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怎么没叫醒我？”程悠然醒来的时候看到顾南浔站在窗前，只是一瞬间，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顾南浔指间夹着的那根烧了一半的烟。记忆里顾南浔是不抽烟的，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的呢？
“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顾南浔掐了手上的烟，才回话，“走吧，吃饭去。”
程悠然原本想问顾南浔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只是，看着他满脸疲惫就没好意思问。她忽然想到了程启明，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在实验室里忙到深夜才回家，好几次她去实验室找他，都看到他坐在桌子前，一边吸烟，一边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数据。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段时间程启明压力很大。
顾南浔订的是银塔餐厅，由于是晚上，客人略有点多。顾南浔特意预定了靠窗的位置，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巴黎圣母院，被灯光点亮的巴黎圣母院在夜色中越发迷人。餐厅内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静静的洒落，给桌上银白色的餐具镀上了一层高贵的金色。
“我明天就回国了，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了。”顾南浔边埋头切牛排，边说。
“这么快？”这个消息太突然，程悠然刚夹起的鲜橙烩鸭啪嗒的一下掉回盘子里，她难以相信的抬头看着顾南浔。
顾南浔不慌不忙地点点头，说：“是啊。”然后又把切好的牛排递给程悠然，整个人显得特别淡定。
“希望下次来的时候，是给你做的衣服当模特。”沉默了一会，顾南浔又笑着补充一句，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他真的很希望一辈子只给程悠然当模特，和她一起虚度每一个光阴。
“我会努力的。”程悠然轻声应道。
“还有啊，要注意安全，别像这次那么鲁莽了，我不在你要更注意才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一定要跟我说……”顾南浔喋喋不休的嘱咐，就连嚼着牛排也在说，好像担心说不完，完全把程悠然当成小孩子。
而程悠然，今晚也出奇的乖巧，不管顾南浔说什么，她都只是点头表示同意，要是以往，她肯定会嫌弃顾南浔像个老太太一样，总是罗罗嗦嗦的，吃个饭都不让人安心吃。
在之后的很多年，程悠然想起当初顾南浔说的那番话，心里是暖融融的，他那些平凡的辞藻堆叠到一起，形成的是一道名为关心的墙，即使是再多甜言蜜语也无法相比。
吃完饭后，顾南浔陪程悠然在大街上又晃荡了一圈，最后像在新侨市时那样，把她安全送到学校，看着她走进去才肯离开。
顾南浔走的那天，教授临时给程悠然安排了很多任务，她支不开身，没能去机场送他。而当她把设计图修改完，并且过了教授那一关，刚回到宿舍，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又收到了学生处发来的信息，说是学校为了加强学生的版权意识，特意从巴黎第二大学请来了优秀的留学生过来给学生科普，时间定在第二天早上九点。
程悠然躺在床上仰天长啸，好不容易迎来了周末，她本来打算睡到自然醒，没料到一个讲座打破了她的美梦，但她还没来得及埋怨就睡着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她发现已经八点半了，想起法律科普讲座，整个人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也顾不上化妆，换了衣服就往大礼堂跑。
她刚到礼堂门口，就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有种国内春运挤火车站的感觉。在她的印象里，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开这种讲座，大家是能不去就不去，强制要求去也会找各种借口不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她难免有些惊讶，意想不到大家对知识的热爱程度如此的高。
因为她个子比较小，所以在人群穿梭了一会，就顺利的找了一个靠近走道的位置，安心的坐了下来。
讲座的主持人是学生会会长，他在上面讲着千篇一律的开场白，程悠然觉得无聊，索性掏出手机玩起消消乐来，她玩得正起兴，旁边的人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她眼睁睁的看着手机摔在了地上。最后，手机是捡回来了，可那挂在手机上的小兔子挂饰却不知道掉在哪儿了。
她蹲在地上，瞪大眼睛搜寻了好久，正准备放弃，坐在前排的男生就从两个凳子之间的缝隙发现了她挂饰，她低声了向对方道谢，然后抬头看向主席台。
不知道是因为礼堂的光线太暗，还是因为太过想念苏铭，导致她产生了此刻站在主席台上的那个穿着灰色翻领毛呢大衣，露出白衬衫的领子的人是苏铭的错觉。
从高二开始，每次期末考试后都会开总结大会，苏铭的成绩一直保持年级第一，所以，每次开总结大会，他都会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那时候程悠然在下面看着他的感觉，跟现在看着主席台上在做演讲的人颇为相似。
灯光下，那个人的轮廓和苏铭有几分相似，高挺的鼻梁蒙上一层光晕后仍显得很突出，但仔细一看，眉眼间流淌的气质又不太像，记忆里苏铭的眉间总会带着一些怠倦，而如今站在主席台上的人多少带着些倨傲。她不敢确认，又不敢否认，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瞪着眼睛的盯着那个人，竖起耳朵听他吐出的每一个字，手心渐渐溢出了一层冷汗。
而现在，台上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程悠然的目光，缓缓的别过头，看向程悠然，四目对视的瞬间，程悠然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站了起来，呓语般唤着苏铭的名字。
演讲恰巧在这瞬间结束，谢宁远慌张地放下麦克风，踩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程悠然走来。
程悠然似乎不敢相信，左右小幅度的摆动头部，握紧拳头，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
苏铭，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苏铭……
在谢宁远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她总算看清了他的脸，那双总是洋溢着温柔的茶色眼睛她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唇一张一合，如此反复了好几遍，干涩的喉咙还是没办法喊出在心里藏了很久的名字。
“悠然……”倒是谢宁远，小心翼翼地，带着犹豫喊出了她的名字，仿佛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程悠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仅是两个字，就让程悠然泪流满面。
程悠然从未想过，她千辛万苦寻找的人出现在面前时，自己竟会说不出半句话来，甚至还想掉头就跑。
事实上，程悠然确实掉头跑了，只不过，她刚转身就被疾步向前的谢宁远一把抓住了手臂，然后重重地跌入一个散发出薄荷香味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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