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斜着眼睛看他。
“你关心我啊。”
苏剑清：“……”
细雪纷纷扬扬。
殿门外，清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砖上，很快蒙了一层白色。
屋檐下悬挂一条长长的金鱼灯，在风雪中摇摆着，光芒熠熠。
像是飞到了天上的鱼。
…
天水城大都护府。
周翊拿着同样从北燕寄出来的信，在灯下细读。
狭长的眼眸中，浮现出一层暖意。
他手指摸了摸信封上的几个字。
——牡丹姐亲启。
有些偏圆的字体，看着很随意。
就跟那个小姑娘在他面前时的姿态一样。
里面信纸上的字体，跟封面上的完全不同。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写的。
周翊把那封信又读了一遍，把信纸丢进火盆里。
看着火苗，将那峥嵘冷峻的字体完全吞没。
他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北燕慕容伤。
哼，等着吧。
。
就在乐霄湖畔，细碎的白雪，把地面完全覆盖住的时候。
一个少年人，蜷缩着手脚，坐在干枯的树干之下，定定望着被光明笼罩着的秦氏火锅楼。
那家铺子，店门大开。
灿灿金光，像是流水似的，从门内淌出来。
金红色长长鲤鱼灯，挂在商铺底下。
随着夜风拂动，那鲤鱼在风雪中仿佛活了过来，摇头摆尾，鲜活灵动。
少年定定看出了神。
直到，有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你怎么坐在这里？”
是一对路过此地的中年夫妻。
少年的眼睫缓慢地眨了眨，似乎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他身上还穿着夏衫，赤着脚。
脚背上覆着一层黑红色的血痂。
衣角又薄又烂，根本遮不住手脚。
手腕上带着触目惊心的深青色淤痕。
从湖面出来的冷风，掀起那薄薄的，勉强蔽体的衣服。
能看出身上到处都是被虐打的伤痕。
女子哎呦一声。
“看这孩子，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一身的伤。”
那男人倒时有些警惕。
“别管闲事。”
这孩子生得这般漂亮，只怕是大户人家的逃奴。
这种身份，很容易惹来麻烦。
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
散着一头黑发，模样生得极好。
那双浅色的琉璃瞳，倒映着落了雪的天幕。
看上去格外澄澈。
女子便在他脚下放了一小块碎银子。
温和说道：“孩子，下着雪，去吃点暖和的东西。”
说完，也没待多久，就被自己的丈夫拉着离开了。
少年垂眸，看着脚下被人施舍的那块银子。
嘴角忽然间勾了勾，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冷笑来。
他抓起地上的银子，站起身。
摇摇晃晃朝着对面灯光璀璨，宛若在彼岸世界的店铺走过去。
多么诱人啊。
这尘世间的气息。
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沉沦，想毁灭。
。
大夏也下了雪。
一夜北风紧。
小皇帝推开窗，看到外面厚厚的一层白雪，再是如何自持稳重，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正准备往外走，出去赏赏雪。
突然看到书案上放着一个长长的匣子。
恍惚想起来，昨夜内监说过，这是摄政王送来的东西。
既然是舅舅送的，还是要看一下。
那长盒子，看着像是装画卷的，材质平平。
边缘还有些粗制滥造的毛刺。
小皇帝打开长盒子，里面是一卷写了字的纸。
那卷纸拦腰系了一根丝带，上面挂了个牌子。
——蜀中万花谷密卷。
蜀中万花谷便罢了，密卷是什么东西？？
小皇帝心中忽然浮现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他立刻把那一卷纸拿出来，把上面系着的丝带粗暴打开。
小皇帝呼吸忽然滞了滞。
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
——里面是，十张，试卷。
每一张，都像最开始秦枝枝给他出的第一张试卷那么大，上面写满了题目。
不过这一次，试卷有分门别类。
益智类。
数独类。
几何算数。
还有地理，生物，人体生理，画图什么的，零零总总，十张，十大张！
仔细看看。
那字体乱七八糟，既无字型之美，又无字骨之风。
丑得很是眼熟。
这不就是秦枝枝那该死的女人的笔迹么？她还没死呢？
之前她留下来的那几张试卷，被小皇帝揉碎了丢掉，又重新捡起来，一点点仔细揩平了。
装裱字画一样的裱了起来。
无聊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翻看。
但是，他可以容忍那几张试卷，不代表就能接受这新来的十张！
…
小皇帝觉得头晕眼花，胸闷气短，站立不稳。
年纪轻轻，就有种想要英年早逝的冲动。
十张试卷，掂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是生命之不能承受之重。
他沉默着。
直到身边的皇后，发现不对劲。
“陛下这是怎么了？生病了么？”
面颊发红，额上似乎有些汗意，眼睛里也隐约闪着水光，呼吸还紧促。
小皇帝勉强平复住情绪。
问皇后：“这匣子是谁送进来的？”
皇后想了想。
“是昨天，摄政王那边送来的。”
小皇帝从喉咙中迸发出一声怒吼。
“他们这是想谋杀朕！”
烧掉吧，跟他怕了秦枝枝似的。
留着吧，万一解不出来，整日牵肠挂肚，都快成心结了。
不说别的，就说之前那秦枝枝临走之前，留下的那道算学题。
这几个月过去了。
小皇帝解，倒是解出来了。
就是，每个月得出来的答案都不一样。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
小皇帝年纪虽小，却很早熟。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头一回，在皇后面前如此大怒。
萧皇后也吓了一跳。
“陛下别生气。不然，就退回去？要不然，烧掉也行。”
小皇帝气喘咻咻。
片刻后，咬着牙。
“不烧。”
…
试卷被拿出盒子之后，里面孤零零躺了张小纸条。
随意被折了两道。
展开来，巴掌大小的纸张，就像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随手撕下来的。
那上面洋洋洒洒写着数行文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不感动？
我猜你一定高兴得快哭出来了！
是啊，这大过年的，我都还在想着你。原来，我们居然如此的师徒情深。
乖乖做题，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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