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婚途-☆、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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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沂北坐在向下的电梯里,当电梯在某一层时,思绪漏了一拍,而到了下一层,他走出了电梯。刚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电梯。原来真的过去那么久了,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始老了,否则怎么会突然有心情去感叹一下往昔,怀念一下过往。

    那微妙的相遇,到现在让他有些不能释怀。

    如果那一次在医院的电梯里,他没有能遇到西淳。他们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没有妄自去猜测她去医院是做什么,他们未来的生活又会如何。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发生过的事都已经定格且无力改变,却还是会想“如果当初不曾”,只那样想想仿佛就能够满足内心的某部分空缺,遗憾,怀念,懊恼,多种情绪的交杂。

    如果不曾遇到会如何呢?

    她也许会找到一个很爱她的人,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然后过着舒适的生活。

    而他自己,也许会和杜泽芸在一起,也许不会。

    他有些惨淡的笑了笑,原来没有了她,他连自己的人生都不太确定,“也许”“可能”的字眼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他走上上一楼的阶梯,一步一步,脚步声在这个时间点显得有些突兀。因为员工们多半已经下班,可他就是想这样走上去,而上一楼是设计部。

    他听说,这些天她都加班到很晚。

    推开门,那一抹电脑展现出的光展现在他视线里,并不刺眼。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西淳还在不停的画着稿子,一时也没能注意。

    “这个时间点还不走,电梯会停运。”

    “没关系,我可以走楼梯。”下意识的回答。

    停下笔,察觉到了不对劲,微微侧过身子看着并不清晰的他,是光线太暗,还是她视线模糊,竟然看不清他的脸。

    “程······”不想提到那个冰冷的称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打量了她许久,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我来视察看看是谁在浪费电,这个月的电费又猛增了。”

    西淳心间一动,“我以为是来看看哪位员工最尽职,顺便给我涨工钱的。”

    他拿过她刚画好的稿子,粗看了一遍,“都不满意?”

    摇摇头,“想多换几个样式,也可以多几个选择。”

    放下稿子,“有必要吗?”

    他轻松的姿态让她有些发懵,“你不是对这个很在意吗?甚至为此······”

    他嘴角含笑,“我是做了很多,但并不就意味着我很在意。”

    她有些不解,“这是你回公司来的第一个大手笔的案子,如果处理好会让人更信服你,如果处理不好你以后的决策少不了会留给人把柄······”

    “那你是因为这样才努力加班设计这些鬼东西?”

    “恩?”

    “是还是不是,回答我。”他的语气坚定,不容她拒绝。

    “是。”

    他突然笑了,以很轻松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自己的头下。他一向很少这样,这样带着一点放纵的感觉不像是他的作风。

    可她现在有些懊恼,他似乎总是这样逼着她回答一些让她难以启齿的东西,偏偏一定要她给出答案来。

    昏暗的光,照着他的一点影子,她提起笔,笔的影子和他的影子连接在一起。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在乎这个案子,能成功,确实不错。可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也尽力了。”他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的脸,“觉得我怎么这么的没有责任心?或者说没有进取心?”

    她摇摇头,“对你的地位会有影响。”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在意公司的地位?”如果是那样,他当初何必逃离。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她将笔在手中转了转,“不在意公司内部的案子,不在乎在公司的地位,那你在意什么?”

    “我在意我做的每件事都尽力了无愧于心,至于结果我不会去考虑,我只要抓住了每一个机会并为此而努力了,我就愿意承担结果,无论好或者坏。”

    “可你不在意,又怎么会去努力?”

    “人活着本身就是去经历,哪一个经历又是自己心心念念所求来的?”

    西淳低下头,“就像我对于你,并不是你所想要的经历。”

    “可你一样出现了,还是变成了属于我的经历,不管我最初想要或者不想要。”

    所以他也很努力的去适应这一段经历了,至于结果,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曾经她以为,自己给他带来的只有痛苦,却只是一厢情愿的做一切,从不去思考他要的是什么。她当初怎么就会那么傻呢,怎么就会签那协议。即使他不要自己,也可以死缠烂打,也可以去请求他的原谅,为何直接就选择了放弃。自以为是的以为是对大家都好,却不过只是自己的懦弱,自己的胆怯作祟。

    哪有什么宿命,哪有什么劫难,人生本就在自己的手中。

    为何那个时候却想不明白,沉浸在悲伤中,以为全世界都将自己遗弃。

    却没有想过,只要不放弃,一切便有可能。

    “那我呢?你现在还想要吗?”

    程沂北站起身,“还是早点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她看着他离去的浅淡背影,“你让我回答了那么多问题,你自己为何不回答我?”

    他顿了下,转身看着她,看不出他脸上有着什么样的表情,“你不是祝福我和别人天长地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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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淳在接到李观的电话后,还是到机场去接他。

    她不太明白为何李观要给自己打电话,但对方曾帮助过自己那么多,无论是过去还是后来,所以她没有任何的犹豫。

    听说李观这次回老家是因为父母逼迫他相亲,而他年龄似乎也有些尴尬了,便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听到那样的消息,她还为他高兴了下,劝了几句还是要找个女孩子好好的相处。

    李观带了一些特产,看到她后便向她走过来。

    他有些着急,“公司很忙,平时抽不出什么时间,让你赶过来真不好意思。”

    “不会。”

    李观看着她浅淡的样子有些感叹,时光匆匆,岁月变成往昔,都变了,或许也没变,只是各自处在了不同的环境,于是开始了不同的生活方式。

    在机场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李观把行李取出来,将一些特产放到她面前,“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带的,就带了这些东西,想着在这里总归是罕见的。”

    “谢谢。”她收下了,却心中疑惑,他究竟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李观也觉得尴尬,他们之间不算陌生,可总归关系也不算无话可谈,“你去看过他吗?”

    “恩?”她的目光露出迷茫的色彩。

    “我去看过了,他的坟前长满了草,没有人去打理。”他的话中带着一点哀怨,甚至是······

    西淳颦了颦眉,“所以呢?”

    “你现在还记得他吗?”

    “怎样才算记得?”她脸色没有什么不同,就是问着很平常的问题。

    他低下头,“我一个外人,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只是想说你在幸福的时候也想想你的幸福是谁给你的。”

    西淳握着那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如果他没有离开我,我今生定与他白头不相离;可他离开了,我从来都没有毁掉我们之间感情的承诺。如果我不能幸福,那他离开得太不值得了,当初就应该将我一起带走。”

    李观脸色大变,她的话太严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说,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能够提及原来程昱北已经死了,原来我曾经深深爱过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的幸福也因他而破碎过。那要我怎么做呢?一辈子守在他的坟前,讲我们过去的故事,用我的余生来证明我一生只爱一个人,用我的后半辈子来证明我西淳是多么的痴情?”她摇摇头,“没有人应该用人生去证明一段感情,哪怕它在别人的口中能感动一时,可生活并不是为了去感动别人可自己。我很自私的希望我能过得幸福,过得比谁都幸福。”

    他的墓前长满了草,可那又怎么样,里面埋葬的不是程昱北,不过一坛冰冷的灰,真正的程昱北在她心中属于她独自的角落里,谁也无法替代,谁也挤不走。

    那些刻意的形式,她不想做。

    李观哑了哑口,“他和程昱北确实很像。”

    “但他们不一样。”她一开始就知道。

    李观叹了叹,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以着一个局外人的态度来想程昱北那么的对她,而她却和另一个人幸福的生活,这对程昱北是多么的不公平。可谁又知道她的心是怎么想的,难道她就真的无情了吗?

    我们总是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一面就是真实的,从不去想另一面。

    那些我们没有经历过的事,却总以一个老道的身份指责这指责那,却没有想过我们都不是当局者,没有经历过那些撕心裂肺,没有经历过那些心路历程,我们根本就没有劝说的权利。

    更加没有指责的资格。

    “所以···”他笑了笑,“也许这是昱北最想看到的状况吧。”

    如果西淳不能幸福,那昱北才应该为她心疼吧!

    西淳笑了笑,“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每个人都有。”

    李观点点头。

    西淳和李观分别,自己走在大街上,她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真好,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所有的一切了。

    哪怕是曾经埋在血液里的人,也终于可以不再是自己的痛。

    她走了几步,想着还有几个设计图没有做完,必须赶快回到公司。

    当下了出租车的时候,她显得无比的郁闷,起步价怎么又涨了,物价上涨不包含这些价格吧?

    摇摇头,准备进公司。

    而在公司附近的一所餐厅里,坐着她很熟悉的两个人。

    这餐厅的客人多半是公司里的一些主管,因为价格中偏高,一般的员工还是不会选择去那里消费。

    程沂北和陈一琳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的手拿着筷子不停的给自己夹着好吃的菜,似乎这里的菜很合她胃口。

    “你看着我做什么?还用这样的表情。”陈一琳摇摇头,“吃啊,不吃多浪费。”

    程沂北笑笑,“你这样子就像被饿了很多天。”

    “我要录下来回家放给我父母听,让他们知道虐待我了。”

    程沂北摇摇头,“心情似乎不错啊!”

    “还好,总不能为了个男人就哭得像个泪人,我又不是林黛玉。”自然,你也不会是我的宝哥哥。

    程沂北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歪着头,“哎,原来是我的魅力不足。”

    “太足了,所以让我麻木了。”

    她是在想,陈一芯说得不错,城堡中的王子只在等着他的公主,无论自己等待多久,哪怕是感动了自己,也不会感动王子出来给自己开门,因为那个公主已经出现了,自己做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想想,也觉得自己挺悲伤的。

    哭了,他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了也只是人道主义的安慰几句,他是不会心痛的,让他心痛的人也不会是自己。

    所以就不要让自己太卑微了,否则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程沂北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味道确实不错,难怪你跟个馋猫似的。”

    陈一琳笑笑,“哎,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好。”

    “如果你先遇到的那个人是我,会不会爱上我?”

    “听真话?”

    陈一琳摇摇头,“不,这次我选择听假话。”

    “会。”

    “会什么?”哪怕是这样的情况,能够听那一个爱字,也好。

    “会爱上你。”

    她笑了出来,很满意,是真的满意。

    他们不是错过了什么,也不是什么误会,她连遗憾都没有了。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他目光幽远,似乎想到了别的,“我好像伤害了不少人。”

    “所以你会有报应。”陈一琳似真非真的开口。

    “别,我明天会坐飞机,你别加剧我的恐惧。”

    陈一琳感叹了下,“你这叫恐惧?竟然还敢坐飞机,我要佩服你才行。”

    “恩,我一向让人佩服。”

    “正好我明天也要出去旅游,我就当做你是为了去送我。这样想想,也不错。”

    ······

    西淳站了很久,她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好像忘记了问很多很多的问题。

    可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看到这一幕,很难受。

    真的,很难受。

    哪怕到了夜里,她想起那一幕,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脸色也很不好,才去医院就被陈斯瑶给赶回来。陈斯瑶毫不留情的教训她:妈要看到你这副样子,病情会一下子加重,你行行好赶快给我离开。

    然后回公司。

    很不小心的听到了小道消息,“总经理今天要去XXX出差是吧?”

    “你真相信是去出差?”

    “难道有内幕?”

    “出差还需要陈家三小姐陪同吗?”

    “原来是去······”

    西淳手中的笔捏得越发的紧,电脑上的那些文字全都变得模糊。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做不了。

    她胸口不停的起伏着,机场,又是机场。

    这一次,她真的很不想看到他的背影。

    她拿着手机,准备打去电话,可按出了那个号码,却失去了打下去的勇气。

    她问自己,程沂北对你意味着什么,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她拿着手机就起身直接冲进电梯,这一次,不再懦弱,不再等待。

    这一次,她要自己去争取。

    这一次,她要走到他的面前。

    这一次,她要自己努力。

    坐在出租车上,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心跳可以这么的剧烈,自己会这么的紧张,会害怕他说出别的话来。

    她不想去祝福他和别人天长地久。

    如果真要是别人,她要诅咒他过得一点不幸福,想到自己的时候才能想到“幸福”那两个字。

    终于,到了机场。

    她站在那里,无数的人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他们将要远行。

    她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在大厅里不停的转着。

    她要找到他,哪怕千山万水。

    而在另一边,程沂北站在那里,看着陈一琳去检票。

    终于,她看到了他的背影,眼前只看到那个背影,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她也看不到了。

    她跑上去,抱住他,手将他的腰紧紧的环绕,“别走。”

    所有人都看向这一幕,这一个场景仿佛被定格,陈一琳转头看到他们,轻轻的笑了,不知为何眼眶却湿润:城堡里的王子终于等到公主来为他开门了。

    程沂北身体有些僵硬,他蹙着眉,他没有打算要走,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别走。”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沙哑,这是她用尽了一生的勇气。

    他的手摸向她的手,她以为他要挣开自己,抱得更紧。

    “程沂北,我这一生运气都很坏,甚至我爱的那个人还离我而去,可我想说,我这一生所有的坏运气都是为了将所有的好运全都保存起来遇到你;我花光了全部的好运了,你愿意要这样为你花光好运的我吗?”

    他将她的手拿开,侧身抱住她,“我不走,我这一生都挺好运,遇到的都是一些好女人,我一直在伤害他们;我这一生所有的好运原来都只是将坏运气积攒起来遇到你。”

    他的手擦着她眼角的湿润,“我不走,即使走,我也要带上你。”

    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所以不会再有人丢下她让她去感受一个人刻骨铭心的痛了。

    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她都要她爱的那个人带上她。

    因为,牺牲自己爱的人,自己并不会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我希望西淳能有所表示,无论程沂北是如何想的,即使他爱她很爱她愿意为这个人付出一切,但我还是希望这个她能够给予他回应,没有人应该理所当然的去接受另一个人的感觉,即使谈不上双方公平的付出,但也不能一方一味的付出。

    写到这里,大家也应该明白,差不多要完结了。

    我初中完的那个假期,天天流连于空间。那个时候QQ空间里转载着无数文,我每天要看几十到几百篇,甚至有很多文直到几年后才大火起来。那一个月的看文数量也许比我后来这么多年的总和都多,说这些有点废话了。其实想说的还是想推荐一个文给大家,名字是《湖边有棵许愿树》,但也说实话,我没有被那个故事所感动,我所记得的也只是故事中的一句话:没有人需要牺牲自己的一辈子去证明自己有多么爱地一个人。

    《湖边有棵许愿树》全文

    从前,某个村子里,有一个男孩子要上战场,与他许下一生的女孩为了他,每天默默地许下一个愿望,然后把一棵种子埋在湖边。女孩细心呵护着每一颗种子,因为她深信每当种子发芽时,随着种子所许下的愿望也就能够得到实现。

    她的好友问她许下了什么愿望,她也只是摇头笑笑不作回答。

    她所许的愿望只有一个——希望他能够平安……

    但是战争结束了……

    男孩子并没有回来……

    女孩仍然执着地守护着她为男孩所种下的每一颗种子,尽管在战争结束的五年后,村里的人都劝她放弃。

    父母替她物色了一户又一户的人家,女孩仍旧不为所动。

    终于,她的父母被逼急了,在不理会女孩的抗议之下,他的父母硬是把她许给一户城里的人家。

    女孩试过用任何的方法去拒绝这桩婚事,但都没有产生效果。

    但在举行婚礼的前一晚,女孩突然不再抵抗,乖乖地穿上那让全村女子都羡妒的礼服。家里人知道她终于想开,欢天喜地的去筹备明天的婚事。

    却不知道女孩其实已悄悄地下定决心,她要守住自己和男孩子的诺言。

    婚礼当天,几乎全村的人都集合在丘上的教堂。

    他们都衷心祝福这一对新人,但当新娘出现在地毯的另一端的时候,所有人都呆着了,新娘的礼服不是白色的,它被新娘手上的血染成红色的。

    看着受伤的新娘,尽管新郎力排众议要娶她,但所有的男方家人都坚持着要退婚。

    女孩终于得到她要的宁静,因为她被逐出家里和整个村子。

    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

    早在人们忘记这段故事的时候,女孩仍然默默地灌溉她的森林,尽管她已青春不再、轻灵的脚步变得沉重、乌黑的头发早就变得花白、青春的脸庞也被岁月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疤痕,但是女孩仍然没有停止。

    她还是每天陪伴着她的树,直到天黑在回到自己在湖边搭的小茅屋。

    女孩死的很孤独,因为她的树不能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替她叫大夫,救她的性命。

    几个村里的小伙子看的不忍心,于是几个人把她葬在湖边的一棵树下。

    说也奇怪,从那天开始,尽管其它的树都会随着季节的变换而有枯有荣。

    但只有那棵树,据说从那一天开始就不曾再掉过一粒果子,谢过一片叶子。

    仿佛周围的时间都停留在那一刻,不再流动。

    从那一天起,湖边多了一个传说。

    不管男女,只要能够跨越那片森林并在许愿树前埋下一颗附有自己愿望的种子,那么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是真心真意的。

    听福伯说完整个故事的时候,我握住小妍的手不禁紧了一下。

    小妍仿佛了解我的心意地回握了我一下。

    其实我们都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几乎整个村子的年青人都是听福伯说故事长大的。

    但是今天的故事对我特别有意义。

    因为,我后天就要随驻守这里的军队上战场了,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回来,小妍答应我。

    她不会去送我,因为我离去的时候,她会站在许愿树前为我埋下一颗种子,

    但是我希望小妍不会像故事里的女孩那么傻。

    没有人需要牺牲自己的一辈子去证明自己有多么爱地一个人。

    因为那只会让你爱的人更加心疼。

    “那,那个男孩子到底去那里了﹖”

    这是每当我们听完故事一定会问的问题,但尽管我从八岁问到十八岁,福伯永远是用一个笑容,再摇摇头来回答我们,然后再用他的拐杖撑起自己微跛的身躯,缓缓地踱步回家,做为每次的结束。

    但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在每一次故事结束后发出同样的问题,因为我们相信福伯只是卖个关子,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我们男孩到底去那里了,其实我们早已不下千万次地去臆测故事的结局。

    像是男孩子死了、变心了、受了伤所以没办法回来。

    甚至连福伯就是那个男孩的说法都出来了,但是我们并没有妄下断语,因为我们相信,从福伯口中出来的结局,一定比我们的要更动听,也更动人。

    “我想,我可以回答你们那个男孩去那了。”

    听到这句话,我们每个人都转身回望这个从一开始坐在我们身后跟着听故事,却毫不起眼的年青人。

    他大约二十上下,从福伯刚开始说故事时在我们身后的一棵树下乘凉。

    本来也没什么人留意他,但他的惊人之语倒是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

    “怎么了﹖干嘛直楞楞的看着我﹖你们不想知道后来的故事吗﹖”

    年青人笑着说。“想!当然想!”

    不知道是谁先说出了这句话,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怪他的唐突,毕竟这个故事从小就在我们脑海和梦境中不知道回荡过多少次。

    终于可以在今天听到整个故事,也算是给我的临行践礼吧!

    正当每个人准备听年青人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福伯反而说了一句话:“也该是时候了,年青人你跟我来。你的故事,应该是先说给她听。”

    说毕,他就拄着自己的拐杖,缓缓地向村子的另外一头走去。

    而年青人仿佛也知悉福伯的心意,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福伯的身后,留下一脸错愕的我们。

    但是当然,我和小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俩个很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偷偷地跟在俩人的后面,留下了更错愕的他们。

    福伯缓步走着,年青人也默默地尾随在后,我和小妍也偷偷地跟在后面。福伯三不五时地向后看,显然不想让我们跟着他们,所以我和小妍也不敢跟的太近。

    还好这片树林是我们从小的游戏场所,所以虽然我们一直保持一段距离,倒也不至于跟丢了。

    走过了村子、越过了小溪、穿过了森林。福伯带着年青人到一棵大树的荫下。那是一棵很奇特的树。尽管当时已是秋天,周围的树也开始枯黄,但唯有它仍维持着盛夏的模样。

    “这就是许愿树﹖”年青人问。

    “对。这也是她为他种的树。”福伯说。

    “那么,我想我应该先介绍我自己是谁。”年青人说着,边放下了他的行囊。还有他手中捧的坛子。

    “不用了。你来只是告诉她后面的故事!”福伯打断了年青人。

    但年青人只是耸耸肩,轻轻地坐在树荫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整个传说。

    其实,男孩并没有死。在战争结束之后,男孩很幸运地存活了下来,但是他并不快乐,因为在一次掩护村庄的行动当中,他发射的子弹打中了一个随同村人逃难的女孩。

    子弹打在她的背上,却狠狠的击在他的心上。同伴们劝他不要负这个责任,甚至有人愿意替他“解决”整件事。

    但是男孩都拒绝了,他不愿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而造就更大的错误,所以他决定负责。

    男孩静静地坐在女孩的床边,尽管村人对他有所指责、同伴对他有所不谅解,男孩都只是默默承受,因为他的心全都系在女孩的安危上。

    女孩终于醒了,在他不吃不喝的第五天。但是,女孩从此没有办法再走路,子弹击中了她的脊椎。

    男孩为了负责,自愿肩负起照顾这个女孩的责任。在战争结束之后,男孩也没有回家,他甚至克制自己不要写信回家。

    他希望女孩当他死了,那么她才可以找自己无法给她的幸福。

    受伤的女孩知道男孩并不快乐,她不希望自己的不幸带给别人不幸。

    男孩被她的善良感动,男孩下了一个决定,向她求婚。

    就这样,他们结婚了。

    时光飞逝,转瞬间这一对新人已经是一对老夫妇了。尽管年老的两人行动都有所不便,但他们仍然相互敬爱、扶持,直到老爷爷死去的一年后,当老奶奶在整理他的遗物,不经意的翻阅他的日记时,才赫然发现老爷爷根本不曾忘记过女孩。

    老奶奶每翻一页,就哭一次,她心疼老爷爷的苦心,他明明就不曾忘记过那个女孩,却为了老奶奶而留在这里,而且不曾在她面前显露过他的一丝痛苦,但是在日记里,他对女孩的思念却深刻到令人心痛,也许他真正心爱的是那个女孩,但他却没让她因此受到一点委屈。

    老奶奶决定要把老爷爷送回故乡。

    她累了他一辈子,是该让他回去的时候了。

    “就是这样。”年青人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本日记。

    “这是他用对女孩的思念写成的。另外,我还有一句话想说。”年青人说。

    “老爷爷他,到死也没有背叛女孩,他虽然和老奶奶结婚,但是老爷爷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我也不是他们的孙子,我只不过是一直受他们照顾的孤儿罢了。”

    “原来如此,你也该放心了,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福伯一手抚摸着树,一边喃喃自语。

    “还有,”年青人拿起他一直捧着的坛子。

    “这是老爷爷的骨灰,老奶奶托我一定要把他埋在女孩的墓地上。”“你就把它埋在这就行了,这整片树林都是她的墓园。”福伯说。

    年青人在树下挖了一个洞,小心地把坛子和日记放进去,再埋起来。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我必须赶回去和老奶奶报告。”年青人说完,对福伯微微鞠躬,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福伯就一个人静静地拄着拐杖,坐在树下。

    也不知道了过多久,森林的雾渐渐地大了起来,福伯这时突然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我和小妍很有默契地转身,悄悄地走了。

    回程雾很大,路上的景物和来程时看来完全不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但是我看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一对情侣在这里,我转头想问小妍她是不是和我一样看到了,没想到小妍笑笑对我说:“不管是不是『他们』,我们都没有必要打扰他们。”

    我也笑了。对啊!换做是我,相隔了那么久,我也不希望被人打扰啊!

    隔天,我随军队的列车离开了。小妍依照约定没有来送我,因为我知道,此时的她,正在许愿树前为我埋下一棵种子。

    一个月后,我在部队里收到一封小妍寄来的信。

    她说福伯走了,在他自己的床上。福伯走得很安详,因为当村人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微笑。

    另外还有一件事,原来福伯在走前交给小妍一封信,交待她在他离开这个村子的时候才准打开,现在他走了。

    于是小妍打开信。

    才知道,原来福伯就是当年的新郎,他一直后悔当初坚持要娶女孩过门,更后悔他没有坚持留下她。

    所以他化身“福伯”,就是为了要守护着她,也为了能够让这个故事流传。

    现在他等到男孩回来了,他也应该功成身退了,他毕竟守候了她六十年,他也累了,想休息了。

    我一口气读完小妍的信件,把整个故事在脑海中完全地串联起来。

    我被整个故事感动不已,不管是女孩、男孩、福伯、或是受伤的女孩。

    他们都是真正懂爱,而且用心去爱的人。

    信末,我看到小妍留下的一行字。

    她说:“附注:不管怎么样,答应我,不要乱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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