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行,殷公子要见的人,基本到场。
殷公子会选择让众人来到溶洞相聚,不得不令彩凤心里不断猜疑。百花池初建时,只是为了愚民。发现仙子林中有一处景象奇异的溶洞后,彩凤才命人在溶洞附近密林建造仙子亭、仙子阁。这其中的目的,就是将溶洞占为己有,进一步巩固百花仙子仙子的名头。
难道殷公子对溶洞有意?
又或者说,殷公子想借溶洞为说法向她施压?
可细想似乎不可能,在江湖中,各大势力都有自己的根基所在,如溶洞这种自然洞府,除了有欣赏价值,没有其他特别的价值。若是溶洞里那些石头,或者说溶洞里的水,有铸器、延寿等好处,想必仙子林这处溶洞早就有人前来争抢了。
“有劳诸位在此等候,公子马上归来。”
来到溶洞多时,殷公子一直没现身。为了安抚众人中一些性子急的心情,露珠这已经第四次说,公子马上就到。
二锤不快道,“露珠姑娘,你这话都说了几遍。天色都暗了,我等还有要事在身,要等到何时?”
其实,露珠也很无奈。
仙子林之行,要在什么时候将哪些人带到溶洞来,公子吩咐的一清二楚,可是人到齐了,公子却还在溶洞里游玩。
在场的诸位,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如彩凤,百花池那里还有数千无辜百姓等待救治,若非碍于北方之主的面子,即便公子有请,人家也不愿意多耽误时间。
露珠面露为难之色,正发愁如何回话。溶洞里响起一个神棍的声音,“不错,不错,溶洞里的景色非常不凡,配得上鬼斧神工之名。”
对于彩凤、二锤、殷蛛等人看来,殷公子可真是个奇人,今日江湖人在百花池各处打得热火朝天,殷公子竟然还有心思去游玩。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
“嗯,彩凤这些年将北方杀客打理的很好,唯独在此洞府上重视不足。今日我心情大好,便帮她补上不足。把那块青石搬过来,我要在上留下几字。如此大好洞府,不该没有个好名字,不能被埋没了。”
人没见着,殷公子的声音却不断从溶洞里传出。听这架势,殷公子似乎要执笔刻字,为仙子林这处溶洞正名。
訾焸是黄金道杀手,又是暗影里的带头大哥,却也因殷公子的话眉头紧蹙。虽说暗影此次行动,主要任务是为了保护熊淍,可若是在保护熊淍的时候,造成普通百姓大面积死亡,即便黄金道不追责问罪,他也会自责不已。可眼下,依照约定前来与殷公子相商要事,他却因一时兴起,游玩洞府不说,更还要浪费时间为洞府刻字留名。
訾焸道,“殷公子,时辰不早了。”
正在认真刻字的殷公子,不由想起他还要见一些人,恍然道,“哦?忘记大事了。怠慢诸位了,还请诸位再多等一会,我马上就来。”
殷公子又道,“露珠,莫要怠慢了客人,快去将竹叶茶取来,为诸位满上。”
露珠道,“露珠遵命!”
简直都等到人走茶凉了,殷公子方才出现,在将刻好的青石竖立在溶洞前,满意道,“不错不错,浑厚有力,有大师的风范。”
自古以来,文字一途,所写之字是好是坏,皆为世人、后人所评说。如殷公子这般自语随手所刻,能和大师相提并论的人,江湖少有。高手中,更是少有。而这般作风,此语一出,訾焸等人皆觉得,殷公子做人不知道怎么样?这脸皮反倒是很厚。
正当在场所有人以匪夷所思的态度看着殷公子时,殷公子突然道,“露珠,去把公子的幡取过来。”
不谈正事,却命露珠去把幡取来。对于不知道的人,都觉得殷公子是不是有所准备。可一见露珠一副难为之色,众人心里不由叹息,皆是一副这殷公子和传闻中差距如此之大,一点都不靠谱的样子。
殷公子催促道,“别愣着了,快去将白幡取来。”
传闻,殷医一脉的殷公子,多才多艺,武功高深莫测,不仅有神仙容颜,更是有神仙红颜,出没处必是成双成对,所过之处必能给一方之地带来风调雨顺。可今日一见,殷公子除了长相不凡,行事风格,简直凡夫俗子。
又很快,露珠将白幡取来。殷公子一副非常满意的将白幡插在刻有仙子洞府的青石旁,“不错不错,此幡与镇府神石虽然风格大相径庭,却味道相近,大有互相陪衬的作用。不论修行一途,还是眼光方面,本公子果真大才。诸君,承让承让。”
这般自吹自乐的场面,不说彩凤等人头一次见,殷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殷蛛的印象里,殷公子杀伐果断,文武双全。听闻,当年若非其智谋过人,月如钩也不可能败在他手里。
难道多年不问世事,殷公子已经性情大变,能够体会到人间疾苦,非常在乎人间疾苦了。
不都是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吗?月如钩当年倾尽心血培养殷公子等人,不就是想让殷公子有朝一日能够带领众人重建大殷的辉煌岁月吗?可偏偏世事弄人,殷公子聪明过人,眼界超凡脱俗,完全看淡了权贵之争,大有我欲成仙、快乐齐天的不二境界。
殷蛛心里敢想,态度上却恭敬至极,脸上从始至终都未表现过异色。
也算是将所有琐碎的事情忙完,殷公子风轻云淡道,“诸位久等了。”
来到众人处,寻了块青石地,殷公子随地坐下,露珠不敢怠慢的将一杯竹叶茶奉上。殷公子询问道,“露珠,殷蛛给的解药用后,那些百姓现在都如何了?”
露珠平静道,“回禀公子,我命人将解药送到百花池后,北方杀客借百花仙子之名赐仙水,数千百姓在喝下解药后,已经大半恢复过来,尚有极少数昏迷不醒。”
小抿一口竹叶茶,殷公子道,“殷蛛,露珠的话你都听到了。”
扑通一声,殷蛛跪在地上,一边斟酌着说词,一边哀求道,“有请公子明见,殷蛛所给解药绝非药力不足,必然是有些穷苦人身体虚弱,服下解药后需要一些时日调养,方能恢复过来。”
殷蛛所言不无道理,每个人在出生后,生活的环境不同,身体体质也会有不同的差异,体弱多病的百姓大有人在。若非如此,江湖中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相信世上有神仙存在了。
穷苦的人没钱治病,精神上又没有依靠,还该怎么活下去。民族的信仰和神仙的信仰,总该选一个吧!其中,又以信奉神仙最为省心省力。也正是在看到北方杀客造出百花仙子的好处后,殷公子才想助百花池、仙子亭、仙子阁、仙子洞府一臂之力。
殷公子平静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此事你可知错!”
意识到殷公子要惩罚自己,殷蛛浑身颤抖道,“殷蛛知罪,还请公子看在殷医一脉的面子上放过殷蛛。”
殷蛛知不知错,殷公子难以断定,可是不难看出殷蛛很害怕,人知道害怕是好事,至少在他心里有他所畏惧的存在。殷公子点头示意道,“起来吧!你是她的人,我虽与她水火不容,可杀不杀你依旧是族内的事。”
殷蛛连连道,“谢公子不杀之恩。”
殷公子挥了挥手,示意殷蛛可以离去了。已然大汗淋漓的殷蛛如蒙大赦,躬身后退,渐渐离去。可此时,却是响起清冷的声音,“公子,此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这个清冷的声音,殷蛛无比熟悉,他立马停步,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殷公子道,“你怎么看?”
女子没有回话,殷公子又道,“这样如何?无辜百姓善后的事情,交给殷蛛。那些死去的人,他要做出补偿。”
“死去的无辜百姓,可是有数百个。”
殷公子平静道,“死了这么多人,在场所有人都难辞其咎的。她如今已经觉醒,如果我们做的太过分,必然会掀起更大的腥风血雨。我知道,你不怕她。我也不怕她。可你也知道的,若没有将长生门斩草除根的把握。与她的争斗,将会是无休无止。到那时,死去的人将会是不计其数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想趟这里的浑水,有你陪着,我们云游四海多自在。”
“殷蛛,你记住。此次是公子仁慈,否则,杀你千百回都难以平复我的怒火。”
殷蛛连连道,“多谢尊上不杀之恩,殷蛛日后绝不会如此滥杀无辜!”
“滚吧!”
殷蛛哪还敢停留,转身便快速离去。
选择先将殷蛛的事情处理掉,足以看出,殷公子颇有城府,做事思路清晰,缓急有度。早先,还担心百花池情况的彩凤等人,也因百花池那边情况得到缓解,心情放松不少。
也不得不说,殷公子处理殷蛛的手段,可谓威恩并重。刚刚说话的女子出手及时,与殷公子配合的很默契。传说中,她是殷公子的神仙知己。
一直以来,此女子未曾现身,刚刚她若不说话,众人也不知道附近还有如此高手。
在江湖中,高手不高手的,对于很多人来说,手下见真招,大打过一场才知道谁是高手。可练武达到一定境界后,所见所闻,已远非常人能比。在场的人中,不说他人,已经将九天神曲修到第十天的彩凤,她在音波上的武学造诣,远非常人能够企及。刚刚女子的说话,彩凤都觉得非凡,说话声音听着随意平和,可女子声音却极具穿透力。若其刻意去攻击人,一般江湖高手,活不过她的声音范围。
由此女子在暗处镇场子,不得不说,殷公子好手段。
又看向翠玉,殷公子道,“你是如风的女儿,翠玉,对吧!”
在翠玉的心里,她是十分排斥生母殷如风的,从小到大殷如风对她不但没尽母亲的责任,更是频繁利用她。即便殷公子询问,翠玉仍道,“北方杀客,翠玉。见过殷公子!”
殷公子眉头微皱,笑道,“可以啊!彩凤,竟然能够把我们殷医一脉的人驯服!”
彩凤平静道,“翠玉是我的女儿。”
殷公子疑问道,“她是你的女儿。彩凤,说这话时,你自己相信吗?”
未曾想到,殷公子在处理好殷蛛的事情后,会从翠玉身上着手下去,彩凤毕竟是过来人,她深信她与翠玉的母女之情,不是殷公子几句话所能破坏的。
彩凤应声道,“一直以来,有翠玉陪伴在我身边,我很满足。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在我心里,我都将她当做女儿照看。即便她如今长大了,有我在的北方杀客,就是她的家。她愿意把我当母亲也好,她愿意将我当姐妹看也罢!她都是我的亲人。”
殷公子笑道,“厉害厉害,若非你这般待翠玉,以如风的厉害,翠玉不可能还留在你身边。”
殷公子又若有所思道,“这么一想就对了,如风对翠玉可真是爱惜。身负殷医一脉血脉,却与殷医一脉毫无瓜葛,翠玉与殷医一脉没有活在一个世界里,又岂会感受到殷医一脉所带来的折磨。”
殷如风是什么人,翠玉又岂能不知道。怎么一到殷公子的面前,殷如风变成了一个爱女心切的好母亲了。
翠玉反驳道,“阴狠狡诈之人,翠玉不屑与之有瓜葛。”
殷公子不以为然道,“翠玉,你还太年轻,有些人有些事,你还看不明白。这样吧!你和如风的事情先放一放,说一说,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见你。她想要你做什么?”
翠玉不乐意道,“殷医一脉的人可命令不了我,你们可别忘了。此处是我们北方杀客的地方。”
站在一旁的露珠早就对翠玉怒火连连,殷医一脉是殷朝遗孤,怎么说也是王族后裔。岂非贫民百姓的血脉所能媲美,身负殷医一脉血脉值得无数百姓羡慕,可在翠玉眼里,她不仅不自豪,还一副唾弃的样子。
这简直是对殷医一脉的侮辱!
露珠怒道,“放肆!”
翠玉毫不退让道,“蠢货!”
露珠针锋相对道,“你是找死!”
二人在不被阻拦必然要大打出手,殷公子看着彩凤道,“彩凤,你不该说点什么吗?”
在彩凤看来,殷公子所问绝对是笑话。在北方杀客的地盘,露珠这么嚣张,她可不会压翠玉气焰涨露珠威风。彩凤平静道,“玉儿没有做错,你让我说什么?”
这时,二锤插嘴,“都住口!正事结束,你们想怎么闹怎么闹。”
二锤所言非常符合訾焸、牙天想法,彩凤则平静道,“玉儿,竟然他们需要你说些什么?你就给他们说些什么吧!”
訾焸、牙天、彩凤、殷公子等人汇聚在此,一看就知道是要商量事情,彩凤会选在这时让步,翠玉心知,几方人所谈之事多半与熊淍有关,至于殷医一脉的事情,只算打牙签用的开胃菜。
翠玉领命道,“月如钩见我,是因为我身上有殷医一脉血脉,她想让我留在她身边做事。不过……”
先前殷公子说过,想要对月如钩等人赶尽杀绝,必须要有人能够摸清楚长生门的具体情况。此刻翠玉便道出,月如钩见她是想将她留在身边做事。殷公子不由道,“不过什么?”
翠玉道,“我已经当面拒绝月如钩!”
以殷公子对月如钩的了解,翠玉拒绝了月如钩,却还安然无事,这件事就变得奇怪起来。殷公子平静道,“你对月如钩不太了解,这个女人可怕的很。她看中的人或物,如果她得不到,那么她就会出手毁掉物或人。你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儿,这说明,你还需要重新考虑这件事。”
又是认真的瞅了翠玉一眼,殷公子满意道,“不亏是如风的女儿,小小年纪,会让她看中。看来,这么多年,如风为你安排的安逸生活要就此消失了。”
再看向彩凤,殷公子道,“月如钩看中了翠玉,若能借翠玉之手将长生门抹掉,不可谓不是一件大善之事啊!”
彩凤道,“翠玉想做任何事情,我都会支持她。若有人想强迫她去做什么?那他就是我的敌人。”
其实,现在与殷公子等人谈论到岚时,想到岚说的那些话,翠玉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压着。她很庆幸,彩凤能以亦师亦友的辈分关系对待她,但她却对熊淍有一见钟情的爱意,这反倒让她生了负罪感。
这时,翠玉心里异常安静道,“岚就是月如钩,月如钩觉醒后,岚完全没有了自我。她要将我留在身边,她说是因为想让我阻止她不要对熊淍出手。她也承诺,若我留在她身边,长生门的秘密我可以知道。”
听到翠玉所说的话,彩凤的心微微一颤,不该是这样的,翠玉不该被算计的。殷公子与月如钩的博弈,绝不能让翠玉参与。
殷公子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彩凤道,“玉儿,月如钩奈何不了北方杀客。”
一件事情发生后,是不是自己人,没有坚定的表态力挺,又哪来后续的行动支持。而彩凤肯定想不到,她越是坚定的支持翠玉,翠玉心里越会不安。可恶的负罪感,良知之辈无法跨越的鸿沟。
翠玉躬身道,“母亲,月如钩手段阴狠,若能将长生门铲除,玉儿愿意以身试险。”
为了得到彩凤的答应,翠玉又内心挣扎道,“另有一事,还请母亲不要怪罪,玉儿有此决定,也是为了接近殷如风,玉儿想知道,殷如风如此对待玉儿是不是另有他意。”
怎么翠玉突然会有这种想法,彩凤相信翠玉所言皆为借口,翠玉可是她养大的,翠玉所言所行太反常。
没有反对什么,也没有同意什么,彩凤道,“玉儿,这件事不急着下决定。你先退下!”
“玉儿听命!”
翠玉退到一旁后,彩凤不悦道,“殷公子,今日尔等聚于此地,所为何事?你不会忘记了吧!”
自然是看得出彩凤为何事迁怒,殷公子笑道,“彩凤,今日让你过来,一是为了你们主上的事,二是为了邪天宗的事。麒麟剑是熊淍的了,他也因此得到际遇,作为交换,月轮、断苍剑、朝阳剑等殒剑属于邪天宗。”
彩凤冷道,“你们是在做梦?”
殷公子平静道,“此事也不急,熊淍可以考虑几日。至于你们主上关心的事,彩凤,你该知道,熊淍该离开了。”
又品了几口竹叶茶,见彩凤无意相谈,殷公子道,“彩凤,绝对的实力面前,选择的余地不多。能够有的选择已经不错了。回去后,你好好考虑考虑。”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彩凤还能回去考虑考虑。訾焸、二锤、牙天皆无语,他们可都是在奉命行事。
在彩凤离去时,殷公子不忘啰嗦道,“不要忘记告诉熊淍,我和他一样,敬重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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