长吐了一口气,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也难啊!”
麦雪期待着下文,他却将脑袋埋进双手里,久久不肯抬头。麦雪急了,诱导道:“你要是说了,兴许我能想法帮你化解!”
“你真能化解?”田峰眼中一亮,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那当然,不然我凭什么混饭吃啊?”麦雪很认真地说,“不过前提是你得对我实话实说,要是有半点隐瞒也会影响我的判断力的。”
“那是。”田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搜肠刮肚,不知从何说起。
“要不这样吧,来点启发式的,我问你答好不好?”麦雪见田峰没有异议,继续说,“人的烦恼就像纠结在一起的一团乱麻,只有先解开最上面的一根麻线才有希望一层层地抽丝剥茧。这样吧,你现在最希望解开的线是什么?”
田峰略略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要找回一样东西,一盒磁带。它可能被一个女人拿走。”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个女人呢?”麦雪故作不解地问。
“我哪知道她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田峰沮丧地垂下了脑袋。麦雪恨不得在他脑门上踏上一脚,但她还是很有条理地问:“为什么这样说呢?”
“我不能断定那场火灾中死的是不是她。”田峰缓缓抬起了头,茫然地望着前方。
“你等等。”麦雪皱起了眉头,“好像越来越接近我的判断了。”
“什么判断?”田峰盯着她的眼睛问。
“我不是说过三句话吗?其中有一句是,你是不是参与了杀人放火?我看你印堂赤色,不是有火光之灾就是参与了纵火。如果是火光之灾的话不可能全身而返,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后者。你跟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参与了放火?”
田峰本能地扫视了四周,说:“你能向我保证我们的谈话不外传吗?”
麦雪拍拍胸说:“你放心,干我们这行的也有职业道德。再说,我一个弱女子图的无非是几个钱,犯不着惹是生非。”
“就是,量你也不敢。”田峰像是要挟麦雪,又像是给自己壮胆。
“实话告诉你吧,咱市里上半年发生的4·11火灾就是我干的!他妈的,那个臭婊子想搞我的人,老子就要她的命!”田峰激动得脸都胀红了;麦雪的脸也红了,气的。
麦雪极力控制自己,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啊?她为什么要你的命呢?”
“别跟我提那个婊子!”田峰突然激动起来,“老子对她那么好,大把的钱把她养着、供着,她还是想着那个小白脸!他妈的,老子迟早要把那个狗娘养的干掉!”
麦雪胆怯地吐吐舌头,像个听故事的孩子,好奇地问:“您说干掉谁啊?是那个女的还是那个小白脸啊?”
麦雪幼稚的言行似乎平复了田峰的情绪,他笑着说:“我要干掉那一对狗男女!不过,也许那个女的早就在阎王爷那里等她的情郎呢。哈哈哈……”田峰靠近麦雪,有些得意地说,“告诉你,我是怎么把那女的夺过来的,想听吗?”
“嗯嗯嗯,想听想听!”麦雪用力点头。
“我制造了一场车祸,让那女的老娘当场拜拜了,她老头子至今还躺在医院里,完全成了废人!在那个女人离开我之前,那个废人一直靠我养着。她妈的,不是要我养她老子,她能跟我吗?这就是我下的一狠招!哈哈哈……”田峰狂笑着,麦雪的五脏六肺都在剧烈地翻滚着。原来真是这样,这一切都是这个恶魔一手操纵的!她满脸通红,眼里直喷出火来。为了掩饰自己,她起身倒茶,却打翻了茶杯。
“你怎么了?”田峰警觉地望着她。
“被你吓的!真像恐怖片似的。”麦雪长吁了一口气。
“哈哈哈……”田峰大笑道,“瞧你这胆儿,我这里恐怖故事多着,想听吗?”
麦雪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完全不像个算命师,倒像个听外婆讲鬼故事的孩子,又爱又怕的样子。这是学心理学的她故意给田峰设下的陷阱,让他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面前,毫无芥蒂地把见不得人的罪恶全盘托出。
偏偏这时,田峰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就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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