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仿佛不知疲倦般,围着元嘉不停地转着圈,一个劲地蹦呀、跳呀、笑呀、叫呀,没过多久,他已是大汗淋漓,就连棉衣后背处都湿了好大的一片。
元嘉的鬓角也开始微微冒汗了。对她而言,用真气凝成这一朵朵小小的烟花很是容易,但数量如此之多,并且自己还得分出一丝心神去牵引操控这些烟花的飘落方向,还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等到元嘉法力不济,指端再不能生成新的烟花之时,她低头看去,只见沈全脸蛋红扑扑地,头顶处白气蒸腾,正在跳着脚去够一朵色泽亮黄的烟花。
看着沈全的那一副憨态,元嘉边用袍袖轻轻拭去鼻尖渗出的细密汗珠,边展颜笑道:“弟弟,好了,烟花放完了,怎么样,漂亮吗?”
“太漂亮了!”沈全的嗓子都快要喊哑了,却仍是意犹未尽,央求道,“姐姐,你再变多点烟花出来吧,我还没有玩够呢!”
说话间,沈全正在追逐的那朵亮黄色的烟花徐徐飘落,坠在他摊开的掌心之内,闪过一道蒙蒙细光之后,踪迹全无。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如雨般簌簌洒落,尚未落地,便悄然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烟花散尽,四下无声,灿烂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沈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好半天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嗫嚅道:“没……没了……”
元嘉环目四顾,若有所失,喃喃接话道:“是啊,没了,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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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元嘉的本意,是想让郁郁寡欢的沈全高兴起来,谁成想,这一阵狂欢之后,反倒是自己的心情有些失落,只一瞬间,竟想到了很多很多,既关乎过往,也关乎将来……
沈全意兴阑珊之际,也有些许感悟,他见元嘉姐姐看似并不怎么开心,低声探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元嘉收拢起四下飞扬的心绪,嘴角轻扬后,露出一丝浅笑。看到沈全已是满头大汗,她心中一动,关切道,“你看你,疯玩了半天,竟流了这么多的汗,赶快回房间去,可别受了风寒,再生出病来。”
沈全感觉自己后背真是有些凉飕飕的,他一吐舌头后,颠颠往房间跑去,
”哎呀,你看看你,衣服都湿透了,快找一件衣服换上。“元嘉这才发现沈全后背上的那一大片汗迹,赶忙出言提醒道。
等她追着沈全的脚步进了房间,却见沈全呆呆地立在床边,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元嘉不明就里,连声说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换件衣服啊,你换洗的衣服呢,我来帮你找一件。”
沈全没有做声,他从床上那一堆瓶瓶罐罐中翻出自己的那个大包裹,双手抱在怀中,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干娘他们,不禁又是一阵难过。
眼见沈全翻出一个包裹来却并不打开,元嘉还当沈全是力气小,不会解弄包裹,她快步上前,语速飞快道:“是在这个包裹里吗,来,姐姐帮你打开。”说着话,她探手要把包裹从沈全怀中拿过,却发现沈全把这个包裹抱得紧紧的,像是生怕被谁抢走一般。
元嘉十分不解,刚要询问沈全原因,却见沈全把怀中包裹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慢慢地把包裹拆解开来,动作轻柔无比。
包袱敞开了,呈现在元嘉眼前的是一摞衣物,最上方的那件,是一件崭新的宝蓝色棉袍。
“这是……你过年的新衣服?”元嘉问道。
“嗯。”沈全手掌轻轻抚过新棉袍,眼中含泪答道,“这是……干娘给我做的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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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伸手取过棉袍仔细端详,只见棉袍用料考究,做工更是精细,一看就是出自女红高手之手,那针脚细密之极,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样不擅女红之人能够做出来的。
暗自羡慕之余,元嘉对沈全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很是唏嘘,她帮着沈全把身下那件已经湿重的棉袍脱下来,又帮着沈全把新衣服穿戴起来,这才开口说道:“弟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很不习惯,对不对?”
沈全正在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极为合身的新棉袍,只觉换上新衣服后,自己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许多,听到元嘉这般说法,他鼻子一酸,泪珠夺眶而出。
元嘉从怀中掏出丝巾,边为沈全擦拭眼泪,边慢声细语道:“弟弟,这人呀,总是会慢慢长大的,你看这一过年,你不就又长大一岁了吗?”
沈全点点头,语带哭腔道:“嗯……过了年,我就九岁了。”
“对啊,你都九岁了,也是个大孩子了。”元嘉帮沈全系好棉袍上的最后一颗系绊,接着说道,“你想想那些小鸟,如果它们总是躲在父母的翅膀之下,怎么能够展翅高飞,翱翔于蓝天之上呢?对不对?”
沈全抽了抽鼻子后,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就是好想他们,我想干娘、想师傅、想韩师兄、岳师兄,还有好爱哭……”
元嘉不知道沈全口中的“好爱哭”是指她的几位同门,急忙摇头劝道:“爱哭可不好!特别是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讲,更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那样会被别人笑话的。”
想起干娘和韩师兄也说过类似的话,沈全不敢再哭了,他低下头来,手指来回揉搓着衣角,羞愧不已。
男儿有泪不轻弹!沈全对这句话的印象极深。
事实上,他离开上京城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忍不住想要哭,都快要变成一个泪人儿了。
元嘉见沈全的神色有些局促,也就不再劝解。她眼神飞快流转,轻笑一声后,故作轻松道:“啧啧,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你换上这一身新衣服,还真是一个挺帅气的娃娃呢!只是……”
她话说半截,就为引起沈全的注意。沈全果然中计,抬头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呀……”元嘉掩嘴笑道,“只是这脸都哭花了,变成了一个花脸娃娃,好难看哦,呵呵!”
这下,“花脸娃娃”破涕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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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劝解后,沈全重又振作起了精神,他索性打开另外一个包裹,把里面的各种东西都一一摆在床上,献宝似的说给元嘉听……
先是好大一摞书籍,有干爹送的《增广贤文》、二哥送的《说文解字》、三哥送的《金鹏十八变》、阎师兄送的《百草集注》、《经脉图解》和《金针正要》,还有一本无名书籍,记载的却是阎师兄的一些修炼心得。这些书籍有厚有薄,沈全根本就没来得及翻看过。
元嘉本就不是一个喜好读书的人,她的目光在这几本书籍上匆匆扫过,落在一个古色古香的黑色木盒上,开口询问道:“弟弟,这个盒子里装的,就是培元丹吧?”
“对啊,姐姐你真厉害,一下就猜到了。”沈全把木盒递给元嘉的同时,一记马屁如影随形。
看到木盒四周原本的符箓已经揭掉,元嘉未曾多想,顺手便把木盒打开。一阵久违的药香四散开来,元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在这个黑色木盒之中,除了一粒指头般大小的红色丹药外,还陈放着一枚玉简,玉色白中见青,看似普通的很,却分明是修仙者常用来记载功法的玉简制式。
元嘉虽然算不上见多识广,但这种制式的玉简在修仙界广为人知,正出自于原先昆仑圣境所属的一个中型宗门——蓝田门。
蓝田门传承已久,与其他宗门不同的是,这个宗门的历代门人都不甚重视修行,反倒是痴迷于采玉咀英。他们的宗门功法也很是独特,只是一味苦寻那传说中的“上古灵玉”,希冀寄魂于灵玉,从而得证长生大道。
说来也是有趣,这蓝田门的开派祖师采矶子的确是靠了一块上古灵玉才能够白日飞升,让许多苦求长生大道的修仙者惊为天人。只是自他之后,蓝田门再无得道飞升之人,反倒是靠着这似乎取之不竭、素有“蓝田玉暖日生烟”之称的蓝田美玉一步步做大,牢牢确立了修仙界第一玉简出产宗门的地位。
就在不久以前,蓝田门宣布脱离昆仑圣境,转投天量剑盟,寂映真人提及此事时,还曾颇为惋惜道:大战在即,这蓝田门门主也真是乱了章法,怎么竟投靠了天量剑盟?怕只怕以后再想用到蓝田玉,已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了!
想起师尊的这番话,元嘉忍不住把玉简抄在手中把玩揣摩,一时间竟然默然不语,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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