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盏茶时间之后,直到远远望见坐落在那座不甚太高峰岭之上的那一片巍峨高耸的建筑群时,岳凌寒才有了几分精神。他扭转头来,对还是赖在他背上不肯下来的沈全说道:“师弟,你看,那就是天玄玉清殿!”
沈全早已从岳凌寒口中得知,这天玄殿共占据了三个面积不一的修仙界。为便于管辖,天玄殿在每个修仙界都筑建了面积颇大的殿宇,分别冠以太清、上清和玉清之名。这座天玄玉清殿毗邻南疆,是天玄殿最为靠南的一个分殿,但已经经营了许多年月,不说其他,单是传送至各大小修仙界的传送法阵都不知修建了多少座,其中有八成都是通往南蛮毒盟的。
由于相隔还有一定的距离,沈全只隐约看到前方有一大片气势恢弘的殿宇,他趴在岳凌寒背上,伸长脖子探望,看了半天之后,不禁有些失望,撇嘴道:“师兄,这天玄玉清殿看起来也一般啊!”
“啊?”岳凌寒没有想到沈全竟会如此评价,不解道,“小师弟,你这话从何讲起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仙人不应该都住在云里雾里吗?师兄你看,那天玄玉清殿和凡间的那些和尚庙啊、尼姑庵相比,也差不了太多,可能就是稍大一点吧!”
听沈全如此说,岳凌寒此前一直轻皱的眉头不由舒缓了开来,他回头冲沈全一瞪眼,嗔骂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并不是所有的修仙者都住在山上的,而且,刚才你说的那番话大错特错,别的暂且不论,凡间的那些庙宇哪来的护宗仙阵和护宗神兽。”
沈全瞪大眼珠使劲看向远处,接话道:“护宗仙阵在哪儿呀,我怎么没看到,还有什么,神兽,师兄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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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全刚提及“神兽”二字,这时,只听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昂”的一声,声震云宇。
这声怒吼隔着老远传至沈全耳边时,竟然还是奇高无比,沈全只觉两只耳朵嗡鸣不已,他伸出手指塞住耳朵眼,冲岳凌寒大声喊道:“师兄,这是什么声音,好吓人呐!”
沈全没有注意到,岳凌寒此刻竟然已是脸色苍白。伴随着那声怒吼之声,细密的汗珠在岳凌寒的额头上一一浮现,他心中暗道:糟了,这声音如此耳熟,不就是护宗神兽的嘶鸣吗,难不成,天玄玉清殿真的把我们师兄弟二人当做了敌人不成?这可如何是好啊?
岳凌寒一时间心生怯意,脚步猛然一顿,不敢再往前行去了。
见师兄不答话也就罢了,费劲周折来到这里,却停步不前,沈全不由有些奇怪,急忙催促道:“师兄,你快点走呀,我还没见过神兽呢!”
岳凌寒脸色阴沉,牙关紧咬,犹豫了片刻之后,他重又抬步向天玄玉清殿行去,慌乱之际,倒是还牢记着那条宗门间不成文的惯例——宗门驻地不得御空飞行……
他不能飞行,不代表别人也不能飞!
岳凌寒心中天人交战,就连沈全连声呼唤了几次,他都没有开口答话,只在鼻间嗯哼两声,随意应付了事。这时,只见远处殿宇内升起五道人影,夹着破空声呼啸而至,转瞬间已经来到二人不远处。
见那五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都悬浮半空,面露敌视之色,其中一位面如冠玉、器宇不凡的中年人更是手中拿捏着一把霞光流转的仙剑,大有一言不发就要动手的架势,沈全被吓坏了,岳凌寒也是如此。
岳凌寒修为尚浅,眼力却是马马虎虎。他一眼便看出,这五位隐隐成包围之势的仙修之中,其中就有四位金丹期高手,那位身背一把样式古朴、色泽暗黄的仙剑的老者,更是元婴期的高手,而且至少也是育婴期高手!
看五位来人都是一脸阴沉,岳凌寒暗叫一声不好,急忙躬身施礼,自报家门道:“无极宗开阳……”
岳凌寒这一句话刚刚说了半截,结果,沈全被他这猛地一躬身给闪着了,小屁孩口中怪叫着,从岳凌寒头顶处飞了出去,“吧唧”一声摔落在岳凌寒面前不远处的草丛之上,虽然并没有摔疼,但沈全“啊呀”地就是一声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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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全这“啊呀”一声突如其来,愣是把五位浮在半空的天玄殿护法真人给惊了一下。
其他四位仙修目瞪口呆间,道行最浅的那位女修,忍不住被沈全的怪模怪样逗乐了,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转又飞快地掩住嘴角,朝居中的那位老者偷偷扫视了一眼。
老者道号寂映,是天玄玉清殿十二护法真人中修行较高的一位。他踏入成婴境已有近一甲子,法力高深,特别是他身后背着的那柄“松纹古剑”,在天玄殿也是一件上好的法宝,已堪堪算是“半神器”。
倚仗着这柄仙剑,寂映真人在元婴期内鲜有敌手,在他仙剑之下伏诛的各种邪魔外道足有上百。随之而来的,一是这柄仙剑渐生灵性,另一方面却也让寂映真人的性情变得有几分暴躁。为了修心养性,早日踏足炼虚还神层次,这些年来,寂映真人一直在闭关潜修,直到最近修仙界大乱,他才破关而出,专司抵御外敌,看护这天玄玉清殿。
就在刚才,他听到门下弟子来报,说是敌人来袭。寂映真人心中一凛,让报信之人赶忙去通报掌殿的寂晓真人,自己带着门下四位弟子先行出来打探详情。
原来,所谓的来敌只不过是两个人,其中一位还是一个小孩子,真是虚惊一场,一场虚惊啊!
寂映真人心中稍定,但听到岳凌寒半句话后,寂映真人心中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复。
想到此前寂晓师兄告知他的消息,寂映真人不由地眉头轻皱,上下仔细打量岳凌寒几眼后,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无极宗门下,是开阳真人的亲传弟子吗?”
“正是!岳凌寒给各位前辈见礼了,适才小有误会,我这里先行告罪,希望各位前辈看在……”
“起来说话!”寂映真人见岳凌寒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中猛地窜起一股火来,语速飞快道,“你知道吗,你们宗门出事了!”
“前辈容禀,我正是奉师尊之命,去往凡间接回小师弟,贵殿离我们无极宗距离较近……”
岳凌寒低眉顺眼、解释着此番来意,但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听寂映真人说了一句话,听到这句话后,岳凌寒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寂映真人说的是——你还不知道吧,开阳道兄他,他已经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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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晴天霹雳般,岳凌寒和沈全二人被寂映真人的一番话震惊了!
依旧跌坐在地的沈全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师傅他,他怎么可能不见自己最后一面,就,就仙去了呢?
与此同时,面无血色的岳凌寒也在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心知说出这句话后会是这般反应,但事已至此,寂映真人却不得不吐露实情。
由于两个宗门之间颇有渊源,寂映真人不止一次去过无极宗的修仙界,和开阳真人也算是熟稔,初初听到开阳真人仙去的消息时,他心中好一阵难过,第一反应也如同眼前这两位无极宗后辈弟子一般。
但是,当他听到另外一个消息时,性情暴烈的寂映真人一怒之下,抬脚就把手旁的桌案踹飞在地。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不解气,竟拔出已经许久未用的仙剑,一剑一剑把那张百年金丝木所制的桌案砍成了齑粉……
他是真的愤怒了,出奇地愤怒了,只因为……
哎,算了!
想到寂晓师兄的一再叮嘱,寂映真人强自忍住要把另外一件事情当众说出的的念头。见无极宗两位门人都失魂落魄,竟连哭都哭不出来,寂映真人朝四位弟子一使眼色,先行落下地来,正正落在岳凌寒眼前。
见岳凌寒双目无神,口中念念有词,寂映真人心头隐隐作痛,他伸手在岳凌寒眼前一晃,哑声说道:“孩子,想哭就哭一声吧,憋在心里……”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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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映真人和开阳真人平辈相交,他口中所说的孩子是指岳凌寒。
老道长没有想到的是,岳凌寒依旧是木然地瞪着眼睛,还是一番精神恍惚的模样,沈全却是放声恸哭起来!
沈全一路辛苦,千里迢迢赶至修仙界,只是为了见师傅最后一面。这一路来,素来性情乐观开朗的沈全难得一笑,每每想到师傅之时,就会暗自垂泪。
不过,他心中还有几许期望,或者师傅只是受了一些不太重的伤,见到自己之后兴许还能病体渐愈呢,甚而至于,师傅他还能好好指点自己一番修行呢!
但是,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随着寂映真人一句话语而化作了虚无,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悄然袭来,沈全不愿意相信,但不得不相信:师傅他,已经离去了,永远地离去了!
听到寂映真人口中冒出“孩子”两个字,沈全似乎又回到了淮阳城,回到了初次见到师傅的那一天,他越想越是难过,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与师傅的相处,不过只有短短的三天而已,但这三天却是沈全一生以来过得最为愉悦的三天。
那眼角的细密皱纹、那边笑边颤抖的白色胡须,每次想到这些,沈全就觉着师傅他不应该是自己的师傅,而应该是自己的爷爷才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师傅之时,自己称呼师傅为神仙爷爷,听到这一称呼,师傅他脸上露出的微笑是那么的让人倍感亲近。
令沈全后悔不已的是,师傅离去时,自己竟傻乎乎地睡着了,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早知道那将是最后一次见到师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师傅一起走,哪怕师傅责怪自己说话不算数也好!
是啊,说话不算数的,是师傅才对!
五年之约!那可是师傅亲口许下的承诺,但是这才过去了短短一个月而已,师傅他竟然,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沈全哭得声嘶力竭,哇哇哭了几声之后,开始哭诉道:“师傅你说话不算数……呜呜……你为什么不等我……呜呜……为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沈全这个问题!
寂映真人和他的四个弟子目光交汇,忍不住都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岳凌寒突然醒转过来,他恰似发疯了一般,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珠,脖颈间青筋毕露,双手指天,仰面怒吼道:“为……什……么……”
吼完最后一个长音后,岳凌寒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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