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辛摇头：“不瞒您老，我先前于生死一线之际，已经摸到了破境的门，但危难一除，那门便又隐于云雾之中。我有些不甘心。”
谭早笑了：“原来大人存的是这样的心思。但这太凶险了，老头子可不敢下手。”
风小辛道：“您老的本事我听人说过，交给您，我放心。”
谭早摇头：“老头子却对自己不放心哩！万一失手，我岂不成了谋害朝廷命官的罪人？”
“不能不能。”风小辛摇头，“您老是神武境，如何能控制不好力道？您不是要还我人情吗？方才您可又谢我来着！”
谭早一脸无奈，问道：“真要如此？”
“便如此！”风小辛坚定点头。
“杀你不成。”谭早道，“不过陪你练练，倒是可以。”
“那更好了！”风小辛眼睛放光，“我是怕累着您老，所以才没敢提这种请求。”
谭早笑笑：“老胳膊老腿，总要不时活动一下才成，不然真要锈死了。”
说着，将鞭子插在车上，下车躬着身子向前而去。
风小辛急忙跟在他身后，渐渐远离牛车，来到山坡前。
“要开始了。”谭早提醒了一声。
“好。”风小辛点头。
话音方落，谭早的拳头便已然出现在他面前，惊出他一身冷汗。
当他准备做出动作抵抗时，那拳头却已然不见，他只看见谭早负着手躬着身子立在不远处，冲他微笑。
“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快？”老人家问。
风小辛擦了把汗，认真点头：“完全反应不过来！”
“那便从这种速度开始吧。”老人家笑了笑。
刹那间，拳再至，风小辛心里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慢了一大步，等老人家的拳头已然消失不见时，才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太快了！
所谓势如闪电，便当是如此吧？
谭早微笑不语，立于远处，一拳接一拳地打来，风小辛不住做出防卫的动作，但永远是动作方起，对方的拳头便已经消失。
莫说防御，便是追上对方的拳影也根本做不到！
“有些快呀。”他懊恼地皱眉抱怨。
“大人不是魂武者吗？”谭早道：“可以用魂武变身。”
风小辛摇头：“我不想使用那些力量，我想凭自身的力量做出反应。”
“好想法。”谭早点头，“自身之力才是基础，基础越牢，楼便越高。自壮之后再得外力相助，方能更上一层楼。不错，是个练武的材料。好，那我便再慢一些。”
刹那间，拳影再至。
风小辛根本没看出这拳速比刚才慢了多少。
他眼放光芒，集中全部精神，不思其余，只想着如何挡下老人家的拳。
不知不觉，百拳过，千拳过，万拳过。
天色已暗，老人家收拳不打，看看四周，问：“回家？”
“不。”风小辛摇了摇头，“咱们继续。”
谭早道：“你不累，老头子却有些乏了，也饿了。”
风小辛道：“我给您打些野味吃如何？”
谭早目光一亮：“能有幸尝尝大人的手艺，也是不错。”
说着转身，向牛车处而去。
风小辛顺着山坡而上，感应周围生灵之气，不久后便猎到了两只肥大的野兔，拎着耳朵回到牛车旁。
他纳器锦囊之中，便有野餐器具，取出烤架，将野兔洗剥干净之后穿起烧烤，用的自然还是朱雀之火，白虎之风，青龙之气，再以玄武之水调和酱料。
谭早欣喜不已，坐在一边等着，便像个馋嘴的孩子一般。
不久后兔肉烤熟，谭早已然流了一地的口水，自风小辛手中接过吃了起来，闭上眼睛不住摇头，一脸享受的表情。
风小辛笑了，将自己那只野兔也留给了老人家，从纳器锦囊之中取出些其他吃食吃了下去。
谭早嘿嘿地笑，冲风小辛不住点头，道：“今后我可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原也不必。”风小辛笑笑。
便在此时，一道气柱忽然冲天而起，风小辛陡然一惊，急忙站起，望向远方。
此时天色已黑，星光已现，只是月未升上中天。
远处山中，仙武境界的气息四下里涌动着，那一道气柱冲天而起，震动虚空。
还有人在这山中修炼？
风小辛一时好奇。
谭早望着那气柱，道：“你去看看吧。”
风小辛一怔。
“年轻人的好奇心不是都很重吗？”谭早道。“就算不好奇，在这荒凉之地遇到同样刻苦的修炼者，去打个招呼也是好的吧？”
风小辛想了想，一点头，飞身而去。
好奇？
当是老人家在好奇吧。
那我便代您去看一看好了。
他不断向前掠去，不自觉间展开身法，一时如一道疾风般掠远。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速度与之前相比却又快了几成。
不片刻间，他便来到了那处气息动荡之地，立时收敛了全部气息，小心地潜行向前。
也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会否不喜欢被人窥视打扰，所以他总是要小心些才好。
那气柱此时已然落下，砸在一个苗条的身影上，天地灵气被引动，随着气柱一起降落，落在了那姑娘身上。
年轻的姑娘长发飞舞于气浪之中，衣裙随气而动，仿佛有灵。
风小辛看得呆住。
没想到在这帝都之外的荒山之中，竟然可以遇到熟人。
那竟是烛蛇的弟子，明青玉。
“主上跟我这徒弟可真是有缘啊！这小丫头可真是不错，没我指点，竟然自己突破了圣武巅峰之限，嘿嘿，我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嘛！”烛蛇在神国之中聒噪了起来。
此时，所有的气息都已收入明青玉的体内，四周的灵气波动便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此时，她已不怕打扰。
所以风小辛便缓步向前。
明青玉目光一寒，厉声喝问：“谁？”
仙武之气四散开来，笼罩四方。
风小辛微笑着走入那气场之中，道：“是我，风小辛。”
“啊！”明青玉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风小辛缓步向前，道：“我也正在这山中修炼，发现有人破境入仙武，好奇之下便想着来看看，却不料竟然是你。”
明青玉有些欣喜，问道：“我师尊能否看到？”
风小辛点头：“它正在我体内大吵大叫，得意得不得了，为有你这样的弟子而骄傲。”
心中一动，紫阳便动了起来，冲入那小屋将烛蛇揪了出来，一脚将其踢出风小辛胸膛之外。
烛蛇惨叫一声出现于空中，将明青玉吓了一跳，等看清是它，立时喜出望外，半跪于地，恭敬请安。
烛蛇皱眉收声，咳嗽两下，摆出一副师长的威严，道：“无我指点，你便能自行破境，确实不错。我很欣慰。”
明青玉道：“都是师尊教得好。若无师尊，弟子哪里敢奢望能入仙武？”
烛蛇一阵得意。
风小辛横了它一眼。
烛蛇一个哆嗦，道：“好了好了，师尊还要修炼，你便陪主上好好聊聊吧。”
说着扑向风小辛胸膛，被一道紫光拉入其中。
明青玉怔怔看着风小辛，心道：师尊叫他主上，我又叫他什么？
风小辛看着明青玉，问道：“我的车在那边，要不要过去坐坐？哦，工部左大人家的谭早前辈也在那边。”
明青玉很是惊讶：“谭老跟你在一起？”
风小辛点头：“老人家在陪我修炼。”
明青玉道：“早闻老人家大名，但只远远看过，没机会结识。有劳了。”
风小辛笑笑，在前引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牛车旁。
谭早却已然躺在车上睡着，那拉车的老牛被他放开，正在不远处悠闲地吃着草。
“老人家睡着了。”风小辛道。
“没关系。”明青玉道，“能坐到离谭老这么近的地方，真像做梦一样。”
“你想见谭老也并不算难事吧？”风小辛道，“毕竟你是一国公主。”
明青玉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风小辛。
风小辛笑笑：“初知你姓名时，我还以为只是巧合，但见了你的三位兄长后，我便知道你定是皇家公主无疑——你们长得可真是像。当然，你比他们要漂亮多了。”
明青玉有些惊讶：“你见过他们？”
风小辛叹了口气：“我倒宁愿是没见过。”
明青玉低头道：“我算什么公主？只不过是个……”
她一时说不下去。
“皇家果然非善地。”风小辛感叹。
“对于那些出身高贵的人来说，自然是善地。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便是地狱。”明青玉道。
风小辛摇头：“你不知那四位皇子斗成什么样子。为了一个位子，兄弟相残，机关算尽……相比之下，你这位庶出的公主倒很幸福。一来不用争那位子，二来……也不用跟皇家人假装亲近。”
“可我其实……很想与他亲近。”明青玉道。
这个“他”是谁，风小辛当然听得出来。这令他有些意外。
“是不是很可笑？”明青玉看着他，道：“明明没被人家当成女儿看待，却渴望有朝一日能被拥在怀中，唤一声乳名……”
风小辛看到了她眼中的泪花。
那目光中有几许憧憬，又有几许幻灭。
她知道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其实是自己永世也无法得到的东西，但又无法禁绝那渴望。
这是怎样的悲哀？
“你想得到的不是认可，而是……父爱？”风小辛问。
明青玉点头：“你是不是……很看不起这样的我？”
“为何？”风小辛反问。
“因为……”明青玉道，“所有人都认为，依我的境遇，当自强不息，证明给那个不将我当成骨肉的人看，让他后悔……”
风小辛看着她，道：“真实的世界往往是没有道理的。爱得没有道理，恨得没有道理。那什么是道理？自己心中所愿，便是道理。没人能替你而活，便没人能替你决定，你想要什么是你的事，与他人的看法无关，与世间一切道理也都无关。”
明青玉眼泪滴滴落下，无声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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