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银光自他手上剑中流动四方,那些想要上前保护隆皇的禁卫,情不自禁地一退再退。
那剑光中,有一种他们无法抵抗的威压。他们对那剑光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他们无法理解。
隆皇却懂。
眼前的少年,有着圣武二段的力量,一段差距横在他与少年之间,便如同天与地的差距。
天笼罩大地,大地只能承着高天的压力,老实地伏在下方。
便如此时的他。
他尚且如此,这些禁卫又怎能不生恐惧?
冷汗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忍不住厉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风小辛不语,只是向前,然后抬手一剑劈来。
不是武技,但胜似武技。
隆皇全力举起大枪抵抗,道道蟒影流窜于枪上,不及凝聚成巨蟒之形,便被那银光斩得四散而去。
隆皇身子震动,踉跄向后。
风小辛不停向前,不断出剑,一剑接一剑斩在那杆长枪上,斩得那长枪上剑痕遍布,触目惊心。
隆皇一退再退,咬紧了牙关,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当他的脸色变得白如纸色之时,他也已然无路可退。他立于大殿一侧,背后是高大华美的墙壁,其上雕龙刻凤。
此时,龙如蚯蚓,凤如土鸡。
前方少年持剑而立,那剑上银光道道,渐渐收敛。
风小辛认真地问:“你知错了吗?”
隆皇慢慢松开左手,大枪尖锋朝上,支在地上。他一边喘息,一边痛苦地说道:“朕……本皇……知错了!”
风小辛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一错再错,又如何?”
“身死道消。”隆皇颤声回答。
“好。”风小辛点头。“前事不计,后事莫起。我巽国并无扩张之意,只要陛下不行不义之事,巽国与隆国便依然可以和睦相处。若隆国有难,巽国甚至还会援手相助。陛下可懂?”
隆皇艰难点头:“懂。”
风小辛笑了笑,收起玄光剑,拱手向着隆皇一礼:“多谢陛下深明大义。风某就此别过,他日有机会,或会再来拜访。”
隆皇强压住声音的颤抖,道:“国师慢走,恕本皇体虚难行,便不远送了。”
“不必。”风小辛转身而去。
隆皇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也因此有些坚持不住。
风小辛突然停步,转头说道:“陛下,听闻你我相见的吉日,是由贵国的什么司算出来的?他们算得不准啊。”
一笑之后,大步而去。
隆皇眼看着他出了大殿,感应着他气息渐远,终再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摔倒在地。
这时,宦官与禁卫们才敢冲上前来,将他扶起,一阵呼号哭喊。
隆皇的眼睛一直盯着殿门处,心里虽然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国宾馆前,一道虚空破碎,风小辛自其中落下,足踏处,正是离时之原位。
在场诸人一时惊悸。
风小辛冲赤月笑了笑:“他说他错了。”
赤月点头:“知错就好。既然已经无事,那咱们回家吧。”
“好。”风小辛点头,冲巽国带队将军道:“咱们回家。”
将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旁边军官道:“将军,国师说——回家!”
将军一个机灵,忙道:“是!”
诸人向内而去,将身上的便服又换成了官服,随后,巽国的百人使团自国宾馆中列队而出,穿过隆国帝都端京城的长街,直向城门而去。
一路上,这支队伍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人们用或惊讶,或不解,或带着某种猜测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看着队伍中那一辆插有巽国节杖的华丽大车。
他们还不知道皇宫内发生了怎样的事,甚至不知国宾馆前曾有一道血光惊现。
有人立于楼上窗边,打量着那支队伍,微微皱起眉头。
“为何突然离去?”
“成大人的事情办砸了吗?”
“谁有那边的消息?”
他一连三问,忙得手下人脚步不停,匆匆来去。
终有人打听清了国宾馆前的事,慌张而来,在他耳边低语,他目光变得充满了惊愕与不解,随后失声:“什么?他……去过皇宫了?!”
手下人脸色苍白,缓缓点头。
那人惊慌失措,脚步踉跄着冲出小楼,沿着长街飞奔,一直来到一座巍峨大府前。
平时来此,他总是小心翼翼,自无人之处的小门悄悄而入,不敢惊动任何视线。但今日,他直闯大门,匆匆向内,推开一切拦路人,一直冲到一座大堂前。
“殿下!”他颤声呼唤。
那大堂的门打开,一个书童面色冰冷地瞪着他,沉声问道:“你疯了吗?”
“宫中生变!”那人只用四个字,便让书童的脸也变了颜色。
大堂内,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缓步走出,问道:“怎样的变化,让你竟如此惊慌?”
此时,巽国的使团已然出了帝都。
依理,隆国当派出官员随行引路,一路将使团送出隆国。这是礼节,也是戒备。
于礼而言,他国人不熟隆国道路,隆国主人自然要一路相送,使客人不至在广阔的国土上迷失。
而隆国大地自然也不能允许外人四下走动、窥探,不容外人探清隆国的条条道路。所以相送其实也是戒备。
但此时隆国的礼部已然瘫痪,没有任何人出面安排此事,所以这支来自巽国的使团,便自行离去,自行寻路而归。
一路远行,踏遍隆国山水,看尽隆国民生,也完全掌握了自巽而至隆的条条路当怎么走。
“他们被吓坏了。”车内,赤月说。
风小辛道:“自找的。”
赤月问:“隆皇实力,比我如何?”
风小辛道:“我哪里知道你的实力如何?咱们又没交过手。只是交过别的。”
赤月掐了他一把:“交过别的什么?”
风小辛咧嘴道:“交心,交心!”
赤月道:“旅途寂寞,不若打上一场,试试我如今身手?”
风小辛道:“不好吧?”
赤月道:“有什么不好?”
风小辛道:“日里也战,夜里也战,于身体不好。”
赤月笑:“正因为身体好,所以才要连番大战。这便是年轻的资本。”
此时外面有人禀报:“国师,前方峡谷深长,探子回报,若是大队通行,总要一个时辰才能通过。如此未过峡谷,天便已黑,末将以为当在此处安营,明日再穿行峡谷。”
“好。”风小辛应道。
将军选了一处合适的地方,队伍就此停下,安营扎寨,一番忙碌。
风小辛与赤月信步四周,赤月望向旁边一座山峰,道:“那里不错。”
风小辛问:“真要一战?”
赤月道:“荒郊野外,幕天席地,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风小辛低声问:“原来是那种‘战’?”
赤月笑:“你个流氓!”
风小辛道:“你个女流氓!”
两人携手飞掠而去。
望着二人远去,一位军官忍不住对将军道:“将军,你猜国师与夫人去做什么?”
旁边好多军官憋着笑,用很暧昧的眼神看将军。
将军一瞪眼:“国师与夫人的事,也是你们能乱讲究的?不怕本将军以军法治了你们?”
另一军官道:“咱们离开端京已经有十来日了,这一路上一直宿于野外,未曾入城休息,国师和夫人碍于咱们在旁不方便,怕是忍得极辛苦吧。这种事,咱们得理解。”
将军冷哼:“你们知道什么?”
一众军官一时好奇,凑过来问:“看来将军是知道什么了?”
将军冷笑一声,道:“国师通天的本事,气息一散,你们便随将耳朵贴到车上,也听不到半点动静。”
军官们纷纷点头。
将军道:“但声音可以禁锢,震动不可禁锢。”
军官们抬头看看他,再看看车。
“将军,此事若让国师知道……”一个军官忍着笑看着将军。
将军大怒:“混账东西,本将军好心教你们观察之术,你们却竟然凭此要挟本将军?”
军官们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看着将军,没有惧怕的意思,将军哼了一声,道:“等回到帝都,我请你们连吃三天酒,行了吧?”
军官们拱手为礼:“多谢将军!”
风小辛与赤月携手来到那座峰上。
那峰并不高大,两人很快便到了峰顶。纵目四望,倒也有开阔之感。
赤月取出截影剑,指向风小辛:“请指教。”
风小辛取出玄光剑,道道银光敛于剑中,剑指赤月,一笑:“请指教。”
道道镜光剑影与银光相争,赤月散出汹涌冰雾,将半个峰顶笼罩。在那雾中,巨象奔腾,长蛟横空,又或有羚羊飞掠,野兔跳腾。
冰河百兽次第而动,纷纷向着风小辛袭来,风小辛虽是圣武二段之境,却也感觉到了威险的气息,一时不敢大意。
玄光剑疾走,空中银影缭乱,织成剑网,将风小辛护住。
接着,有龙影起伏于冰雾之中,与那百兽相争。
“且用大道剑。”赤月道。
“好。”风小辛点头,长剑在胸前一横,一道剑之大道出现身前,分隔了冰雾。
一时,百兽无踪。
赤月收敛剑气,飞掠后退,赞叹道:“这剑法着实强大。”
风小辛问:“你想不想学?我教你。”
赤月点头:“那自然好。”
风小辛收剑在峰顶坐下,赤月在他对面坐定,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便是一夜时光。
清晨,太阳自东方升起,一道身影出现在十数里外。
晨风起,却吹不动他的长袍与他的发丝。他目光里有一道剑光,直射远方,落到了那座峰上。
“终于找到你了。”他轻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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