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道:“你也不知我的本事。我这双眼,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象那千里之内,蜻蜓儿展翅,我也看见,何期那匹大马,我就不见!”
三藏见他大言不惭,心中甚怒!这猴头,你倒有本事!你有本事,眼睁睁看着白马被吃,也不恼怒,也不去那那妖怪晦气。
反倒在这大放厥词,这是何意?莫非是故意为难自己?
难不成还要自己这个作师父的求他去降妖?
心中有了主意,便道:“既是他吃了,我如何前进!可怜啊!这万水千山,怎生走得!”说着话,泪如雨落。
行者见他哭将起来,不知是计。他那里忍得住暴燥,发声喊道:“师父莫要这等脓包形么!你坐着!坐着!等老孙去寻着那厮,教他还我马匹便了。”
三藏却才扯住道:“徒弟啊,你那里去寻他?只怕他暗地里撺将出来,却不又连我都害了?那时节人马两亡,怎生是好!”
你这厮不是大放厥词,自言厉害吗,看你如何收场!
行者闻得这话,越加嗔怒,就叫喊如雷道:“你忒不济!不济!又要马骑,又不放我去,似这般看着行李,坐到老罢!”
论起道理来,行者哪里是三藏对手,这下真是被气得不轻。
哏哏的吆喝,正难息怒,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孙大圣莫恼,唐御弟休哭。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特来暗中保取经者。”
那长老闻言,慌忙礼拜。
行者心中暗忖,终于现身了,便道:“你等是那几个?可报名来,我好点卯。”
众神道:“我等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各轮流值日听候。”
行者道:“今日先从谁起?”
众揭谛道:“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
行者道:“既如此,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教他还我马来。”众神遵令。
三藏心中大惊,这是何意?菩萨果委派这些天神暗中保护自己?
还是心存监视之意?
他心中惊疑,表面却装作放下心来,坐在石崖之上,吩咐行者仔细,行者道:“只管宽心。”
好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揝着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泼泥鳅,还我马来!还我马来!”
却说那龙吃了三藏的白马,伏在那涧底中间,潜灵养性。
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心中暗道,果然来了,又听他骂得难听,按不住心中火发,急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是那个敢在这里海口伤吾?”
行者见了他,大咤一声“休走!还我马来!”轮着棍,劈头就打。
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果是骁雄,来来往往,战罢多时,盘旋良久,那条龙力软筋麻,不能抵敌,打一个转身,又撺于水内,深潜涧底,再不出头,被猴王骂詈不绝,他也只推耳聋。
这个齐天大圣,果然名不虚传,颇有手段啊。
三太子浑身力乏,本想就此归降,又恐大圣胜了手段,会用言语轻贱,刻薄自己。
遂轻叹了声,早知道就不动这等小心思了,如今使自己卡在了这不上不下的境地,何等尴尬。
行者见对方不敢现身,没奈何,只得回见三藏道:“师父,这个怪被老孙骂将出来,他与我赌斗多时,怯战而走,只躲在水中间,再不出来了。”
三藏道:“不知端的可是他吃了我马?”
他记得悟空知晓此处地名,怕他与那怪有交情,在此逢场作对,故出言相探。
行者道:“你看你说的话!不是他吃了,他还肯出来招声,与老孙犯对?”
三藏心中大乐,讽刺道:“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如何便不能降他?”
你这厮不是在糊弄我吧?
原来那猴子吃不得人急他,见三藏抢白了他这一句,他就发起神威道:“不要说!不要说!等我与他再见个上下!”
心中实是忿怒难忍,被脓包师父讽刺了,真是气煞老孙也。
三藏道:“你去吧,为师在此静候佳音。”
这猴王拽开步,跳到涧边,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
那孽龙在于深涧中,坐卧难宁,心中思想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如今不依不饶,怎生是好?”
又不敢凭力争持,又不肯自轻服软。
思来想起,忽灵光一现,暗喜道:“我只问他是谁,他若道半个取经的字样,我就说出菩萨的法旨来,只推说是误会,他自然也不好再动手,如此一来,自不是我打不过他,只是误会罢了,正好堵住他的嘴。”
想清此节后,心中笃定。却咬着牙,跳将出去,骂道:“你是那里来的泼魔,这等欺我!”
行者心中冷笑,想用话来套老孙,太迟了!便道:“你莫管我那里不那里,你只还了马,我就饶你性命!”
那龙闻言,心中一懵,这是何意?这厮,这厮怎不按常理行事?
心中直骂娘,硬着头皮道:“你的马是我吞下肚去,如何吐得出来!不还你,便待怎的!”
行者闻言,正中下怀,道:“不还马时看棍!只打杀你,偿了我马的性命便罢!”他两个又在那山崖下苦斗。
斗不数合,小龙委实难搪,将身一幌,变作一条水蛇儿,钻入草科中去了。
打又打不过,连话都被堵上了,心中十分恼火,这厮是恼羞成怒了吗,怎么不晓得变通?
没法子了,只在这等菩萨来解此难题吧。
三太子叹息了声,对大圣的行事手段颇感无奈,幸好自己已经开口问他的来路了,是他不肯说实情,在菩萨面前也不会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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