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唱作品集-假面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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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张璇

    楔子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男孩望着对面的女孩。

    “唉,不知道啊……”女孩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喝了口咖啡。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的傍晚,街角的咖啡店里人很少,显得很安静。靠窗坐的安祈泽和林惜然,他们面前的桌上正摆着两样让他们举棋不定的东西——一张照片、一份地图。

    一、小巷里的老人

    这件事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那是一个周末的早上,刚来这座城市读大学不久的林惜然,趁着周末没有课,准备去市中心采购点生活用品,顺便也熟悉一下这座即将要陪伴自己度过四年的城市。尽管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有着因为阴差阳错而结识的朋友安祈泽,可是她还是拒绝了他陪同自己一起逛街的邀请。毕竟在林惜然看来,自己还算是个比较独立的女孩。

    从超市里出来,林惜然这才发现没有时间观念的自己竟然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学校的车。幸好同在站台上的一个阿姨告诉她,离这不远的12路公交站台那儿,待会儿还会有一班公交会经过她所在的学校。

    林惜然兴冲冲地拎起大包小包就朝那个站台跑去。路上,经过了一条逼仄的小巷,那是刚到这里的第一天,安祈泽告诉她的搭公交的近道。

    小巷里空荡荡的,昏暗的路灯在道路两旁拉下长长的影子。林惜然心里突然就觉得毛毛的,没想到和灯火通明的大街相比,这里是如此的黑暗与诡异。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即将要跑出小巷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身旁传来,那是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林惜然不由得吓了一跳。

    等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她这才注意到,原来是靠墙坐在路边的一个老爷爷,正低声向她发出类似求救的声音。

    “老爷爷,您饿了是吗?”善良的林惜然蹲下来,看着眼前布满沧桑的脸庞。

    “嗯。”老人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林惜然手中拎着的食品袋。

    林惜然笑了笑,从食品袋中拿出一个面包和一瓶水递到老人手中,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到刚才还似乎说不出话来的老人突然一下子吐字清晰起来。

    “小姑娘,谢谢你啊!”

    “不用谢,老爷爷。”

    “小姑娘,我还有一件事拜托你一下。”老人用手撑着墙艰难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布包,“小姑娘,这里面有我们村的地图以及照片,你要是什么时候有空,希望你能去看看啊……”

    “这……”林惜然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布包,有点不知所措。

    “哦对了,小姑娘,能不能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啊?”老人说着,顿了顿,“你别看我这样,我可不是个乞丐。要是以后我能回到村子,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林惜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老人满意地笑了笑,颤颤巍巍地扶着墙走远了。

    二、地图和照片

    林惜然从没打算让老人报答自己。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可是她没想到,这仅仅是后面一连串事件的开端而已。

    三天后的傍晚,正从食堂里出来的林惜然,突然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林惜然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哦,我是公安局的,现在有点事,请你过来一趟好吗?”

    挂断电话,林惜然的心里一直很纳闷儿,她不记得自己被卷入了什么案件中啊,而且公安局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呢?

    想着想着,她便拨通了安祈泽的电话,叫他陪自己一起去。

    公安局内。

    刚才给林惜然打电话的是个中年警察,表情很严肃,但是声音却有种莫名的磁性。林惜然甚至默默地想,他如果去做DJ,说不定还能吸引一大帮女听众呢。

    “是这样的,林小姐,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下,你和照片上的死者是什么关系?”警察说着,递过来一张照片。

    林惜然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竟然就是三天前自己在小巷口遇到的那个老人。

    “警察叔叔,你的意思是,这个老爷爷已经……死了?”

    警察点了点头,“就在今天早上,他晕倒在路边,被路人送进了医院,但是没能抢救过来……”他说着,语气渐渐低沉下去。

    “是什么病?”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安祈泽问道。

    “突发心脏病。”警察回答。

    “可是……”林惜然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警察,“可是,我并不认识他啊。”

    “啊?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在……”

    “明明在他口袋里发现了写有我名字和手机号的纸条对不对?”林惜然抢先回答。警察只好点了点头。

    林惜然叹了口气,将三天前自己是如何遇到这个老人,以及为何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统统说了出来,只是,她却保留了那个布包的细节没有说。

    从公安局里出来的时候,安祈泽感觉到林惜然的脸色不太好,便邀请她去离这里不远的咖啡屋里散散心。

    隔着两杯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安祈泽终于将刚才在公安局没有问的话说了出来,“惜然,刚才……刚才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东西没有说?”

    林惜然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随即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真不愧是侦探。”说着,她便从包里拿出那个布包,将里面包裹着的两样东西放在了安祈泽面前,一张照片、一份地图。她说,“这三天来,我一直在为这两样东西困扰,就连刚才,我也在犹豫要不要把他们交给警察,现在好了,交给你作决定吧。”

    安祈泽仔细端详起面前的两样东西来。地图是画在一张纸上的手绘图,说是地图,其实并不精确,只有简单的轮廓与经纬线。然后在地图中央的两个看似山脉的符号中间,用红笔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另外的一张照片就显得有点诡异了。照片大约是在凌晨或者傍晚拍摄的,光线很昏暗,只能勉强看到照片中央有几个戴着面具的人站在那里,穿着相同的深蓝色外套,照片的一角,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

    “假面村?”安祈泽有点惊讶。

    “对,就是假面村。”林惜然顿了顿,“本来我还想着这个周末回去那个小巷,说不定还能找到当时的老人问问清楚,不过现在看来,已经不行了。”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安祈泽放下照片,看着林惜然。

    “唉,不知道啊……”林惜然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喝了口咖啡。

    “不如……”安祈泽的眼珠转了转,“我们去那个村子看看怎么样?”

    林惜然一口咖啡差点没把自己呛到,心说侦探果然就是侦探,对什么事情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尤其是,神秘的事情。

    三、初入假面村

    根据地图上的经纬度,安祈泽很快在电脑上查到了这是位于大兴安岭附近的一个小村庄,人烟稀少,荒凉僻静。

    趁着十一黄金周,安祈泽和林惜然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十月的东北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刚下火车,林惜然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冷。”

    “你就别抱怨了,再说,你不是也很好奇这个村子的事吗?”安祈泽说虽说,但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只是一心想着假面村的事情的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给林惜然披上外套时,她脸上泛起的阵阵红晕。

    辗转来到地图上所在的位置时,天已经快黑了。傍晚的山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这让走在安祈泽身后的林惜然,一直小心翼翼的。

    “哈,总算到了。”不知走了多久,安祈泽手中手电筒的光芒,终于照到了一块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石碑。“假、面、村。”他一字一句地读着石碑上的字,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一转身,却发现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林惜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正愣愣地看着前方。

    “惜然,你在看什么呢?”安祈泽走过去。

    “那个。”林惜然说着,指了指前方一个正在动的黑影。顺着手电筒的光照过去,原来是一只黑色的小狗,正欢快地玩耍着,只是它的前爪好像在拨弄什么东西,安祈泽和林惜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是骨头吗?”林惜然问道。

    “我看不像。”安祈泽故意将声音压低,“搞不好,是人骨头哦!”

    “啊!”林惜然吓得赶紧躲到了一边,安祈泽这才笑着对她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两人正准备走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喂,你们是谁,来这里要干什么!”

    他们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刚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对上了一张看不清年龄的、戴着面具的面孔。听这声音,应该是个中年妇女,更何况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看上去顶多一岁的小孩。

    安祈泽赶紧解释起来,“其实我们是,我们是来探险的。”

    “对对对,是来探险的。”林惜然一听,赶紧附和道。

    那个妇女显然有些不相信,将他们俩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你们该不会是,那个人派来的吧?”

    “那个人?”安祈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村子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了,冯姨,不要再说了。”又一个女声从不远处响起。从声音上听起来,那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她的步伐很轻,直到走近,安祈泽才看到,她也是个戴着面具的人,只不过她的衣服看起来,颜色似乎更深一些。

    搞什么,这个村子里怎么每个人都阴沉沉的。安祈泽在心里暗暗地想着,但是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

    倒是让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个看起来明显是长辈的冯姨,却对这个刚出现的女孩一点居高临下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敬畏。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女孩的出现,冯姨只得悻悻地走了。安祈泽一转身,这才发现刚才还在的黑色小狗也不见了。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女孩的眼神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捉摸不透。

    “是的。”

    “那么,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女孩补充了一句,“我可不相信什么探险的话。”

    林惜然和安祈泽对望了一眼,这才从包里掏出那张地图,“是因为有一个老人给了我们这张地图,叫我们有空的时候来这里看看,我们才来的。”

    女孩接过地图,端详了好久,语气这才和气起来,“我叫乌米。这里晚上不安全,你们要是还没有住的地方,就来我家吧。”

    说着,她就径自朝村子里走去,安祈泽和林惜然赶紧跟了上去。

    四、安祈泽的发现

    走到村子最左边的一间平房,乌米停下了脚步,“到了。”

    进了屋子,老房子特有的霉味和泥土味让一直生活在都市里的安祈泽有些不能适应,倒是林惜然,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充满好奇。

    乌米擦着火柴,点亮了一盏煤油灯,昏暗的屋子里才显得明亮一点。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也很陈旧,除了农村里都有的八仙桌和座钟,剩下的就只有几条已经脱了漆的长椅。

    乌米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端了两只大大的碗,里面装着几个看上去其貌不扬、不过吃起来味道还不错的饼。

    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乌米将几条长椅搬到了一起,然后又走进里屋捧了一床被子出来,“今天晚上,你们俩睡里屋,我睡外面就行。”说着,她停下了手中正铺着的被子,转身对着安祈泽和林惜然,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说道,“晚上没事最好别乱跑。”

    大约是一天的旅途奔波实在是累了,刚躺下没多久,林惜然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睁开眼睛,借着明亮的月光,她发现原本睡在地上的安祈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睡袋还在那里。

    没过多久,窗外就响起了悉悉率率的声音,接着,窗户就被轻轻地推开了。

    “安……”看着窗外的安祈泽,林惜然有些意外。

    “嘘。”安祈泽将食指放在唇边,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示意林惜然从窗户里跳出来。

    此时,刚过凌晨四点,灰蒙蒙的天空中只有一轮明月在发着皎洁的光芒。林惜然一边跟在快步行走的安祈泽身边,一边不解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没发现吗?”安祈泽压低声音,“你想想,昨天我们遇到乌米之后,那个冯姨,她去了哪儿?”

    “冯姨?”林惜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忽略掉了许多细节。

    “我们在去乌米家的路上,我发现了冯姨是朝着村子的正东边走去的。”而那个时候天都快黑了,乌米一方面告诉我们晚上不要乱跑,一方面却不阻止冯姨,所以我想,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理由才对。”安祈泽继续说道,“所以我刚才,就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林惜然摇摇头。

    安祈泽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两人沉默着走了十几分钟,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大山才停下来。

    “没有路了。”林惜然显得有些沮丧。

    安祈泽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可不见得哦。”说着,他便将手电筒递给林惜然,然后熟练地从地上捡起一根长长的树枝,朝着山脚的某个地方捅了一下,顿时,刚才还仿佛是一块天然石壁的地方,一点点地嵌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个足有一米宽的通道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你真行啊!”林惜然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呵呵,没有啦。”安祈泽一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边朝洞穴里走去,“其实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到这个地方就没有路了。不过我很快注意到了这块石壁上有一个六乘六宫格,在上面刻有1~36的数字,然后在石壁的最下面,还刻有一行很小的数字,分别是1,1,2,3,5,8,13。”

    “斐波拉契数列!”林惜然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用树枝捅的,是数字21吧。”

    “Bingo!”安祈泽得意地笑了笑。

    “真是的。”林惜然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有多神呢!”

    “哈哈哈,别这样说嘛。”安祈泽边说边接过林惜然手中的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示意她跟上来。

    五、山洞惊魂

    山洞里的地面上似乎有不少碎石子,走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响声。手电筒照到的地方呈现出一个圆形的光环,和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等。”一直走得不紧不慢的安祈泽突然停了下来。没等林惜然问些什么,他就将手电筒的光从道路中央渐渐转移到左边。顿时,一幅巨大的壁画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个是什么,飞天吗?”去过不少次敦煌的安祈泽在脑海里将壁画上奇怪的图像和莫高窟里的飞天作着对比。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林惜然的一声尖叫。他赶忙跑过去,用手电筒照到林惜然所在的位置。

    “怎么了?”看着惊恐的林惜然,安祈泽着急地问道。

    “我,我好像摸到了奇怪的东西……”林惜然伸手向前指了指。

    顺着手指的方向,手电筒的光渐渐移到一个形状怪异的物体上面。那个东西看上去是个陶器,略显粗糙,整个物体不算很大,前端大而扁,后端小而尖。有点像乐器里的埙。可是正对着他们俩的那个椭圆形上面还开了两个并排的圆形小孔,这似乎又显示着这个东西的与众不同。

    “这是什么?”看到自己摸到的原来只是一个模样怪异的陶器,林惜然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安祈泽端详了一会儿,说:“如果只有一个孔的话,倒是有点像唢呐。”

    林惜然听着他说的这个冷笑话,不自觉地咯咯笑出声来。突然,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刚才还很夸张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你看,洞口那里是不是有人啊?”

    安祈泽回过头,果然看见洞口那里有几道光束正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照过来。“不好,有人来了,我们快躲起来。”说着,他关掉手电筒,下意识地拉住林惜然的手,企图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可是没等他们跑多远,那些光束就射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的面前出现了十几个戴着面具的人。

    “果然有人。”为首的一个男人操着浓重的东北话冲他们吼,“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没等他们回答,一个抱着婴儿的人就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看到一脸惊恐的林惜然,和用手将她挡在身后的、表情严肃的安祈泽时,她哼了一声,“果然是你们,说什么来探险都是骗人的吧。居然擅闯禁地,说,你们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派来的!”很显然,这个人就是在村口见过安祈泽和林惜然的冯姨。

    这个时候,人群中的几个男人都握紧了拳头,有的甚至还从旁边找来了木棒拿在手上,好像时刻准备着将这两个陌生人暴打一顿。

    安祈泽不知道该如何向这群激动的村民解释,他只知道,这个山洞一定和这个神秘的村子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甚至还关系到这个村子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冯姨怀中的婴儿吓得哭了出来,她这才大手一挥,那些早就怒气冲天的村民立刻举起了拳头和木棒冲了上去……

    六、乌米的解救

    “住手!”

    就在双方即将要拉开一场战斗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洞口传了过来。那些村民顿时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纷纷把即将要落在安祈泽和林惜然身上的拳头和木棒收了回来。

    等到那个人从洞口慢慢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安祈泽这才认出来人竟然是——乌米?

    “放开他们。”乌米的语气里夹杂着毋庸置疑。

    “可是……”为首的男村民似乎很不甘愿。

    “我叫你放开他们!”乌米的声音大得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那个男村民只好一挥手,让手下的人放开了抓住的两人。

    乌米戴着面具的脸在他们面前扫视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安祈泽和林惜然,“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安……”林惜然有些害怕地拽了拽安祈泽的衣袖。

    “别怕,没事的。”安祈泽拉着林惜然往前走的时候,那些村民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是不是愤怒,可是他们终究还是站到了两旁,为安祈泽和林惜然让出了一条路。

    洞口。

    此时的天空已蒙蒙亮,还未落下的月亮在云朵的后面若隐若现。

    乌米将双手背在身后,透过面具可以看到的两只眼睛目光犀利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人,许久才对他们说道:“我警告过你们晚上不要到处乱跑的吧。”

    见两人都不说话,乌米只好又补充一句,“你们最好忘了今天看到的一切,也不要再打探我们村子的事情了。”说完,不等二人回话,她就自顾自地朝村子走去。

    “怎么办?”林惜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这个奇怪的地方,还连累安祈泽跟自己一起遇到那么危险的事。

    可是侦探毕竟是侦探,她又怎会晓得,此刻安祈泽的心里不光没有一点惧怕,甚至还多了几分动力。越是难以理解的事,就越要弄个水落石出,不是吗?就像那些面具下的面孔,如果不亲自把那些面具摘下来,又怎会知道藏匿在面具下的,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跟上去。”安祈泽简短的三个字,就胜过了千言万语。

    七、神秘的线索

    等两人跑到村口的时候,才发现乌米早已不知去向,身后也没有其他村民跟过来。想必,他们要么还是在那个山洞里举行什么仪式,要么,就是在琢磨着修改洞口的密码了。

    不过此刻两人都没有心思去想那个山洞了,他们的眼球已经完全被眼前的这个熟悉而怪异的动物吸引了。

    这便是他们刚到假面村的时候发现的那只黑色的小狗,此时它正旁若无人地在安祈泽和林惜然面前,悠闲地用两只前爪来回拨动着某样东西。

    安祈泽在第一次看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寻常了,只是上次因为冯姨的阻挠,他才没办法好好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当然,他可不是那种会让机会连续两次都从自己手中溜走的人。于是,他上前几步,吓走了那只小狗,然后从口袋里取出手套和透明的塑料袋,将那个沾满泥巴的、触感奇怪的东西装了进去。

    回到乌米家,她还没有回来,安祈泽从包里找出矿泉水,慢慢地倒在从塑料袋里取出的那个东西上。

    等到那个东西上的泥巴被洗净的时候,用手套拿着那个东西的安祈泽的身体明显的一怔,他回过头叫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林惜然赶紧出去,可是同样好奇心旺盛的林惜然又怎会听他的话。

    只是这一看不要紧,虽然平时也处世镇静但毕竟是个女孩的林惜然,惊得差点没叫出来。她指了指那个让他不可思议的东西,声音都发颤起来,“这……这……这难道是……”

    “没错。”安祈泽倒是冷静得有点可怕,“这是人的鼻子。”

    “看来,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安祈泽将那个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鼻子放回塑料袋,直起身来,看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林惜然,“怎么样,你是要回去,还是留下来?”

    “当然是留下来。”林惜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虽然留下来可能还会遇到危险,可是安祈泽……她怎么可能看着他一个人去冒险,再说她对他也……想到这里,她刚才还吓得有些发白的脸庞泛出了一丝红晕。

    幸好安祈泽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脑子里显然想的全是这个村子的事。他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走过来,看着林惜然的眼睛,说道:“好,既然你选择留下来,那么你听我说,经过我这两天的观察,想要解开这个村子的秘密,我们就要从冯姨身上入手,当然,关键还是她怀中的那个……”

    “婴儿!”两人异口同声。

    安祈泽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村子我们不能再住了,等下我们就去离这里不远的一个野营地,等到晚上,我们再回来。”

    “好。”林惜然点了点头,“那么乌米呢,我们需要跟她道别吗?”

    安祈泽想了想,“还是不要了。”

    八、恐怖的冯姨

    夜晚的假面村,又恢复了那般让人恐惧的模样,连绵的群山在深蓝色的夜空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黑色,仿佛也被戴上了漆黑的面具一般。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这次安祈泽没有打手电筒,幸好今晚的月色还算明亮,方向感极好的安祈泽拉着林惜然,倒也顺利地回到了假面村。

    村里此时已是一片漆黑,想必,那些村民都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所以才没有派出什么值夜班的小组驻守在村口。

    林惜然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跟在安祈泽身边。突然,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栋还亮着灯的房子。从窗口射出的灯光中可以看见,安祈泽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起来。

    安祈泽回头朝林惜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即贴着墙缓缓地站到了窗边。不用说也知道,这就是那个冯姨的家。只是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在做些什么呢。林惜然有些迷惑地站在了窗户的另一边。

    只见冯姨用一个玩具把那个婴儿逗笑了之后,这才抱起他,走到了一个离窗户不远的房间。按下开关,原本漆黑的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

    可是接下来看到的景象,安祈泽和林惜然他们两个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房间里的摆设简单到只有一张床,床前的地上,并排躺着四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个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衣服还在一起一伏,安祈泽真的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四具尸体了。

    冯姨把那个婴儿放到地上,然后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之后,那个婴儿就开始朝那四个小男孩爬去。他爬到最左边的那个男孩脚边之后就再也不爬了,只是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像在对冯姨说着什么。

    天啊,他们这是在干吗?林惜然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冯姨将那个婴儿抱回原来的房间后又走了回来,这次,他的手上拿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清晰可见,一把刀、一块纱布、一支蜡烛和……一个面具。

    后面的事,虽然安祈泽早已预料到,可是当他真正看到时,还是不能够不惊讶。

    只见冯姨将那个被婴儿选中的男孩抱到床上之后,将那把刀在蜡烛上烤了烤,接着就伸向了男孩的鼻子。她的动作麻利而迅速,几乎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容,三下五除二就将男孩的鼻子完完整整地割了下来。

    不可思议的事,男孩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呻吟,而是还和刚才一样安稳地睡着。伤口割得也十分巧妙,出血量不多。

    冯姨不紧不慢地从盘子里取出那块纱布,包扎到男孩的伤口处。安祈泽这才发现,那块纱布并不是通常见到的白色,而是一种微微透着黑的墨绿色,想必,纱布上早已涂上了什么奇怪的药,要不然也不会纱布包扎上去没多久,男孩的血就止住了。

    接着,冯姨就从盘子里拿出那个准备好的面具给男孩戴上。面具是立体的,如果光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男孩是一个已经没有了鼻子的残疾人。

    做完这一切,冯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招手,一只黑色的小狗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冯姨将那个刚刚割下的、还沾着鲜血的鼻子丢到了小狗的面前,他立刻欢快地用前爪拨弄起来,然后用嘴叼着跑到了一旁。

    九、黎明前的黑暗

    窗边的林惜然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觉得浑身都在往外冒着冷汗,她一边咬紧双唇,一边向后退去,却没想到慌乱之中,踢到了一颗石子。

    石子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显得异常响亮,屋里的冯姨显然也听到了声音,朝屋外警觉地说了句,“谁?”接着就拿起那把还沾着鲜血的刀,起身朝屋外走来。

    不好!安祈泽暗自觉得不妙,赶忙拉起吓得不轻的林惜然准备逃走。这时,突然从暗处伸出一双手,硬是将安祈泽和林惜然拉了过去,并压低着声音叫他们不要乱动,这才走到窗边朝里面说道:“冯姨,是我,我起夜,不小心踢到了石子,是不是吵到你了?”

    “噢,是你啊,乌米。”冯姨一看是乌米,这才放心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子。

    应付完冯姨,乌米走到了安祈泽和林惜然藏身的角落。此时,天空中的乌云已渐渐散去,明亮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也照在惊魂未定的两张脸上。

    看着眼前的面具少女,林惜然又惊又喜,“谢谢你啊,乌米,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乌米答非所问,“不是告诉过你们晚上不要乱跑的吗?我说过不止一遍了吧。”

    林惜然向前一步,“可是乌米,那个冯姨割孩子的鼻子……”

    “我知道。”乌米说,“这是为那个孩子好。”

    “难道把别人弄成残废,还是对他好吗?”林惜然不觉得有些愤怒。

    乌米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向安祈泽,“你都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有。”安祈泽的目光坚定,“如果我的推理没有错,你应该认识这张照片上的人吧。”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便是当初来村子时没有拿出来的那张照片。

    他看见,借着月光看向照片的乌米,神情有了极大的变化,似乎很惊慌,似乎又很怀念。他琢磨不透。直到乌米开口,“你这照片从哪儿来的?”

    “是一个老爷爷给我的。”林惜然抢先回答。

    接着,她就把如何在小巷里遇见那个老人,如何给老人留下联系方式,又如何被警方叫去协助调查,以及如何拿到地图和照片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乌米沉默着听完了林惜然的叙述,只有在听到老人已经去世的时候,她的身子才明显地抖了一下。

    叙述完,三个人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中。乌米手中的照片被越攥越紧,尽管无法透过面具看清她的表情,想必也是很难过、很痛苦的吧!

    林惜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祈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安祈泽,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的呀?”

    安祈泽也有些动摇了,他说,“乌米,我看,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有些事情我明天再来问好了。”说着,他拉起林惜然准备离开。

    “等等。”可是出乎意料的,乌米叫住了他们,“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个村子的秘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十、假面村的过去

    乌米家。

    昏暗的煤油灯下,乌米向安祈泽和林惜然说起了假面村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半个世纪前,假面村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向阳村。作为几乎是位于中国最东边的村子之一,同时也几乎是中国最早日出的地方之一,向阳村里每天早早的就洒满了阳光。村民们也一直都过着阳光般明媚幸福的生活。

    可是十年前,一场瘟疫突然袭击了整个村子。村里的男女老少,一时间死了很多人。村子里人心惶惶,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生机。而与此同时,关于这个村子不祥的流言飞语也在周围地区迅速蔓延开来。

    村里的许多幸存的年轻人,承受不住压力,纷纷背井离乡,外出打工,一来为了避免村中可能有的不祥之物,二来也为了能给家中患病的亲人筹集药费。

    村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老弱病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在大家已经不对向阳村的未来抱希望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道士打扮的男人。他说,村民在开荒的时候惊动了土地神灵,此后也一直没有设祭坛,所以现在神灵来报复了。要想治好村民的病,就得用人身上的某样东西做药引。

    听到这里,安祈泽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两次看到的,都是令人不可思议的鼻子了,“你的意思是,那个道士所说的药引,就是人的鼻子?”

    “没错。”乌米点了点头。

    “可是,这么荒唐的事,你们为什么会相信呢?”

    “没错,起初村民们的确不信,甚至还想把那个道士轰出村子。可是他说,《本草纲目》上有记载,‘凡举毛发、指甲、牙齿、屎尿、唾液、乳汁、眼泪、汗水、人骨、胞衣、体垢……无一不可入药。’再加上当时村民们救人心切,就相信了他的话。”

    乌米顿了顿,接着往下讲述。

    后来,为了能医好村民们的病,村长就下令,村里所有健康的人都要割下鼻子来做药引。甚至连村中那些尚未成年的孩子也难逃此劫。

    那个道士给割鼻子的村民一种奇怪的草药,说是只要敷在伤口上就能立马止血。由于大家用了之后的确效果显著,于是村民们不但相信了他,对他热情款待,甚至还将他视为拯救向阳村的英雄。

    不久后,他便带着村民送去的大量药引,和一笔用来采购药品的钱,进了山洞,说是要炼药,不想让村民打扰。于是,大家就回到村里等消息。可是,那个道士说的七天时间过去之后,大家还是没有看到他回来,只好急急忙忙去山洞找他。可是到了那里才发现,哪儿还有什么道士的身影啊!

    之后,村里仍旧不断有人死去,可是村民们却再也无能为力了,因为除了鼻子,他们失去的还有近一生的积蓄。一些村民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自杀了,活下来的村民,渐渐地开始变得疯狂。

    他们憎恨这个世界,也憎恨其来到这个村子的陌生人,甚至渐渐病态到,只要一见到有鼻子的人,他们就会想要疯狂地将其抓住,然后残忍地割下他的鼻子。

    听到这里,安祈泽和林惜然不约而同地用手摸了摸鼻子,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在山洞里的那晚没有乌米及时赶到,那么他们……

    乌米叹了口气,接着说起来。

    从那以后,向阳村便留下了一个可怕的惯例,凡是年满十岁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要被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老割去鼻子。当然,长老会事先让孩子们喝下村里特有的药,让他们感觉不到痛苦。然后会让心灵最纯洁的婴儿来决定,割鼻仪式从谁开始。

    而村里没有鼻子的村民,也从那时开始,纷纷戴上了面具。一是为了防止被外人看出异常,同时也是因为,即便被那个变态又贪财的道士欺骗,他们仍旧相信他说的“只要戴上面具,佛祖就会保佑你们的鼻子再度长出来”的谎言。

    后来,向阳村就改名叫了假面村。

    安祈泽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山洞里那个模样怪异的东西,既不是埙,也不是唢呐,而是……鼻子!”他想了想那个东西正对着他的两个大大的孔,突然就觉得很不舒服。

    十一、面具下的真相

    “乌米,你说,村里没有鼻子的村民都戴上了面具,那么你……”屋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阵阵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混合着林惜然有些发颤的声音。

    乌米倒是显得很平静,“你说得没错。”她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昏暗的灯光下,安祈泽和林惜然看清了乌米的脸,那是一张精致而平坦的脸。

    说它精致,是因为乌米有着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和红润的嘴唇。说它平坦,是因为在少了使脸有立体感的鼻子,只剩下一块大大的疤,和两个黑黑的用来呼吸的孔。

    虽说已在脑海里想象过许多次,但是这样一个人真实地出现在面前,安祈泽和林惜然还是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倒是乌米,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们的反应。她说:“这个村子里唯一没有割鼻子的就只剩下村长了,因为他要为村里的病人找到治疗的方法,不能戴面具。这么说起来,他离开村子已经好几年了。”

    林惜然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么说,那个老爷爷……”

    “没错,他就是村长。原以为等他回来的时候,村子就有救了,可是没想到,他却再也回不来了。”说到这儿,乌米清澈的眼睛里渐渐噙满了泪水。

    “如果我的推理没有错,在村长不在的这段时间,村民们之所以那么听你的话,是因为你是村长的孙女吧。”尽管知道这时候说这些有些不合适,但是安祈泽还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乌米“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说话。

    “乌米,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难受,可是请你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对假面村的事坐视不管的。”安祈泽对她笑了笑,“怎么样,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吗?”

    “愿意,只要能找到村子里发生瘟疫的原因,我什么都愿意。可是……”乌米下意识地摸了摸面具上的鼻子部分。

    “这个你就放心吧。”安祈泽心领神会,“我爸爸是医院的院长,他可以为你的事保密。”

    “好。”乌米微微扬起嘴角。

    这是安祈泽和林惜然第一次看到乌米笑。那个笑容,那么美丽,似乎只要一个小小的弧度,就可以轻易地驱散笼罩在整个假面村上空的乌云。

    十二、雨过天晴

    第二天,是个雨过天晴的好日子。火红的太阳挂在蔚蓝的天上,假面村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泥土清香。

    在交代了冯姨暂时管理村务之后,乌米便跟着安祈泽和林惜然,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乌米摘掉了那个困住她很久的面具,换上了一个大大的口罩。拥挤的列车上,没有人会对这个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孩投去怪异的目光。

    感受着车外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乌米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一周后。

    “通过对乌米的检查以及询问,医院推测,假面村的瘟疫是由于村子地处群山环绕的低洼地带,每当暴雨过后,村子里赖以生存的那条小河很容易受到山上冲刷下来的混浊物的污染。长此以往,村里就爆发了大规模的疫情。

    这是需要净水设备以及对村民的系统治疗才能解决的问题,那个用鼻子作药引的做法完全是无稽之谈而已。”

    说完这些,安院长对安祈泽补充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医院已经决定,要为乌米免费做假体再造手术。术后,她的鼻子从外观上看就和常人无异了。毕竟她救了你好几次,再说,我们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女孩的未来被她的鼻子毁掉。”

    当安祈泽和林惜然把这个消息告诉乌米时,她那张浅浅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个深深的笑容。

    就像南方这个季节仍旧盛开的花儿一般,温婉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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