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天真稚嫩的笑容,弯成月牙形的眼睛和翘起的小嘴,在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上,越发可爱的让人心碎。
米修咿呀了一声,带着几个小肉坑的小手伸出来,悬空抓了几下,仿佛想要去握孟太太的手一般。
孟太太早已泪如雨下,手指头哆嗦着伸出去,米修胖胖的手指一下就握住了她的,她那么小,可力气却很大,捉住了就不肯放开,开心的咧着小嘴一直笑。
“我们的孙女对我笑呢,老头子你看看,她笑的多可爱……”
孟太太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此时却被这一个笑容治愈,她激动不已,对着一边的孟先生不停念叨,又是哭又是笑铄。
小小的米修,在她的怀抱中轻轻的,却抱起来软绵绵的像是棉花糖一样舒服,孟太太几乎不舍得放下来,和孟父两人目不转睛的望着米修,不肯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小动作和表情。
“米修又笑了……”
“哎呀你看看她,还这么小,眼睛就这么眼神,她知道我在看她呢……”
“这鼻子,下巴,和行止一模一样……”
两位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那疼爱在眼底清晰可见,萧然和小九比肩站着,却是模糊了双眼。
大海无边无际,仿佛怎么都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活着还是早已死去。
比绝望的结果更让人难受的是未知的不安和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每一分每一秒的,她也不知道她有多久没能闭上眼好好睡一会儿,无数次的在深夜里祈求上帝,祈求主,把他送回她和米修的身边,每一次期盼着早晨睁开眼就有好的消息传来。
可到底,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然然,你还没出月子,这样吹冷风,会落下病根的,咱们先回去吧。”
小九不忍她再如往日那样,一站就是整整一天,连声的劝着。
萧然不想走,要是她这边刚回去了,那边孟行止就找到了呢?
她想让他回来时,第一眼就看到她和孩子。
孟太太听到小九的话,却是立时接口说道:“小九说的对,女人坐月子是大事……是我疏忽了,怎么就把这些给疏忽了?然然啊,跟着伯母先回家去,米修也不能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你更要好好休养……”
孟太太走过去握住萧然冰凉的手,一脸的痛惜:“看看这手凉的,要真是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办?赶紧回去,咱们回家去……”
萧然还想回孟行止的公寓,可孟太太怎么都不依:“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外面,我怎么能放下心来?你带着米修回去,就住家里,我和老头子看着你和孙女,心里也高兴!”
“是啊然然,回家吧,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我们都不放心。”
孟先生也开了口,从前他也不赞成儿子和萧然,可如今,儿子生死不明,他才算是看明白这一切,人活着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该开心一天是一天才对。
“然然,回家去吧,伯父伯母心里难受,你和米修陪着,他们也能开心一点。”
小九也劝,萧然再坚持,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更何况还有米修,孟行止如今下落不知,米修无疑是两位老人最大的精神寄托,不管怎样,她也不能再伤他们的心。
萧然点头,泪盈于睫:“嗯……我跟你们回家去。”
孟太太轻轻把她搂在怀中:“好孩子,好孩子……我和他爸爸,都谢谢你,谢谢你生了米修……总算是给他,给他留了一滴骨血……”
萧然再忍不住,一下哭出声来:“……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我还要再和他生个孩子给米修做伴儿呢……”
小九不忍再看,转身走开了几步,却见海岸边有人匆匆向着他们跑来,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
小九一怔,紧接着却是脑间一紧,已经大叫出声来:“有消息了,有消息了,然然……”
萧然和孟先生孟太太俱是一惊,旋即都向着那跑来的人看去,萧然已是踉跄着迎过去,孟先生也扶了抱着米修的孟太太跟过去。
那人跑的气喘,断续说道:“……这是刚才打捞上来的,许是被海浪冲到了浅水区……您看看,这是孟先生的东西吗?”
萧然一下扑过去,从那人手中抢过那个被水泡的几乎不成样子的钱夹,她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手指哆嗦着去打开那钱夹,那样简单的动作,却是重复了三次方才成功。
孟太太紧紧的抱着米修,连大气都不敢出,孟先生也定定的看着萧然的手。
萧然看到他的身份证,看到上面写着他的名字,看到他的脸。
她整个人一颤,眼前一片一片的黑暗闪烁,几乎栽倒在地。
小九赶忙扶住她,萧然捂着心口剧烈的喘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孟太太已经哭出声来,那哭声仿佛带着撕碎人心的力量,让人不忍卒听。
这不是个好消息,至少隐隐的说明,他大约已经不在了。
萧然回去就病倒了,一直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孟太太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守着她。
足足一周,萧然反复发作的高烧才退下去,她睁开眼,摇摇晃晃下床。
孟家一片雪白,他的大幅黑白遗照被白色的花海淹没。
照片上的他,一如她记忆里一样英俊无双,他的眼眸里含着温柔,那是只对她才会流露的温柔,他的唇角有微微上扬的弧度,那是只有看到她才会露出的笑。
萧然没有眼泪,她也哭不出来了,原来痛到最深处,是连眼泪都没有的。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跟前,精致的棺木里只装着他生前穿过的衣裳,他死了,连最后一眼都没让她看到。
萧然的手触到冰凉的棺木,她依旧没有哭,她把自己的脸轻轻贴上去,“孟行止……”
她呢喃着唤他的名字,可他再也不会应声,哪怕她把眼泪流干,声音喊哑,他也不会如从前那样拥抱住她,无奈摇头: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如果没有米修,我想我一定跟你走了,爸爸走了,你也走了,这世上我留恋舍不得的人只有我们的女儿……”
“孟行止,你说好了爱我一辈子,可我才21岁,你让我余下的几十年怎么过?”
“孟行止……我还是相信你没有死,你舍不得我,你那么爱我,你怎么舍得死?”
“孟行止……就当我在做梦,等到我的梦醒了,你就回来,好不好?”
她伏在他的棺木上,说着只有他能听到的悄悄话儿。
“孟行止,你走的慢一点,等着我,不然我到时候找不到你了……”
“孟行止,你不知道,我一直都盼着能嫁给你,你能把我娶进门,你不知道,我多盼着结婚做新娘,可这一辈子,我再也没有穿婚纱的机会了……”
萧然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她抬头看着照片里的他,他含笑温柔的望着她,仿佛在轻轻对她说:“然然不哭,然然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没有哭,她把眼泪咽到肚子里去。
孟行止,你看到米修了吗?她是不是很可爱?等到她长大了,会说话儿了,我会带着她来看你,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她……
白衣黑裙的萧然,只在鬓边别了一朵白色雏菊。
细雨如丝,她安静的站在他的墓前。
葬礼结束,宾客亲朋一一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她听到她的心跳声。
孟行止,你说我是你的心跳,可你不知道,你,也早已是我的心跳了。
被你爱过之后,被你捧在手心里疼爱之后,我该怎么面对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我不知道,可或许,在以后无数个夜晚里,陪伴我的,也只有睡梦中悄然流下的眼泪了。
时光如梭,冬雪飞过,春花绽放,夏日炎炎,秋季硕果,转眼,竟是一年时光飞逝而过。
米修一周岁了,她长的越来越漂亮可爱,渐渐要学会走路了,可却仍是不会说话,只是偶尔,发出一点稚嫩的声音。
她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也听不到萧然叫她,孟先生孟太太为她的这一点缺陷操碎了心,不知请了多少的专家医生,就连老太爷都亲自介绍了几个不世出的老中医过来,可却仍是没有任何结果。
但这一切,却都不妨碍米修长成了一个漂亮讨喜惹人喜爱的小姑娘了……
秋天快要结束了,他离开也有一年了,萧然没有一天不在想他,那想念已经是刻在骨髓里的,怎么都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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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坐着发呆了,这大海有那么好看么?”
皮肤微黑,却笑容甜美的少女阿渔快步的跑过来,对那坐在礁石上的黝黑而又结实的男人大声喊道。
“阿捡……”
阿渔扑过去,像以往那样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背。
被唤作阿捡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一如既往的把她推开:“你不要这样叫我,这不是我的名字。”
他说着,有些艰难的走下礁石,这时才能看清,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眉目俊逸的男子汉,若非晒的太黑了一点,是更要英俊一些的,只是,让人觉得可惜的却是,他走路有些吃力——他的左腿,因为一场意外废掉了,再也无法复原。
阿渔嘟嘟嘴,却仍是欢快的跳着跟过去,夕阳下的阿捡,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边,他的侧脸,英俊的让无数寨子里的小姐妹着迷,阿渔心里欢喜的想,可阿捡是她的,是她把他从海里捞上来,是她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让他恢复了健康,谁也别想和她抢!
“可你是我捡回来的啊,所以你才叫阿捡啊!”
阿渔在他身边跳来跳去:“想不到就不要想了嘛,留在我们寨子里多好?我们这里有山有海,漂亮的不得了,住一辈子都不够呢……”
阿捡却绷紧了唇不说话,阿渔念了一路,他却直到快进寨子的时候才说了一句:“阿爹出海打鱼回来了,我去帮忙。”
阿渔看着他快步的走开,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她穿了新裙子呢!忍不住的有些丧气。
希望阿捡他,永远都不要想起来的好,这样,他大概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了吧……
阿捡走到渔船边去帮忙拉网,阿爹抽着烟眯着眼笑眯眯看他:“阿渔又缠着你了?”
阿捡只是一笑。
“那丫头不懂事……可我瞧着她对你是真心的……”
“阿爹。”阿捡抬起头来,眸光幽深却又坚定:“您知道的,我……是会离开这里的。”
“阿渔也会愿意跟着你去任何地方的。”
阿捡却摇头,他的眸光渐渐有些迷茫,却又透着隐约的憧憬:“……我这几个月,总是重复的做一个梦,我梦到我有妻子,有孩子……阿爹,我想找回我自己,我想把我失去的,都找回来……”
阿爹叹了一口气,从阿渔把他救回来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留不住的。
可阿渔,却总是痴心妄想,真是个傻丫头。
“也罢,我早知道我们这个寨子留不住你。”阿爹叹息一声,掐灭了烟:“上次陈医生说,你是撞到了珊瑚礁才会导致失去了记忆,并非完全没有痊愈的可能,阿捡啊,你会如愿以偿的!”
“阿爹,您不会怪我……”
“怎么会!”阿爹爽朗的一笑:“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棵树一样,都有他该待着的地方,我早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所以,你也不该留在咱们这个小寨子里,外面天高海阔的,才是你的世界呢!”
阿捡一阵鼻酸:“……我如今,不过是个残废罢了,说起来,我的那些梦,大约也只是痴心妄想了。”
“瞎说什么呢?你不过是走路有点费劲,又不是不能动弹了,年轻人可不能这样垂头丧气的!好了,帮阿爹把网拉回来吧!”
阿捡点头,默默的去干活。
阿渔悄悄凑到阿爹跟前,微黑的脸容上有点羞赧:“……阿爹啊,您说了什么了?”
阿爹却肃了脸容:“阿渔,你不要再存着那些心思了,我都问过了,阿捡他,不会娶你的!”
阿渔一下子红了眼圈:“我不!他是我的人,他是我救回来的!”
“怎么?你救了人家就要人家赔上一辈子?”
阿渔眼泪掉下来:“阿爹您偏心!”
“阿爹不是偏心,阿爹是心疼你,他心里没你,就是逼着他娶了你,你也不快活……”
“可我只要阿捡……”阿渔捂着脸,哭着跑开了,阿爹看着女儿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秋天一过,就不太忙了,阿捡拿着自己攒下来的钱,去了临近的市里一趟。
阿渔一直等了三天阿捡才回来,他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可阿渔心里却有些窃喜,阿捡一定是去医院了,一定没有好消息传来,他想不起过去,就走不了了……
“阿捡……”
阿渔欢喜的迎上去,阿捡却望着她,第一次在她对面站定,“阿渔,我,明天就要走了。”
“阿捡……你说什么?”
阿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上前一步,紧紧掐住了阿捡的手臂,可这一次,阿捡却没有避开他:“我去了市里一趟,有一个中医,他说可以治好我,阿渔,我在这里逗留的太久,是时候要走了……”
“不!我不让你走,你是我捡回来的,你是我的人!”
阿渔大哭起来,阿捡却轻轻把她推开:“阿渔……对不起。”
阿捡在老中医的诊所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房子住下来,每天按时过去针灸脑部。
第五日他过去的时候,诊所里的年轻护士看到他时不由得一乐:“要不是你满身的鱼腥味儿,我真要以为报上登的这则寻人启事上的大老板就是你呢!”
阿捡一怔,伸手去拿报纸,他看到一整幅的寻人启事,上面是一个男人的照片——真的和他很像。
孟行止,我和米修等你回来。
那一行字下面,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儿微笑的照片,阿捡不由得愣住了,他看着那年轻女人的脸,忽然觉得心口莫名的刺痛起来。
“喂,喂,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张叔,张叔,你快来啊,他怎么了?”
阿捡被人扶着躺下来,他的脸色发青,嘴唇都白了,他喘不过气来,渐渐憋的一张脸都通红,可手里,却仍是死死的捏着那一张报纸。
报上的女人对着他微笑,那微笑,忽然之间和他梦里模糊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阿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你知不知道你心脏病突然发作,差点就死啦!”
小护士拍着胸口嚷嚷,阿捡却挣扎着坐起来去找报纸。
小护士把报纸递给他:“……这个女人每个月的这一天都要在报上登一则寻人启事,一模一样的照片和字,真是有钱啊!”
阿捡默默的把上面的联系电话记了下来,然后把报纸丢到一边去,他对那小护士笑了一下:“那个孟行止,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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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捡默默的把上面的联系电话记了下来,然后把报纸丢到一边去,他对那小护士笑了一下:“那个孟行止,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大概是她的丈夫吧。瑚”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失踪了……”
“这么久了,我瞧着都有一年了,八成早死了。这女人也真是可怜……”
阿捡坐在那里,手指蓦地紧缩了一下,心口里有酸楚的感觉弥漫而出,他不清楚,为什么他听着别人说这样的话,心里会这样的难过…铄…
小护士一个人说了半天,见阿捡没有反应,不由得觉得没意思,恰好来了病人,她就去捡药去了,阿捡一个人坐在窄窄的床铺上,又把那张报纸捡起来,他看着报上登出来的照片,真的,和他很像很像……
那是他吗?
那会是他一直找的真正的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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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收到了一封来自遥远海边的书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但要她震惊的却是随信寄来的那一张照片。
有些简陋的小诊所里,皮肤黝黑的高大男人,穿最普通简陋的衣衫,头发理成板寸,从眉梢到眼角有一道隐约的疤痕,唇微微有些干裂——
和他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可却又那么的像!
这一年来,她不止一次收到书信和电话,只因为寻人启事上承诺的高额报酬——若寻到孟行止真人,自然价格不菲,但就算是提供有用线索,都有不小的一笔现金附赠。
而今日寄来信的那人,为的自然也是丰厚的报酬。
萧然从前不是没有被骗过,可她就算宁愿被骗,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也许就是真的呢?也许这一次就找到了呢?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渺茫的机会,哪怕孟太太都不止一次劝她,孟行止是真的死了。
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
萧然合上书信,她把米修托付给孟太太,只说要出远门一趟,回来的时间不定。
她虽然没说原因,但孟太太也知道,大约又是外面传来什么消息了。
一年多了,他们所有人早已心灰意冷了,包括她这个亲生母亲,可萧然却仍是不死心。
许是怕他们跟着空喜一场,萧然并没有把照片拿出来,也没有多说,就简单收拾了行李直奔机场。
几千里外的小城,正是金黄色的秋末。
萧然一下飞机就拨通了那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他明天上午九点还会来诊所针灸,你过来看看,也确认一下。
萧然抑制不住飞快的心跳,道谢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说好了一百万的,如果真的是你找的那个人的话。”
萧然点头:“您放心,如果真的是我老公,我一分都不会少给您。”
“那……我信上的条件……”
书信上说的很清楚,就算这个人不是萧然找的人,但她也要给她二十万的报酬,不然,她是不会把地址电话说给萧然知道的,而且,萧然来之前,已经预先支付给了她十万元。
“您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萧然忍住喉间的苦涩,她多希望这一次,她真的可以把一百万痛痛快快的交出去,只要他真的回来她身边。
这一夜萧然几乎没有合眼,她平生第一次,觉得这时间实在是走的太慢太慢,及至天色刚刚蒙蒙亮,萧然就起了床。
走出酒店的时候,一阵寒意袭来,要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没想到这座边陲小城竟是这样的冷,萧然的衣衫有些单薄,她只好拢紧了衣襟,快步的走到路边等着出租车。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子,行人也少的可怜,只有一些早点摊位亮着灯。
萧然冷的实在受不了,就过去买了热豆浆捧在手里,顺便问了老板知不知道XX诊所在哪里。
那老板娘十分热心,告诉她不用打车,走过前面十字路口,左转走上几百米,看到一家超市,那诊所就在超市的对面。
萧然道了谢,结了账离开,快步的向前走去。
她穿过了那个十字路口,然后左转,一路都在小心看着路边的超市在哪里,及至走了差不多三百米,果然看到一家规模不小的超市,萧然向超市对面看去,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那个招牌黑漆漆的小诊所。
许是这里的中医真的很厉害,萧然来的这般早,却已经有求医的病号守在门外了。
萧然喝光了豆浆,看看时间,六点钟了。
诊所的门开了,灯光亮起来,那些病号排着队守在门外。
萧然看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仿佛是绝望中透出了最后一丝希冀,却到底还是眼睛里有光亮的,就像是她一样。
她鼓了鼓劲儿,在心里给自己打起,别怕,别担心萧然,说不定,这就是你们的柳暗花明呢?
这三个小时的时间实在太难熬,萧然站的小腿都要抽筋了,终于看到了那个照片上的男人出现。
隔的距离有点远,她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高大的身影,萧然的心口颤抖的一缩,那身影,真的很像孟行止,可不过转瞬,她的心就飞速的沉了下去——
那远远走来的男人,步伐有些艰难,走一步就要顿一下,十分的缓慢。
萧然一下咬住了嘴唇,眼泪顷刻间就要涌出来,她心里难受的要命,不是他,不是孟行止……
哪怕早已失望了无数次,可这一次,她还是觉得一颗心都是酸疼无力的。
之前每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让她觉得更接近希望……
她捂住脸,哆嗦着掉下泪来,缓慢的转过身去,可就在转过身的那一刻,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萧然又回头看了一眼,而阿捡,也正向她这边看过来。
只是一眼,命运的转轮却已经悄然的启动。
萧然怔怔的站在那里,她的眼泪无法停止的直往下掉,她望着那渐渐靠近的高大男人,他正愕然的看着哭泣的自己,可他的脚步,却没有停留。
萧然仿佛忽然失了声,她一遍一遍喊着那个让她心碎的名字,可却根本没有声音,她踉跄的向他身边追去,终于,在他快要进门的那一刻,萧然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阿捡停住,回身看她,俊朗的眉目里带了几分讶然——这个女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他微微蹙了眉,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臂,浑身都在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阿捡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阿渔也会哭,可是上一秒在哭,下一秒就笑了,可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女人,却和阿渔截然不同。
阿捡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尤其是女人,可这一次,他却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和抗拒,反而——
那一张高高扬着的心型小脸,白皙皎洁的仿若是上等的凝脂,而她的眼泪,却仿佛是滴在了他的心里,让他莫名的一阵难受。
“行止……孟行止……”
萧然的声音抖的几乎不成样子,沙哑的根本听不清楚。
阿捡的眉毛皱的更紧,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把萧然的手推开:“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一开口,萧然的眼泪掉的更凶,可她的嘴角却扬了起来,这是他的声音,她不会忘记也不会记错,这是她的孟行止的声音,全世界独一无二,专属于她!
“孟行止!”
萧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出声,那一声仍是嘶哑却又难听的,可阿捡的心却突地一跳——
孟行止?
报上登的寻人启事上的男人?
面前的女人怨不得这样熟悉,是那个照片上的女人……
可是——
她叫他孟行止,孟行止……就是他?真的是他?
不会的,阿渔说他是被她从海里救上来的,或者就是出海打鱼时出了事故才遭遇了意外,他不可能,是那个报上的“大老板”……
可是,他却又疑惑了,一个女人,怎么会认错自己的老公呢?
阿捡犹在迟疑困惑之间,萧然却已经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她那么小,那么瘦,却力气那么大,这样拼命的冲过来到他怀中,几乎要把铁塔一样的他都给撞的后退了一步。
“孟行止……孟行止……”
萧然满足的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磨蹭着,她的手臂绕到他的身后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开。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阿捡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
萧然头都不抬:“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是孟行止,是我的孟行止,你别想抵赖!”
她的声音娇嗔却又透着可爱的霸道,阿捡低头看环抱着他的小女人,她生的那么白,像是奶酪一样诱人,在这座小城生活一年,见的大多都是阿渔那样肤色的女孩儿,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白的女人。
她的胳膊从衣袖那里露出来一截,细细的,青色的血管都看的清楚明白,阿捡的心头忽然一阵飞快跳动,忍不住喉结微微上下滑动。
“可是……我不认识你。”
阿捡勉力的控制着自己心底的情绪波动起伏,轻轻握着她的小细胳膊想把她拉开,萧然哪里肯?
更紧的抱住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往他的怀中挤去:“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够了!我找你找了一年多了,找的我自己都要绝望了,孟行止……”
萧然又忍不住哭,眼泪把阿捡的衣衫打湿了。
“你,你别哭了……”
阿捡低头,有点手足无措:“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就欺负我了,你从前就爱欺负我,你一直都欺负我,现在也还在欺负我,我找你找的这么苦,你却说不认识我,孟行止你混蛋,你干嘛老欺负我……”
萧然哭的更凶了,举着小拳头不停的捶他。
阿捡有些目瞪口呆,他就说了那么几个字,怎么她就能这样利索的说一趟子话,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嘴巴这么厉害……
阿捡不由得有点惋惜。
诊所门口早已聚集了很多人,城市很小,几乎大家都认识,民风虽然开放,可这样公然搂抱在一起的男女,还是招人眼球的。
阿捡被那些大妈们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你先放手好不好?”
“不放!”
萧然小嘴一噘,抱他抱的更紧,人群里传来哄笑:“小伙子,看人家姑娘多主动,你就别害羞啦!”
“是啊是啊,像个爷们儿点,赶紧带着媳妇儿回家啊!”
萧然脸烫红的一片,嘴角却一直勾着放不下来,她把他抱的更紧了,仿佛在宣示主权。
虽然他身上的味道全都变了,有点腥,又有点呛人——刺鼻的烟味儿,不知道抽的什么烟,味道大的吓人。
要搁从前,这样的味儿她死都忍受不住,可现在,她却觉得甘之如饴。
阿捡听着那些起哄,脸都红了——只是皮肤太黑了,红也看不出来罢了。
“喂,你先放手好吗?这样……这样影响不好。”
阿捡急的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萧然却心满意足,抱着他在他怀里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了几下,“那你跟我回家去。”
阿捡一怔,旋即却是下意识的摇头,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记得,而面前的女人,之于他来说,根本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没能确定自己的身份之前,阿捡想,他不会随随便便的跟着她“回家”去的。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只会下海打渔的渔夫,除却这一项技能之外,他什么都不会。
那张原本带着笑的心型小脸,忽然就垮了下来。
萧然的嘴嘟起来,大眼睛里渐渐的聚了泪水,阿捡心头一慌,生怕她又要哭:“……哎,你别哭,别哭啊……”
萧然哪里理会他,抽噎着又哭起来:“我辛辛苦苦找到你,找了你一年了,你不知道我这一年怎么过的,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我就是不信!孟行止……你没良心,你欺负我……”
萧然哭的委屈无比,周围的大爷大妈们都指责起阿捡来:“……瞧把人家小姑娘欺负的,都哭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跟人家回去啊?”
“就是啊,小两口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
这是把他们当成怄气的小情侣了。
阿捡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咱们别在这儿说话行不?”
萧然哭的快背过气了,看起来真是可怜,却在听到他这句话时,止了哭声含着眼泪望住他:“那你带我去你家。”
阿捡一怔,旋即却是有些尴尬的摇头:“我,我没有家……”
“那你总有住的地方吧?”
“我租的房子,特别破……”
“我不管,你带我回去,现在就带我回去!”
萧然任性起来,功夫了得,从前的孟行止是深有体会的,可如今的阿捡却是头一次见,不由得头疼无比。
“真的很破的……”
阿捡看着她的穿衣打扮,就知道她的生活条件一定十分优越。
而他现在住的地方,在最普通的居民区,房间里连瓷砖都没有铺,直接就是水泥地,面积很小不说,外面的味道也不好闻,小巷子里污水横流的,阿捡忍不住低头去看萧然的鞋子。
她穿的是一双肉粉色的平底鞋,看起来干净柔软又舒服,阿捡忍不住的想,要是弄脏了鞋子,她一定又要哭了。
“我不管我不管,孟行止我就要去你那里,我现在就要去!”
萧然可着劲儿的撒泼,整个人在他怀里拧来拧去,就差没跳起来了。
阿捡实在拗不过,只得点了头,萧然心满意足,笑眯眯的挽着他的手臂向前走。
阿捡觉得别扭,不是她的手挽着他别扭——说实话,她的小手软软的,身上也香香的,他是很愿意和她亲近的,只是,这样贴着,走在街上人家都在看……
“你别挽着我行不?”
萧然当然是摇头,挽的更紧了,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得意洋洋的晃来晃去,“偏不,就要挽着你,不但要挽着你,还要抱着你……”
她说着,作势就要扑过来抱他,阿捡吓的慌忙躲开,那张黑黝黝的脸,原本男人味十足的,现在看起来却滑稽极了,萧然忍不住就笑,她笑的很大声,却很好听,阿捡望着她,不知怎么的,一双眼睛里也含了笑来。
他无奈的摇头,任她这样挽着,穿过街道,走到巷子外。
巷子里的地面湿漉漉的,有人垫了几块砖方便走路,阿捡有些迟疑,正要开口,萧然却已经撒娇起来:“孟行止,你抱我!”
阿捡瞧瞧巷子里那么多的人家,有些不愿意。
“孟行止!你抱我!”萧然跺跺脚,眼睛里又要弥漫雾气。
阿捡怕她哭,赶忙开口解释:“我,我身上也不干净的…”
萧然咬住嘴唇,委屈极了,“从前你死皮赖脸总是黏着我缠着我,现在让你抱一下都不肯了……孟行止你混蛋,你欺负我……”
又来了……
阿捡实在是无奈的快要崩溃了,只得弯腰,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萧然立刻欢快的抱住他的脖子,阿捡小心的穿过巷子,他的腿脚不方便,生怕会摔倒,摔倒了自己倒无所谓,要是把她摔了……
阿捡忍不住想,她这么娇小,又看起来弱不禁风娇滴滴的,一定又要哭了。
到了他租住的楼下,果然环境很差,味道也不好闻。
阿捡下意识的去看萧然的表情,她的眼底并没有嫌弃,不知怎么的,他有些不安的心就微微的安定了一些。
“就在二楼。”
阿捡指了指楼上,正要领路上去,忽然瞧到了走廊上站着的那人,他只觉一阵心惊肉跳,竟是没来由的心慌起来,连看萧然一眼都不敢了。
可阿渔已经欢快的喊着他的名字冲下楼来:“阿捡,我想死你啦!我给阿爹说了好久,他才放我今天来找你……”
阿渔像是一阵风一样冲到阿捡的身边,不管不顾的跳过去就要抱他的脖子。
阿捡还没来得及躲开,萧然却已经板着脸一步站到两人的中间。
阿渔愣了一下,看着萧然的目光一变:“你是谁?你怎么和阿捡在一起的?”
萧然忽然回头去看阿捡,她的眸光里,方才的那些欢愉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有着探寻,有着质问,却也有着,说不出的受伤。
阿捡觉得自己的嗓子一下被堵住了,心口里针刺一样疼了一下,他忍不住攥紧手指,“阿渔……”
“他是我老公!”萧然忽然大声开口,她退后一步,与阿捡并肩站着,然后,挽住了他的手臂,萧然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的退避:“我找了他整整一年了,他不是什么阿捡,他有名字,他叫孟行止!我是他的妻子……”
“你胡说什么呢!他就是阿捡!什么孟行止孟不止的,我们都不认识!你让开,谁让你靠阿捡这么近的!”
阿渔眼瞅着萧然挽住阿捡,但阿捡竟然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不由得又气又恨又嫉,跳着脚嚷嚷起来不说,上前一步就要把萧然给拉开……
阿渔又高又结实,萧然却是娇娇小小的,哪里敌得过阿渔?可阿渔的手还没碰到萧然,阿捡已经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阿渔,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下意识的带了隐约的愤怒,阿渔一怔,旋即却是委屈的跺脚:“阿捡!你怎么护着她……”
“他为什么不护着我?他是我的老公,他不护着我,难道还要护着你?”
萧然挺起胸,更紧的靠向阿捡,一句都不相让!
笑话,她找他找了一年多,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眼泪?好不容易找到他,就算是现在有人用枪指着她,她也不会放手的!
“你,你不要脸……阿捡根本没有结婚,哪里来的老婆?”阿渔眼睛里都喷出火来,萧然却是淡淡一笑,回头看阿捡一眼,甜甜说道:“他结没结婚你怎么知道?别仗着他现在记不得从前的事了就想为所欲为,告诉你,他是我的老公!我们三年前都认识了!孩子都一岁多了……”
“你说什么?”
“你胡说!”
阿捡和阿渔几乎是同时出声,只是,阿渔一脸的不信和愤怒,可阿捡,却是声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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