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儿子,他苦心多年淬炼而成的宝刀,即将惊艳世人。
“煜儿,此番出战,务必谨慎,五万兵士性命系于你身,万事需筹谋完全。”
凌煜低头,“是,父亲。”面上神情淡淡,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起伏,一如他多年来愈加明显的冷淡疏离。
凌仲显然是不满意他这样的态度,皱着眉还要说些什么,凌夫人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的袖子,几个眼风扫过去,他摇摇头,端起一杯酒一口喝下。
晚风渐凉,席间气氛渐淡,凌煜默不作声吃着凌夫人为他添的菜,脑子里无知无觉地冒出一张脸,小鼻子小嘴巴的包子脸,黑白分明的一双眼,一笑就是两弯月牙。
她此刻在做什么呢?她那么能吃,想来早已喂饱了自己。
席间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一顿饭吃得滋味万千。
因心情舒爽,老将军一不小心就喝得烂醉,家宴散了不久,凌煜心神不宁地坐在自己房中,突然回忆起那晚她软软的触感,心里莫名有些痒,在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之前,他一双脚已跨出了府。
苏淮年忙了一整天,早早就歇下了。
屋顶突然有了些响动,紧接着黑暗中木窗吱呀一声被从外打开,她丝毫没有知觉,兀自睡得香甜。一只脚踏上了窗台,轻飘飘地落地,一角青色垂在床边。
凌煜在她床边坐下,在窗外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下静静看她,不自觉伸出手,试探性地靠近,一边觑着她的眼,一边悄无声息地将手越伸越长。
手触上她娇嫩软滑的脸颊,触电般的酥麻感从指尖传过来,心里那股痒意像是得到了纾解,片刻之后却又腾地燃起,比先前更剧烈。
他用手指描摹着她的轮廓,从饱满的额头,到小而挺翘的鼻子,微微嘟起丰盈的唇,他停留片刻,又回到她娇嫩软滑的皮肤上,两指并拢,掐住一块软肉捏了捏。
苏淮年猝然皱眉,不适地将脸扭到一边,挣脱了他的桎梏,眉头舒展,又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
凌煜猛地缩回手,望向门口的黑影,是萧诺。
他回头看了一眼,将被子替她盖好,径直走了出去。
萧诺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两人一直走到竹林里坐下,萧诺仍是沉默着紧盯着他,嘴唇紧抿。
凌煜闭了闭眼,晚风轻柔,带起竹林一片沙沙声响。他面向萧诺,面上是一贯的冷静。
“我来看看她,你知道的,我与她从前就认识。”
萧诺不置可否,“可你并没有与她相认。”
凌煜脸上骤然浮起淡淡的红,像是调皮的孩子耍的恶作剧骤然被人点穿,所幸夜色迷蒙,完美遮盖他脸上的细微神情。萧诺仍是紧紧盯着他,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垂了眼,淡道:“君上已拨给我五万兵马,这两日就要启程迎敌。明日你随我去军营。”
萧诺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一束小火苗极缓慢地燃起来,骤然燃成燎原之势。
她在深夜的竹林里打了一套拳,一炷香后,叶落遍地,她翩翩然落地,脸上微有薄汗,发丝未乱分毫。
第二日苏淮年是在满屋的冷风中醒来的。她揉着眼迷茫地看着大开的窗,昨夜忘了关窗?
出门找了吃的,下意识地去竹林,晨风轻吹,是一片空荡的寂寥。
她绕回萧诺的房间,床上也是空的。桌上放了一张纸,萧诺给她留了信,是去军营了。
正吃着早饭,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凌小纪穿着花花绿绿的一身,正热情地跟府里的丫鬟打招呼。一眼瞧见她,露着两排白花花的牙迎上来,“苏姑娘,今日我带你看看上京的景色。”
“好啊。”苏淮年眼睛弯了起来。
上京的街道果真繁华。
临街两排店铺早早就开了,隔着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远远相对,街道上还有摆着摊的,各种卖小玩意儿的摊头琳琅满目,苏淮年手里举着根长得夸张的糖葫芦,一蹦一跳地穿梭在各个店铺间。
她今日穿了件桃粉色的长裙,长长的黑发用一根素银簪子挽了,发尾拖到腰间,愈发衬托出她的娇小玲珑。
凌小纪由衷地赞道:“苏姑娘今日真美。”
苏淮年来不及矜持,就被一个算命的摊子吸引去了目光。
那算命的是个瞎子,一双眼浑浊不清,听到她坐下的声响,笑着招呼道:“小姐可是要看相?”
苏淮年惊讶地看一眼凌小纪,他显然也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姑娘?”
“哦,姑娘身上有淡淡的幽香,老道虽然眼睛瞎了,鼻子却好得很。”
苏淮年伸过手臂东闻闻西闻闻,愣是没闻出什么“幽香”,她也不放在心上,十分直接地问:“你都会算些什么呀?”
那道士闻言一笑,“姑娘想算什么我便能算什么。若是算得不准,分文不收。”
苏淮年起了兴致,“你怎么算,靠闻吗?”这人鼻子好使,可难道靠闻能闻出前途命运来?苏淮年怀疑地看着他,满脸不信。
道士摇摇头,“靠闻自然是不能。贫道通过手纹看相。姑娘若是不嫌弃,便让贫道摸摸姑娘的掌纹。”
苏淮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大大方方将右手伸了过去。
“姑娘可是手艺人?”
苏淮年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手心的茧,笑道:“这茧生得厚实,不难猜,不能说明什么。”
道士笑笑,并不在意,摸了片刻,忽然道:“姑娘可是在寻人?”
苏淮年惊了,一字一句地问:“我寻的人,现在何处?”
“姑娘早已寻到了。”
苏淮年愣愣地想了半天,低声嘟哝着,难道自己已经遇到过他,又错过了?她望着人头攒动的大街,实在是很难从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姑娘,恕我直言,”道士忽然皱了眉,在她的手心细细摩挲了一会,收回手,正色道:“姑娘身怀惊世之才,只是与姻缘线相交错,二者只能取其一,若是强求,反为之误。姑娘,今次看相贫道不收你钱了,还望你珍重。”
凌小纪早在那道士说她所寻之人早已寻到时便暗暗惊叹,及至此,苏淮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分说拉了苏淮年就走,“苏姑娘,那道士想必素来靠坑蒙拐骗生活,姑娘实在不必听信太多。”
苏淮年反应缓慢地回过头看了眼凌小纪,忽而回神,扬起一抹笑来,“嗯,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
凌小纪心稍安,很快又招呼着她去看前面店里的万花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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