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是一个挥舞着大刀的少年,他在疯狂劈砍撩命之树,黝黑的皮肤,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眸子,清澈如溪。少年背上,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是用一条破布缠在他背上的。小女孩编着条脏兮兮的小辫,随着少年的攻势不停甩动,宛若杂树藤蔓。
少年舞着大刀疾冲到硕麦爷爷跟前,刀光闪过,缠住硕麦爷爷的枝蔓断成两截,倒地的硕麦爷爷浑身无力,挣扎不得。
与那撩命之树相斗的少年虽然强悍无匹,可他使用的,皆是凡人都可以修炼的格斗之技。明明不施修炼之法,他那对熠熠生辉的眼眸里面却充斥着似是只有修炼者才会拥有的敢与万敌殊死战的决绝与自信。
撩命之树跳出地面,似怪似兽一般舞动着枝翼与少年缠斗,刀声呼啸,撩命之树的树枝断了一半有余,而少年身上,也已遍布伤痕。少年背着个小女孩,在与恶树相斗之时,还得照顾好小女孩,让她免受伤害。
激斗之中,仍心有所念乃是战斗的大忌,这不,撩命之树总是利用少年背上的孩子,找出破绽,痛下杀招。
本来少年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与恶树酣斗一场,可因为他背上的小女孩,少年选择把本可以避免的伤害惹到自己身上来,为了小女孩,少年选择承受所有的后果。
硕麦爷爷的意识逐渐恢复,他注目着逐渐遍体鳞伤的少年,摇了摇头。
要是那少年能把背上的累赘卸下,就不至于束手束脚了……
想来也怪,那少年使出的格斗技威力惊人,应该深谙格斗之道,怎么偏偏选择负着一个大累赘战斗?
忽然,硕麦爷爷发现少年背上的小女孩的双脚竟然散发着淡淡的黑煞之气……
被戕魂诞兽伤过的人,伤口会散发肉眼可见的黑煞之气。戕魂诞兽属于雾灵兽种,可以任意在其栖息之所的千里之内破土而出,被戕魂诞兽伤过的小女孩要是接触到大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黑煞之气便会诱来戕魂诞兽,同时化为噬魂之虫,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灵魂,要想护住小女孩的性命,就得每时每刻动用抑灵之物护着小女孩的身躯,避免让她接触大地。
小女孩的手腕上系着一条发着红光的细绳,另一端是少年的脖颈,想来,这条细绳便是以生命为祭提供能量的抑灵之物……
背着一个小女孩,手执一把弯弯大刀与撩命之树激斗的少年在此纷乱之世漂泊了许久,这些年来,少年游走四方,靠着一身过硬的格斗技,时常做那锄强扶弱的幼稚事情,没错,幼稚可笑的事情——在这个欺压成为常态的世界里,以弱者之角演出守护弱者的戏份,便是幼稚可笑的!
纵然有着一身令人惊奇的格斗技,少年也只是一个没法修炼的普通人,漫长的拔刀助弱的路程里,他时常换得一身伤痕,并被打败他的人肆意愚弄欺辱,可他毫不在乎,像一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幼稚的傻瓜。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不畏死亡的人,在濒临死之境地时,他的手会颤抖,他的心会覆满恐惧,可他更想坚持心之所想,坚持让这个世界多一点笑容,少一点欺凌。
不是想当一个威风凛凛的“拔刀者”,他只是纯粹地遵从内心,想把这个布满“灰尘”的世界变得“干净”一点。
所谓“灰尘”,其实只是少年随心定义的诸般事情,把他自定义的“灰尘”打扫干净,便是他操刀跋涉最爱干的事情。
在大多数修炼者们眼中,所有没有翻身能力,只能作为弱者存活于世的平庸之辈,都只是卑贱的“贫民”。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手执大刀的少年慢慢成为了时常遭受欺压的“贫民”当中的英雄,似乎是因为他时常站在修炼者眼中只是肮脏渺小的蝼蚁的贫民一方,敢于同那些自视高贵却野蛮的修炼者们死战,他们称少年为“贫民之鹰”,
那少年仿佛真是一只翱翔于由平凡的受压迫者组成的贫瘠天空的飞鹰,拼尽最大的气力,守护着摇摇欲坠的贫瘠。
修炼者们对这只飞鹰甚感兴趣,他们总喜欢欺压无辜的人们,引出那只好打抱不平的飞鹰,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把人们眼中以为可以高高翱翔的贫民之鹰击败,然后施加百般折磨,享受那些受欺压者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难得的英雄遭受欺凌的痛苦与绝望。
少年屡屡挑衅修炼者们,却总能保住小命,不是因为他高超的本领,而是因为他成为了一只逗他们开心的小丑。
在修炼者们看来,可供娱乐的小丑,远比死去的尸体好玩得多啦。
高贵的野蛮者们戏弄着被人们当作英雄的小丑,他们总觉得,总有一天,这只翱翔的飞鹰会被驯服,心甘情愿地匍匐于地,成为和其他蝼蚁无异的蝼蚁。
殊不知,手执大刀的少年成为受欺压者们备受敬爱的飞鹰,并不取决于每场战斗的输赢,是他那屡战屡败却仍要站起身来用他沾满鲜血的刀为弱者抱不平的勇气。
他的勇气才是他的翅膀。
而他真正翱翔的舞台,其实是每一个将他当做英雄的贫民的心。
少年挥刀的舞,是贫民们心中渴求却没能凭着一腔勇气演出的戏,是欺压者们用来娱乐的表演。
而在少年这里,他的舞,只是遵从内心的纯粹践行,是他肆意的抒发。
似乎是少年久难驯服,某个想把他驯服的修炼者逐渐失去了耐心,终于在一场刻意挑起的战斗里,修炼者动了杀心,把少年弄得遍体鳞伤倒地之后,还不断施加凶猛的攻击!眼看少年就要被活活打死了,红了眼眶的贫民们握紧了拳头,他们不敢反抗野蛮的高贵者们,可他们站在了少年面前,若是可以陪着这只飞鹰去死,或许就能跟着他一起翱翔远方,飞向那没有纷飞战火与无尽欺压的天空,寻找真正的自由了。
最终,其他修炼者出现,拦下了想把少年的性命夺取的人,随后,他们移怒于那群拦在少年面前的普通民众身上,如同草芥一样把他们肆意践踏。
那少年尚有可以利用的娱乐价值,可以留下性命,而那些贫民什么都没有,竟然站在他们面前呈抵抗的姿态,做出不符合妥协者的举止,就应该好好收拾一下。
少年醒来之后,遭受伤害的民众的家属纷纷来找他的麻烦,每一张面孔里面都浮现出了清晰可见的愤怒。
少年想,他们是来找他的麻烦的吧……如果没有他的出现,那些一直安分守己的民众就不会惹恼修炼者了吧……
然而,贫民们聚集于此,只是默契地来到少年床前,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不掷言语,脸上浮现出的愤怒之色,似乎是因为少年让无辜的贫民陷入祸事的责怪,也像是他没能以更大的本事收拾那群欺压者的悲伤,是作为被欺压者的不甘。
少年抬起手,把一名老妇人的眼泪擦去,并对老妇人说:“不要哭了,眼泪会把脸颊弄脏。”
然后,他笑。
笑容澄澈。
可以行动之后,他孤身一人闯进由修炼者管辖的医馆,用一身伤痕,换来了许多疗伤之药,给了那些受伤的民众。
之后,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人们看到丝毫没有沮丧的少年依然毅然地扛着大刀,往前方走去,他说,他只想用手中刀,砍出一个干净的世界,他不是什么英雄,他舞刀,理由从来都不是锄强扶弱,他只是一个遵从内心的自私鬼。
可这芜杂世间,谁又能真正遵从自己的内心而活,身为妥协者的宿命的贫民要想脱离身不由己的囚笼,根本就是幼稚不堪的。
而倔强挥刀的少年,从未放弃捍卫他的心之所念,那所谓的幼稚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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