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听到风小辛的声音，王照躬身进入雅阁内，小心地关好门后，垂首立在一旁。
“你打算怎么办？”风小辛问。
“小人人微言轻。”王照道，“但大人若愿给小人当个后台，小人便有信心，让帝都里那张大网编织起来。不过……”
“说。”风小辛道。
“江湖之上，还有控网的手。”王照道，“那些大人物，小的力所不能及。”
风小辛点头：“你不必操心，只要能将似你这样的人织在一起，便已足够。”
王照急忙点头，欲言又止。
“说。”风小辛道。
“大人若想真正控住这张网，只怕这权力……还要抓得更多一些。”王照道。
风小辛点头：“你尽力做事便好。”
王照一礼，问道：“若有事要找大人，当去何处？”
“往青离司门房里递条子便好。”风小辛道。
“是。”王照再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小六一直立在风小辛身后，低着头不出声，此时却忍不住道：“大人……万一……万一条子被别人拿到……怕不好吧？”
“无妨。”风小辛长身而起，向外而去，小六子急忙跟了上去。
出门后风小辛并不多言，小六子便沉默地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了青离司的门前，小六子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院落与其中的楼阁，一时有些恍惚。
他不知这是什么衙门，但只要是衙门，在他眼中看来便是恐怖而高大的存在。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竟能这么从容地走到衙门口来。
风小辛来到门房窗前向内望去，却没有见到五叔熟悉的身影。
有位五十余岁的老者走过来，隔窗一礼，问道：“是风小辛小哥？”
“正是。”风小辛点头。
老者道：“守门的五哥让我跟小哥说一声——他回乡探亲去了，有什么事，交待老朽便好。”
说着递上了一封短信。
风小辛有些诧异，接过信打开，只见其上写着——怕要过一阵子回来。看门老头儿是我死党，足可依赖，便当是我一般，有事便用，不必客气。
风小辛沉默片刻，冲老者一礼后，往小六子手里塞了锭银子，将小六子吓了一跳。
风小辛将家中钥匙交给他，道：“回家等我。”
银子让小六子忐忑，钥匙则让小六子欣喜，急忙一礼，匆匆去了。
风小辛直入青离司中，来到灵风卫。
一路上不少人看到他，立时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远远地避开。实在避之不及的，便假装低头拾东西，或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回疾走。
风小辛不以为意，进入楼中后，来到洪冰玄公事房前，敲门而入。
洪冰玄见是他，微微皱眉：“乱跑什么？”
“我是青离卫，外出公干完事，自然要回来报到。”风小辛道。
洪冰玄道：“这些日子回家里歇着便是，别来了。”
“我不明白。”风小辛道。
“天下不明白的事多了，没必要都弄清楚。”洪冰玄道。
风小辛看着他，认真地问：“就算司主的孙女看上了我，就算司主也觉得我能配得上赵小姐，但定波侯终究是死了最心爱的儿子，怎么能凭司主几句话，便不再追究？”
洪冰玄皱眉：“该你知道的事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事便别问。问多了徒增麻烦。”
风小辛道：“我不是个怕麻烦的人，有些事您告诉了我，我便不会去乱查；您不告诉我，我便会去乱查。”
洪冰玄笑笑：“随你便吧。你岳州平灾有功，司里放你假，你回家歇着去吧。”
“放到何时？”风小辛问。
洪冰玄想想，道：“需要你时，自然会派人找你。”
风小辛一礼之后，出了青离司，并没有回家。
他先去了某处偏僻之地，自地下挖出了自己埋藏好的纳器锦囊，又依着烛蛇指点，将另一纳器锦囊寻到，然后一路出了城，来到城外几十里外的山中。
他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将烛蛇放出，命它巡视警戒周围，然后便将那龙爪尖和玄光剑取了出来，交给紫阳炼化。
山间一时紫光大盛，紫焰缭乱。紫阳一边忙碌，一边忍不住问：“主上，我还是不很明白。”
“何事？”风小辛问。
“似王照那样的人，又如何能将整个江湖扯出来，给主上使用？”她问。
风小辛一笑：“不要小看这样的人。他们为了活得更好，什么样的事都敢做。这次是他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他不会错过。他们也不会错过。”
紫阳摇头：“我还是不懂。”
风小辛耐心解释：“那些已经拥有一定地位的江湖人，皆各有靠山，一是不敢轻易冒险，二是怕另投旁人，却有可能与靠山冲突。而这种最底层的混混，不但要受江湖大佬欺压，还要受捕快盘剥，过得都很憋屈，最渴望的事自是翻身成为大人物。他只要将帝都中所有这样的人联合起来，自然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那些高位者……可有可无，因为具体做事的不是他们，而正是这些底层。”
紫阳点头：“所以主上若能控制了底层，便等于是架空了帝都的江湖，虽然明面上那江湖还归那些江湖大佬控制，但实际上，他们只是虚有其名。”
“正是。”风小辛点头。“想攻克这些大佬并不容易，但要攻克这些办事人，却并不算难。”
“可衙门那边，真能如主上所愿？”紫阳问。
风小辛道：“衙门那边却要反其道行之——必须控制住高位者。”
紫阳问：“这岂不矛盾？”
风小辛摇头：“不然。捕快毕竟是官家人，他们职位的提升，是一个繁杂而麻烦的过程，他们都明白，靠我一个小小青离卫，根本无法让他们捞足真正的好处，这与江湖却正相反。既然相反，对付的手段必也要相反。只要控制了能控制他们的官员，他们便能尽为我所用。”
紫阳点头：“懂了。”
风小辛道：“专心炼剑吧。”
紫阳不语，紫光一时再盛。
傍晚时分，那紫光终于收敛了起来，当一切光芒消失之后，风小辛只看到了一柄带着古朴气息的长剑。
那是玄光剑，又已不是玄光剑。
此时，那令风小辛倍感头疼的银辉已然消失不见，那剑身上，却被一股苍茫之气笼罩，仿佛是一柄刚刚出土不久的古剑，初看，让人觉得其锋芒已然在地下被湿气尽数腐蚀，但若细看，却能隐隐发现暗藏于其中的玄机，不免令人心惊胆战。
“不能再叫玄光剑了。”风小辛道。
“那叫何名？”紫阳问。
“苍……灵剑吧。”风小辛道，“它虽是苍龙爪尖，但若直接叫苍龙剑，我只怕会引人怀疑。万一被定波侯盯上便不妙。”
紫阳问：“剑灵呢？”
风小辛一怔：“剑灵？”
紫阳不语，而便在此时，苍灵剑上一道古朴的气息与风小辛的真气相融，转眼之间便飞掠入体，进入神国之中。
那道气息一路飞掠，直来到了涅槃之钟所在之处，一时间，藏钟之地升起无数光华，那破败的房屋转眼之间生出变化，几可算是焕然一新。
涅槃之钟轻轻摆荡，一声声钟鸣响起，一道道银光扩散，与那苍茫之气合而为一，隐约之间，幻化龙形。
那一条小龙虽只两丈长，但身上的苍茫之气，却透出纯正的龙族特质。它绕着涅槃之钟而动，慢慢地盘踞于钟身，与钟相合，化成了钟身一道龙形浮雕。
紫绿色的小鸟好奇地低下头来看，蹦跳着绕钟顶而行，打量这位新邻居。
风小辛眼里闪过一道苍茫剑光，情不自禁地挥起苍灵剑，一时间，山中剑气纵横，不知多少树叶忽然便自枝头飘落，摔在地上后，转眼化成了绿色的微尘。
“好剑，好剑灵。便叫‘苍灵龙’吧。”风小辛缓缓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神国之中，涅槃之钟震响，一声低沉的龙吟传出大堂，扩散到整个神国广场中。高空中，青气云集而来，化身青龙，向着那处发出一声龙吟。
两龙一在天，一在地，以声相和，眼中均流露出温柔之意。
风小辛握剑静立，感应着苍灵剑的剑意剑气，一时间偌大剑势生于身周，笼罩四方。
山中草木摇动，似是生出惧意，在瑟瑟发抖。
风小辛握紧了长剑，一时心生豪迈之意。
有此剑在手，仙武境之下，何人是我对手？
便算是仙武境界，只怕我也有能力与之一较高低！
有了此剑，他便有了一重保证，此时若再有楚征山或于永年之流来犯，他便有把握倚剑自保，不必求诸旁人相助。
而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来说，多了这样一分力量，自然也是极大的好事。
风小辛微微一笑，收起苍灵剑，让紫阳唤回了烛蛇后，道：“接着，便要靠你们了。”
烛蛇忙道：“有事主上尽管吩咐便是，何用这么客气？紫阳姐姐是主上近人，一直跟在主上身边，主上若她，姐姐便好，自然全心全意为主上效劳。小的虽是后来者，但对主上的一颗心却与紫阳姐姐别无二样，主上……”
紫阳冷冷看着它，似颇为不屑。
风小辛笑着摆手：“你什么都好，便是啰嗦烦人。”
烛蛇急忙嘿嘿地笑：“主上若不喜欢，我今后自不敢这么啰嗦。”
心里而却颇不以为意，心道当初自岳州返回的一路上，可没见您不喜欢我的啰嗦，可见您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也不必当真。
再者说，这世上有谁不喜欢听旁人恭维讨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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