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口袋里取出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其中一块碎片上沾着的褐色液体。
……还有点粘稠。简直是像糖浆一样的质地。
“啊,什么?”
女仆惊讶的眨了眨眼,一脸不明就里的表情。
……看来她不想和这事扯上关系。
莱昂扫了一眼女仆的表情。
装不知情么?
也难怪,如果她那么想让我知道这件事,就应该直接告诉我,而不只是把茶壶底碎片摆在显眼的位置——万一我没注意到呢?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大概率对这件事是知情的,但却不敢让人知道。
这意味着什么?
是她觉得我不能抓到那个准备下毒的人?
还是她还怕被凶手事后报复?
甚至,这件事背后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欸,我说这东西……”莱昂皱了皱眉,凑近观察了一下沾在餐巾上的粘稠褐色液体,“好像不是糖浆哦?”
“啊,是,是不是红茶茶垢呀?”
女仆紧张的眨了眨眼。
“不是啊,这东西有粘性欸。”莱昂嗅了嗅褐色液体的气味,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凑近。
结果——什么气味都没闻到。
“而且也没有糖浆、果酱或者茶叶的香味。”
说到这里,他放下了手帕,定睛看向女仆。
“啊?那,那这到底是什么……”,女仆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难,难道说……”
……不行。
莱昂皱了皱眉。
就以她现在这表现……如果被那个下毒的人知道了,恐怕是逃不过一劫。
尽管她想尽量表现得与此时毫无关系,但她的演技实在是不怎么样。
……不如……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女仆小姐?”莱昂微笑着用左手抓住了女仆的手腕。
“啊?!”
女仆尖叫了一声,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莱昂甚至都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再次打翻托盘了——不过好在并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莱昂微笑着正视着她。
“我……我叫莉莎……”
女仆的表情显得很惊恐,她的手都在颤抖。
“你在这工作多长时间了?”莱昂点点头,继续下一个问题。
“三……三年了……陛下……”女仆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也越来越紧张。
“你的工作内容?”
“就,只是端茶送水之类的……杂活……”
“端茶送水是吧。”莱昂眯起眼睛笑了笑,“这么看来你经常有机会接触茶壶啊?”
“陛下,不,我不是……”
听到他这样说,女仆显然慌了,她甚至挣扎着想后退。
“卫兵!!!”
莱昂冲着正厅门外大喊了一声,他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绝对有卫兵在附近巡逻。
“陛下!”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卫兵一起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把她押出去。”莱昂松开了女仆的手,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我才刚从寄宿学校回来第二天……这都是第三起了。”
“陛下!”面对冲上来架住她的卫兵,女仆惊恐的试图挣扎开来,手中的托盘又一次被打翻在地,“您弄错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先把她押出去。”莱昂皱着眉后退了一步,“顺便叫门外的卫兵检查一下,花园里是不是有条蛇来着?”
“蛇?”
其中一个卫兵听他这么说,露出了一脸困惑的表情,“陛下,王宫的花园里可是养了十几只猎鹰的,按理来说不可能会有蛇啊……”
“猎鹰?”莱昂眨了眨眼,“养在花园里?”
“是啊,您不知道吗,”卫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驯鹰人杜莱为女王驯养了15只猎鹰啊,一直养在花园里的。”
“……哦,”莱昂点了点头,“那你们等会出去的时候,顺便找几个人把杜莱带过来……他现在应该在王宫吧?”
“啊,那当然了,杜莱先生一直都在王宫里的……”卫兵小声说,“毕竟他也没法出去……”
“没发出去?”莱昂有些困惑的问,“这又是什么情况?”
“呃,因为,”卫兵稍微卡壳了一小会,“杜莱先生他……有些腿脚不便。”
……啊?
“不过他是个很厉害的驯鹰人,”卫兵注意到莱昂的表情变化,赶紧解释道,“而且不仅是鹰……别人驯服不了的动物,到他手里只要几天到一两个星期的时间就会变得非常温驯……”
莱昂看着卫兵急切的表情,心里有那么点困惑——这个驯鹰人的人缘很好么?
“好吧,我知道了。”莱昂摆摆手,表示他暂时不想听这些,“总之,你们先把这个女仆带出去吧。我还有点事要找法芙娜……嗯,别忘了叫其他卫兵去找找那条蛇,要是能叫上驯鹰人就更好了。”
“是!”
两个卫兵点了点头,就押着一脸慌张,甚至都哭出声来了的女仆出去了。
莱昂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欸……”
他蹲下身,默默的捡起又一次被女仆打翻的托盘和再次掉在地上的碎片。
虽然这样做肯定会吓到她,不过这应该是眼下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只要他把女仆关起来,策划这件事的人就不可能找麻烦到她头上去。
至于承受冤罪?再怎么说也比被人弄死要好吧。
只是……
莱昂默默的捡起了茶壶底座中的一块。
这个人到底是誰?
唆使医生的人、在花园里放蛇的人、在茶壶里下毒的人……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策划这些行动的凶手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话……
……那我在这个王宫里,究竟得有多不受欢迎啊?
莱昂苦笑了一下。
他用餐巾包裹起两片茶壶底碎片放在托盘的中心,又将其他碎片全部捡了起来;临走前还用擦桌布擦拭干净了地面以及粘在地上的陶瓷碎屑。
……总之,还是先去找法芙娜问问吧。
莱昂叹了口气,将擦桌布放在了柜子上,端着托盘离开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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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皇家侍从就把法芙娜叫到了小会客厅,一起被叫过来的还有安德鲁亲王。
“这是由冥灯草叶子制成的毒药,陛下。”
法芙娜看了一眼莱昂递给她的餐巾,就冷静的回答道。
“这么确认吗?”莱昂有些意外。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毒药,在伊思中南部的平原地区分布广泛,”法芙娜看着沾在手帕上的深褐色液体,“冥灯草的叶子是蓝色的,其汁液可以用于驱除虫子和老鼠,并带有一定的毒性。一般毒药在加热后毒性往往会减弱,但冥灯草汁液在加热后,毒性反而会增长数倍,其颜色也会变为深褐色。”
“加热后毒性会增强么......”莱昂低头思索着,“所以把它加在红茶里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即便如此,冥灯草汁液的毒性仍然达不到很强的地步,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置人于死地、”法芙娜轻声说,“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其主要作用是让人进入发热状态,并使人的食欲下降,四肢无力,精神状态变差,困倦感增加。”
“.......也就是说,对方并不急着杀了我,而是想把这次谋杀制造成我因病死亡的假象?”莱昂的脸色不太好看,“确实,你说的这些症状都和一般的高热病症状类似。如果我身上出现了这种症状,大家的第一反应都会觉得我是生病了而不是中毒了......”
“而且冥灯草汁液是没有气味的,”法芙娜点点头,“虽然其颜色呈深褐色,但少量这种汁液加在红茶或药草茶里根本没法看出来。”
“但是,如果这种毒药很常见的话,我们不就无从下手调查了?”莱昂紧锁着眉头,“而且,获取如此便利又不显眼的毒药,岂不是很容易被用于谋杀?”
“冥灯草汁液的确是一种很容易获取又不显眼的毒药,但它并不算好用。”法芙娜笑了笑,“首先,冥灯草的毒性较弱,对成年人而言,这种毒药的使用剂量如果不是特别大,都是可以被自然消解的,很难达到致命的程度。”
“但是长期使用这种毒药也能致命吧?”莱昂凝视着法芙娜,“而且,那是对于成人而言......”
“是的,”法芙娜点点头,“理论上来说,长期大量服用冥灯草汁液,大约两年到三年的时间,积累的毒素会使人的身体逐渐衰竭,甚至死亡。”
“......年?”莱昂懵了,他实在没想到这种毒药的药效竟然如此微弱。
“而患高热病的人,不可能持续发热两年还活着。”法芙娜狡黠的笑了笑,“一般情况下,高热病患者持续发热一个月左右不康复,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那这种毒药不连续使用的话还有效吗?”莱昂眨了眨眼,“如果用一个月的药,又停半个月的话......”
“放心,”法芙娜摇摇头,“停药半个月?哪怕只是停个一两天,残留在体内的毒素就基本消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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