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张文若一边用给剪子锯着王麻子身上的丝线,一边焦急往外面张望着。
“你这是什么破刀,连根破线都锯不断。”张文若越锯越生气,不知道是黑暗中错觉是怎么的,多少次他都觉得成功了,一回神,丝线又恢复如初了。
“唉!”王麻子叹道:“这叫做相思线,还有一个说法叫做剪不断理还乱,但凭一股金蛟剪是切不断的。”
“那你不早说!”张文若把剪子一扔,生气的坐在地上,这一仗干得,他也得好好缓缓才行。
“易水寒地字第一号,玄字第一号一齐出动,一起对付你这个武夫,的确是够给面儿了,但关键还不在你这儿,李昊才是真正的目标,几乎可以很定,他那边面对,应该就是天字部,至于是不是天字第一号,就难说了。”
听到王麻子的分析,张文若突然开心起来:“我这边两个第一,他那边还不一定,这么看来我还是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压力嘛。”
王麻子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张文若低下了头,他自己什么水平心里还是有数的。
索性也干不了别的,王麻子干脆给他讲一讲其中的不同:“易水寒天地玄黄四部众,并不是按实力强弱划分的,而是按照手段及活动区域的不同。天字众,是由总部直辖的刺客,他们多是出身大派的修行者,实力强大,手段高超,行动范围遍布天下,绝不限于一国一地。至于地字,则是归一地令主统管,大多也是修行者,行动范围囿于本地,基本从不跨界,也各有奇妙手段,顶尖者并不下于天字众。”
“玄字众也是归令主统管,人杂,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手段也杂,刀箭毒药,不拘一格,管用就行。”
“各部众在一地最顶尖的,称之为‘第一号’,但这种名头通常并不长久,刺客,本来是见不得人的行当,干得久了,名头大了,不止官面不会容你,同行也不会容你。”
“我那个师兄入这行几十年了,十年前升为‘地字第一号’,居然干了整整十年,我也真是佩服他的本事。不过那个朱温想干掉他升‘地’字,几乎是没可能的,尤其他还是个武夫。”
“武夫怎么了?”张文若很不乐意:“怎么干这行还有职业歧视,论杀人我们才是最专业的。”
“这有什么好争的,武夫杀人多你很骄傲是吗?”王麻子反问道,张文若弱弱地回道:“也不是。”
王麻子无奈叹道:“你们武夫就是这个臭脾气,什么都要争个高低。”他接着解释道:“武夫在易水寒里没出路,就是因为你们本事太大,而且太高调。我们只是干点散碎活儿,你们才是有组织的残杀,而且不收钱都干,这谁能受得了,不破坏市场吗?还有一点,你知道易水寒怎么起家的吗?”
不等他回答,王麻子自己解释道:“千年之前,真武大帝行将一统神州之际,有荆卿抱图上殿,图穷而匕首见,逼得他绕柱而逃,好不狼狈;后来真武帝一统神州,荆卿的好友高渐离又趁在御前弹琴的时候再度行刺。后人思慕前贤,慢慢地组织起来,成立了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易水寒,但那位真武帝却是天下武夫心中至高榜样。所以刺客与武夫,实乃水火两不相容之物,才是真正相杀千年的冤家。”
“既然如此,那个朱温怎么,嗯?”
王麻子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此人在易水寒中也是个异类呀。”
张文若若有所思,忽地又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天地玄黄,最后一个黄字呢?今晚也没有看到黄字第一号呀。”
“他…有点儿情况,最近应该不在,不过在也没什么打紧,黄字众那才是真正的不入流,很多人就是凑个热闹,有的连鸡都没杀过。”
“还能够这样?”张文若真的是头一回听说,你们不应该是一个十分高冷的组织吗,人人是高手,个个不留情,
“都是为了生存,混口饭吃,不丢人。”
“你知道吗,听到你这么说,我突然又觉得自己很能行了。”张文若那颗沉寂下去的战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不,你不行。”王麻子毫不留情泼了他的冷水,“而且就算你行,也不用着急把力气用在他们身上。”
“什么意思?”
“你不要杀疯了,忘记了你这边从来都不是重点。李昊到现在都没有过来,恐怕他的情况不妙。”王麻子推断道不得不说,非常的有道理,张文若就深知这一点,他可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带上我咱们谁也跑不掉。赶快去那边,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虽然我对此不报什么希望,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这……”张文若却犹豫了,实话讲他也知道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但他终究没有经历过这么多,这么多必须要舍弃什么的时候。
王麻子叹了口气,接着劝道:“我又不是易水寒的任务目标,而且我和师兄毕竟有同门之谊,他不会杀我的。”
“你这话要是在你们动手之前说,说不定我就信了。”
“赶快去!”王麻子突然喝道,“晚了你就只能给他收尸了,非得三个人全玩儿完你才高兴是吧!”
然而蹉跎了这么久,已经太晚了。
“张文若,你不是个武夫嘛,怎么先学了耗子,又学了乌龟啊?”朱温那明显欠扁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像是已经摸清楚了他的方向。
“你还别说,你学得还挺像,逃是逃得无影无踪,藏是藏得严严实实,你不会就是那玩意儿变的吧!”
王麻子怕他年轻气盛,连忙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丈夫能曲能伸,嘴上的输赢算个啥,咱不计较这一时的长短啊,你先去救了李昊,再来找他算账啊。”
张文若的脸上变颜变色,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张文若,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张乌龟算了,妈的藏得还挺紧,乌龟是你祖宗啊!”
张文若腾得一下站起来了,王麻子急得直跺脚,“哎呀,别冲动!”张文若哪管那个,出来混江湖的,里子面子都不能掉,当即反口怒骂道:“朱温,你个发瘟的猪崽子!有什么好能的,快来爷爷这里打针吃药啊!”
对面立时没了动静,显然已经捉到了他的位置。
张文若却蹲下身来,一点儿也不复先前的狂躁暴怒模样,反而紧急地跟王麻子叮嘱了几句:“我先跑了啊,你一会儿跟你师兄好好说说,求他饶你一命。你说的嘛,大丈夫能曲能伸,嘴上的输赢算个啥,咱不计较这一时的长短啊,你等着我的,一时三刻我就杀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信心,竟然叫王麻子无言以对。张文若说完背起盾牌飞也似的逃了,真的是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
张小泉和朱温一前一后赶到,只见到王麻子孤身一人坐在墙角,手脚绑的结实,那股金蛟剪还掉在地上,张文若显示是跑得太急,连宝贝都忘了顺走,这不资敌了嘛。
“人呢?”朱温一脸的凶相,小兔崽子骂人的嘴还挺狠。
“跑了。”王麻子坐在地上,一副坐以待毙的模样。
“跑哪儿去了?”
王麻子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能告诉你吗?”
“诶呦我去!”朱温撸起袖子,走上前来,早想干你了。
王麻子巴不得耽误他些功夫,仰起脸,好像欢迎他来抽一样。
关键时刻,还是张小泉劝阻了他,不知道是顾及同门的脸面,还是另有区处,只是对朱温道:“这里交给我,你赶紧去追人。”
朱温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飞也似的追出去了。
这么短的时间,自然也没有追错方向的可能,王麻子见状一叹,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
张小泉上前,捡起那股金蛟剪,和怀里的凑成一对,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而且殊无喜色,只是看着宝物出神,良久,才问道:“师弟,有什么最后遗言吗?”
王麻子本想头铁到底,又起了张文若临走时的嘱托,虽然不报任何希望,但是万一呢,这玩意儿活着不比死了香?犹豫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试探着道:“师兄,你饶我一命呗?”
“好,你……”张小泉下意识的就答应了下来,这时候王麻子的话才经过他的脑子,这个要求,居然叫他愣在了那里。
“师弟,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你看咱之前进行得多好,我老谋深算,你不屈不挠,这才是虽败犹荣啊,你突然来这套,你叫我…怎么办呢?
王麻子坐在地上,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开始跟他娓娓道来:“师兄,逃走的这段时间我想了想,我老娘身体不好,媳妇儿彪悍,女儿呢身子又弱,交给你怕你实在是照顾不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再说了,你都拿了金蛟剪了,咋还这么绝情呢,咱们两家几百年的交情就这么不顾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师弟突然开口求饶,压力反而给了张小泉这边,他毕竟也算是金陵有头有脸的人物,干这种杀人夺宝的事儿,而且是熟人,一时还真有点儿下不了手。
但是话说回来了,下不了手也下了,事已至此,难道还能把金蛟剪再还回去不成?那他赔进去的那一瓢弱水怎么算,难道真像他说得,今后夜夜都要寝食不安,子子孙孙纠缠下去?
唉!终究是做不成师兄弟,反成仇讎(chóu)。
“师弟,对不住了,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
“别呀!这辈子都没活明白呢,下辈子的事儿谁说得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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