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南墙-第20章 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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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奄奄一息的两名弃儿恢复了生气,身材娇小单薄的馒头猎乞却瘫软在地。

    小瘸子祝无恙想扶起她,却被她推到一旁,她费劲地站起身来,低声道:“还以为花不了多少精力,出乎意料了,他娘的!”

    她往门外走去,脚下一软,又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祝无恙刚要扶起她,又被她狠狠地推到一旁,“现在我们两清了,你就别管我了,我不想欠别人什么。”

    祝无恙躬身道谢,满目感激。

    瘫软在地的馒头猎乞不置言语,她朝一旁的紫色羔羊招了招手,叫声沙哑的紫色羔羊走到她身旁,把屁股对准她。

    “你这只臭羊子,你把屁股对准我干嘛?”馒头猎乞拍了拍紫色羔羊的屁股,把手放在羔羊上作为支撑,缓慢地爬起身来。

    祝无恙既不走开,也不说话,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傻瓜,愣愣地站在馒头猎乞身旁。

    一颗尖尖的石头破空而来,狠狠地砸中馒头猎乞的膝盖,把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馒头猎乞打摔在地。

    祝无恙拦在狼狈跪地的馒头猎乞前,只见破旧的屋子,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乞丐,每一个乞丐的眼里都喷着怒火,像是一头头发怒的野兽,恨不得扑上前来要了紫发披肩的女孩,好像每个乞丐,都和摔在地上的狼狈女孩结着深仇大恨,只能通过以多欺少的暴力的抒发,祭奠心中的怨意。

    人称“馒头猎乞”的紫发女孩是欺压贱弃儿欺压得最厉害的可恶家伙,只要是乞丐之王让她做的事情,哪怕是杀人放火,这心狠手辣的姑娘都会去做,如果说乞丐之王之于贱乞儿就像地狱里的恶魔,那她就是恶魔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虽然至今还没有害过哪个贱乞儿的性命,但在许多人心中,她从来都是一个残忍的小魔鬼,没有贱乞儿命丧在她的手中,纯粹就是运气好而已,等哪一日乞丐之王给了她杀伐之令,兽性便会从她的体内苏醒,届时,贱乞儿们想逃也逃不了了!

    现在,这个心狠手辣的妮子已经没有施展狠辣手段的能力了,乞丐们围上前来,准备好好收拾一下她,让她也试一试被人欺凌的感觉,明白作恶多端终将得到报应!

    馒头猎乞面对来势汹汹的乞儿们,眼里没有丝毫波澜。其实,她在治疗那两名弃儿之时,就晓得屋子外面有人,只是她懒得理睬这些乞丐,没想到治疗两名弃儿会如此消耗体力,怨只怨自己思考不周,这些乞丐围上前来要了自己的命也在情理之中。

    人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自己造了孽在先,偿还以孽果终究是无法避过的!

    她勉强起身,满眼无畏。

    胆小的紫色羔羊缩在她身后。

    乞丐群中,尖尖的石子迅然飞出,拦在一羊一人身前的小瘸子纹丝不动。

    尖尖的石子狠狠地砸中了他!

    鲜血从小瘸子的额头涌出,他用袖子擦了擦血,尽管身体因为畏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可他仍没有迈开腿离开半步。

    握紧拳头,满目坚定,倔强的姿态,仿佛涂满了傻傻的执著,

    小瘸子年龄尚幼,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他晓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今儿个就算他把命丢在这里,也要护住身后人的性命,这是年纪尚幼的他懂得的生而为人应当遵守的准则。

    馒头猎乞看向小瘸子祝无恙,“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不需要你插手。”

    祝无恙认真道:“这不只是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你插手。”

    馒头猎乞一楞,然后扑哧一笑,“你一个小屁孩搁这儿装模作样地说什么大话哪,告诉你,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你站在我这边,可就成了小坏蛋。”

    扔石头的乞丐也喊道:“没错,她就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坏蛋,小瘸子,你当真要护着她?!要知道,要不是大家伙儿同意让你住在乞丐窝里,你哪里会有容身之所?你现在和大家对着干,根本就是忘恩负义!”

    其余乞丐纷纷附和,纷纷抛下狠话,要是小瘸子再不让开,就连他一起打,要是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也怨不得任何人!

    祝无恙深鞠一躬,给在场的贱乞儿表达收容之恩,然后说:“你们对我和两个伙伴有恩,无恙铭记在心,可是,我后面的人也救了我两个伙伴的命,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攻击她,今天,你们要了我的命,我心中不会有半分怨言,可我如果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护她到底。”

    从额头上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眼眶,鲜红眼眶里的眸子闪烁着执著的光芒,因为恐惧而发抖的小瘸子,逞强地闪烁着。

    乞丐群之中,有人沉默了,见到这般模样的瘸腿男孩,不由得由自肺腑生出一股微微的敬佩之意,这小家伙,倒也不是一个愚蠢的娃儿,还挺有自己的准则。

    在场的气氛随着祝无恙的话音落定,陷入沉默之中,突然,一颗石子破空而去,笔直地砸中了瘸了一条腿的祝无恙!

    扔石头的乞丐是一个鼻尖生了一颗黑痣的胖乞丐,他满目怒火,暴喝道:“可恶的小瘸子,你当真要拦着这个作恶多端的馒头猎乞?!无论她于你有什么恩情,她都是迫害我家人的凶手,我的弟弟被她打伤,现在还在昏迷之中,这条乞丐之王的狗,太喜欢咬人了,也已经咬伤了好多人,为了我那可怜的弟弟,也为了所有被她伤害过的人,我必须要她一个交待,她,绝不能饶过!”

    祝无恙展开双手,寸步不让。

    无论紫发女孩是不是一个坏蛋,今儿个都是因为自己,她才被大家围在这里,若是任由大家去攻击她,于心怎能无愧?

    待把恩情交还给她,乞儿们要与她拼死拼活,那是他们的事情了,他绝不会多讲一句话,而在心底深处,他也深深讨厌着这类欺凌弱者的人,若没有欠她恩情,他或已伙同在场的乞儿们,收拾这心狠手辣的妮子!

    可他该了恩,就不能忘,不能养愧于心底深处,把良心凌迟。

    胖乞丐愤怒的一席话,彻底点燃了其余乞丐的怒火,乞儿们想起他们被馒头猎乞胖揍狂捶,被她赶出乞讨的街头,在这肮脏、拥挤、混乱的乞丐窝里苟延残喘的痛苦,纷纷拿起他们准备好的尖尖石头……

    昔年,残暴不仁的妄诞城老城主与城中的修炼世家爆发矛盾,最终,老城主落败于持有百名千名修炼者的修炼世家,流浪于妄诞城街头,这位残暴不仁的老城主被城民重重围住,一民一石子,掷于老城主之身,直到把老城主打得血肉模糊,在他的城民面前跪下身来,为他一身的残暴负了责!

    此后,妄诞城的人民便把投石一举当做一种对于恶人的公开惩罚。

    对于恶人馒头猎乞,乞丐们也决定用公开的惩罚,让她为自己造下的孽负责!

    瘸腿男孩祝无恙仍没有离开,气急了的乞儿们冲上前来,准备强行拉开他,哪知道小瘸子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守在窄窄的门边,颇有“一夫当关”之气势,谁要是凑上前来,他就会疯狂挥动匕首,毫不留情,像是一头发狂的小兽,惹人心骇。

    这把匕首是馒头猎乞的,在瘫软在地之时落在地上,恰被小瘸子捡起,通体幽紫的匕首似乎具有奇妙之能,挥动匕首,便会生出一股压迫之力,乞儿们难以接近。

    无奈的乞丐们只好纷纷扔出石头,准备让这个碍眼的小瘸子吃点苦头乖乖离开。

    石头破空而至,砸在瘸腿男孩祝无恙的双腿上,祝无恙砰然倒地……

    乞儿们借机一拥而上!

    馒头猎乞大喝一声,满目怒火,她没想到,这群乞儿竟然真对一个孩子下手,一道霸道无匹的灵力从她身体散出,把冲向屋子的弃儿弹飞屋外,无一人幸免。

    供她灵力的正是身后的紫色羔羊,发出几声沙哑的鸣叫之后,紫色羔羊化为紫色雾气沁进她的五脏六腑。

    意识渐渐模糊,紫发披肩的馒头猎乞缓缓闭目之前,是那个倔强的小瘸子站起来的背影,她骂道:“这个日龙包!”

    鲜血从大腿上涌出……

    腿在颤抖,伴着剧烈的疼痛,

    可倔强如傻瓜一般的祝无恙仍是选择挺立于他想护住的人面前。

    脑袋晕晕的,胸中有一股热血在翻涌,做人嘛,就得有准则,就算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也不例外。

    这是以性命换性命的洛溪教给他的——他以性命换性命,只因为他曾答应弃儿们要保护他们,带他们去美丽的新世界,这是他的准则,许一心之诺,宁死不渝。

    也是抽着旱烟,投目于遥遥之空的硕麦爷爷说的,漫漫余生,要勇敢地,用自己的方式生活。

    乞儿们从地上爬起来,他门怒斥小瘸子没有脑子,竟为一个陌生人拼死。

    乞儿们对馒头猎乞有所忌惮的同时,也心怜那个鲜血淋漓的小瘸子,他对两名弃儿的不离不弃的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小家伙不是一个坏孩子,只是有些一根筋……

    犹豫几番,乞儿们选择离开。

    离开之前,他们要求小瘸子赶紧带馒头猎乞离开,要是他们后悔了就没法阻止了!

    鼻尖生黑痣的胖乞丐走在最后头,走了几步,心有不甘的胖乞丐扔出三个石头。

    辅以蛮横力道的石头笔直地砸向小瘸子的心口……几声闷响,小瘸子平摔在地,鲜血如泉水一般从嘴里涌出,其状骇人。

    破旧的屋外,雷声乍起。

    雨珠儿落地,淅淅沥沥。

    祝无恙看了几眼睡颜安然的两名弃儿,露出笑容,嘴角两边,盛开好看的酒窝。

    他背着馒头猎乞离开。

    泥泞小道,一步一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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