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他却无暇去理会这些细节,他能感觉得到这个年轻人,一般的将领绝对不一样,或许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恶战。
而在同一面,已经开始与夏侯泰进行正面对决的拓跋陵,也渐渐感觉到了有些事奇怪,因为在他所知,东卫的兵力应该是远远大于夏侯泰是带来的这些人,如今他带了不到一半的人,是因为轻视西陵,还是中间有什么阴谋。
交手的过程中,拓跋陵一直感到心中不安,而夏侯泰就好像在阻碍他思考一样,连续不停的对他攻击。基于夏侯泰的身手并不亚于自己,拓跋陵一直疲于应对,直到许久许久之后,他突然想到临走前答吕晏齐曾和他说过
,夏侯泰有两个儿子,一个就是方才见到的那个,应该是叫夏侯伊,按理说还有一位太子殿下……难道是因为夏侯泰怕太子有失,所以不敢让他上战场?
不,但凡帝王都知道,一定要替自己的太子树立军威,尤其是夏侯泰,绝对不会是过度保护自己的儿子的父亲。
如此说来……
拓跋陵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夏侯泰,“难道,难道你——!”
面对拓跋陵的问题,夏侯泰冷冷一笑,只道一句:“现在知道,好像已经晚了。”
果然如此!拓跋陵闹钟嗡地一响,紧接着就看到从另一个方向突然横切入一队大军,以夏侯靖为首。
此时的他,高高站在坡上,正俯视着下面的所有人,他与夏侯伊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对视,夏侯伊对他微微点头,而夏侯靖也回以淡淡一笑。
接下来夏侯靖抽出手中长剑,一声嘶喊,便向下冲去。
而那一瞬,拓跋泽也忍不住愣了一下,当他与夏侯伊对视的时候,他能感觉的到,夏侯伊是与他有着相同命运的男人,同样的悲哀,同样的无情。
可是这个叫夏侯靖的人却与他们不同,在他身上有着一种无法磨灭的光辉,像是烈阳一样让人害怕却又憧憬。
这样的光辉是他在西陵从来没有见过的,没有任何的污浊。
他就是东卫的太子吗?睿就是要到他的身边去吗?
心中,有了一丝不经意的羡慕,也有了一丝无法察觉的不安。
莫名间有些惧意,仿佛在害怕,当睿去到这个人的身边之后,也会像他一样。
影的视线,总是追随着光的。
那睿,还会再回到他的身边吗?还会再回到西陵吗?
第一次无比庆幸,庆幸曾经让睿种下了西陵蛊,庆幸睿不会背叛自己。
拓跋泽嘶喊一声,突然开始疯狂的杀戮,如在发泄着心中那份无法磨灭的不安,奈何凌乱的心情,也恰恰影响了他的冷静,几番对峙下,逐渐有了颓败的趋势。而拓跋陵那一方,因为夏侯靖突然的介入,西陵大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在同时他也意识到东卫的夏侯靖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这么简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无论是夏侯伊还是夏侯靖,他们明明没有种下西陵蛊,为什么可以强至如此?
更重要的是,如今夏侯靖,还是个少年,若有朝一日他羽翼丰满,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皇帝,那么西陵,那么……
拓跋陵下意识看向了拓跋泽,父亲想要保护儿子的一瞬间的意识,让他有了想退兵的意思。而这一瞬的眼神,恰好落入了拓跋泽的眼中。
已经种下西陵蛊的他,再也感知不到所谓的亲情,面对拓跋陵的退意,在他看来只是弱者的懦弱。
于是他大喊一声:“不可以!!”
如果,如果就这样退下,那么他的痛,那么睿的痛,又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他疯了一样地避开夏侯伊,策马向着这边而来,如果杀了夏侯靖,我还有希望大获全胜!!
看到他向着靖那样而去,伊也觉出不好,遂追着他而去。
已经夺下不少西陵士兵人头的夏侯靖毫无惧意,甩开长剑上的血,直面对向拓跋泽。
而就在两人即将交锋的那一瞬间,只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号角声,紧接着便有另一对大军毫无征兆地切入,用人墙将西陵东卫的人全部分开。
再然后,便听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飘来:“呦,一眼没看到,怎么打起来了~”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18)
而就在两人即将交锋的那一瞬间,只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号角声,紧接着便有另一对大军毫无征兆地切入,用人墙将西陵东卫的人全部分开。
再然后,便听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飘来:“呦,一眼没看到,怎么打起来了~”
拓跋陵与夏侯泰皆是一怔,一同向着那面看去,眼神一下都多出了警戒,而后又同时拧了眉,如看到了麻烦人物一样,不约而同抵触地念着:“百里耀……颅”
且见一身洒脱的俊美男子骑马在最前面,就像看见老朋友一样,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东卫西陵打架,岂能不算越合一份?”
百里耀,越合国的君主,向来是个麻烦的人物,而这个人,也不是一个什么正义的角色。明明在东卫西陵中是中立的立场,却经常摆出一副要跟着侵略的姿态,让人防不胜防辂。
不过对于今日百里耀的到来,拓跋陵却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让东卫战到最后。
他侧过头看向百里耀,视线落下,忽而一怔,突然发现在百里耀的身边,做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亦是英气十足,而那少年的相貌比百里耀更是耀眼三分,而且那不苟言笑的脸上,写着比百里耀正义的多的神情。
少年似乎感到有人在看他,这时百里耀也适时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使得百里耀一下多了份凝重,点头,看向了另一方,琉璃色的双瞳晃过一丝幽光,逐渐映出了夏侯靖、拓跋泽于夏侯伊的身影。
他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对着他们莞尔,夏侯靖倒是觉得有趣,对他回了个礼,可拓跋泽却一点心情也没有,反倒将视线落在了拓跋陵身上。
“既然不打了,那我便不多留了。”看出这场战事中途截止,拓跋泽冷冷说道,勒回了马,他看向夏侯伊,“总有一天,你与我会有个胜负的。”
拓跋泽轻轻扬了唇,透了一股无形的邪意,使得夏侯伊察觉到了在这个人身上,似乎是有着比他父亲更为决绝的战意。
忽然间好像明白了,如果说拓跋陵恨得是夏侯泰,那么这个叫拓跋泽的人,恨得便是整个东卫,想来因为东卫,他也有过什么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夏侯伊收了剑,骏马轻轻退了半步,“会有那一天的。”
夏侯伊轻语,自内散发着一股毫不输给拓跋泽的傲然。
拓跋泽收了话,也不再多说,策着马突然就奔离,所经之处皆是给他让开了条路,无论是东卫的兵,还是西陵的人。
这个带着煞鬼面具的年轻人,着实让人打心底生寒,虽然今日这一战没有战到最后,但当这个人掌握实权后,想必东卫,将会有一场新的,更大的血雨腥风。
而这一面,百里耀与那少年也注意到了离开的拓跋泽,百里耀不由调侃了一句:“拓跋兄,你的儿子看来是生了怒了,回去可要好好哄了。”
“承你吉言,先告辞了!”拓跋陵冷冷而道,他看了眼夏侯泰,眼中有着说不出的不甘,“正如泽儿所言,西陵东卫即便今日不能继续,但总归是要有一战的。总会有这一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拓跋陵视线若有似无撩过了夏侯靖还有夏侯伊,然后便调转马头向着西陵方向赶回。
众西陵将士一见王以撤回,也不再多留,纷纷如同浩海般退去。
远远望着这一行人,那少年突然牵马向前走了半步,喃喃而道:“西陵的皇子,并没在说笑。这个人的野心,要远远胜过西陵王。”
百里耀闻言,神情也悄然凝重了一下,“邵河,你要小心应对他们。西陵东卫,都是越合的威胁。”
百里邵河点头,远远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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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西陵东卫的这一场险些爆发的战事,就在越合的介入下突然间结束了。不过对于百姓来说,胜负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不用再受战争的困扰。可是对于东卫王朝来说,也深刻的知道一件事——这一次的中止,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强被压下的西陵的野心,总会有一天爆发,如西陵王所言,也许过不了多久,终究会有一个结果,这是历史赋予他们必须的结果,也是无可不免的。
而这战事的突然中止,其实对于夏侯泰来说并不轻松,自从战事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开始忍不住的担忧,若是在他还没有将靖培养成为一个成熟的帝王之前便撒手人寰,那么当西陵一举进攻的时候,对东卫是极为危险的。
可是虽然意念执着,身体却着实已经出现了衰败的端倪。近两年来,夏侯泰偶尔会像十二年前那样开始咳血,而且咳血的频率愈发变多,太医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是因为常年的劳累,导致五脏六腑提前衰败。
终于在返回东卫后的五个月后,太医诊出了一个于东卫,可以说是毁灭性的结果——也许,皇上已经熬不过明年春天了。
满朝文武皆是一震悲痛。夏侯泰作为皇帝,着实将东卫带向了繁盛,他是一个每天在国事中操劳之人,从未享受过半点的清闲。
他是爱着东卫的,爱着百姓,胜过爱自己。
结果,就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夏侯泰依旧还是忙于国事,希望能替夏侯靖分担不少。
在这期间,夏侯靖眼看着夏侯泰在为自己铺路,他心痛不已,从未感受过真正父爱的他,第一次开始明白了夏侯泰心中的执着。
皇帝之大爱,在于国。
这一日,夜里。夏侯泰将自己所有标注过的文书,都一一搬到了南书房,他像一个老师一样,在耐心的给夏侯靖讲解着上面的一切。
夏侯靖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而会抬头看向夏侯泰,近日来变多的白发,让夏侯泰看起来比过去憔悴了许多。但尽管这样,在他眼中的那种威严,却不曾泯灭分毫。谈起国事,他眼中透出的光辉,更是让夏侯靖明白,其实在夏侯泰的心里,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有完成。
而他能做的,就是帮自己的父亲,守好这东卫的天下。
讲着讲着,夏侯泰好像突然累了,在将一些书籍交给靖之后,夏侯泰便走去卧榻上小憩。他安静的靠在那里,如同一抹静时的雪,依旧俊美的脸上,仍旧写满了对东卫的担忧。
然而渐渐的,夏侯泰睡熟了,似是梦到了什么,若有似无的轻轻动着手,他启唇欲轻唤什么,然后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许久,夏侯泰才自唇中,淡淡吐出一个字,这个字满是深情,也满是愧疚。
“雪……”
这个字,无疑落在了夏侯靖的耳中,他看着夏侯泰那温柔的容颜,心中的情感有些复杂。作为人子,他会心疼一生都未曾与心爱之人相守的父亲,也会替一生未曾被所爱之人爱过的母亲痛心。对于他们的情感,他向来不去介入,但心里也如明镜般清晰。
“皇贵妃……纳兰千雪……”夏侯靖轻念,“父皇唯一爱的女人。”
爱,究竟是一个什么感觉,可以让一个人哪怕可以拥有天下女子,却能放弃所有,只宁留一人心。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或许因为他年纪尚轻,并不能理解这份情感。
夏侯靖轻轻叹口气,起身,用衣裳替夏侯泰盖了身子,然后径自出门。
离开门口时,一个太监走来,向内张望了下,道:“太子殿下,皇上睡了吗?”
夏侯靖点点头,走了半步,又回头问:“张保,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年轻太监闻言一愣,干笑了一声,“奴……奴才也不懂啊……”
夏侯泰吐了口气,恼怒自己竟问张保这样的问题,于是摇摇头离开,弄得张保一头雾水。
只是此时的靖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了南书房后,夏侯泰去醒了过来,看了身上的衣裳,他淡淡安慰地笑了下,可是双目却透着落寞,抓着衣角的手也渐渐收紧。
“雪儿……朕……好想你……”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19)
千乐宫里,今夜比以往更加的寂静,没有任何的乐声,也没有任何走动的声音。
千雪那里也没有去,只是独独冰冷的宫中,望着天上被遮住的月出了神。
“纳兰千雪……过了这么多年,你仍旧放不下那个男人吗?”莫名间,千雪喃喃而语,她的眼神空洞无物,便是连十二年前那渴望自由、渴望离开这里的疯狂炙热都荡然无存泗。
十二年的时光,早已磨灭了她心中的火焰,又或许是人天生习惯了奴役,如此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让她已经变得麻木。
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让她感到有些许的挂心,那就是那个将她关在这里,曾经让这个身体的主人,无比深爱的那个男人唐。
只可惜,就连那个男人,如今也快死了。
心中念着,在念到那个“死”字时,依旧有种说不出的揪痛,就像有谁在外拿捏着她的神经,一下一下的往外轻扯……又或许,这个掌握了她一切的,正是那个即将离世之人。
千雪自嘲的哼笑一声,没曾想,过去那般抵触心中的这份情,老了老了,却已经与真正的千雪合为了一体,偶尔在想起夏侯泰的时候,便是连她也会感到寂寞,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再好好看上这个男人一眼该有多好。
只可惜,只有这件事,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吧。
她这个千雪,留给夏侯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而已。
千雪垂下眼帘,落寞地回了身拖着长袍准备返回正房,身上即使披着十二年前,伊儿送的狐裘,可在这千乐宫站久了,仍是会感觉到冷的。
可脚尖才刚刚挪动,千雪就突然停了下来,捏着狐裘的手若有似无加了力。
是有什么人来了……如此熟悉的气息……
千雪站住不动,眼中划出了复杂的情绪。其实这么多年,她都是知道的,夏侯泰时常会来千乐宫,只是因为他激怒她,所以从来不进来。
大概今夜,他也会想以往一样,站上一会儿,就离开吧。
既然这样,等他走了,她再返回也不迟。
千雪缓缓收了步子,脸上透出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
可让千雪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片刻之后,千乐宫的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侍卫行礼的声音,一个熟悉且许久没有听到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再进千乐宫……
千雪的心紧紧一缩,愣在那里,却又不敢马上回头。
“雪,还是不愿见到朕吗?”夏侯泰低声开口,伴着两声痛苦地咳嗽,步步走向千雪,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千雪身后,凝望着那数年几乎都不曾改变的身影。
“你这么进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泰轻笑了一声,并不在意,“对一个将死之人,这样的威胁是没用的。而且……”夏侯泰顿了顿,“朕从来就不怕死在你的手里。”
一股自血液中蔓延的痛,将千雪层层包住,最终是沉了一口气,缓缓将身子转回,长发飘摇,衣袖如风,回眸的那一瞬,宛如多年前的一景,仍是那般倾国倾城,只是岁月的洗礼,让她褪去了过去的稚拙,多了一份沉稳的气度,双目中也不再如过去那样,透着风采,透着对他满满的爱恋,而是一种几乎被时间掩埋的淡漠。
可尽管如此,夏侯泰仍是看得痴了,如望着心中每夜都会梦到的一生中唯一的美好。他笑得温柔,正如初识那般。
而这久久停留在千雪身上的暖意,也让千雪沉寂的心,忍不住的有些动容。她想嘲笑他一生对她残酷,如今日落西山,却又对她这般,还有什么用?可是她却开不了口,仿佛在那心底的深处,依旧害怕着他眼中的冷漠,害怕这一刻只是自己的梦魇。
半晌,千雪只垂下眼帘,淡淡开口:“夏侯泰,你老了许多。”
夏侯泰笑起,爽朗也威严,指尖拂过自己鬓角那已经有些斑白的长发,有些落寞,而后抬起依旧如猎鹰般的眸看向千雪,道:“别这么说,被心爱的女人说老,朕也是会伤心的。”
夏侯泰敛笑,径自从千雪身边走过,擦肩之际,留下了飘渺却略带了些恳求的话语:“雪儿,如果今日不想夺朕的性命,便让朕听听你的曲。还记得,朕曾经教你的那支曲吗?”
千雪心头微微发紧,袖中
细拳渐渐握住,“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那个千雪,如此叙旧,有何意义?”
夏侯泰稍微放缓了脚步,他好像也陷入了深思,“朕并没有把你一分为二,千雪,永远只是千雪而已。或许,朕曾经也迷茫过,可是心里的思念,却也是那样的真实。”
说罢,夏侯泰便继续前行,来到了中处的卧榻上,半卧,轻靠,只手撑着头,他静静凝望着有些怔住的千雪,唇角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
那一霎,千雪的心真的是被搅乱了,她也有些混乱,迷茫了。她咬着牙,想笑,却又笑不出口,只是低垂着头,回想着过去的每一日。
如今,岁月已过,再多的话,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安抚。
可是心底,却也有一丝的喜悦,就像是夏侯泰,终究承认了她的存在。
不,她为什么要高兴,明明已经不是那个千雪……
但又或许,正如夏侯泰所言,她从来没有变过,即便是她这个千雪,再被千雪营造出来之前,也曾是那个深深爱着夏侯泰的千雪。
到头来,千雪,不过只是千雪……仅此而已。
唇角,冷不丁自嘲的轻笑了下,千雪昂起头,静静走向卧榻旁边的古筝旁,指尖轻轻自琴弦上划过,如静水上染上都波纹。
年纪大了,往事也都记不清了,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或许也不错。
夏侯泰望着她,又以丝绢掩唇轻咳一声,拿开时,还是见了些许的血红。他并不在意,将丝绢收起,然后闭目聆听渐渐入耳的琴音。
其实这么对年,在千乐宫外,他也听到了不少次,可是如此近在咫尺的声音,却是那样的沁入心田。
修长的指尖,若有似无跟着那琴音点着节拍,他的唇角挂着微小的弧度,许久之后,他有些困了,然后就靠在旁边,安静的小憩。
千雪没停,仍旧拨弄琴弦,音律却稍稍放缓,怕打扰到夏侯泰。
又过了好一会儿,见夏侯泰已经熟睡,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后,千雪这才起了身,半晌,缓缓走向夏侯泰的身边。
她坐在榻旁,看了他一会儿,指尖抚过他的脖颈,“若要杀你,只手便可,竟然真的毫不提防。”
千雪指尖悬停,片刻后又卷来回来,并替夏侯泰盖上了被。她静静的坐在原处凝望着他,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又恨,也有着无法磨灭的爱。
她忽然来了些兴致,倾下身,如当年的她一样,小心翼翼用指尖画过他毫无瑕疵的五官,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
记忆里,夏侯泰吻过纳兰千雪无数次,有温柔的,也有充满占有的,可是如今,她却好像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唇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千雪一直在想着什么,有些出神,指尖滑下,压在了他的腕子上,听了一会儿他的脉象,金眸略微缩动了,随后露出苦笑。
“如果,这世上只有纳兰千雪可以救你,那便是这苍天所开的,最可笑的玩笑了……”她沉默了,渐渐俯下身,如蜻蜓点水般,吻上了他的唇。
而就在这时,小颜刚好进入千乐宫,已经是妇人的小颜一看到夏侯泰,瞬间讶异,“皇……皇上……”
千雪斜眸望了小颜一下,难得露出了一抹笑。
小颜也安静了下来,却替千雪流下了泪,因为这一刻她明白了,即便三公主嘴上多么的想将夏侯泰除之而后快,可三公主的一生,终究是属于这个男人的。
因为她又多么的痛恨这个男人,便也有多么的爱这个男人。
这份爱,这份痛,这份苦,早已侵入骨髓,嵌入灵魂,直到生命的尽头。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20)
次日一早,夏侯泰在浑浑噩噩中醒来,总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沉的觉,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梦里,在他世界中一直飘散的雪,就这样在他眼前渐渐融化了。
环视四周,泰有了一瞬的迷惑,若是没记错,昨夜明明是在千乐宫的,为何一醒来,已经身在自己的寝宫添。
这时郑喜入门替夏侯泰洗漱,刚一看到夏侯泰,郑喜竟然将手上的盆子一下掉在了地上,随着一阵定光乱响,盆子里的水洒溅的到处都是。
“皇上,皇上您——!”郑喜磕磕巴巴,满脸难以置信。
夏侯靖不解,动了下身子想下榻,却发现身子比前几日舒服了许多,他也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径自来到铜镜前,双瞳也是一缩。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的病容,好像突然间消失无踪,连鬓角的白发,也逐渐的转而多了些墨色屋。
虽不像郑喜那样大惊小怪,但是夏侯泰也是一头雾水,于是侧过眸即刻令郑喜将太医找来。
不久后,太医进了寝宫,在一一给夏侯泰把过脉后,都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情,而且也满是喜色。
“究竟如何?”夏侯泰压低声音问,“是好,还是不好?”
太医们面面相觑,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跪在了夏侯泰的面前,大喊:“天佑我主,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脉象已正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阵阵回荡在寝宫中,夏侯泰突然间起身,他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甚至有些不能相信,可是在仔细看了看那些太医的神情,以及自己突然间的变化后,终是明确了太医所言。
他渐渐笑开,声音透着威慑,“天佑我东卫。”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究竟多久后这样的事情会再从自己身上消失,但是至少如今他有了更多的事件去准备自己的后事,更可以为东卫的下一任帝王将前路铺好!
哪怕只有一个月,便也是好的!
那一日之后,群臣入朝拜谒帝王,连同临边小国也来送礼道喜,东卫一下子从沉寂变为了喜庆,连同百姓也跟着歌舞连连起来。
在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顺利了很多,为夏侯靖理顺前路,也变得畅通无阻,再怎么说,皇帝身子好转,对于野心勃勃的臣子来说,是一件足够让他们窝回家里,收敛锋芒的事情。
可是唯独一件事,却让夏侯泰有些遗憾,许是因为心中对千雪的思念随着年纪增大而日益不止,所以在身体好转后,第一个就想赶去千乐宫将这件事告诉她,甚至通过那日相伴,夏侯泰也察觉出,似乎已经到了可以将千雪接出来的时候,然而当他前往千乐宫的时候,却反而被里面的宫女推拒了,说是千雪仍旧不愿原谅自己,所以闭门不见。
闭门不见,闭门不见……
夏侯泰并没有怀疑这两个字,心中猜测着,也许是因为千雪以为自己是在装病博取她的同情,所以现在有些不快。不过既然身子已经好转了,他便不想逼迫千雪,来日方长,总是能够回到最初的。
想到这点,夏侯泰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偶尔会想起那夜千雪为自己抚的曲子,唇角总是会挂起些许的暖意。
尽管身不由己,与千雪错过多年,但若是最后的时光,能与这个女人白首不相离,对于他这一生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故此,夏侯泰也不再多去打扰千雪,而是每日都会差人送些暖食进千乐宫,还有一些钗子,首饰,胭脂。他记得刚他的雪儿刚从南雪下来时,最好奇的就是这些,甚至豆蔻无知时,还将自己的发上插满了钗子,自己一人呵呵在那里笑。
其实,千雪虽好素雅,却仍旧是爱美的女子,她害怕自己容颜消逝。
而这一面,作于曾经对千雪有那般负罪感的凝文,虽然今日因为照顾刚刚几岁的文荣公主而忙碌不已,可是在得知皇上有去过千乐宫后,尽管心里有些许的落寞,可是更多的则是替他们高兴,她已经占有了皇上一辈子,千雪却苦了一生,若是最后能让千雪释然,她也能安心了。
于是趁着文荣睡着的时候,凝文偶尔会在房间里绣上一对鸳鸯,许久许久前,她也替自己绣过,可是在之后,她便知道那鸳鸯的宿命,永远也不属于自己。所以这一次,她愿为她的妹妹,还有那心底……爱着的他,再绣上这一对,愿他们……白头偕老,然后也可以,再看看伊儿如童年时,对自己绽开的笑颜。
每每想到那过去的一景,凝文都会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然后迫使自己忘记心里的一切伤痛,真心的替他们祝福。可是年纪也大了,眼睛自然不会那么好,常常会扎到手,兰儿每每心疼的想要上前帮她包扎,凝文都将兰儿推开,只道一声:“这样的痛,比起雪儿的痛,微不足道。”
兰儿总是默默哭泣,她其实是知道的,知道凝文其实已经知道枫巧的事情,可是最终还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没有将她严惩。所以凝文一直为这件事自责着,觉得自己愧对千雪,愧对夏侯伊,愧对自己没有保护好二皇子。
兰儿心痛,可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去劝慰。
不过这一切,自然也是落入夏侯靖的眼中,他也同样是知道自己母后一直是自责的,也知道母后比起自己,更加疼爱皇兄,更是知道,其实在母后的心里,是多么的爱着父皇。
“皇兄看似冷,却不是无情之人。一定会有一天,接受母后的。”夏侯靖总是会在无意间看到凝文努力的时候,喃喃而语这样一句话,因为他始终相信,自己的母后用尽全力的弥补,夏侯伊一定会看得到,父皇一定会看得到,皇贵妃千雪……也一定会看得到,所以他愿陪着母后一起,来赎清上一辈子的罪。
然而,就在整个东卫,整个皇宫都沉浸在这皇上身体渐渐好转的喜悦中时,夏侯伊却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因为自从父皇身体好转的那日开始,千雪也不再见他,让小颜出来拒绝的用词,也是非常强硬,如同一切都回到了许多年前一样。
这样的不安,促使夏侯伊将一个放在心中许久的念头渐渐成型,于是就在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夏侯伊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之后的翌日,他独自坐在高墙上,安静的望着东卫的一切,他的脸上是平静的,如同想要将什么刻在心里。
今日,恰好小云若也跟着慕闫杉入宫,她一如既往地来到了夏侯伊的身边,看到他坐在高处看着远方,清澈的眸中尽是对他的倾慕。
“三哥!”云若在房下轻唤,左右看看,然后想顺着冬树爬上去陪着夏侯伊,奈何手脚不甚灵活,才怕了几步就快要跌下。
夏侯伊见状,紧忙纵身而下,一把将云若揽在怀里,略有嗔怒道:“云儿,小心。”
云若脸颊迅速染上了一抹红霞,抿抿唇瓣,索性赖在夏侯伊怀里道:“云儿想陪三哥,若上不去,便只有三哥抱云儿上去了。”
云若俏皮一笑,虽说话语从容,可却紧张得不行。那说完话后就僵硬的小身子,看在夏侯伊眼中,竟莫名被她逗了笑。
而这一日,他竟没有拒绝,索性收紧了臂弯,脚下用力便顺着矮墙登上房瓦,然后将云若稳稳放在身边,同时又因怕这小丫头中途乱动掉下去,所以还用手臂将她压向自己,霸道的力气,让云若感到有些惊喜,也稍稍有些手足无措。
心里边儿,可以说是美得不行。
可是待了许久,却发现夏侯伊一句话也没说,就像刚才她来时那样,一直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云若也跟着看看,前方只有她呆了多年的东卫全景,按说早已熟悉,并没觉得有什么新奇,于是问道:“三哥怎么突然想起看这景色了?”
夏侯伊动了下唇角,沉默,半晌,若有所思道:“云儿,若是有朝一日三哥离开这里,你可愿陪三哥,四海为家,走遍天下?”
云若略微一愣,脑中并无具体的意识,但是对于她来说,只要是夏侯伊的决定,那便会是她的决定。
于是云若对夏侯伊微微一笑,点了头,“云儿,愿陪三哥,走遍天涯海角,绝不让三哥一人。”
夏侯伊有些意外,金眸中渐渐流露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暖意,他轻笑,宠溺地将额贴在了小云若的额头上,半阖双眸,用着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道:“云儿……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本王要你,一生幸福。”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21)
于是云若对夏侯伊微微一笑,点了头,“云儿,愿陪三哥,走遍天涯海角,绝不让三哥一人。”
夏侯伊有些意外,金眸中渐渐流露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暖意,他轻笑,宠溺地将额贴在了小云若的额头上,半阖双眸,用着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道:“云儿……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本王要你,一生幸福。轿”
余音渐渐消散,夏侯伊的眸中却又逐渐多了些深邃,他悄然看向远方,眼中透了绝决还有一丝期盼。
对于皇权,还有亲王的身份,他从来都不看重,如今自己的弟弟已经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君王,作为另一位皇子,原本也是该远离王朝。
但是,他却不想孤身离开,至少……
夏侯伊握着云若的手稍稍用力,回眸间看向千乐宫的方向睚。
十二年了,终于可以……实现对那个人的承诺了。
薄唇轻抿,透出了一缕期盼的笑,温暖,而又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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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之后,东卫渐渐恢复了平常,夏侯泰的身体仍旧是在太医的汤药下调理的很好,可是渐渐的夏侯泰也感觉到有些蹊跷。
每每喝下这太医院煎下的药,他的心都会被针刺一样的痛,他询问,可是太医院只是说他们只是放了几味稍稍刺激的药,可药效却是必不可少的,让他暂且忍耐。
夏侯泰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也让郑喜去查过,可是却没什么明显的收获。
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药,能让他有如此难过的感觉,又为什么能让他这残败的身子,有这样的好转。
终于在后面的某一天里,夏侯泰没有提前打招呼,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结果恰好见到了太医院的人正拿着一个小罐子返回,而那罐子他是认得的,是千乐宫的瓷物。
那一霎,夏侯泰怔住,他早便知道这药的来源一定不会是几个无能的太医就想出来的,一定是有特别之处,而这特别的出处,竟然是千乐宫。
这一下,夏侯泰忽然好想明白了过去数日里,千雪拒绝让他进入,连同宏渝也避而不见的原因……一定,是与那罐中的东西有关。
想明白这件事的泰,再也呆不住了,直接扬袍便向着千乐宫赶去,在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这一切的事情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多时,夏侯泰便来到了千乐宫,小颜依旧是上来拦截,然而这一次,夏侯泰却根本不理会小颜的说辞,猛然号令所有的侍卫将小颜生生挡开,然后他径自来到了千雪门前,他用手贴在门上,并没有马上打开,可是随着步伐的靠近,心里的异样感却愈发的加剧。
可最终,他还是咬下牙,缓缓将那门打开。
可是此时的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道门如同一道无法破解的咒诅,当他推开,看到一切真想的时候,东卫竟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他更加不会想到想到,也正是这看来稀松平常的一天,稀松平常的动作,会成为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痛。
不……不仅仅是他,而是会成为,整个东卫最刻骨的痛。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房里黯淡无光。
房门扬起的冷风,将房中的陈设铺上了一层冷漠。桌上仍旧放着千雪最爱的琴,此时看去,却发现上面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好像已经许久没有人弹奏了。
“雪儿……”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席上夏侯泰的心间,他开始焦虑,着急,开始拼命的寻找着那让自己一生魂牵梦绕的身影,可是房中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夏侯泰那凌乱的脚步声在房里不停回荡。
就在这时,夏侯泰看到了千雪房间里最靠里的一张床,能感觉到从那里正泛着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夏侯泰眸子一颤,转而就想向那里走去,可是才踏了一步,却又慢了下来,好像有什么正在让他下意识回避着,害怕着。
可脚步不停,他终究会走去前方,夏侯泰用指尖缓缓挑开帘子,一抹熟悉的,却又极为陌生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一瞬落入自己眼中的画面,足以将夏侯泰的心全部震碎,他启唇,想用指尖去轻抚眼前人的脸庞,却又是那样的心痛,痛的几乎在颤抖。
“雪儿……为什么会这样……”夏侯泰艰难开口,黑眸中映着那几乎容颜不在,鹤骨鸡肤的女
人,她就像是已经老去的妇人,满头银丝,瘦到几乎只能看到那紧紧裹着骨头的皮囊。
夏侯泰无法相信看到的一切,后退半步,却踢到了一些叠落的盒子,盒子散开,里面尽是他赐给千雪的珠钗胭脂。可此时出现在这里,即便不用去问,也只这些东西对于此刻的千雪来说是多么的嘲讽与残酷。
许是被方才那一声响动所扰,榻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眸,可又因为太过虚弱,她只能将眼睛睁开一条微弱的缝隙,缝隙下,正是那只有她才拥有的金眸,尽管此时,已经黯淡到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光芒。
“小颜……吗?”千雪轻轻开口,她不知来人是谁,所以用仿若游丝的声音说道,“东西送去了吗……他……还好吗……”
然就在千雪话说一半的时候,房外突然传来了小颜的声音,她疯了一样甩开侍卫跌跌撞撞地跑入房中,看到夏侯泰已经看到了千雪,小颜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哭喊着:“皇上……”
听到了“皇上”二字,千雪一下就僵住了,她下意识侧过脸颊,迅速要将自己悬在空中方才想要抓住小颜的手收回,可是才刚刚动了一点,却猛地被夏侯泰抓住,紧紧握在手里。
“小颜,这是怎么回事……”夏侯泰一字一顿地说着,仿佛在忍耐着最大的悲恸。
小颜微愣,不知如何是好,可这一刻夏侯泰却已经没有耐性去等她,回眸间再度威慑着小颜,“说!!”
这一声,道尽了夏侯泰的悲伤。
小颜闻声,也终是忍不住泪流不止,她斜眸看见榻上气若游丝,却仍旧用那微弱的视线想要阻止她的千雪,终是咬住牙,抬头对夏侯泰说:“皇上,南雪之人的血,向来能够做药引,掺入适合的药中,可淡化一些浅毒,若是身体虚弱,便可以通过饮血使身体暂时恢复,所以三公主她……她用自己的血给太医院做了药引……为了让皇上能延长些寿命……可是三公主她……她已经承受不了了……三公主的血,已经为皇上……放干了……太医说,已经熬不过今日了……”
后面的话,夏侯泰似乎都没再听进去了,他一个人呆呆站在远处,紧紧握着那干枯的手,他脑中究竟在想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了,又或许根本就已经,什么都不清楚了。只是知道,心口好痛,痛到几乎让他窒息,几乎可以让他此时此刻就死去。
缓缓地,一生几乎从来没有倒下过的帝王,跌跪在了千雪的榻旁,仿佛有什么,将他全身的力道都瞬间抽干。
他若有似无用着力,将千雪已经不成样子的身子慢慢搂入怀中,用力地将她护在怀里,幽光下,可以看到他那已经开始渐渐颤抖。
“雪儿……雪儿这不是真的……”泰喃喃念着,用力咬着双齿,仿佛念出每一个字都是那般艰难,“如果……如果朕今日不来,如果朕不来……如果朕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朕吗……”
千雪安静依偎在夏侯泰的怀中,好像已经听不清什么,只是用那暗淡的金眸偶尔看向夏侯泰,颤抖着探出无力的右手,轻轻抚过他那俊逸的脸颊,然后微微一笑,“我要你……永远不会忘记我,当我死后……你也只能随我而去……我非为君死……且因恨君心……”
“够了,雪……朕已经不会再信你之言……朕早就说过,朕从来就不怕随你而去……雪儿……雪儿!!!”夏侯泰痛苦艰难地说着,手上拥着她的力道也愈发用力,眼中突然沁出了泪水,颗颗坠落,染在了千雪的脸颊上,终是心中那最后的一丝理智崩溃,夏侯泰猛地对天嘶喊,他再也不像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只是一个,无助的,即将失去最爱的妻子的男人。
而就在同一时刻,千乐宫外的大门侍卫突然接连被突破,在一群侍卫突然间涌入的那一霎,一身白色锦衣的夏侯伊闯入,当他看到眼前一幕的那一霎,也突然间跪在了地上。
周围似乎都安静了,唯有那一声仿佛沁入一是悲哀的呼唤,久久无法消散。
“母妃……母妃……娘!!!!!”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结局-上)
就在同一时刻,千乐宫外的大门侍卫突然接连被突破,在一群侍卫突然间涌入的那一霎,一身白色锦衣的夏侯伊闯入,当他看到眼前一幕的那一霎,也突然间跪在了地上。
周围似乎都安静了,唯有那一声仿佛沁入一是悲哀的呼唤,久久无法消散铗。
“母妃……母妃……娘!!!!!”
听见夏侯伊的声音,夏侯泰怀中的千雪有了一丝的动容,她用尽全力看向那边,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映出了夏侯伊的身影,她想像过去一样斥责这个孩子如此冒失,可是启了唇,却独独能化作一抹温暖的笑,然后用着最后的声音道一声:“孩子……”
这一刻,周围似乎都是安静的,她探出手,看到夏侯伊那悲痛的神情,不知不觉伸出手,远远地轻抚着他的脸庞,突然间停住,悬空的手仍旧执着的向着千雪伸去,可是随着一阵缓缓绕来的风,她沉默了,鹤骨鸡肤,早已不见当年的手,渐渐落下,垂在了地上。金眸中最后的光晕,也在这一瞬消失无踪,便是连染在其中的红,也消失不见。
绕在身上的银丝,随着风,轻轻摆动,仍旧如同她轻舞时那般灵动,只可惜,却再也没了风华芴。
周围渐渐散下轻雪,安安静静地落在地上,融化了,消失了,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夏侯泰心如刀绞,收拢双手,紧紧将千雪搂在怀里,眼泪不住的流下。
而夏侯伊也紧紧攥了双拳,痛不欲生地嘶喊,第一次这般不顾一切地哭泣,“母妃……为什么……明明……明明马上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明明……明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为什么,为什么!!!!”
“离开……?”恍惚间,夏侯泰听见了这个词,下意识多了一份惊恐,他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下意识收紧了力道,将千雪紧紧拥在怀里,怕任何人将他夺走,然后警戒地看着夏侯伊,也看着突然间冲入的侍卫,还有大将军徐毅,而后竟发现他们在步步守着,似乎在担忧着什么人的靠近。
“保护皇上!!!”徐毅大喊,几步来到了夏侯泰跟前挡住。
夏侯泰一时失神,不明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伊儿……这是……”
夏侯泰喃喃开口,抬头看向徐毅,认为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然徐毅的下一句话,却瞬间如同一把尖刀一样扎入了夏侯泰的心中。
“皇上,怡亲王夏侯伊带人闯京,三关已破,三王爷已经犯了谋逆大罪!!!末将恐三王爷兵变谋反,还请皇上即刻离开!!!”
“兵变……谋逆……怎么……可能……”夏侯泰缓缓看向那方的夏侯伊,却发现眼前的他,好像已经不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万事听话的宏渝,而此时此刻的他,更是与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有着天壤之别。
那双温润的金眸,好像已经随着千雪的离去,隔断了最后的情。
想起方才夏侯伊的话,夏侯泰瞬时间明白,然后压低声音,有些心痛地说道:“徐毅……他,不是来逼宫的……而是来……”
夏侯泰缓缓捏住右拳,又将千雪拥紧一分,仿佛是在告诉夏侯伊,无论用任何方式,他都不会将千雪交给任何人,即便是他,也不可能。
夏侯伊沉默着,双眸凝视着已经用这种方式香消玉殒的千雪,又望着那到了此时此刻,却仍旧禁锢着他母后的这个男人。
他忽而冷冷笑了一声,木讷地从地上站起,望着夏侯泰的眼神,是那样的绝望与冷漠。
对他来说,带走母后,是他活至今日,唯一的信念。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后,会为这个已经与其他女人有了孩子的男人,这个为了皇权天下,不惜牺牲了她全部而且还将她锁在冷宫十余年的男人做至如此。
夏侯伊渐渐大笑起来,始终冰冷的神情突然间变得狰狞,金眸中也染上了一层邪肆。
半晌,他又安静了下来,撑起身子,缓步向前走,每走一步,周围侍卫以及徐毅都警惕地后退着。
终于,夏侯伊停下了,他就好像看不到周围的所有人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夏侯泰,然后道:“父皇……母妃真的好爱父皇……父皇看得到吗,真的看到了吗?”
夏侯泰微怔,低头看向怀中的千雪,却好像真的失了言语。
爱,他的爱是霸道的,是强行将这个原本自由快乐的女人绑在自己的身边,他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害怕着这个女人突然离开自己,背
叛自己,所以将他锁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真的看到她的爱了吗?
他其实看到了,却没有面对而已。
他是懦弱的,他害怕当他面对了千雪,就会记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另一个女人,所以他刻意无视掉了这份情感。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些,早一些回到千雪的身边,也许她不会用这种方法结束自己……
痛苦席上,宛如千钩撕破了夏侯泰的心。
仿佛是看透了夏侯泰的心,夏侯伊站住了脚,他俯视着已经两鬓斑白的他,艰难,而又充满恨意的开口:“父皇,今日我已经带不走母妃了……但是我一定要替母妃做些什么……”夏侯伊说着,将手缓缓压在佩剑上,喃喃而道,“母妃用尽性命,给父皇续了数月之命,该交代之事,也已经交代了。那么请父皇……不要让母妃……一个人离开……地狱太冷……母妃,畏寒……”
“畏寒”二字,突然扎入夏侯泰心里,方知原来千雪并非喜爱千乐宫,而是自己强加与她的寒冷。
而这一点,他竟到此时才知道。
他有些失措,然后满是懊悔,“我……”
夏侯泰好像失去了斗志一样,他甚至对夏侯伊的话语都感到木讷,只是颤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抱着千雪,往日的霸气早已烟消云散。
徐毅见状,更是焦急万分,他猛地拦截在前,对夏侯伊狠狠开口:“王爷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刚才那番话,可是谋反大罪!!若是现在束手就擒,还可以求皇上原谅,若是再执迷不悟,谁也救不了王爷!!”
“谋反?”夏侯伊哼笑了一声,冷冷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毫不在意的回答,“若是这样,那我夏侯伊……今日便就是反了!”
这一句落下,震惊了千乐宫中所有侍卫。
看到夏侯伊已经将手中长剑拔出,徐毅即刻反应,对着周围所有人大喊:“快来人,护驾!!”
外围锦衣侍卫纷纷向着千乐宫这边涌入,千乐宫内所有侍卫也都将夏侯伊重重围住,想要将他当做瓮中之鳖一举擒下,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在下一瞬间,且见夏侯伊唇角轻轻扬动些许,转头间挥剑而起,随着那飘零而落的雪,竟是将正在靠近的所有人的头颅瞬时间砍下,血红霎时将千乐宫染满,夏侯伊暴起的杀意也顿时让所有人惊诧胆寒。不过更让连同徐毅在内的人也感到惊讶的是,夏侯伊此刻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平日里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安静,而是极具攻击性的,甚至就连徐毅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随着他的攻势,徐毅连连向后退,不久便已经退到了最后底线,而千乐宫也在这时,早已晃为一片血海。
这一刻,徐毅方才想起,因为夏侯伊一直收敛锋芒,所以他一直轻看于这个少年,岂能想起他是南雪皇族一脉,是自血液里让人恐惧的纳兰一氏的后人!
可是他意识的已经太晚,夏侯伊早已杀红了眼,步伐癫狂,绝望如魔,血肉在他眼前被割开,对他来说早已不痛不痒。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疑惑,痛恨,自责,悲哀几乎在一瞬间将他击溃。
夏侯伊,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夏侯伊。
他,已经失控。
不到半刻功夫,千乐宫里的人几乎已经全部站不起来,外围的侍卫还没有赶来,徐毅也被夏侯伊连连攻势击溃,半身伏地,几次想要站起,都又无力的跌倒。
只有夏侯伊一个人,毫发无损地站在正中央,雪白的衣裳被血色浸透,俊脸上也染满了红色,独独剩下那双金色的双眸,冰冷而又残酷地看着夏侯泰,宛如要将他摧毁的鬼。
几个尚能起来的小侍卫见状,拼劲最后一口气起身,联手挡在夏侯伊的面前,想要最后阻止他。
可是任谁都知道,这里的任何人,都已经不再是夏侯伊的对手,唯独夏侯泰。
徐毅看向夏侯泰,希望能让他起身,可是却蓦然发现,此时的夏侯泰好像已经放弃了。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搂着千雪,不惊不恐,也没有看周围的一切,就连自己脸上身上已经被血溅满都浑然不知。
更确切的说,夏侯泰已经随着千雪的离开,放弃了对生的执着。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结局-下)
徐毅看向夏侯泰,希望能让他起身,可是却蓦然发现,此时的夏侯泰好像已经放弃了。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搂着千雪,不惊不恐,也没有看周围的一切,就连自己脸上身上已经被血溅满都浑然不知。
更确切的说,夏侯泰已经随着千雪的离开,放弃了对生的执着铗。
面对这样的夏侯泰,夏侯伊出奇地冷静,握紧剑柄,最后回身攻破那几个小侍卫,而后剑尖也一点没停,狠狠向着夏侯泰而去。
“再见了……夏侯泰。”夏侯伊最后开口,却没有再用父皇这个称谓芴。
“皇上!!!!”徐毅惊恐大喊,周围人也不敢去看接下来的一幕。
然而就在剑尖儿突然穿过血肉的那一刻,随着一声“不能!!”所有人却也都安静了,一股炙热的血瞬间洒在了夏侯伊的身上。
暗淡的金眸,因看清了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而瞬间动摇,夏侯伊怔在原地,便是连已经毫无生气的夏侯泰,也双瞳紧缩,缓缓抬头看去。
那一身红妆之人,用尽全力挡在了夏侯泰的面前,长剑已经刺穿她的身体,带着她的血,高高的昂在她的身后。
那一刻,夏侯伊愣住了,原本被放纵的癫狂,莫名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人而渐渐压下,“为……为什么……”
为什么……母后……连母后也……
夏侯伊的脸上多了些痛,捏着剑柄的手也缓缓用力,半晌,突然间无力地松开,双眼充斥了凌乱。
反倒是凝文,好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样,不怨,不怒,只是双眸充斥着温柔的看着夏侯伊。
她带着身上的剑,向前行了半步,咬住牙,探出手轻轻抚着夏侯伊的脸颊,缓缓摇头道:“孩子……你不能杀他……你会后悔的……不要……折磨自己……”
夏侯伊想要大声反驳,想要狠狠的将自己压在心中的痛告诉这个抢走夏侯泰一生的女人。
可是望着她,脑海中却只会浮现出曾经与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她……是一手将他养大的人,是她教了他属于人的情感。
夏侯伊心如刀绞,泪水铺满了脸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咬着牙,狠狠的呼吸着,如在用双瞳抵触着凝文的靠近。
他低头看向她的伤,眼中又被一阵朦胧所笼,他上前想要捂住她那正在溢出血红的伤,却已经无计可施。
因为他知道,那一剑,已经穿透了她的心。
然而凝文却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眼中只有对夏侯伊的心疼,她想要靠近,却步履艰难,只能站在那里,一字一顿地说:“伊儿……不要在因我们……而让自己变得不幸……伊儿……你永远是……母后的……好孩子……皇上已经……风烛残年……可是现在,东卫还不能没有他……他比谁都痛。孩子,不要恨他,原谅你的父亲……就算他这一生做错了许多,可是他……是爱你的,而他……也是爱着你母亲的。他的心,从未变过。”
凝文说着,泪水渐渐流下,然后用力将身体中的剑拔出,缓慢地交还给了夏侯伊,“我钟凝文一生,未曾欠夏侯泰一分,也还清了千雪的债。唯一欠的,就是你……是我没能,察觉你心中的这份痛,是我没能,替千雪当一位好母亲……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凝文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消失,渐渐向着地上倒去。
夏侯伊见状,突然间伸手将凝文揽住,凝文亲手替千雪与夏侯泰绣上的鸳鸯手帕,缓缓顺着她的衣袖落在地上,浸在血泊之中,染上了最残酷的色泽。
夏侯伊看到,回忆更是忍不住的席卷着他,让他痛苦不堪,终也是咬紧牙,强行忍下那几乎让他崩溃的痛。
夏侯泰也怔住,脸上霎时多出了彻心的痛,一字一字念着那明明相伴多年,却生疏的名字:“凝文……”
而也就是同一时间,原本是来想要带回夏侯伊的靖也赶来,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俊脸上有着无法消散的震惊。
“啊!!!!”夏侯靖突然嘶喊一声,疯了一样的抽出佩剑,毫不犹豫地向夏侯伊攻去,夏侯伊下意识地出手去挡,而在这当空,夏侯靖一把将凝文的身子拥回,然后用着长剑直指夏侯伊。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一定是你!!!!”夏侯靖嘶吼,过去有多么的崇敬这个哥哥,此刻的他便有多么的痛苦,
怀中母亲已经没了呼吸,便是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那一瞬在夏侯靖眼中突然萌生的恨意,让夏侯伊有了一瞬的心痛,垂下眸,突然间苦涩地笑了,原本的战意,也因凝文与靖的介入消失无踪。
留下的,只剩下绝望。
长剑,缓缓放下。
夏侯伊也悲伤的垂下了眼眸,“为什么……到了最后,还要和我说这样的话……我明明,从未善待过你……”
渐渐的夏侯伊笑了,笑得大声。
徐毅见状,迅速大喊:“快将他擒下!!!”
周围侍卫闻言,这才晃过神,迅速上前要去抓住夏侯伊,可是却谁也不敢真的上手,只是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身边,用兵器指着夏侯伊。
夏侯伊漠然地看着侍卫,终是将视线留在了已经几近崩溃的夏侯泰身上,然后嘲讽一笑,一把将手中的长剑扔开,侍卫们一看,这才壮了胆子,一个接一个的上前靠近夏侯伊。
夏侯伊就像是已经失去了兴趣一样,转过身子,淡淡说道:“父皇……你真的,爱过她们吗?若是真的爱过,又岂会……如此悲哀……”
说完最后一句,夏侯伊便迈开步子径自向前走去,侍卫们迅速跟上。
然就在这时,已经沉默了良久的夏侯泰突然开口,大声喊道:“所有人给朕听着,没有谋逆,没有谋反,亲王……只是疯了。谁也不许再提及今日之事!”
夏侯伊稍稍顿了下步子,忽而轻笑一声,侧眸间嘲讽般的喃喃而道:“呵呵呵……多谢父皇,不杀之恩……”
言罢,夏侯伊便绝望的笑着,离开了千乐宫。
夏侯靖望着夏侯伊的背影,然后用力拥着凝文的身子,悲恸的咬着牙,终是放声悲恸的哭起。
在同一时间,小云若也正往千乐宫走着,远远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雀跃的扬了笑,刚要上前,自己的眼睛却忽然被跟着她一同前来的慕闫杉捂住。
小云若一愣,不慢地说:“爹爹,为什么要捂我的眼睛,我还要去找三哥!”
“爹爹,爹爹快放开我!不然待会儿胭脂花了,三哥会笑我的!”
“爹爹,爹爹您这是做什么啊!爹爹……”
就在云若咯咯笑着,说着一句两句如常的话的那一瞬,慕闫杉却是沉默的,片刻之后,满身是血的夏侯伊便自云若的身边擦身而过。
她依旧是笑着的,如过去般爽朗。
而他也在交臂时为她停留了些许的视线。那一瞬,夏侯伊空洞的金眸中流露出了一抹仿佛是在这一世,所能流露出的最后的温柔,然后便随着那天上飘落的雪般,渐渐消逝。
慕闫杉也感到心痛,渐渐闭上了眼睛。
天上的雪,仍旧在下,飘飘渺渺,安安静静。
那些不曾落下的,不曾消逝的,究竟去了何方,无人问津。
只道,今年的冬,好冷,好冷。
一切都好像平时那样,从未变过,但又好像一点也不一样,仿佛再也不能回到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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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之后,东卫敲响了登基的钟声。
在战场上屡立战功的太子夏侯靖,终于登上了皇位,改为靖宏,今年,是元年。
不久后,慕家长女慕云若便封为皇后,统领后宫。
只是在这位骁勇善战的新帝身边的人偶尔想起过去的太子殿下,会忍不住的感叹,那个曾经爽朗的少年,脸上的笑容,已经不知不觉消失无踪。
而在那位倾国倾城的皇后身边的人也会奇怪,为何她从不争宠,反而总是看着窗外的雪,发着呆,然后露出如少女般的轻笑,一遍一遍念着“三哥”。
关于皇上与皇后心中的秘密,谁也不敢探究,只知道在这两个人的心中,各自有着各自的伤。
另外还有一件事,是朝里人鲜少知晓的一个秘密,那就是让位给夏侯靖的太上皇夏侯泰,在夏侯靖登基的前夜,他便只带着郑喜,离开了京城,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晓,只在事隔又一月后,突然差人送来了一封信。
看着信上的内容,向来不苟言笑的夏侯靖,竟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真的不去将太上皇接回来吗?”凭靠智慧,替夏侯靖稳住新朝局势的拓跋睿,不,如今已经是东卫的皇帝身边最睿智的丞相宁北凡爬上高阁,坐在夏侯靖身边低声问起。
夏侯靖捏着信,摇摇头,“离最后的时限,没有多久了。朕只愿,父皇能不再被这把龙椅绊住。”
宁北凡长吸一口气,看向天上的夜色,也颇有深意的低喃:“王朝,皇权,强大,多少人为之丧心病狂,却又有多少人知道,追逐权力背后的伤痛。”
夏侯靖轻轻动了唇角,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上的月色,静静的半阖了眼眸。
宁北凡见状,不由打趣道:“那么,容小人一问,如今已经站在皇权巅峰的皇上,如今还有什么想要追逐的吗?”
闻言,夏侯靖眉心轻轻蹙起,他好像对这个问题也有些茫然,半晌,低语:“比起追逐什么……朕,更想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放弃生命。”
宁北凡微愣,知道夏侯靖想起了凝文与千雪,他也不知该如何答这样的问题,只能淡淡开口:“或许,有一天,皇上也会遇见这样的人吧。”
夏侯靖轻蔑一下,闭了眼,“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那不在这世上的不就好了。”宁北凡轻笑,也跟着夏侯靖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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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卫,某处村落。
“爷,信已经送到了,今日东卫过节,城里热闹着呢,就是又下雪了。”一身布衣的郑喜端着一些热乎乎的饭菜进门,看到已经两鬓斑白的夏侯泰正看着前阵子夏侯靖发布的新的国策,他已经再无戾气的脸上,透着一抹欣慰。
听到郑喜说的话,他轻轻合了书,听到又下雪了,他反倒是来了兴致,扶着桌椅,缓步走向屋外,而后负手看着那片片飘落的雪。
“是呢,又下雪了……”夏侯泰看得出神,确实喜欢的不得了,然后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倔强的说道,“郑喜,快去把椅子搬出来。”
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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