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去哪里才好？
她并没有主意。
因为她没敢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所以一开始便根本不曾想过会有数位卫长争取自己的情况。
现在她不由觉得燕云缈先前说得对，这种事确实需要提前想好。
仓促之间不及深思，却要怎么选？
她越发着急起来。
“不若算了吧。”这时有人开口。
那人之前一直没开口，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身子挺得笔直。
所谓身子挺得笔直，不仅是说他腰杆挺得笔直，还包括他的脖子、他的手臂。
因为坐着，所以他的腿自然是曲折的，但曲折所连接的两部分，依然各自笔直着。
风小辛一早便注意到了这人，对他颇有兴趣。
那人道：“既然风小辛与席自清都不知如何选，不如便先不选。哪家对他们有意，他们已然知道，那么他们中意哪家，便在青禾卫中多学哪家之长。博学几家之长，体会自己天资何在，学期结束，便能做出选择。”
段秋点头：“是个好主意。”
“好什么好？”天卫卫长皱眉，冲风小辛道：“到我们天卫来吧，你来，她也来。”
“凭什么？”有人厉声道，“若要都来，便都来我地卫！”
“呸！地卫好了不起吗？要来都来我无影卫！”
“做人不要这么贪！要一个便好，我烈风卫……”
“做人不要这么无情！你看这少年少女，活脱是天生一对，你好意思将之拆散？少年，姑娘，一起来我地龙卫吧！”
“滚蛋！谁不知你们地龙卫是干什么的，到你们那里，定会被生生拆散，一个东来一个西！”
“你敢诬蔑我地龙卫？”
“我是实话实说。”
“明明便是放屁！”
“放屁也是我有理！”
争吵之声起，一时没有止息的意思。
席自清惊讶地看着九位卫长，心道外面提起青离司，无不是谈虎色变，怎么真正的青离司……竟是这样子吗？
燕云缈听到什么天生一对的说法，心里极是别扭，扭头看风小辛，心里恨得七扭八歪。
此时青禾卫卫长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他的双腿便也挺得笔直。
他向前而来，双臂随步伐而摆，亦是笔直。
诸人一时怔怔，段秋问：“卫大人，你去何处？”
青禾卫卫长冷冷道：“自然是带他们回我青禾卫开始学习。你们有意见？”
“事情还没议定……”天卫卫长道。
青禾卫卫长道：“那你们便在这里议着。”
说完冲三人道：“走。”
那语气，不容置疑。
“是！”风小辛高声回答，跟在青禾卫卫长身后，转身向外而去。
席自清也急忙跟上。
燕云缈不得不紧跟上。
八位卫长坐在那里呆呆看着四人远去，半晌后，地卫卫长道：“这么霸道吗？”
“依规矩，新人当然要交给卫万里。他想何时带走，便何时带走。”段秋道，“我们没道理拦。”
天卫卫长皱眉，道：“是到了改一改规矩的时候了。”
大家一起看他，目光中满满的不屑。
他只觉如芒在背。
突然间他站了起来，瞪眼望向了铁甲卫的卫长，厉声道：“便只这一个奸货抢到了人！”
众人的目光立时便转移到了那边。
铁甲卫卫长一脸的云淡风轻，问：“难道我有什么值得你们羡慕的？”
诸人摇头。
铁甲卫卫长道：“那不便得了？”
诸人点头。
若让燕云缈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他会直接吐血三升，倒地身亡。
步道上，青禾卫卫长大步而行，三个年轻人亦步亦趋跟在其身后。
“风小辛，听闻你试剑之后遇到了些波折？”青禾卫卫长边走边问。
“没什么。”风小辛道，“一场误会而已。”
“挫折不是好事。”青禾卫卫长道，“除非你能从中悟到道理，变得坚强。”
风小辛笑笑：“确实不是好事。”
“我叫卫万里，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要在我的青禾卫中度过。”青禾卫卫长道。
席自清有些惊讶：“您亲自来教我们？”
卫万里摇头，道：“自有专门的教习来教你们，亦是本卫一位队长。”
他不再多说什么，一路向前，带三人来到一座大院中。
院内一楼一殿一堂，占地不小。这便是青禾卫。
卫万里一路向前，进入楼中，来到楼上卫长室内。
卫万里向小吏传下令去，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进入卫长室中。
三个年轻人坐在一旁，打量来人。
风小辛隐约觉得这人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再一细想，便想起狩荒城中某个“队友”，但此人与那人相貌又有差异，不尽相同。
风小辛心道：许是兄弟？
那男子上前施礼，问道：“大人，他们便是新人？”
卫万里点头：“论起品质来，更高于往年。都交给你，细心调理。”
男子点头：“必尽心尽力。”
卫万里对三人道：“这位是本卫队长于永年，明日起便是你们的教习。你们且随他去，熟悉一下青禾卫。”
三人急忙起身，向着于永年施礼。
于永年面容严肃，不带笑容，打量三人，道：“能于十六人中脱颖而出，自是人中英才。但青离司最不缺的便是英才，所以到了这里，要先学会谦恭。”
“是！”燕云缈急忙躬身一礼。
席自清也跟着行了个礼。
风小辛冲于永年笑了笑。
于永年道：“随我来。”
三人向卫万里施礼告别，跟着于永年出了楼，来到了那座大堂之中。
堂名青禾堂，就写在堂前匾额上。
堂内布置简单，便如一般的私塾一般，有案有椅。于永年来到前方椅中坐下，抬手示意，三人便在堂中各寻一张书案，坐了下来。
席自清坐于右手边，燕云缈便跟着坐于当中，与她相邻。
风小辛最后坐下，坐到了第二排左手边位置。
于永年看了看他，指了指前边，风小辛只好向前移。
燕云缈侧头看了看他，因为自己位置处于正中，隐约有些得意。
于永年道：“今日已晚，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要你们记住——天地君亲师，师虽排于最末，但也是仅次于双亲之尊位。人不孝，天诛之；不尊师，人诛之。”
他抬手一拍，桌上砰地一响，一根褐色的藤鞭便出现在桌上，其上符文起伏了一阵，才渐渐熄灭。
这竟然是一件镶有符阵的神兵。
于永年道：“这便是青禾堂学规。谁若犯规，便有学规惩处。可懂？”
“懂了！”燕云缈的回应拔地而起。
席自清亦有回应，不过却被淹没在燕云缈的声音之下。
风小辛张了张嘴，心说我怎么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于永年道：“我既然是你们的教习，便自会对你们负责。责罚也不是因为私心，只为鞭策你们不断向上。能见你们学有所长，才是我最大愿望。”
“是。教习苦心，学生明白。”燕云缈急忙应道。
于永年道：“今日且去。明日辰时准时在此听课，若晚则罚。”
说着，拍了拍那根学规。
燕云缈一脸恭敬，垂首应声。
风小辛站了起来，拱手一礼，转身而去。
席自清与燕云缈也起身行礼，燕云缈皱眉回头望了风小辛一眼，道：“心浮气躁，不知尊师重道！”
于永年望着风小辛的背影，沉默不语，眼中有些异样的光彩闪烁。
风小辛一路离了青禾卫，不想按原路折腾，便随后拉个人打听路径，不久后来到大门前，走入门房之中。
门房内有香气飘出，很是诱人，风小辛入内一看，见门房汉子与蛛儿正蹲在地上，围着砂锅抡起筷子抢茄子。
风小辛一时惊讶。
茄子本是极寻常的食材，因这东西做熟之后软趴趴如泥一般，所以风小辛平时并不怎么爱吃。但此时闻着锅中味道，却是那般诱人，不由也流了口水。
蛛儿只顾着吃，竟然不知风小辛已到。
汉子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先抢了一根茄子，才问：“回来啦？”
“嗯。”风小辛应了一声，蹲了下来，问：“还有没有筷子？”
蛛儿这才注意到风小辛，急忙将自己的筷子递了过去。
汉子皱眉，抬筷子拦住：“这么大人了，好意思与个孩子抢食？”
风小辛道：“大叔你可不是孩子。”
汉子道：“东西就这么多，三个人不够吃。”
风小辛道：“那大叔你便再做些。”
汉子瞪眼：“跟我就这么不见外吗？”
风小辛道：“身青离中，便是一家人，见什么外？”
汉子问：“看来考得不错？”
风小辛笑笑：“勉强算是第一。”
蛛儿大喜，欢呼雀跃，一时忘了与汉子抢食。
汉子急忙多抢了一筷子，随后冷笑：“臭美什么劲儿？一共就三个人，第一好了不起？”
风小辛笑而不语。
蛛儿用力用眼角夹汉子，心想就算只有两人，第一也还是第一！
汉子突然问了句：“可有别的收获？”
风小辛点头：“有些，只是还不知是多大的收获。”
汉子道：“若有收获，先别急着用。有时候在什么地方吃比吃什么更重要。”
风小辛认真地拱手为礼，道：“多谢赐教！”
蛛儿心说你们两个这是在讲什么？莫名其妙。
汉子趁她分心，将锅里最后两根茄子一并夹了，一脸得意。
蛛儿看着他筷中的茄子，眼圈一红，小嘴一咧，便要哭出来，吓得汉子急忙把筷子伸了过去，道：“匀你一根。”
蛛儿开心拍手，一口过去，两根茄子都进了她嘴里。
汉子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筷子，长叹一声：“真是治不了你！”
风小辛道：“我便常这么说我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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