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门板那么一关，空气中便突然多了几许局促，即使节能灯亮将起来，缓解了少许，但谢素雅心里仍然感觉隐隐的一丝不妥。
小小的房间，除了浴室外，铺了张床，剩下的空间也就是床前落足的一条狭窄的小通道，目测即使小杨的小身板躺下去，估计翻个身能滚进床底去。
唯一称道的是，床对面的镜子后面，移动开来是一个壁柜，使用了优质的防水涂料，而且闭合较紧，衣服挂在里面，不易为潮气浸蚀而变质。
不过，这都不是事，目前最大的困窘，是一男一女，只一张床，如何解决睡觉问题。
床还是挺宽裕的，至少，两个人并躺着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于，孤男寡女，都是成年人了，却偏不是情侣关系，这睡在一起，恐怕会不会发生点越轨事儿谁也不敢担保。
谢素雅倒是豪爽的很，先行脱去鞋袜，缧露空气中的一双精致玉足竟然一亮，使得小杨晃忽间生出房间出现了夜明珠的误觉。
但也是一晃间，那双美足已钻进了被子，甚至，包括了它的主人——和衣躺下床的谢素雅向他勾勾手指，然后拍拍她旁边的空处，眨眨眼睛，柔声道：“你就睡这，记住啦，不许乱动哈。”
人家一大姑娘都发出了大方邀请了，他一大老爷们还能怎样？扭扭捏捏故作矜持么？那岂不让人小瞧了？
所以，小杨也没有矜持，脱去鞋袜，也是和衣躺下了。
谢素雅抓了被子扔过来，仿佛疼爱弟弟的姐姐，越发温柔：“下半夜出了海，温度将大辐降低，一个不慎，着凉了可就麻烦了，破坏人体的抗力，在异地水土适应上容易吃亏。”
“哦。”
小杨只好把被子盖上，但如此来着，二人大被同眠，且中间没有一碗水又没把刀隔着，若说二人之间不会发生任何触碰，那说的应当是两具木头人吧。
事实上，小杨还真听话，没有乱动。
但是，有些事，不管该是不该，还是发生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不许乱动”只不过是对他单方的霸王条款，她自己却不在限制之中。
当然，这种霸王条款，相信很多的男人都愿意接受。
******
船舱的小酒吧里已安静了好一阵子了，不是人都去睡了，刚才的几个倒是一个没少，只不过，都沉默着，连酒都没喝。
他们喝不下去，没心情喝。
八个道上好汉，眼睁睁看着美女老板和一个小白脸进了房间，而他们只能喝着苦味的酒——也许这酒又香又醇的，但当见到那么不般配的一对进去房间，关上门后，就立刻变了味道，不仅苦，还酸。
至少，有三个还没有收回视线，还停留在那扇门上。
他们相信，如果不是隔音材料太好，如果不是技术工手艺过硬，那儿绝对会传出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声音。
他们的表情很复杂，嫉妒却是唯一的一致。
如果人类的目光可作火使用，那扇门里的人已被烈火焚毁。
如果人类的目光可当枪炮使用，那扇门里的人已被轰杀。
“收回你们的眼睛，”接谢素雅上船的黑衣汉子郭图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我希望你们千万要记住一点。”
三个收回目光，与另外几人一起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杯，更安静的听着。
这个时候，他们知道，郭图说的话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不可以错过任何一个字。
郭图慢慢的，一字字说道：“她是你们的老板。”
老板无论做什么事，他(她)的员工都没有权干涉。
因为，老板，就是给你钱的人，就是让你获得生存机会的人。
当然，你可以认为是由于你的努力工作，为老板赚了更多的钱，甚至，你可以拒绝为她工作，所谓东家不打打西家。但是，当你抱着这样的思想，走到哪里去，永远都会是在寻找下一家的途中，然后，贫困，潦倒，将是你的宿命。而老板仍然是老板，永远不会缺为她赚钱的人。
最重要的是，对于男人来说，钱，比女人更重要。
没钱的男人，即使拥有女人，也未必可行之久远。
有钱的男人，女人往往倒追过来。
所以说，只要你有了钱，就不用担心会缺女人。
这些，就是郭图的意思。他没有说出来，他相信他们都能听懂。
郭图悄悄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了，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个汉子抬手把杯子里的酒干了，然后一言不发站起，转身走了。
对面那个汉子抬手，把杯子靠近嘴唇，却并没有喝下去，目光低垂，盯着艳红的酒，忽然叹了口气，颇是失落惆怅，轻轻低喃：“原本是好酒，可惜耽误太久过度稀释，不能喝了，可惜，可惜……”
放下酒杯，也离开了。
八个走了五个，也就是留下来还有三个。这好像是一句废话，但实则不然。
因为刚才说了，曾有三个人目光如火如枪炮盯着那扇门，很多人会以为这留下的三个就是那三个。
不是。
这三个一直安静的低着头，除了他们的嫉妒眼神之外，论表面模样之严谨之肃穆，堪比沉思的哲学家。
他们开始喝酒，没有碰杯，没有说话，一杯接一杯。
除了酒入喉咙的吞咽声音，很安静。
如果不是他们共桌一起喝酒，一定会以为他们都是互不相识的。
当然，严谨点说，半夜之前，他们是真的互不相识，最多是那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认识。
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安静的氛围终于被打破了。
“听说这船上，除了谢总外，还有三个美女，怎么我们都没看到呢？”
说话的是左边的汉子，他的脸大大的，据他当时自我介绍解释，他原来的脸并没有这么大的，只可怜，他跟随的师父很严厉，又喜欢拿鞋子抽人脸，偏偏他悟性本就较钝，又顽劣贪玩，所以师父的鞋子照顾他的脸最多。唯一的好处是，他的一身出色游身八卦掌硬生生被鞋子照顾出来的。
他的名字是，王琨。
“哎王哥，你别多想了，我倒是无意中得知，她们都被安排去照顾两个船长去了。”
说话的是王琨旁边的汉子，他的脸正好跟王琨相反，瘦，很瘦，瘦到什么程度呢？这样说吧，即使最高明的屠夫，也刮不下他脸上的二两肉。如果不是还有两个会活动的眼珠儿，低塌的鼻子，两片苍白的薄唇，实在难以想象他还是一个活人。比僵尸更像僵尸。如果当年遇见英叔，在影坛绝对拥有一席之地。
言不行。
湖南辰州言家，僵尸拳的传人。
虽然，他不是言家嫡系，但是，他自认他的武功已把固步自封的言家嫡系超越。
特别是，僵尸拳以尸毒淬炼，言家早已严厉禁止，生生把一门杀人绝技变成骚皮抓痒的花拳绣腿，他非常不满。
更令他恼火的是，随着火化推广，土葬的尸毒源越发难得，搞得他不仅要费力盗墓，甚至潜往殡仪馆和太平间盗尸。日久天长，阴气重重，几乎要把他身体的阳气压干。他能活到现在，不仅是他的运气，更是他的本事。
他俩对面的人名叫何川，在三人里算是最正常的，事实上，他脸庞棱角俊郎，堂堂正正，颇有儒士范儿，如果按脸谱化的旧书言，此人当是一名正派人物。
只有知道他的人，才知道他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盗。
本来，盗也有道。获财之后，往往是放过性命。
而他不然。
经他手的案例，基本上是人财双亡。
这个时候，他冷森森道：“还有一个呢？你知道？”
他问的人是言不行。
言不行这个活僵尸竟然被他吓着了，怔了怔，才轻轻的，有点颤抖回答：“我，我也不知，可能是，大概是，在郭图的房间吧……”
何川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
郭图的房间的确有一个女人，只不过，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谢素雅。
******
小杨睡着了。
或许，他年轻，思想单纯，即使漂洋过海，即将开始异域的远程旅行，却并没有太多的思想负担，因而随遇而安，想睡就睡。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累着了。
突然，他又清醒了。
身边空荡荡的，哦不是，怀里多了个柔软的布娃娃。
可是，他记得，睡着前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具柔软的身体。
漆黑一团里，由于室内室外的光差，他看见了窗户。
窗户紧闭，窗帘密盖，但总算无论如何严密，依然有一隙弱光。
他轻轻移了点点窗帘，看见了外面的天空。
夜里航驶的船都会亮着一二盏灯的，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了，天空下着雨，千丝万缕，落在浪涛起伏的海面上，悄无声息，好像并不比落在陆地上更精彩。
小杨有些失望的，然后，倒头继续睡觉，抱着布娃娃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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