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担心童心走不到这里来。虽然童心在白天走过无数处这段路,也在他父亲的提醒下,认真认过路,但那毕竟是白天,晚上童心从没有走过,更何况昨晚可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段路可不比城里水沟的水路好走,水路可是在晚上经过多次实践的,城里又有灯光,而这段夜路并没有经过实践,是最难的一步,也是变数最大的一步,也成为乔叔最担心的一步。按计划,三大家族会在童镇对峙,所以童心只要出了城就行,就算晚上赶不到启童山,白天能赶到也行,只要在那里同他会合,计划就成功了。可他自己都出了意外,差点赶不到启童山,童心就更不好说了。看到童心从庙里跑出来,他的心落了下去,再也就支持不住了,他已经是油尽灯枯。
童心也刚到启童山没多久,一路他走得也不容易。不知摔了多少次,脚上、手上、脸上全是伤,还掉进溪里,全身湿透。心里又害怕,多少次要哭出来,却只能捂着嘴没敢哭出声。好在方向没有错,镇上有光,他只要背光而行就行。到了庙里,他躲到是残破的神像后边,看着手上脚上的伤,脸上又是了一阵阵的疼,心里感到无限的凄凉,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听到外边有动静,悄悄站起来,看到是乔叔,终于看到了希望,冲了出去。现在,乔叔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只想扑到乔叔怀里大哭一场。
可冲出来看到乔叔面无血色,身上到处是伤,挣扎着要站起来最终倒到地上,他被吓住了,眼泪也停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他走这一路不容易,乔叔又何尝不是?乔叔把敌人吸引过去,他这边才安全。可把黑衣人都吸引过去,想要摆脱就不容易了,乔叔这一路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他走的这一路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扑过去扶住乔叔,眼泪又下来了。
“乔叔,乔叔,你觉得怎样?你还好吗?”
“别哭,别哭。”乔叔看到了童心脸上的伤,知道童心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努力挤些笑出来,安慰安慰他,“扶我到里边去。”
乔叔已没能力支持身体,身体重量大部份压到童心身上。童心折腾了一晚,也是身心俱疲,咬紧牙,勉强支撑着往里走。刚进到庙里,踩到圆形的小石块上滑了一下,两人摔到地上。乔叔嘴里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乔叔,乔叔!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没用!”童心叫道,嘴唇上咬出了血。
乔叔躺在地上,看见童心这样子,竟笑了起来,血随着笑在嘴里冒着泡,笑着笑就咳起来,然后大口大口喘气,他感觉到他不行了,眼皮要垂下去。
童心见乔叔这样 ,忙去扶起乔叔,他则坐到乔叔后边,让乔叔上半身靠在他怀里,轻轻地锤乔叔的后背。
乔叔好容易缓过气来,忙交待后事,他清楚自己的情况。指着墙角的一堆破砖说:“你去搬开那些砖,然后往下挖,那里有个地洞,跟猪圈里的地窖一样,只不过没地窖大。地洞里有包裹,里边有衣服有银两。你拿了包裹一路向北去,北边是叶家的势力,虽然也有罗家的势力存在,但毕竟是叶家的地盘,罗家只能在暗中行动,在那里要安全得多。”
童心没有过去,问道:“那你呢,乔叔?”
“乔叔老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乔叔勉强笑了笑,忽想到什么,“还有件事,包里有个令牌,那是童府的令牌,这个令牌很重要,你一定要收好。到了叶城,看到令牌上的图案,顺着图案标记方向可以找到童府的护卫。我一直派人秘密训练护卫,你家里的家丁都是我训练出来的,现在还有一些在叶城城外的秘密训练基地。他们中只有莫叔认得你,但他们都知道令牌,你拿出令牌给他们看,他们自然知道你是少主,会照顾你,听你吩咐。你要好好听莫叔的话,他会照顾你的。如果在城里没看到图案,你也可以留下图案标记,他们会找到你。一会你拿了包裹,把我拖过去塞到地洞去,那里应该刚好可以埋下我。我能死在自己亲手挖的地洞里也是了无遗憾了。你不用伤心,乔叔的路走到头了,你的路还长着呢,你要坚强——”
童心哪里肯放手,搂得更紧,眼泪一直没停过。当初,他和父亲的分别,也没这般悲痛情景,一则是他当时没反应过来,还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的,二来在父亲的威严下,他只能老老实实照做。如今,乔叔就躲在他怀里,奄奄一息,马上就要离他而去,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所有的悲伤都涌了出来。
“乔叔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我带你走,还有乔婶。”
童心提到乔婶,乔叔才想起还有这份牵挂,他们早做好牺牲的准备,没什么好想的。乔叔若平安出逃,乔婶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乔叔出事,乔婶肯定也难活命。想到乔婶可能已经先他而去,乔叔脸上露出了笑,眼睛慢慢闭上。这回真闭上了。
童心双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一抓,想把乔叔的生命抓回来,但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睁睁看成着乔叔离去。他真切地感觉到乔叔去了,已经没了心跳,但他还是不愿相信,等了一阵又一阵,终于想起乔叔说此处不安全,这才把耳朵附到乔叔的心口上,再一次确定乔叔已去,才擦掉泪水,去搬开角落的砖头,用长满铁锈的铁块往下挖。挖开泥土,果真见到一块铁板,这设计跟猪圈里的地窖一模一样。掀起铁盖,有绳子系在板上。童心往上拉起绳子,很快就拉出两个包裹来,一大一小,显然一个是他的,一个是乔叔的。看这大小两个包裹,他心里更悲伤。按计划乔叔是和他一起走的,可现在只能他自己走了。
拿出了包裹,童心把乔叔拖过去,慢慢把乔叔放下去,洞的大小刚好容得下乔叔,洞的高度也刚好比乔叔高一点点。原本童心还担心洞太小,他得狠心用力把乔叔往里塞,那样他真的做不到。现在看来,这洞像是为乔叔量身打造一般,难道乔叔猜到了今天这种结果?乔叔为了他真的是什么都考虑到了,什么结果都做好了打算。父亲、乔叔都没说要他一定报仇,而他一路逃到这里,还真没想过报仇的事,可现在他在心里决定,此仇一定要报。
他从大的包裹里拿出银两,剩下的衣服放到洞里给乔叔陪葬。铁板仍然盖上,然后是泥土,接着把砖搬回来。看看又有些不放心,担心引起别人怀疑,便把倒下的烂门搬过来盖到砖上。整理自己的包裹,找到令牌,令牌上的图案有些眼熟,但看不出是什么,乔叔说很重要,那就揣到怀里贴身带好。拿了些散碎的银两带在身上,剩下的放在包裹里。仔细听听外边动静,接着探头观察一番,然后径直出了庙,向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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