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卸了一口气。
夜色浓重，卫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飞机场出来，打算叫个车，这叫车的空隙，她顿了顿，想着。
去哪儿呢？
要是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吵醒全齐家上下的人，算了，大晚上折腾啥呀。
她决定了，先去外面酒店找个地儿住一晚，明天再回齐家。
现在算是午夜，她抬眼一看，城市的灯光像一条蜿蜒的游龙，空旷的道路冰冷凄清。
偶有两个行人路过，对这小姑娘的打扮分外留意，没忍住就回头多看了几眼。
原因也是因为她比较惹眼，毕竟，在秋天穿着羽绒服的人，也就她了。
卫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她被极光带回来的时候，先去了一趟那间民宿，东西都放在那里，也是为了避免回来的时候犯了狼狈。
走之前她先见之明，为了保险，提前首先付了半年的租金，但她只用了三天就回来了，她自己也没想到……
主要是走之前，齐亦那个状态让她放心不下。
以至于到了现实生活中，对着一大堆糟心事还能频频走神，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忍不住担心。
她低着头，顺带再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没注意到一辆在路边停了许久的车换换朝她面前开来……
“滴滴”两声，接着是车门合上的声音，卫维抬起头，看见杨叔笑得慈蔼，正朝她走来。
“杨叔……”
熟悉的面孔让她在这离开的几天内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亲切，眼睛一酸不忍要落泪。
在惊讶和诧异之间，杨叔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杨叔过来接过她的行李箱，放到车上之后给她拉开车门，说了自此的第一句话。
“小姐，欢迎回家。”
-
还是熟悉的夜景，熟悉的回家的路，沿途的风景在褐色车窗里极速往后跑。
一路上，她先是问了杨叔齐亦怎么样。
杨叔脸部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说了一句：“小姐回家，少爷就好了。”
卫维忍了许久的眼睛终于夺眶而出，一颗豆大的泪珠子就这么顺着脸颊砸下来，落到她的羽绒服外套上，好像都烫出来了一个洞。
杨叔知道的也不多，但少爷的状态和小姐的消失，这些支言碎语让他也明白，最近发生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小事。
他只需要完成少爷的请求，把小姐载回家就行了，至于会等到几点，他不知道，但是总算是等到了。
卫维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杨叔跟在她后面，帮她提着行李。
客厅里黑暗肆意四溢，突入起来的灯光照亮客厅，倏而照亮沙发上端坐的人。
强光的不适度让她眯了眯眼，刚适应时，林韵就一把冲上来抱住了她：“维维！”
齐钢石跟冯尘也跟着站起来。
“维维。”
“可算回来了。”
“林姨。”卫维手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没事，我很好。”
“嗯。”林韵忍着没有哭，但眼睛早红了，鼻音也跟着变浓稠，声音稀碎而细哑：“欢迎回家。”
齐钢石早就走了过来，看着克制不住情绪的妻子，也跟着对卫维笑：“欢迎，回家。”
-
卫维完全没想到，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所有人都对她说，欢迎回家，仅仅四个字，足够滚烫炙热。
她把行李箱拖进房间，在此之前，她先把林韵和齐钢石都劝回房间休息去了，至于冯尘，她只是叹息了一声。
“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接下来，让她来吧。
-
“齐亦把自己关在房里。”
冯尘最后的话犹由在耳，像是一线，牵着她一直来到这。
他会生她的气吧，那么决绝得走了，肯定很失望。
会不会，会不会恨她……
她在那扇曾经敲过无数次的房门面前站了许久，很久很久之后，她还是低下了头。
想起放在楼下的行李箱，她暂且离开，下楼拿了那个行李箱连拖带拽弄上楼，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灯，直接然后进了浴室里洗漱。
洗漱完之后，她重新回到卧室，这才发现，她自己的床上，从中间隆起了一团。
“……”
房间寂静无声，她把脚丫从拖鞋里缓缓抽出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猫着身子一步一步朝床边走过去。
然后她慢慢掀开，从空隙挤了进去，抱住他，头在他胳膊上蹭了蹭，蹭了一会发现他没有任何动静——虽然能感受到他全身的紧绷。
她抬眼一看。
被子底下的他睁着一双湿润黑亮的眼眸，眼里只盛满一个她。
卫维伸手抚上他的睫毛，浅浅的感觉扫在她细腻的掌心，轻轻淡淡得像羽毛。
“我回来了。”
-
一个月后，期末将至，大考当头，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卫维咬着笔头：“齐亦……”
齐亦懒懒地应了一声。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温书，她扭头一看，连杨浩和顾婷婷都在互相抽背，而他——还慵懒得像只高贵的贵宾犬。
“……”卫维敲了敲书本：“你认真点行不行？”
“我挺认真了啊。”
她直接去敲他的头：“你能不能对学习认真点？”
虽然你是奇才，但这越来越松懈的样子简直让她有点儿对这人恨铁不成钢。
“学习？”他掀起眼皮，像是拿这两个在嘴边细细地嚼了一下，然后有似乎是觉得这两个字不对他胃口：“那不行，要我认真的东西，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你。
“……”
卫维趁着课间去洗手台那边洗了一把脸。
洗完脸之后，她拿纸巾擦干，丢进垃圾桶。
说真的，她感觉自从她回去了之后，再回来，齐亦干啥事都心不在焉的，这让她有点发愁。
虽然，虽然齐亦已经拿到南希大学的提前入学，但是，她总觉得齐亦丧失一些对生活的热情。
……好像现在全世界，林林总总在他眼里就只剩一个她了。
叹了一口气，卫维甩了甩手，沿着走廊往一班教室走。
高三换了楼，结构也不大一样，但唯一不变的是，墙上还是都贴了一些以奖励为目的的进行表扬的东西。
就拿这个道德模范表彰栏举例吧，都是干了好人好事，比如捡了钱拾金不昧，或者其余的。她记得齐亦在小说里，当年在公交车上打人的真相出来以后，这面墙上挂着他照片挂了一个多月没撤。
她一个一个随意看着，突然肩膀上一沉，顾婷婷拍着她的肩膀跳出来。
阴阳怪气地说：“真是不着急啊，齐亦已经进了南希大，你这也不远了，唉，都不拿高考当回事了。”
还有闲心在这瞎晃悠。
她这么酸不溜秋的语调，完全是因为，卫维在一个月内被齐亦加强训练，拿了全国编程比赛的最高奖，很快也能进南希大了。
卫维知道她开玩笑，笑着说：“哪能啊，高考考不好也照样上不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协议里有一条是，高考必须过重本线。
“……”
难道他们俩还能过不了重本线？
一班全班，就算是个吊车尾的也过的了，更何况这两个第一。
“唉，不说了不说了，我感觉我在给自己找虐。”
顾婷婷不想提这，想到她说出来透气，突然懂了：“我说，你这也酸死我了吧。”
“？”
“特意来看齐亦的作文呐，”顾婷婷一想到那边示范优秀作文，就更酸了，树起大拇指：“当着我们全校秀恩爱，可以。”
顾婷婷一番话，她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听懂。
“什么作文？”
看她根本不知道的样子，顾婷婷还以为她回来之后早就看过了，没想到她还根本不知情。
“……”
得，一个多月，卫维都在忙着准备比赛，不欣赏沿途的风景。
“齐亦上个月月考的优秀作文啊，你不是请假了吗，哦对，被贴出来那段时间齐亦也请了假——就是那段时间。”
顾婷婷偏着头说：“咱们全校语文老师对着自己班都拜读了一遍齐亦的那篇作文，称赞其作文写得情真意切，还将爱情这东西诠释得恰到好处，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啊。”
卫维记得那次月考，依稀记得主题是“何为永恒”，她有些不可思议：“齐亦写的爱情？”
“嗯嗯。”顾婷婷也佩服齐亦敢写这东西，要不是齐亦写得好，很容易会弄巧成拙，变成全校通报批评。
爱情的主题，在高中是不倡导写的，但是好在一中的老师比较开放，语文老师兼容并包，最重要的是，齐亦写的是真的好，情真意切，字字流露。
“喏，现在还在墙上贴着呢。”
顾婷婷说完就走了，留她一个人在那篇作文前面。
作文栏规整，个个整齐的贴条作文都干净整洁，位列第一个就是齐亦的作文，当然，她的也在榜上，不过过了一个月已经被撤了。
她看着作文，想到一些事。
……那是，齐亦满脸希翼推到她面前让她看，但她没在意，一眼都没看的那篇作文。
看到最后，她是垂着头回教室的。
齐亦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卫维看着他，看见他眼底隐忍的急切。
脑子里盘旋的，只有那篇作文最后几句话。
“齐亦。”她喊到。
齐亦一动不动，眼睛里更翻涌了，生怕她有事。
下一秒，卫维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在一起吧，永远在一起。”
我给你永恒，好不好？
～
这个世界混沌朽浊，万物皆无聊黯然。
你披着光而入，绚烂的火花炸裂开来，划破满河海的溶溶碎星。
从此，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每一瞬间皆为永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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