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可能够呛了。”
“怎么着我明天就要死啊，我够呛了。”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庞鹿门忙解释道：“您不是不认这个儿子了吗，那您还用什么身份来收拾他？”
庞鹿门接着跟他分析道：“您看啊，您这边跟他赌着气，他那边娶他的媳妇，过他的小日子，啥也不耽误，生完了一孩生二孩，生完了二孩生三孩，一家子其乐融融，小日子红红火火。”
“他生个屁，没老子帮忙他养得起吗？三孩，还想红红火火，想美事儿吧，一个就够他受的，当年养他这个独子老子吃了多大苦？”李东壁是过来人，这里面的道道他再清楚不过。
“是，就算只生一个，那也跟您没关系呀，虽然还是姓李，但那是他的儿子，不是您的孙子啦，不能管您叫爷爷！”
“你放屁，他不管我叫爷爷叫什么？我可以不认儿子，但不能不认孙子。”老爷子这账还是算的清楚的。
“那您族谱上怎么写？”庞鹿门拿手比划着，“有爷爷，有孙子，儿子呢？”
“儿子不要了！”李东壁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有孙子还要儿子干什么，何况这狗屁儿子成天净惹他生气。
“我在族谱上把他给老子跳过去，诶，就叫李某，生卒年月不详。”
老头子是真有招啊，想尽办法，非得把他儿子得摆弄老实了。
庞鹿门强忍着笑，还得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那就更糟了，您想想，您的族谱上不写他，万一人一气之下，入了别家的族谱呢。”
“你什么意思？”
“您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入赘呀！您这边把人扫地出门，人家那边正好迎进来个上门女婿。”
“他敢！”李东壁‘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老子打断他的腿，祖宗的脸都不要啦！”
“您都这么干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庞鹿门还在那里饶有兴致推论着：“到时候孙子也不是孙子了，还得改姓，姓张。”
“你就气死我得了。”李东壁坐了回去，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么些年的修心功夫，这么会儿叫人破得干干净净。
“哎呀，这些都是玩笑话。”庞鹿门笑着打圆场道：“父子两个哪有隔夜仇啊，一两句话呛住了算个啥。建元年纪小，见识少，正是逆反的时候，人家不也听您的话了嘛，这几年都在金陵好好待着，都没再谈这事儿。这几年人家感情也没消磨了，那就是日久见真情，咱也得体谅体谅人家，现在年轻人谈个对象不容易，何况是成亲呢，干嘛非咬着不放，这不耽误自个儿抱孙子嘛。要我说，您要是早几年点头，现在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李东壁看着自己徒弟，拿手指着自己：“你的意思，这都是我的错？”
庞鹿门道：“那谁理得清，你们爷俩自己分呗。”
“他们那事儿真的要成了，不能改？”李东壁犹不死心。
“不能改了。”庞鹿门给板上多钉几颗钉子，“人女方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谢家都出手帮忙了，好家伙，就咱这儿还冷冷清清，一点动静没有呢，不怪人家建元着急，多掉面儿啊。”
“你绕来绕去，还是要为人求情啊。”
“我求什么情，您自己的儿子，您自己看着办吧。”
“唉！一生纵横，到老竟为小儿所困。”李东壁的身子靠在椅背上，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你去叫他来一趟吧。”
“哎！”庞鹿门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可真不容易，我他妈是个大夫啊，现在怎么干起了纵横家的活计。
庞鹿门一出大门，就发现门口坐着俩人，头靠在一起，昏昏欲睡，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惊醒，回过头来，庞鹿门一瞧，正是李建元和张文若两个，当即大喜，一拍掌道：“哎呦，这可太好了，赶快进来！”
时间刚刚好，这才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是他俩人又赶在了前头，那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两个人整理了一下仪容，庞鹿门赶紧趁机叮嘱道：“进去就磕头认错，他怎么骂你都受着，把媳妇儿娶进来要紧明白吗？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你再搞砸我也不管了。”
“是是是。”李建元连忙应道：“大师兄费心了，小弟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你赶紧的吧。”庞鹿门放了李建元进去，却把张文若给拦在了外头，叫他很不高兴，也恨不放心：“他要再玩砸了呢？”
“你去能好啊？”庞鹿门没好气道，瞧你俩干的那事儿，就知道一样的水平，指不定谁拖谁后腿呢。
李建元进了大堂，见了父亲，想跟人磕个头说个软话，但是膝盖怎么也软不下去，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李东壁倒也不气了，父子俩就是这样，会争得面红耳赤，但就不会虚伪客套，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就不会低头。
“我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你还愿意听吗？”
“爹，您说。”
“你的婚事，我不再反对了。”
李建元抬起了头，眼睛都明亮起来了。
“但是话我要说明白，听不听在你。我不是对那个姑娘有意见，也不是要逞父亲的权威，非跟你找别扭，只是一点，我不想看到你跟武夫成了一家人，这里面的水太深，你根本把握不住，现在看不出来，将来你要吃大苦头，甚至性命难保，这都是有可能的。儿啊，爹说这话你信吗？”
李建元点点头：“我信，但我不后悔。是，活着当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是天下谁又能不死呢，重要的是要活得有意义，至少得有滋味。现在来说，她就是我全部的未来。”
李东壁长叹了一口气，过了好半天才说道：“那我们就接着往下看吧。”
。。。
李建元推门出来，庞鹿门迎上前问道：“怎么样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严肃，然后突然喜笑颜开道：“成了，要在家里办喜事，时间不多了，得赶快行动起来。”
“那行，我叫街坊四邻，你那些师兄师姐们都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一准耽误不了！”
俩人欢天喜地的在那里计议，张文若却推门要进去，庞鹿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道：“你要干什么？”
“我也得见见老爷子呀。”张文若答道。
“这时候就别节外生枝了吧。”庞鹿门说道，李建元在旁边不说话，但显见也是这个态度，他是真的有点儿心力憔悴了，太不容易了。
张文若却不愿意：“那怎么着，两家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呀？”
俩人一想这也对呀，但确实是心有余悸，这大好局面来之不易啊。
“要不等亲事成了之后再说？”庞鹿门建议道，那时候生米真成了熟饭，闹到天上去也不怕了。
“那像什么话？再说了，我要现在不进去，倒像理亏了不敢见人似的，以后我们家人怎么抬得起头来。”
李建元还要说话，张文若拍拍他的手：“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坏事的。”
两人无法，只能目视着张文若又入了这龙潭虎穴，先前的高兴此时一扫而空，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张文若进去的时候，老头儿正靠在椅子上，头仰在后面，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他蹑手蹑脚走近前来，伸手想探探鼻息，老头突然醒过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简直要放出电来，把张文若吓得够呛。
“你放心，没死呢，耽误不了你家的大喜事。”李东壁先是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波。
“您这话说的，我们当然希望您身体硬朗，长命百岁。”
李东壁没有接这茬，先点名道：“你就是昨天晚上跑了的那个小贼吧？叫张文若。哼，一个武夫，也叫文若的名，还有你那个姐姐，她文静吗？”
“您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嘛，这祖上排的字，我们有什么办法。”张文若无奈道：“再说了，这不表示一个美好的愿望嘛。”虽然这个愿望是不大可能达成了，但是身虽不至，心向往之。
李东壁懒得跟他闲扯，径直问道：“张大人此来，不知有何指教啊？老朽洗耳恭听。”
“大人？”张文若四下望望，一头的雾水，“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少扯淡，你来这儿干嘛来了？”
要扯淡也是你先扯的，张文若腹诽了一句，接着赔笑脸道：“您看您，这两家不是要成亲家了嘛，我寻思着得提前过来沟通沟通感情，为他们小两口日后的幸福生活做一个铺垫。”
“你想听实话吗？”李东壁突然问道。
“啊？”张文若没明白。
“实话就是，我家跟武夫结了个亲家，他有了你这么个小舅子，以后没有幸福生活可言了。”
“老头，你再说一遍？”张文若的声调突然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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